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留步，留步，这样，三两，就三两，这就签契子！”
不是李牙人好说话，实是这太能吃了。好容易宰个冤大头，谁知道人家不干。
蓝锦将将走到门口。脚步不停，一抹脸，眉梢一翘：“一两银。”
李牙人只作捶胸顿足状，连连说道：“不能够，这可不能够！”
只见蓝锦坚决地拐出门了，只好把她叫回来。
最后二人你争我执，以二两的价格签了契子。
蓝锦把身契往怀里一揣，扬起小脸，携起五丫的手，昂首阔步地走了。
还好她执着，看老板肉痛的表情，应是砍到底价了。
家中带来的被褥尽够。回去的路上，蓝锦领着五丫，买了两身替换成衣。
一回到家，就见着汝月蹲在门口石阶子上。蓝锦一拍脑袋，忘了给小徒弟带钥匙了。
“这般冷，快快进屋。”蓝锦揉揉汝月的脑袋，问她：“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汝月打了个哈欠，答道：“要价太贵了，又没有年纪合适的。”
买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好在已经家里已经添了一个人。
蓝锦把五丫跟汝月安排到一屋，现下她有了个更体面的名字：悟雅。
悟雅确实有把子力气，及腰的大坛子，她轻轻松松地搬上搬下。杀鱼杀鸡、压竹升面也是不在话下。
蓝锦瞧着她的腱子肉，打心底里喜爱。
因为多了个大力帮手，蓝锦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转眼间天都下了第一场雪，蓝记小馆应景地上了热腾腾的烤鱼。
冬日里，寻常泛舟水上的渔民已经收网歇渔，连水产行的商人都挂牌停业了。
但专有一群人热衷冰钓，在冰面上凿了个洞，抛了饵食下去钓鱼。
刺骨的河水冻得鱼肉越发紧实鲜甜。蓝锦打听得买鱼的去处，花了大价钱买回来。
每条都水灵鲜活的，拎起来还甩着尾，激起一弧线的水。
“就像那大户人家引了地热泉的水，才养得这样好的鱼。”
悟雅正在给小秋扎小揪揪，这些时日，她也狠涨了见识。
蓝锦点头：“是稀有了些，又是鲜货，所以别的食店不敢做。”
这就显得出蓝记的可贵了。旁处吃不到，总有人愿来蓝记尝尝鲜。
往来天都的商队，卖的货品也更多样。蓝锦打算用五十文一两的川南花椒，百文一两的辣椒，去配这鲜鱼。
先炸后烤，配上豆皮、豆芽、宽粉和白菘。
热腾腾的烤鱼刚端上桌的时候，萧仁禹便独个儿转进了蓝记。
蓝锦热情道：“萧郎君可要尝尝烤鱼？这一锅可是下了十足的功夫，光是成本就要几百文。搁别家酒肆，恐怕一两银子一份都买不到。”
萧仁禹听从安排，搁下一枚沉甸甸的银子，自去寻屏风之后的位子坐了。
不多时，悟雅就戴着两只棉布手套，拎着扁长的铁锅子来上菜了。
炭火的焦香萦绕，热闹的锅气使得鲜美的鱼香更诱人几分。
赤红麻辣的调料味猛地钻进鼻腔里，叫人觉着要呛不呛的，又忍不住咽口水。
鱼皮已经烤得十分焦脆了，那密密挨挨鼓起的小泡，每一个都吸汁得厉害。
鱼身一半浸润在红亮亮的汤汁里，露出的那一半上缀满了辣椒、葱花，和蓝锦花了大价钱的藤椒串。
萧仁禹心中雀跃，筷尖稍一用力，嫩白的鱼肉扯着焦香的鱼皮一起剥落。
他还要把鱼肉在浓郁的汤汁里头泡上一泡。白肉立刻着色，红油侵染满身。
入口是鱼肉的爽滑肥嫩。舌头经了一瞬间的反应，才骤然感到一种排山倒海涌来的辛辣麻香。
青藤椒是炸了油的，那股子麻香特别，无可替代。
辣椒的辣味，又是直接席卷口腔。嘴巴里的每一处，都让这股鲜香麻辣摄住了。
舌尖的麻味尤其爱驻留，鲜美的汤汁又勾起新一轮口水分泌。
这股热意从喉头一路冲到胃里，四肢百骸骤然像炸雷一样渗出细汗。
明明吃得面色赤红，手上的筷子却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见停的。
萧仁禹已顾不上形象，小口小口、嘶哈嘶哈地喘气。白玉般的脸颊飞红，连眼角都带了一丝潮意。
蓝锦在忙碌之余，偷眼去瞧这位优雅郎君——
这人正举着杯子半掩其面，彷佛想用白瓷的冰冷，去给红肿的嘴唇降温。
蓝锦心下好笑，好心地给他端来一碗甜牛奶：“喏，第一次吃这么辣，是会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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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就是这儿，清珩，你不去吗？”易润瑶撩起车帘子，扭过头来问里头那个似在犹豫的青袄裙女娘。
“我去！我怎么不去！”萧清珩把鞭子藏在胡服小袄底下，率先蹦下了马车。
“素秋，这真是你们家？瞧着虽不太显眼，想不到能做出这样好的牛乳糕！”丁耀琼问道。
小秋点了点头。她仍是跟着云江望骑马回的。
阿姐说了，待她多吃多长长个子，翻过了年，就也给她买一匹小马驹。她可期待了。
给书院同窗师长带小点，是蓝锦养娃的独门秘籍。辗转了这么多书院，就没有不奏效的。
“咱们快进去吧，阿姐肯定等着我们了，今天有烤鱼吃的！”
小秋举着还有婴儿肥的小胳膊一挥，领着一群姐姐们进了蓝记小馆。
“哇，好香啊！”
“这个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好想吃，这辣味好浓！”
萧清珩则是完全叫红糖米粑吸引住了。
粘稠的红糖汤底甜甜的，里头的白米粑糯糯的，有点沾牙，却又是滑嫩的。
伴着糖汁子吃进去一口，微苦的甜蜜配上米香味，舌头一抿，充斥口腔。
胃里熨帖了，萧清珩也渐渐放松下来，把今日武学课上输给云江望的那点子不甘抛至脑后。
“烤鱼的皮竟是脆的，听这个名字，我还当是乌黑的，炭火里头拿出来的。”
她又一筷子下去，连皮带肉扯掉一块。煎得金黄酥脆的鱼皮吸满了汤汁和香气。
咬下去，那股子焦脆感让人欲罢不能。
滋出来的鱼汤裹住了原本嫩白无味的鱼肉，清淡和刺激交替登场，两种口感搭配得刚好。
蓝锦花在香料上的每一分银子都起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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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川南花椒香味霸道，把鱼的腥气挤得无影无踪。
往常只是听说蓝记小馆的手艺新奇特别，在座的不少人，都是第一回吃这么辣的菜色。
已经有人嘶哈着舌头说道：“掌柜的！可能有解辣的饮子？”
蓝锦手里煎着鱼，腾挪不开，对小娘子说道：“有乌梅饮子。就在屏风后的墙角，我待会就帮您上啊！”
萧清珩离那头最近，她干脆起身，大迈步往屏风后去了。
“清珩，我也要一份，多拿几坛吧！”
“好嘞！这里头不止有乌梅饮子，还有......哥？”
萧仁禹猝不及防：“你怎么在这？”
刚才店里突然来了一帮人，闹哄哄的。他满心想着快些吃完溜走，谁曾想里头竟然有他自家妹妹。
“这话该我问你吧，这还是我们家喝露水长大的萧二郎君吗？你怎么也来这种地方，还......还吃那么多？”
萧清珩指着几乎见底的烤鱼锅，连豆皮、豆芽、宽粉和白菘......她还没吃上的，这儿几乎不剩几片了。
萧仁禹淡淡道：“那怎么了？”
萧清珩的气势一点不弱：“不是，你在我们面前东也嫌，西也挑，翻过脸来就在外头大快朵颐？”
“客官？这会儿可要下菜？烤鱼吃得差不离了，加些高汤进去，能涮些素菜。汤味炖得更浓郁，煮菜也更香的。”
蓝锦拎着一壶高汤，来到小秋同窗们这一桌。
萧氏兄妹同时收了声，互相白了一眼，都打算回家再找对方算账。
“清珩，乌梅饮子还没找到吗？掌柜的给咱们上了不辣的鱼，是酸甜的！快回来吃。”
萧清珩抱着满怀的乌梅饮子回了桌。悟雅端来了番茄味的水煮鱼片。
酸甜开胃的热汤一入肚腹，每一个细胞都争先恐后地把自己浸润在这场味觉盛飨里。
汹涌香甜、颇有独特风格的浓郁汤汁席卷了口腔。
吃不了辣的小娘子们，给自家的小碗里添上一勺又一勺，连肉带汤，白生生，红艳艳的。
汝月的片鱼手艺越练越高超，洁白的鱼片没有一根刺。
卧在醇香的酸汤里，像番茄海里的一艘艘小白船，有着流畅圆润的线条。
萧清珩夹起一片来，鱼肉的纹理已叫番茄的红汤着了色，勾勒出健壮肥美的肉瓣。
放进嘴中，酸甜的汤汁刺激唾液的分泌，鱼片的弹嫩贴着唇舌。
牙齿一碰鱼肉，立时碎了满嘴。像云朵一样，绵延不绝的鱼鲜味，满足了每一处味蕾。
大家渐渐就吃得忘了神，拿小勺子，一口一口地舀着暖热又酸甜可人的鱼汤喝。
烫烫的，满足。咽下肚之后，浑身都沉浸在这种暖香中。
鱼的鲜香引来了外头的猫儿。小秋跟阿姐要了剩下的边角料，颠颠地跑去迎接新朋友。
这几只狸花猫和橘白猫不是第一次来了。
早先仅有一只在附近游荡。叫小秋喂过之后，好像都知道了这里是天堂般的觅食处。呼朋引伴的，越聚越多。
“喵呜~”埋头苦吃的猫猫们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吃得太兴奋，兴奋得在跟谁生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