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夕阳给赫伯庄园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叩击着石板路,惊起廊下栖息的灰鸽,扑棱棱掠过漫天晚霞。安珀终于又踩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
见过格雷小姐以后,三人终于有时间坐在一起详谈了。
“不管怎么说,你能回来简直太好了,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莫莉太太用力地狠狠拥抱了安珀。
安珀同样热情回抱住这位妇人,睫毛在脸颊投下微微颤动的阴影:“这还得多亏了你们帮忙,否则……”
安珀是真没想到莫莉太太能说服罗拉太太做这件冒险的事,当然,罗拉太太也出力不少。其次就是莉莉,一直不厌其烦地劝导自己,她天性善良又心思单纯,并没有责怪自己之前“拿乔”,反而一心一意推进此事。
何其有幸,自己能在这陌生的时代,遇上这么一群真心相待的长辈和朋友。
“来,尝尝这个!”莫莉太太变魔术般摸出一瓶深紫色的葡萄酒,瓶塞"啵"地弹开时,果香混着陈年橡木的气息漫溢开来,“这是我亲手酿造的葡萄酒,咱们三个一起喝一杯!”
莉莉佯装严肃地嚷嚷道:“莫莉太太,你可别想以庆祝为名偷偷喝酒!”
“哈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莫莉太太大力地拍了拍莉莉,自己就先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安珀与莉莉对视一眼,无奈又纵容地笑了。
笑声渐歇,安珀恢复了认真的神色:“庆祝的事情不急,当务之急是赶紧准备格雷小姐喜欢的晚餐。莉莉——”
“在!”
“上锅蒸龙虾,别忘了我教你的去腥法子!”
“遵命!”莉莉清脆地应了一声。
*
安珀重新回赫伯庄园上班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威尔逊一家人的。
当然,安珀也没想过瞒着他们。
面对威尔逊夫妇的盘问,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安珀想,虽然中英家庭不同,但是盼儿子的家长心思总是相似的。
“实在抱歉,这件事我没有提前告知您二位。”安珀垂眸,假装自己十分愧疚,“请原谅我的先斩后奏。
“我只是想着,帕特里克还小,家里从未有过男孩,衣服玩具都要买新的,得花不少钱。
“前阵子家里举办洗礼又花了不少钱,我想着自己好歹还有一份手艺在,就连霍尔太太都夸过的,实在不愿意闲在家里吃白饭,这才又去了赫伯庄园做工。”
霍尔太太隔壁邻居,也是位家庭主妇,之前上门向安珀讨教过厨艺。
这些时日,全家每日三餐皆出自安珀之手,她的厨艺如何,众人有目共睹。起初,就连威尔逊夫妇都对她的手艺惊讶不已。
见威尔逊先生若有所思的样子,安珀又添了一把火:“等帕特里克长大以后,还要读书识字娶妻生子,哪哪都要花钱。我这个姐姐的,也想为他出份力。”
安珀说得可怜,说得情真意切,连一直贴身照顾帕特里克的伊丽莎白都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她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个小弟弟,安珀竟然要为他付出那么多吗?
单纯的伊丽莎白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华夏有个专业名词叫“画饼”。
毕竟等帕特里克长大,她早就攒够钱跑路了。
但安珀也并不在意伊丽莎白的反应,她的目光始终紧紧锁住威尔逊夫妇——只要他们相信就足够了。
毕竟她的人设是寡言少语的,这样的老实人怎么会撒谎呢,况且她还是个孩子。
果然,感性的玛利亚太太感动得泪眼汪汪。
威尔逊先生也很动容,他还是很放心安珀的,毕竟他觉得老三不如老大漂亮,也没有那么多离经叛道的想法,加上她还是个孩子,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
既然有这个赚钱的能力,又想为家庭出一份力,他也没道理拦着。
“你要去赚钱,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去赫伯庄园……”
看来威尔逊先生还介怀着伊丽莎白那事儿呢。
可人赫伯夫人都已经摒弃前嫌重新聘请她了,他们家又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呢?
经过之前那一出,安珀算是想明白了,要清高有啥用啊,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使啊。出去干活起码还能赚钱,待在家里只能做免费保姆。
“没关系的爸爸,我可以克服这些。”安珀挺直脊背,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朵坚强的小白花。
想到大女儿做了错事,她被开除倒是轻松了,后果却是连累三女儿一力承担,玛利亚太太难得对伊丽莎白有了一丝迁怒。
“詹姆,你就让安珀去吧。”
可威尔逊先生抬头,看着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若安珀也去上班,家里又少了一根顶梁柱。
“咳,安珀,”他清了清嗓子,“家里的事情还需要你多操持,你看你能不能不去工作。当然,每周我会给你五先令,啊不,十先令的零花钱,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先不说十先令和二十先令怎么比,她拿那么多零花钱,那其他姐妹呢,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只不过安珀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威尔逊先生居然不是爱钱如命的性子,明明看见了她的赚钱能力,居然还不允许她去上班。
但如果她直接拒绝,那不明摆了自己就是要赚钱不想顾家嘛。
安珀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应对。
虽然不知道威尔逊哪来的自信,一个月可以给自己十先令,但是这么说总归也不出错。
于是,安珀斟酌着开口了:“爸爸,咱们家一向最注重声誉,我已经跟赫伯庄园签订了契约,如果违约的话,对咱们家名声有损不说,而且无故违约还需要赔偿违约金。
“而且也要多为帕特里克考虑一下。”说着,她轻轻瞥了眼摇篮里的婴儿。
此刻无辜的帕特里克正睁着湛蓝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安珀,藕节似的小手不时在空中挥舞。似乎在附和安珀的话,小家伙忽然咧开没长牙的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晶莹的口水顺着唇角滑下,在襁褓上晕开半透明的水痕。
安珀心头蓦地一软,在心中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声抱歉。
见威尔逊先生眉头微蹙,似在权衡利弊,安珀便知火候到了,又乘胜追击提出要请人帮忙的事情。
“科琳要忙农场,伊丽莎白要照顾帕特里克,艾米丽和贝拉还小,干不了太多的活儿,我这一走,家里就彻底没人了,倒不如请霍尔太太来帮忙。
“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完全可以聘请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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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周薪有二十先令,爸爸有三十先令,我拿五先令,爸爸拿五先令,让霍尔太太帮我们简单做做饭和打扫卫生什么的,科琳、艾米丽和贝拉也能轻松些。”
乡村不比城镇,十先令请个帮佣已经是非常丰厚的报酬了。
这话入情入理,科琳、艾米丽和贝拉都十分高兴,连玛利亚太太也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威尔逊先生其实也很放不下安珀的厨艺,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罢了。”威尔逊先生索性道:“霍尔太太的工资由我来出,你的钱好好存着,家里还不缺你那点。”
安珀强压下唇角的笑意,心中却早已欢呼雀跃。
请帮佣的主意也是她一早就想好的——若真把家务重担全撂给科琳和两个幼妹,她即便赚了钱,心里也难安。本已做好大出血的打算,如今威尔逊先生主动揽下这笔开支,简直是意外之喜。
安珀用假装喝汤来掩住脸上的狡黠,脑子里却想起帕特里克那场奢华的洗礼。既然爸爸舍得给弟弟一掷千金,那家里的其他人为何就不能享受一下金钱带来的便利呢?
伊丽莎白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妹妹,仅用了一顿饭钱的时间,就把固执的一家之主给说服了。
怎么当初她要一条礼服就那么费劲呢?
*
直到这套班子正式实行起来,安珀才知道自己能有多轻松。
每日早七晚八的规律作息,回家就能看见铜盆里温热的洗漱水,厨房小桌上还摆着特意留的宵夜,被窝里也有科琳提前泡好的汤婆子。
威尔逊家的所有女性都觉得安珀是家里的大功臣,得好好伺候着。
霍尔太太更是把安珀视作贵人。毕竟,如果不是安珀的提议,就凭她一个家庭主妇,能赚到一个先令都很不容易了。
一周、两周……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安珀的小饼干盒也被硬币装得满满当当。
格雷小姐离开前,恨不得把安珀揣兜里带回利物浦,可惜终未如愿。
*
复活节前夕,赫伯庄园再度忙得不可开交。
是的,赫伯夫人又要举办舞会了,之前那场的成果显然是失败的。
凭借最近出色的表现,安珀被委以重任,负责整个舞会的菜品。赫伯夫人甚至许诺,舞会结束以后每个仆人能拿到一磅奖金。
安珀像枚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厨房蒸腾的热气与宴会厅摇晃的烛影间穿梭,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了。但只要一想到丰厚的奖金和报酬,她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直到某个暴雨倾盆的深夜,伊丽莎白浑身湿透地撞开庄园后门。
“帕特里克……他烧得很厉害……安珀,你说我该怎么办……”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丝往下淌,伊丽莎白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就哭得泣不成声了。
自帕特里克出生起,就属伊丽莎白照顾最多,比起姐姐,她承担得更多的是一个母亲的责任。她曾经以为自己很恨这个孩子,可当真的有失去他的可能时,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很爱这个小生命。
新生儿发烧可大可小,严重的话会导致肺炎。安珀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抗生素,医学对她来说完全是知识盲区。
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