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蓬莱天门人满为患,好在晏景行他们提前登了记,早众人一步到了宫殿。
蓬莱宫殿大多为金玉所建,楼影幢幢,殿前弟子如云,仙衣如花。
晏景行看得眼花缭乱,不辩方向。一名弟子从他面前路过,他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肩:“仙友,请问在哪里测灵根?”
谁知那人抖开他的手,如避瘟疫。腰间通体碧绿的金字腰牌,因这一动作荡起,流光闪烁的三个金字吸引了晏景行的注意。
沈端宁。
眼前的人长相似仙非仙,容貌俊美,五官清雅得像在瑶池洗过。尤其是一双眼睛,黑亮如宝石。但仔细看,却并不澄澈,眉宇含着股戾气,逢人便或瞪或乜。总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像谁欠了他万两黄金。
全然不知姓名暴露的沈端宁,目光在三人脸上施舍地蜻蜓点水般一扫,冷哼一声离开了。
晏景行不解,论身量相貌,他们三人也勉强配得上“出色”二字,怎么如此遭人嫌弃?
他无辜地跟连长机对视一眼,耸了下肩,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名弟子注意到这一幕,过来好心道:“几位是要测灵吗?请随我来。”
他领着三人穿过三四座宫殿,到了一座稍静谧的殿堂,便离开了。
这座殿堂略有年头,没有其余宫殿看上去富丽堂皇。高悬着的金碧牌匾上,刻着“蓬莱殿”三字。
殿堂前的空地置有一尊仙雾腾升的白鼎,鼎中彩光粼粼,如梦如幻。
新生弟子们排列有序,像一株株刚栽种的树苗,笔直成尺。
测灵根的过程有条不紊,快轮到晏景行时,蓬莱殿里缓步走出一男一女,羽衣华服,气势威严。
几只雪白的长羽飞鸟鸣叫而来,盘旋在两人身侧,时而化作云雾,时而静立肩头。
全场霎时安静,落针可闻。
身后的陆思涯小声密语:“这二位大概就是岛主与岛主夫人了。”
晏景行好奇地望过去,本想看看岛主夫妇,却意外扫到一道白影匆匆掠过宫殿旁的走廊。
莫名的,他有些移不开眼睛,仿佛在哪儿见过那道背影。
现场的新弟子经受了一遍谢望归挑剔显然的目光洗礼,个个不自觉挺直了腰背。
粗略阅完人,谢望归抬手示意测灵继续。
前面的人高矮胖瘦各有差异,但测出来的结果还算过得去,因此晏景行对自己的资质底气十足。
他年轻体壮,四肢健全,从小被晏西施从街头撵到街尾,没断过骨也没生过病。
负责弟子点着名册道:“下一位,柳州晏景行,年十六。”
乍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千人场上响起,纵然再天生大胆,晏景行也不免有些忐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拳走上前。
弟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手放进去,滴血测灵。”
这话乍一听,像是要测他跟这石头有无血缘之亲。
鼎中彩石晃出一圈圈波纹,晏景行压了压微翘的唇,手穿过波纹,感到丝丝凉意,随后指腹一点微痛,血珠涌出滴在彩石上。
片刻后,弟子诧异地看了看他,低头在纸上记录了一行字。
晏景行眉心一挑,暗道:看这人的反应,莫非他是个什么修道天才,天生奇骨?
下一秒,弟子几乎是用腹腔发音把结果传了出去:
“晏景行,五灵根!”
正欲转身的岛主与岛主夫人因这一句,目光在测灵鼎边的少年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此话一出,晏景行期待的神情瞬间僵硬成石。
他双目微微瞪大,下意识侧耳前倾,既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想从弟子脸上看出些玩笑意味。
然而,弟子眼中只有些许怜悯。
那点怜悯刺眼得像逃命那夜,黑衣人手中剑折射的一抹冷光,又似力敌千钧的一记重拳,狠揍在他胸口。
晏景行后背一冷。
学堂的教书先生戳着他鼻尖,说他朽木不可雕,不如卷纸笔回家时,也是这种感觉。
像兜头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所有激情与期望的火苗,都湮灭成了一缕泡了水的白烟。
这个结果可谓是几乎断送了晏景行修仙的门路。
何为五灵根?
说得好听,叫五灵根,实际上就是废灵根。只要不是年老体衰、四肢残缺、病入膏肓之人,都不可能测出废灵根。
正常人测出这玩意儿的概率,跟测出天灵根的概率不相上下,都是百年难遇的极品。
弟子可不管晏景行能不能接受,照规矩办事:“下一位,琼州陆思涯,年十八。”
晏景行顶着众人或同情或轻蔑的视线,茫茫然跟着测完的人流往外走,直到连长机追上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才把他拍过神。
“那测灵的东西是不是给你测错了?”连长机跑了一路,气息却不乱,“你怎么可能会是废灵根呢。”
晏景行听了这话,心里难受更甚。
看来不止他自己这么想,就连好友也觉得不可能。
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是废灵根了?
才赶到的陆思涯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先不管测灵是否有误,晏兄若想留在蓬莱仙岛,恐怕待遇……”
“待遇如何?”连长机迫不及待问,“难道不是同普通弟子一样,求仙听学,习法修道?”
晏景行也看向陆思涯,等着后话。
只是不等陆思涯跟他们解释,已有弟子过来带他们离开,前往弟子住所。
测过灵,凡三灵根及以下的,去留随意。若不去,领了腰牌,住在青客居。凡双灵根及以上的,则住在旁边的飞云居。
三人中,只有连长机为双灵根,陆思涯与晏景行,分别为三灵根和五灵根。
不同灵根的腰牌颜色也不同。
双灵根的腰牌碧绿,三灵根腰牌水蓝,五灵根则是漆黑。
至于天灵根的腰牌,今日测灵并没有人测出来,自然也就没机会见识。
“晏兄,你我住一个地方。”陆思涯晃了晃腰牌,对他笑了笑。
晏景行扯动嘴角,笑不出来。
除了几位上了年龄的老者跟病秧子,测出五灵根后,识趣地离开了,现在只剩下晏景行一根独苗。
他有些恹恹地找住处。不巧的是,陆思涯跟他不是一个屋子,不过离得不远,就在隔壁。
屋内宽敞亮堂,一屋四个人,走动的空间绰绰有余。
本着友好相处的打算,晏景行提前换了副笑脸,一进去就跟靠门最近的弟子打了个招呼:“仙友你好,我叫晏景行,以后我们就是同一个屋里的人了。”
那人原本还在跟旁人说笑,转头看见他的腰牌,笑容淡了不少,一字未答,只当没听见。
屋内四张床,左右各两张,中间隔着一扇屏风,其余三张被子,都有掀开过的褶皱痕迹。
晏景行交好不成,不尴不尬地收了笑,自顾自走到第四张床榻边,跨腿一坐,手肘撑着膝盖,心里生出些许不解。
最后一位弟子大概是先前有事出去了一趟,这时才回来。
四人齐聚一堂,但仍旧没人过来跟他搭话。
晏景行从小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初到新地方,一肚子话想跟人说。
他连怎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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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哪里,家里干什么的,晏西施每天要打他几顿都想好了,这下全都胎死腹中。
听着那边交谈声起,晏景行从怀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对着自己左照右看。
他虽长得不说绝世惊人,但也绝对谈不上丑陋,怎么没人愿意搭理他?
因这件事,晏景行辗转许久,才撑不住睡过去。而这个疑惑直到后半夜冷醒,他才得以解开。
晏景行没有起床气。他平日看似桀骜不驯,眉头一皱便是一副不好惹的凶样。实际不管遇到什么人,都愿意耐着性子磨一磨,努力契合。
但这并不代表他半夜无端被人折磨醒,也不会有脾气。
晏景行压着心里那股将燃未燃的怒火,不慌不忙地坐起身,敞开双腿踩在床边。常年奔跑的小腿笔直,线条流畅有力,脚背微弓,状如树脉的青筋沿着骨头展开又没入皮肉里。
此刻他的被褥里一片冰冷湿润,边角还滴着水。
晏景行道:“怎么回事?”
询问里带了一丝质问。
他刚睡醒的嗓音不如白日清亮,喉中像黏了蛛网,吐字不甚清楚,但足够低沉压迫。
“哎呀!”为首的弟子夸张地怪叫一声,像是才发现这事,围着他的床,歪头打量,“晏兄,你这床怎么湿了?莫不是这么大的人,还尿裤子?”
粗鄙的话一出,另外两人顿时憋不住发出嗤笑。
蓬莱仙岛午夜时分虽不如白日明亮,但到底有朦胧的白光,初来乍到的人大多不能习惯。
好在仙门周到细致,在弟子住所布置了一片挡光的紫竹林阵,阵形可随时辰变化移动。
屋里不知何人何时点了一盏夜烛灯,大概是担心泼水时不能一泼即中。
晏景行借烛光扫了眼他的腰牌,知道了这夸张派传人的名字。
孟郡良。
他站起身,赤脚踩在地上,垂眸凝视对方。
其余两人见势,立刻围上来,以显人多势众。
“怎么着。”孟郡良吞了吞唾沫,躲避了一下晏景行审视的黑眸,想到自己背后还有帮手,忍住了后退的举动,“你尿裤子我们不能笑?”
之前没理会晏景行主动交好的那人,冷不丁开口:“全门派就一个废灵根,还在我们屋里,真是丢人。”
晏景行唇缝紧闭,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咬得牙根发酸。
他大可以出手跟他们几人打一架,虽然数量上他不占上风,但对面三人没一个比他高壮的,最坏也是个两败俱伤。
可刚第一天,就跟同门打架,他再怎么委屈,说出去也是互殴,怕是讨不着好,不如等天亮了去告他们一状,出出气。
孟郡良是个人精,一见晏景行的神情,心里猜到了七八分,勾唇得意道:“你想告状?”
另一个还没开过口的人此时也终于忍不住了,看晏景行的眼神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省省吧。”
这人说话的嗓音不比同性的粗犷或低沉,而是有些尖锐,好似喉咙里生了根银针。脖子出奇地比常人细,视觉上显得更长。加上他说话时神态傲慢,活脱脱一只尖嗓细脖的大鹅。
“你以为我们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废灵根在仙门里,充其量就是个挑水打杂的,谁会在乎呢。”
他一句话轻飘飘的“挑水打杂”,就定了晏景行的命运。
晏景行拳头发白,捏得指尖充血。他上前一步,身高压了孟郡良一头。
“半夜泼水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挑水的?”
他睥睨三人,一点下风也不肯落:“没人挑水,下次你们想泼人冷水,又要去哪里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