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故意予我看这些信件?”
“我觉得你需要知道这些。”
“我不需要知道。”
她说话声音很轻,实在是少了力气,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扰的人更是筋疲力竭。谢归蘅长吐一口气,靠向窗边感受着微风拂过颈后,倒也还算磬人心脾。
她手里拿着那些情报,指头不断捻平刚压出来的褶皱,不多时才抬头看向少女。
“我不需要知道,这位姑娘。”
她又一次重复了一次,接着低下了头,手上动作没停:“不论有没有你今天这么一出戏,我都会顺利逃走然后查明真相。你现在要搞清楚,不是我有求于你,而是你少不了我。”
“所以,姑娘。你什么目的,还是尽快说了吧。”
“我想求你相助,逃出这寨子。”
声音还是清凉,像是给室内点上了清香,但空气却沉了一瞬。
谢归蘅没做回应,仍是刚才那副模样,一副漫不经心事不关己的神态捻着那几张纸。过了几息才道:“与人合作需要诚意也需要筹码。你的诚意我收到了。”
她晃了晃手中几张情报,几张纸已经有些发脆,哗啦啦响着。
“可你的筹码呢?”
少女的视线落到信件上,沉思。她有些犹豫不决,有些泛白的唇色张了关、关了张,淡灰色的麻制衣摆被掐起一角。
谢归蘅余光扫过,打算添把柴,随即开口:“李老粗即已允诺我顾你周全,事成之后便可放我出寨。我何必搭上风险去帮你呢?”
......
“你能给我提供什么呢?”
又是一阵寂静,不久后,那姑娘终于入了套,不再踌躇,有些着急地开口道:“我能给你提供李老粗的情报、张庆的情报甚至这寨子的情报,都可以。只求你能平安带我逃离这寨子。”
谢归蘅手指一顿,终于放过了逐渐不堪重负的纸。她将其团成棍状,双手抱臂,终于抬头正视这姑娘。
双面吃?听起来也还不错。
这姑娘既然有求于我定也要护我周全。那李老粗对其爱护有佳,甚至不惜顶撞那胖男人的决定也要为了她跟我做交易。总而言之,如若要在这寨中行动自如一些,必是绕不开着其助力。
何况这寨子还与军情外露一事有关,若是能借她顺藤摸瓜揪出京城号那人物,哪怕只是稍微或许点线索。那也算是赚极了的额外收获。
属实是上好的交易。
她盯着人,良久没有回答。谢归蘅目光如炬,照得对面女孩更为不舒服,她有些忐忑,刚想开口却被人截了胡。
“看起来不错的利益互换各取所需,姑娘。”
只是......
“你是怎么知道这情报与我有关呢?”
姑娘脸上挂起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几秒,便被掐死僵在了脸上。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为了逃出去绝对不可再错失这个机会,她需要她。
千万不能说实话。
她反复在心理默念这句话,可话到跟前舌头像是打结般久久捋不平,甚至蠢极了说了一句:“李,李老粗告诉我的。”
声音结结巴巴,暴露出那人全部的心虚。谢归蘅眼色微眯。
李老粗?刚刚那翻交谈别的不敢确定,但他定是不知自己与漠北军的关系。这人虽然看上去是个痴情种,可倒也不至于真傻到放任一个与其相关的人在自己地盘上乱溜达。
毕竟......若真是找到什么不该找到的,看到什么不能看到的可就不好了。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一切的一切只有一种解释——她在撒谎。
自己的身份应是只有张庆和他的亲信知道,保不齐就是他们几人之一所泄露,甚至......是张庆亲口告之于她。
但她信这女子想要逃出去的心并非虚假,但......
谢归蘅抿了抿紧闭的双唇,轻声说:“建立在欺瞒与谎言上的关系永远不会牢固。姑娘,我信你是真心想要逃离。你若真想许我想帮,就不要有所隐瞒。”
她预期郑重温柔,可动作却狠辣。谢归蘅手腕一转,将纸棒靠近了手边的烛火处,被风吹动着跳动的火焰不断在旁边飞舞,但每次却正好在边缘掠过,信纸还没有被焚烧......至少现在还没有。
“姑娘,我需要实话。”
纸端距离火焰处又近了几分,女子的心理防线被逐渐突破,脖颈已经逐渐布满了虚汗。并未进食的咽喉吞咽了一口又一口。
“别!我说!你......你的身份其实不是李老粗告诉我的,但这些信件确确实实是从李老粗哪儿偷过来的,你可千万莫要将其烧坏,否则咱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谢归蘅手却没动,只冷看着她。那人明显想在说些什么,但看到她的脸色却只能讪讪把话憋回去,眼神紧盯着烛火。
“昨夜听说他又带回来一姑娘,但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将人关起来我便觉不对劲,想要找人问个清楚却突然被人叫走去给张庆医了眼睛。你的身份,你的身份便是那是他告之于我的。”
“平白无故的,为何要跟你这个死对头的老相好说这种事?”
对面又有些犹豫,但目光却粘滞在火焰处未有移动,只能被迫开口说:“他......他对我说荤话的时候说漏的嘴,我听到后便趁机向李老粗诉苦,借题发挥换来了你。”
“如果,如果你还是不信我与那张庆没关系,我也可以复述那厮昨夜都说的话。”
少女声音逐渐带有哭腔越说头埋得越低,但又紧张那二三信纸,只能不间断地抽空抬头看一眼随即又低头看向她那双淤泥已经干涸住的鞋。
谢归蘅看到了姑娘微微泛红的眼眶,终还是没狠下心接着问下去,收回了手。
“不必了。我可以助你潜逃,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护我周全,以那李老粗的态度这对你来说并不算是难事吧。”
“不是不是,啊不对,可以可以。”
那姑娘有点被突如其来的好结果砸蒙了,有些分不清是对那句话做了应答,只能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扎起的头发像拨浪鼓上的细绳晃动,谢归蘅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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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借侧身靠近书案掩盖掉嘴角的弧度。
就这样挺好的。一个有所需一个有所求。
她并不想和这里过多纠缠,哪怕是人也最好不要。
她将头伸出窗外想要透风,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女子:“哦......还要护他周全。”
“谁?”
“一个盟友,叫萧雨规。”
勉强算是个盟友吧,毕竟没这个盟友横插一脚早就没这档子乱事,但平心而论若是没有他,自己恐怕定然不会发现一个小小的水沟寨竟然也能和军情外泄一事关联。
真是高人远居在外。
她观察着四周,倒也确实是有迹可循,这山寨恶贯满盈,所处位置又易攻难守,若是官府真是有心解决民患捣毁山寨,不可能这群土匪还在这一带兴风作浪......
拔出萝卜还会带出泥,不知道这山寨背后跟着谁,也不知道这官府又是得了哪位狗官贼人的授意放任他们危害周边。
谢归蘅往前走着,琢磨这山寨的道路。不算多的小兵来来往往穿梭在小路上,看似很随意踱步,但却时刻都在提防着周边一走一过的人。
她收回了目光,沉思着,却被人打断。
“姑娘!我们要去哪儿啊?”
后面紧跟着的女孩小跑两步上前,喊道。
谢归蘅没看向人,也没说话,仍是走着来到了不远处的那牢房。
虽然不久前被带走时多少有些意识模糊,但大致的标志物却分毫不差记在脑中,她摸索着路线带着那女孩来到此处,看到了门口拴着的钥匙。
女孩见状,冲着远处管着这儿的小兵喊了一声,那人便小跑过来,虽然面子上阴沉沉颇有异议,但却丝毫不敢怠慢。
一切尽收眼底。
有意思。谢归蘅想。
她知道这女孩在山寨靠山大,但似乎有些超出预想。
小兵小跑过来,有怨言但却不敢发作只能对旁边的谢归蘅瞟了几个白眼,冷哼几声,接着打开了门又走了。
谢归蘅没工夫搭理这小卒,只忽略掉他不算礼貌的行为。将女孩拉的远了些,一脚踹开了破旧的木门。
“磅”的一声。
巨大的声响成功惊醒了里面正在熟睡的男子,萧雨规狠狠地打了下哆嗦,看向了外面站着的人。还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眯眼。
熟悉的欠打。
她忍下想揍人的冲动,又一次走了进去,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外面天也逐渐暗了下来——和房内差不多的亮度。
谢归蘅走到那人旁边站住,巨大的视线差使得萧雨规只能被迫抬起头仰望着她,接着便听到她说。
“萧雨规,我们不逃了。”
男子本来眯着的眼睛瞬间放大,天很昏,房很暗,明明是看不清什么的,但眼前的女子脸上郑重且不容置喙的神色和神态却散发光芒清晰可见。
让人本能的想要相信。
是错觉吗?
我不知道。
......
可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