马车缓缓驶进万两钱庄,钱庄大门两盏大红灯笼,将珍珠纱映照得流光溢彩。
掌柜的得了信,老早就在门口相迎,大小伙计坠在他身后,一见到那辆马车,两排眼睛比灯笼还亮。
马车停稳,一把折扇将纱帐轻轻掀开,男子撩袍下车。
掌柜的紧着几步迎上去,恭声道:“东家,大小姐的红花麒麟竭三天前就备足了,您看是先用饭还是……”
他说着话眼神飘向马车内。
金不换眼露笑意,轻轻握住从纱帐探出来的一只柔荑,道:“阿雪饿不饿?”
“放狗屁——”
“狗屁————”
“屁——————”
众人皆是一愣,这一吼乍然出现且中气十足,明明远在天边,却仿佛近在耳旁。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踢馆!
掌柜的感叹道:“准是那群武痴又在街市口打起来了。”
别说打起来的武痴了,东家和大小姐不远千里来峨眉,肯定也是为了那什么盟主。
掌柜的小心地瞄过去,却见灯笼映出来的暖光下,珠联璧合般的二人皆是无奈一笑。
“是小叶,你……”
江南雪话未说完,眉心微蹙。
金不换不动声色将掌心贴在她背部,传输内力的同时不忘吩咐。
“老何,派人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若是有人拉着名为叶起的少侠要赔偿,替人赔好钱,再将她请来钱庄。”
见掌柜的一脸犹豫,金不换又笑道:“就说是我要请她喝酒,一准跟你来。”
“倒不是怕请不来叶姑娘。”
金不换目露疑惑,掌柜的回想今日碎得稀巴烂的檀木门,急忙解释。
“其实叶姑娘、裴公子,还有慕容姑娘,今天都……”
掌柜的话音未落,一道杏黄色身影从大门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入所有人视线。
“小雪花!我好想你!”
金不换一听这声音,身体比脑子快,一个跨步拦在江南雪身前,折扇向前抵在慕容嫣肩头,对着慕容嫣老大不乐意的那张脸,笑眯眯道:“昨日在葫芦藤偶遇慕容兄,有幸相逢,他多饮了两盏酒,今早分别之时还在酣睡。不过黑电是匹宝驹,所以这会想必也快到了。”
“凌云台两位台主同时造访峨眉镇,看来是对盟主之位势在必得。”
慕容嫣痛失佳人入怀的机会,心里正不忿,流星锤刚掏一半,听了金不换的话,转身就往庄里跑,气道:“一定是姑祖母告的状!”
峨眉镇。
沿街大小商户,清扫着地上的残骸,瞅着不远处把酒言欢的一群人,神色犹豫,动作踌躇。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撮人。
同样佩刀带剑,却苦大仇深地远离喧闹。
“少主,咱们就这么算了?要不要再叫人狠狠教训下姓叶的?”
“岳师弟,我衡阳派就没丢过这种人!就算掌门的毒清了,他若是知道今日之事也……”
“闭嘴。”
岳青青低吼一声,缠紧胳膊上的布条,钝痛袭来,他咬紧牙,不顾其他门派带怒的眼神,沉声道:
“紧要的事是上峨眉!阿爹他们还……先回客栈。”
衡阳、嵩山的人脸色微变,应了他又觉得丢面,便哼哼唧唧,溢出些听不大真切的只言片语,以示不屑。
“本就是要回客栈。”
“到底是黄口小儿,为逞口舌之快,唉。”
“山中无老虎,猴子也觉得自己……”
岳青青全当听不见他们的嘟囔,拉住要上去吵吵的华山派同门,带着人往回走。
刚走两步,他忍不住转过头。
夜幕降临,镇上酒家、食肆、茶馆,纷纷点了灯。
饭香酒香隐隐飘来,说书声、谈笑、小贩叫卖的声音,纠缠在一起,回荡在峨眉镇上空。
方才的打斗仿佛只是一场夏日幻梦。
叶起在酒肆里,举起海碗仰头就喝,四下寂静,只听得“吨吨吨”之声,如牛饮水。
一碗尽了,四周顿时叫好声一片。
她身边围了一转圈人,笑骂混乱的声音让岳青青对刚才的混战和屈辱有了实感。
有敬她刀法精妙的,有赞她海量的,有恍然大悟嗔怪她带帷帽不露面的,还有给她敬酒说久仰久仰的。
叶起爽朗大笑,一一回应,丝毫不见方才的凶神恶煞,喝起酒来豪迈不羁。
岳青青眼神晦暗,掉头往来福客栈奔去。
打了半天架,灌了一肚子酒,都是习武之人,豪气和饭量并驾齐驱且来势凶猛。
可天南海北,众口难调,又都不是委屈自己迁就别人的人。
于是几杯酒下肚,人流散开,各找饭辙。
叶起抹掉唇边酒渍,正准备回钱庄找慕容嫣,人群一散,三张熟悉的面孔出现眼前。
她大步向前,先谢过王琦方才吼声相助,又冲火凤抱拳,笑道:“别来无恙,大美人。”
火凤从叶起出现就在找另一个人的身影,遍寻不见,便打趣:“怎么没见你那相好?莫不是散伙了。”
最不可能的事情说出来才会成为玩笑。
火凤等着叶起反唇相讥,却见她大咧咧一笑,摆摆手:“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王琦和火凤心下大惊,对着她那不甚在意的脸,又觉得问什么都是在小题大做。
叶起摸摸肚子,道:“我都饿得要吃人了。三位要不要一起去万两钱庄?”
她刚抬起脚,突然好几道黑影出现面前,挡住去路。
叶起一惊,差点抽刀,看清是平头百姓才放下手。
带头的人一身商户打扮,搓着手羞赧道:“这位大侠,您看这打烂的东西是不是得……咱们都是小本买卖,这……唉。”
李商户这几天算是看透了,这帮大侠都是穷光蛋,走了的那些人还一脸凶相,一看就不好招惹。
留下来的这位不光面相正气,还能去万两钱庄。
况且也是她先动的手。
找她赔钱再合适不过。
今天依旧倒霉,却也走运!
他心里虽美,却是一脸愁容。跟在后边的人立即帮腔。
“夭寿哦,我们这商铺都挨着宅子,老人小孩还住着呢,经不起这惊天动地一顿砸。”
“就说还不如去云渺镇,起码那里的屋子够结实。”
“这位姑娘不像不讲理的人,一看就不会赖账!”
几个人红脸白脸一起唱,叶起瞄着沿街砍坏的桌椅板凳,四散零落的锅碗瓢盆,被唱了个手足无措。
“诸位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钱庄借银子。”
李商户老远就瞥见叶起腰间硕大的钱袋,以为她想脚底抹油,急道:“何必多费道手,您这不是带了钱。”
那帮大侠高兴不高兴都要打架,这几日损失惨重。好不容易逮住个好说话的,绝不能让她溜了!
他一着急,手就控制不住伸了出去。
还没碰到叶起的衣襟,就被她一把捏住手腕推开。
李商户顺势就要往地上一躺,膝盖麻筋突然一震,又笔直地站了起来。
旁观者一阵惊呼,好一个鲤鱼打挺!
果然高手在民间!
李商户正惊疑不定,以为自己重返青春了,就听到一声温和有礼的问候。
“老丈,这些够不够?”
他抬头望去,不由心中暗赞。
来人一袭黄衫,面容端和,眉眼矜贵温润。身后一匹高头大马,通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衬得他更是面如冠玉。
要不是李商户这几天长了见识,认出他腰间的镖师令,大抵以为是位王府公子。
只是眼前,有比贵公子和骏马更让人喜爱的东西。
李商户忙接过黄衫男子递来的一摞银票,用眼睛匆匆点了数,自去和街坊们分了。
牵着黑马的男子微笑地摇摇头,叶起走上前,伸手就是一拳砸在他肩上。
“你怎么也来峨眉了?”
男子揉着肩膀,趁叶起得意,挥手就冲她面门打去。
过了几招,两人相视一笑,男子身形又挺拔高大,火凤若不是听到叶起叫了一声慕容策,几乎就要以为这人是裴序易容的。
不过也在看清男子的眼神后,知道此人绝非裴序。
王琦若有所思,下了定论。
“新欢。”
怪不得不见小裴。
他正感叹年轻人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听火凤叹道:“王大侠,您至今未婚吧?”
王琦惊道:“你真是妖女?如何得知。”
火凤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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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解释,两人举止虽然熟络默契,可眼神坦荡得堪比男人看男人,女人看女人,这是全然信任,却也没把彼此当异性。
这都看不出来,能找到相好,才叫怪事。
叶起和慕容策叙完旧,忙介绍火凤等人。
大家久仰久仰,失敬失敬几个来回,慕容策谈吐文雅,行事周到,提议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起吃顿饭。
一行人说笑着往万两钱庄走。
路过来福客栈,火凤干脆进去退了房。好不容易找到叶起,还有要事相商。
鬼笛书生仿佛成了火凤的影子,本就寡言少语的人,默默跟在她身后。
有道是在家靠大爷,出门靠朋友。
王琦暗下决定,吃完饭就让小叶给他随便找个住处,万两钱庄那么大,哪怕睡马厩呢?那也比睡树上强!
叶起走在前头,觉得自己此刻颇有些呼朋唤友的快意,就听慕容策咦了一声。
“这钱袋,怎么有些眼熟?”
她身体一顿,状似不在意道:“怎么,你在哪见过?”
晚风吹乱叶起的发梢,她的眼睛盛满星光,却没有昔日的无忧无虑。
即便当年共同抵抗沙匪,生死存亡之际,她的眼睛也如湖水,能一眼望到底。
此时此刻,那澄澈的湖面仿佛落了一层雪,朦朦胧胧,叫人看不清湖底藏了什么秘密。
慕容策牵着马,忘记回答,总觉得朋友好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悄悄地练了绝世武功。
他突然想到了慕容嫣,于是更觉得被抛弃了。
“你们一个二个都这样,有心事却不说,嫣儿也是,明明有了喜欢的人,却不与我讲,还嫌我问。”
慕容策自打露面便是温润如玉的君子风度,这一句幽怨和他的风度大不相同,立即让火凤和王琦竖起了耳朵。
叶起连难过都忘了,惊道:“小嫣居然不跟我说!”
叶起也觉得被抛弃了,见已经到了万两钱庄,就怕进去之后遇到慕容嫣更没机会,赶忙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进了钱庄,伙计牵走马,又有一波人早就侯在影壁前,说是东家早已吩咐下来,便带着他们往后院走。
慕容策见人多起来,又感受到身后两个快要长出驴耳朵的人,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免去名字,幽幽道:“还不是你那个死对头。”
叶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突然觉得可能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死对头。
她正想细问,就听前方“砰”地一声。
慕容嫣摔门而出,脸色铁青,看到叶起,眼睛一亮拽着她就要走。
她身后急步追出来两个人。
“慕容嫣!”
叶起突然见到江南雪和金不换,还来不及高兴,那个永远温柔的人看到她的瞬间,突然变了脸色。
江南雪面无表情,一字一顿:“你们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大侠,便敢不知死活去探风雨楼的底。”
叶起笑容一僵,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慕容嫣看到慕容策,扯了扯唇角,讥讽地笑起来:“真不知付懿是不是你的兄长。”
江南雪不理她,一把推开金不换,走向叶起,脸色阴沉。
“小叶,这不是逞大侠的儿戏。”
“你喜欢行侠仗义,那也要有个度。”
“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一把刀一个人就能办成的。”
“况且付懿是江家的人,轮不到你插手。”
“如果你执意要查付懿一事,那我便……”
她从未如此咄咄相逼。
即使年少初遇时,江南雪曾戏弄过叶起,但也是温柔地说出些似是而非的话,叫叶起晚上躺在床上,快要睡着了,才猛然惊起,锤着床愤恨:臭丫头居然话里有话!
叶起不待江南雪说完,轻轻道:“你便如何?”
她声音不满,眼里却已有泪,江南雪蓦地一愣,压下喉间翻涌的铁锈味,咬紧牙:“我便没你这个朋友!”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叶起耳边,她却好像听到了白云观外,裴序平淡又无谓的嘲笑。
【你一开始不就是为了银子吗?为何拿了钱还不走?】
恍惚中,她和他的面容叠在一起,连唇角的弧度都开始相似。
叶起茫然地想,是了,阿雪和姓裴的,本来就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