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在即,不要与他缠斗。”萧昭明低声交代,“待会儿我布下法印阻他一刻,你们抓住机会撤!”
卫刃霜急道:“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要走一起走!”
“卫道友,诸位道友,在场修士中我境界最高,理应我来断后……”
被师妹当面说了这样的话,沈霁明脸色僵了一瞬。
修仙界中,强者为尊,同时也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从前沈霁明一直是那个保护别人的角色。
如今乍一成为被保护的,心里莫名多出几分焦躁难堪。
沈霁明刻意忽略这种古怪情绪,板着脸用师兄的身份教训道:“师兄在这里,用得着你逞英雄吗?你只管护好自己!”
萧昭明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宣述,“宣首座,宣王爷,你……”
宣述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这个凡人就不要跟着添乱了是吧?”
太配合了,萧昭明近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萧灵官放心好了,本王身上有明梧玄尊亲下的禁制,寻常灵力根本伤不到我,只会反噬。”
萧昭明眼里的感激霎时转变为了无语。
怪不得这个凡人敢大喇喇到启暮城这种地方来!
还是明梧玄尊待你太好了!
然而宣述话音一转,收敛了所有调笑神情,语气肃然:
“可是萧灵官,我方才问过了玉虚京中的总司,神机门中似有异样。”
萧昭明眼皮一跳,凝望着他。
宣述:“总司在结界处发现了斩仙楼楼主进入的踪迹。”
虚空中炸响平地惊雷。
师尊为什么不回复她的传讯,斩仙楼又为何非要赠她烛龙眼?
命运的丝线绞上了萧昭明脖颈。
宣述低声道:“一起走,萧昭明,你需要尽快赶回去。”
此时落日已经没入山峦间大半,绚丽晚霞褪色般暗淡下去。
夜色将临,无声的焦躁不安压在每个人心头。
随着圆日彻底隐没山影后,金红色的传送法阵落地,封九鸿一戟斩下,灵力震动僵持。
与此同时,整个启暮城蒙上了一层面纱般的雾。
“锵——”不知哪来的铜锣声,尖锐敲响。
阴影里的东西,都缓缓走了出来。
或啸哭,或尖笑,山海樽的岩浆和冰川伤及魂魄,有些甚至仍能看见痕迹。
……百鬼夜行。
·
命运无形的丝线缠绕四方,人与人之间的宿命就在其中演化变幻。
澧玉精通星相命理,深知“命定”没有那样严苛,丝线缠绕得并不紧,仍有很多余地留给了“事在人为”。
因此,前夜她观星算出今日之事后,便赶紧将萧昭明送去了启暮城——宣述和颜落都在那里,可护她一时。
可命运一线,偏在萧昭明身上一次次收紧。
澧玉坐在大邪修居烬对面,听他那一句“烛龙眼”,近乎有种命运推背的惶恐。
然而她面上不能露出一点端倪,她不能教对面这人觉得,有可乘之机。
她一定要护好她。
“我知道你想问谁,但是居楼主,我再说一次,那个人的确已经魂飞魄散了……”
居烬眼瞳血色漫上,冷笑一声:“神界没有她的神格,冥界没有她的魂魄,她还能在哪?只能在人间!”
“可冥界十殿阎罗也说了,魂飞魄散者不入轮回!飞升雷劫没有给她留下转圜余地!”
澧玉倏地起身,冷冷甩袖:“居烬,你也别把自己说得那般深情。你利用她的死,换来如今斩仙楼的立足之地,不配寻找她的魂魄!”
“哈!”居烬眼神讽刺,话语尖刻,“澧玉,你以为我为何容忍当年那些人活到现在?若不是他们在明梧飞升成功并魂飞魄散的同时,采到了她一缕元神,承诺了本尊能用元神来招魂——本尊早就屠了你们这些伪善君子为她报仇!”
二人之间针锋相对的灵气波及太虚斋满山绿荫,树叶发出“簌簌”声响,向两边歪斜倒下去。
二人都是半步飞升,可谓势均力敌。
就在这时,居烬感应到了什么,他双指并拢在眼前一划,瞳孔金光一闪。
澧玉召出自己本命法器“山海樽”握在手中,戒备地盯着居烬。
只见这脑子不正常的邪修头子嘴角缓缓上扬,露出危险的笑意。
他问:“你将她送去启暮城,是为了借宣述,斩断我对她的追踪吧?”
澧玉猝然变色:“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临走前在启暮城下了个饵而已。”居烬神情阴郁,语气透着偏执,“一个让她看清这虚伪的修仙界的,离开现在这个庸碌生活的……饵。”
·
百鬼夜行的恐怖在于怨念。
别说凡人,就是修士直面怨鬼,意念也很可能被影响,变得暴怒、哀伤、神志不清。
如果扛不住被怨鬼入侵识海,人就会成为怨魂的傀儡,从此废了。
百鬼夜行是无数怨念的堆积与放大,成千上百的怨念抢着侵占修士的识海,即便是蜕神也不能无所顾忌。
萧昭明等人逃出的时候,恰在百鬼夜行的开端。
怨魂被法阵掀起的浓郁灵气吸引,铺天盖地扑上来,又被法阵结界挡住。
萧昭明几乎觉得嗅到了魂魄烧焦的味道。
光是看这些怨魂的惨状,都能想到山海樽当年的威力。
思及此,萧昭明突然开口:“燕七,你是哪一年到启暮城来的?有没有经历过启暮城内乱?”
话音将落,宣述便看了过来。
萧昭明感觉到了他沉郁冷凝的目光,就落在她侧脸。
然而传送法阵成功发动,所有感受被挤压成一线,造成瞬间的空白。
萧昭明没来得及看见燕七的反应。
他眼睛放空,神情茫然,眉间金光一闪,随后跟着传送法阵消失在原地。
不过几个瞬息,沈霁明等人就出现在最近的监仙司驻地里。
所有人都不顾形象地跌坐在地,逃出百鬼夜行的劫后余生之感,令人心悸。
萧昭明不待修整,即刻就爬起来,从乾坤袋中拿出流鸢云辇,要启程回神机门。
“师妹!”沈霁明也听见了宣述一番话,他叫住萧昭明:“我已传讯掌门,你别担心,我跟你一起回去。”
萧昭明动作一顿,冷淡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燕七不知道斩仙楼与谁勾结,她却知道。
不是沈师兄身边的人,就是神机门的……不,弟子没有这样大的权限,说不定是长老位置的人。
掌门与沈师兄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她毕竟闭关良久,不曾见过太虚斋外的他们是什么样子。
此刻,她不能信任神机门内的任何一个人。
沈霁明见她脸色不好:“师妹,你怎么了?传送太快不舒服吗?”
萧昭明抿了抿唇:“师兄稍等。”
监仙司的属下刚从自家首座手里把燕七接过去,她快步走到燕七身边,蹲下来看他的眼睛,用极低的气声问:“燕七,关于斩仙楼勾结的……你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许是刚开膛破肚尚且虚弱,燕七垂着头,眼皮耷拉下一半,目光灰暗。
听萧昭明询问,他才缓缓抬起眼睛。
萧昭明心里无故“咯噔”一下。
对上燕七眼睛的瞬间,她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他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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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她这个器修,就是私贩千机体的幕后黑手吗?
燕七嘴唇动了动:“那个人,我听见过……别人称他‘掌门’……”
掌门。
宣述也站在旁侧,他是除了萧昭明外,唯一听见了这句话的人。
此刻听燕七吐露出最关键的信息,不禁敛色侧目。
萧昭明沉默半晌,哑声开口,“王爷。”
抱肘而立的男人低头看过来。
“监仙司管这事么?”萧昭明低声说。
宣述笑着看她:“唔,那这些情报线索,萧灵官想必不会白送给我。”
“所以我想托你一件事。”
·
太虚斋中,澧玉的山海樽和居烬的羽剑都已现身。
澧玉年轻的时候直率伶俐,年岁渐长成了宗门长老后,才端起一些温和端肃的师长架子。
遇上小辈,不是她门下,她也总会庇护一二。
就像她的师尊一样。
明梧玄尊是个很成熟可靠的师长。
虽然有时候她也会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世家宗门的结交拜帖,而全都扔给她和无涯处理,自己躲进炼器房寻清静……
但大多数时候,师尊都是那个,弟子闯荡时站在弟子身后,闯祸时站在弟子身前的人。
澧玉一直想成为师尊那样的大人。
可真正做起来,才知道能为弟子拓出一片自由安稳的桃源,有多难。
她以为有师尊在的地方就是桃源,是因为那些刀光剑影都被师尊一力承担。
澧玉缓缓睁眼,灵气对撞掀起的凛风深入肺腑。
搅起一腔酸楚苦涩,孤影蹉跎。
“你不要妄想再将她推向那个众矢之的的位置。”澧玉字字清晰,“她一定会安稳地,平淡地,慢慢地,度过她的余生。”
居烬嗤笑道:“你跟无涯那个呆子一样,明梧怎么教出你们两个傻师兄妹的?”
澧玉坦然一笑:“再怎么呆,我们两个也是师尊名正言顺的弟子。”
居烬的神情瞬间阴沉下来。
恰在此时,一张拜帖通过太虚斋的结界,传送到澧玉手里。
是神机门掌门,百里澹。
见状,居烬竟收起了羽剑,一双血色眼瞳微眯:“你如果也不想暴露她,知道该怎么做。”
澧玉翻了个白眼:“滚。”
现下已经戌时,是门中弟子晚课的时辰了。
百里掌门怎么这个时候来?
清除了所有痕迹,澧玉去正堂见了掌门。
百里澹见到她:“澧玉长老。”
澧玉客客气气地回道:“掌门深夜造访,太虚斋便不奉茶了,不知所为何事?”
百里澹忧愁摇首:“霁明传讯于我,说监仙司查到斩仙楼的楼主居烬可能混进了神机门。此人神鬼莫测,诡计多端,你弟子不在,自己在太虚斋要小心。”
澧玉点头“嗯”了声,“我会的,有劳掌门挂念。”
百里澹望着她,试探着问:“宗门上下都已戒严,你这里我放心不下,今夜我在此陪你吧……”
澧玉平静回拒:“不必,澧玉哪敢。掌门去忙宗门事务就好,我这炼器道魁首的地盘,还不至于不堪一击。”
百里澹无奈唤她:“玉儿……”
见澧玉仍冷着脸,他垂首一笑,便又换了话题。
“玉儿,我知你自有报负,也研制出了不少足以流芳百世的天工法器。可最近这十年,你几近封炉,太上长老们前几日又问起来,我实在糊弄不过去了……太虚斋有没有新法器,能让我交个差?”
澧玉:“哦,昭昭最近在升境瓶颈,没顾上炼器……”
百里澹视线落在手中茶汤,耐心地问:“那‘聚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