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危险光线里。
对面是凝视她的三个男人。
唐小姐坐在沙发边缘,腰背因过度紧张而挺得笔直,她将球杆死死握在手中,护在胸前。
球杆在掌心泛着凉,鼻尖是浓烈的酒气。
这里的人全部在醉生梦死。
不会有谁注意到这有三个混蛋向她勒索。
但任何状况的唐小姐都不会求饶,她只会轻嗤一声,“想得美,一分钱也不给你。”
这声嗤笑没丁点儿底气。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白姓男那两个兄弟,听口音是香港人,长得也像混黑/道的小弟。长发男不屑的打量她,一把夺过她放在腿边的手机,放耳边摇晃着,“看好了,现在开始,告诉我密码,和你老豆的电话号,如果他不给钱,那我们就带你去别的地方。”
另一位:“五千万,一分不能少。当然这只是见面礼,再给我五千万才能放人。”
“你们要绑架我,还要向我爸爸勒索一个亿?”唐柏菲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尽州,看着这位曾经唯她是从的人,“你怎么可能敢,这里是北京。”
“怎么不敢?拿上钱,让他乖乖送我回香港,别想着报警,瞪我干什么,是你先翻脸不认人的,”白尽州扶起杯,重新倒满酒,往里光明正大的放白色药片,“你老豆逼我到绝境,问他要一个亿怎么了。”
药片在酒液中下沉,慢慢融化,不见踪迹。
“一个亿对你们家并不多,是吧,”穿短T的男人笑道,“这都不肯给,那我们得上点手段了。”
长发男滑坐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
唐柏菲身体应激般僵住,而男人手臂却箍得更紧。
他嘴凑近唐小姐耳边,先是轻浮的吹了口气,再说,“你老豆是大人物,但我们这种不起眼的曱甴,也得吃饱饭活下去啊。”
光线闪烁间,唐柏菲余光看到长发男猥琐的脸,他的鼻息直往脖颈钻。
一阵阵清幽凉气,让她浑身冒冷汗,心脏咚咚咚在里面捶打。
男人又在耳旁对她低语:“不要怕嘛大小姐。配合我们一下,把酒喝掉。”
短T男调笑着,“娇生惯养的女来个嘛,没听过重话,没见过场面,看喽,快吓哭了。”
唐小姐最后一次看着白尽州,眼神中带着求救。
或许是希望他能良心发现。
希望能念一点往日感情。
但他没有。
白姓男靠住沙发,翘起腿,表情全是对这眼神的享受。
享受着昔日踩在他头上的大小姐被欺负,下神坛,对他求饶。
唐柏菲的手心冰凉,呼吸无法抑制的颤抖。
长发男把酒杯递到她唇边,“喝吧,唐小姐。”
“里面放的是什么。”
“这个不能说,如果一个亿顺利到手,你喝下去只会睡一觉。”
“如果不顺利,那就趁你睡着了,我们给你拍点照片,穿什么,怎么穿,穿不穿,都传到网上,你说呢?”
她垂眼,看里面轻晃的酒,指甲死死扣着掌心,以此作精神支撑。但无奈,眼眶依旧在发热。
是不是又要闯祸了?从前是闯学校的祸,现在好了,要爸爸赔一个亿了。
“我先打电话再喝行不行。”
“你再和我谈条件?”
“但你们目的是要钱,先喝后喝有什么区别。”
长发男看了她一会儿,才将她手机屏幕弄亮,“密码。”
“0718。”
“号码多少。”
“你直接去联系人里找。”
长发男狐疑了,“别耍我啊。”
联系人一栏打开,唐柏菲指那一长串备注——新世纪老男人。
“就是这个。”
“什么?”
“就是他,他就是我爸。”唐小姐眼眶红着,解释的格外真诚,“我爸很老,是男人,叫他老男人有问题吗。”
长发男啧一声,手肘撑在膝盖上,按下绿键。
电话片刻间接通。
但那边并没人说话。
傅程铭在车内,十分谨慎,听着话筒里的动静。
过半晌,唐柏菲凑近,才慢吞吞说,“爸爸。”长发男口型教她,她照着讲:“你往一张卡里打五千万,卡号明天下午发到你秘书的邮箱,不要报警,我会平安回去,但最后还有五千万。”
白尽州原本只让她讲一句。
但谁也未料,唐小姐会扒住长发男手腕,不依不饶说了第二句,“先这样,我今天喝太多了,我喝了整整五杯。”
另一边。
傅程铭无声地挂断电话,和张绍经在后视镜交换了眼神,“去五道口最偏的那家酒吧,要快。”
“是。”
片刻,张绍经仍是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人,这儿可是北京,有没有王法了。”
他又是从后视镜看,发现傅董虽然不接话,但早没了平日里的持重。
傅程铭一直在走神。
他收回视线,猛踩油门,车从岔路冲了出去。
-
酒吧内。
摇滚乐换成了更刺耳的。
长发男掐住她后颈,欲要把酒灌进去。唐小姐死死抵抗,咬紧牙关,酒液和眼角的泪一并顺势流下,打湿小片衣服。
目光所及,是晃眼的灯球。
刺得她头晕眼花,而经历的这一切,像梦。
她分不清虚实交界,只拼全力扣住长发男的手腕。
不过几十秒,唐柏菲听见男人吃痛的叫喊一声,她被大力推搡开,酒杯滚落在地。
高尔夫球杆也随之落下,碰出沉闷声响。
“操,疼死了。”
“浪费一杯酒。”
“阿州,怎么办,干完这票就走吧,我真有点怕...”
在三个人交谈之际,唐小姐抑制着浑身打颤,扶住沙发起身。她抬腿,将要从下沉式卡座离开,而右脚还未踩实,就被白尽州钳住她的脖颈,整个人倒在沙发上。
沙发软。
她腰背瞬间没了支撑,又喘不上气。
白尽州两手交叠,掐住她的脖颈,他的脸挡住了天花板的灯球,眼睛在逆光处,显出病态入魔的血红。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他说着,加重力道,“老子只要钱,又没想要你的命。我好歹是你男朋友,唐柏菲,这点钱都不愿意给吗?你想看着我饿死,那好啊,你也别活了。”
她近乎窒息,每费力喘息一口,就咳嗽一下,白皙的皮肤憋到发红,在不断挣扎中,拼力攥紧白尽州的手腕。
可惜无果。
换来的是思绪涣散,眼前景色已经晃了形儿。
“不想死的话,今天晚上就给钱,送我出国。”白尽州豁出去了。他低头看着曾经骄纵无比的唐小姐,今夜差点被自己掐死,心底倒是有报复的快感。
另外两位怕真出人命,坐一旁只敢看,不敢帮手。
唐柏菲张大嘴呼吸着,手在各处艰难的摸索。
直到握住瓶颈,掂重量是空瓶子,她攥紧,往白尽州头上狠狠砸。
砰一声。
并不像影视剧似的,瓶子没碎。
但白尽州吃痛,抱着头大叫。
她就钻这个空隙,连走带爬的出了卡座。
呆了半晌的长发男反应过来,拉上短T男去追,而唐柏菲一直往人最多的地方绕,左窜右窜,半天就没了踪影。
唐小姐一刻不敢停,在疯狂蹦迪叫喊的人海里穿梭,两只鞋子都被踩掉了,她只得弯腰去找,最后拎在手里,人也被热出满头汗。迷宫一样的人潮,她在其中慢慢接近出口。
出去后,外面是一整条幽静逼仄的巷道。
两面灰砖高墙,墙面托起今夜的月。
月影里走过一只野猫,嚎叫出骇人的一声。
她心跳到嘴边,踩着膈人的转头块儿一步步向前跑。
身后渐渐出现长发男的声音,“阿州!前面,追!”
“完蛋了,抓住她!”
“别让她报警!”
在昏茫的夜色里,唐小姐看到离自己不远处的一道挺拔人影,她不可置信看了几次,才确信他是傅程铭。心好像是慢慢沉到肚子里,也涌上某种特殊的感觉,让她鼻子一酸。
类似于她小时候受了一点点委屈后,看到信任的人,她会忍不住哭。
而今天的委屈可不是“一点”。
两行泪堪堪往下淌,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哭,已经到哽咽的程度了。唐小姐乖乖提着鞋子,嘴角下撇,抑制着啜泣声,待在原地不动,等他向自己走来。
傅程铭在月色里,掠过女孩子委屈落魄的样子,又冷眼看向对面的三个男人。他步调缓慢,皮鞋跟敲打地面的声,一下是一下,极具压迫感。
不过和她隔着几米。
他不出半晌,走到了她身边。
她先是嗅到傅程铭身上清冽的味道,再抬眼看他。
今夜的他面上不见笑,严肃至极的神色十分骇人,周身流淌着肃杀。
唐柏菲觉着陌生,嘴张着,不知该怎么和他开口。
沉寂中,他倒是先问,“用不用去医院。”
唐柏菲惊惶看着他,摇摇头。
“嗯,”傅程铭声音极轻,“你先上车。”
“那你呢。”
“处理完这边就去。”
她在担忧,白尽州不是练过格斗吗?傅程铭怎么打得过呢,他始终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肯定不会打架的,更何况,他连脏话都不会放。
唐小姐没有离开,而是看着不远处的几人。
月光清冷,像是利剑悬在每人头顶,无声硝烟弥漫在风里。
白尽州想跑,可身后是死胡同,他走投无路,伸手指着傅程铭,丧心病狂大喊,“怎么哪都有你!今天是我和她的事儿,与你无关啊,再不走别怪我们打你!看见后边两个兄弟没有,都是练过的!你最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真被打死了!”
他看了眼那两个,没骨头似的站着,人手一个伏特加酒瓶作钝器。收回眼,不紧不慢继续说着,“刚才通话,我已经让秘书备案了。”
傅程铭一步步向前,逼得白尽州一步步后退。
“再走一步就打你了信不信!”
“你们要一个亿,大概是想拿钱逃跑,”走到离白尽州不到两米,他顿步,“后半生不用为钱发愁,过不错的生活,是么?”
白尽州沉默了,精神极度紧绷的看着他。
“那样的好生活,你们三个这辈子不会有。”
这句话让对面三个男人情绪大变,白尽州更是怒目圆睁,“你说什么?”
唐柏菲在远处看,手指互相绞着,她多希望傅程铭能退回来见好就收,但他没有,反而是眼神狠厉,咬牙时面上的肌肉鼓动着,对白尽州说:“你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跪下来祈祷,向我,或是向天,乞求你们能好好活着。不过于你们而言,未来最安逸的日子就是进去呆着。”
那三人的愤怒到了巅峰。她掌心出汗,心脏狂跳。
白尽州拳头攥紧,表面上友好一笑,“你是谁啊?装什么权势滔天!抢我条女,还挡我财路,”
到此,话戛然而止。
胡同口发/情期的猫又在诡异的嘶吼着。
傅程铭直视他,并不后撤,整个人云淡风轻。
唐小姐要急死了,想上去拉他走,可腿还没抬起,白尽州的拳头带着风向他猛冲去,而傅程铭沉着冷静,侧身闪躲开,一手反拧住白尽州胳膊,一手揪起他的后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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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把人移到背后,眨眼的瞬间,一个过肩摔,白尽州被狠摔在地上。
后面两位不敢上前。白尽州缓了好一会儿,夺过长发男手中的酒瓶,双手持着,从高处朝傅程铭往下砸,后者抬手格挡。
深蓝色的厚玻璃酒瓶碎得四分五裂。
每一片玻璃闪着月光。
碎片四溅间隙,白尽州双手还没放下,毫无遮挡,傅程铭一拳快准狠打在他颧骨上。他吃痛,站不稳,踉跄着倒地。
傅程铭垂眼看地上挣扎的男人,面无表情后退半步,似是要继续打。
白尽州气狠了,拿着最锋利的碎片起身,刺向他的眼。而傅程铭握住即将压下的手腕,玻璃片悬停在鼻梁之上,他神色平静,手上力道不断加重,逼得白尽州面色胀红,手一松,碎片掉了。
唐柏菲以为这就结束了,可傅程铭不放过,依旧是箍住白尽州的胳膊,用另一种招式的过肩摔,让他在半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甩出去一般,直直往下砸。恰好砸到胡同角落的废弃窗户上,玻璃烟花般炸开,伴随碎裂声,落了满地。
白尽州躺在玻璃碎中,疼得说不出话。
傅程铭睨了一眼,转身朝外走。一面走,一面脱掉西装外套,到唐小姐身边,披在她肩上。
唐柏菲没见过这样打架的场面,眼睛还睁得圆,视线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整个人懵懵懂懂,任由他的手扶住自己双臂,和他一步步向胡同口走。
人是向前走的,可唐小姐的头还没转过来。她看着他,一副直勾勾模样,魂儿像停在刚才了。
景色在随步伐而移动变得模糊,只有傅程铭的侧脸格外清晰。
他还是那么沉着,唐柏菲想,世界上能有什么事,什么人,才会让他彻底乱了阵脚?明明刚才情况那么危机,稍有不慎会丧命,他却是从容的。她回忆之前见过他的每一面,他都是那样,眉眼间透着沉静内敛,也有岁月和世事洗涤过的深邃,无论怎样低调,还是难掩一身贵气。
胡同口停了两辆车。
一辆是傅程铭的红旗,另有一辆宾利。
宾利车上下来的是冯少爷,他看唐小姐吓得不轻,傅程铭牢牢护着他太太,“里面人呢?”
“暂时起不来了,”傅程铭说,“记得给廖警官打电话。”
“哦,你说他啊,在来的路上了。”
冯圣法又问,“唐小姐怎么样,要送你去医院吗?”
唐柏菲这才回神儿,眼神从傅程铭脸上挪开,“我没事。”
“诶呦,今年疯子可真多,几个没脑子的,也不知道自己惹得是谁,还有这酒吧,什么人都能放进去?!我明天就告诉谭连庆,让他把这黑店封了,”冯圣法往胡同里瞧,“一群蠢货...他们几个没把唐小姐怎么样吧?”
不问还好,她都沉浸在傅程铭打架中了,可一问,又想起酒吧里骇人的一幕幕,被灌酒,被摸腰,还差点断气...唐柏菲眼眶瞬间就热了,眼泪渐渐堆满,从里面溢出来。
一时间吸鼻子,抹眼泪,看着格外可怜。
冯少爷望向傅程铭,啧一声,“我现在就进去收拾那酒吧老板,替唐小姐出口恶气,诶,还有你,别站着了,带你老婆回家,好好哄啊。”
-
傅程铭带她回南池子。
人一前一后,刚进院,成姨急得脸都白了,捧着唐柏菲的脸左看右看,“太太,是不是受委屈了。没事儿啊,回家了,不哭,不哭了昂。”
成姨越这么哄,唐小姐越哭,小孩子一样,边哭边喘着气。
“饿不饿呀。”
她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厨房已经做好吃的了,你先去吃饱了,我去热水,洗个澡再睡觉。”
傅程铭站在她们身后,看成姨瞧过来,可能要招呼自己,便抬起下巴,示意她照顾小姑娘去吧,别管他。
成姨带她走,边走边讲好听话安慰着。
他刚抬腿,右手手臂一阵剧痛。傅程铭差点冒冷汗,捂着痛处,站了整五分钟才能走路。
也许是方才打架,那一个酒瓶猛抡上来砸的。他到卫生间,挽起袖子来看,整片皮肤发紫,还有一处被玻璃划破了,慢慢往出渗着血。
他倒是照样平静,见怪不怪的样子,拧开水龙头,胳膊凑过去,让急促的水珠冲击着大片伤口。冰冷的触感,水渗进去,刺得伤口更疼。
皱着眉,忍了会儿才把水关停。
人进了房间,自己给自己撒药。
傅程铭在床边坐了,抬出小药箱,随便涂一点消炎的和云南白药。
这箱子他常备,和他会打架也有关联,小时候,奶奶要是太忙,他寒暑假就去武/警/部队呆上两个月,那会儿廖警官还年轻,是队长,每天早上拎着他跑几千米,练体能,练军体拳,他那几招过肩摔,就是寒暑假被老廖摔了无数次后,摔出来的。
药上完,箱子放回去。
他往下卷袖子,成姨在敲门。
“进。”袖扣系上了。
成姨没进屋,只站在门口,“太太拜托我来传个话,让你去她房间。”
傅程铭抬起眼,“什么事儿。”
“不知道,说是有话和你讲,看样子是挺着急的。”
“嗯,我知道了。”
他起身,“她人呢,就在房间里?”
“嗷,好像在洗澡,一直没出来呢,不过您去等等就是了,也就三五分钟的功夫。”成姨忽然很热情,她并不了解两个人都想离婚,还在这撮合,“年轻小姑娘在外面受惊吓了,晚上一个人睡觉怕是要做噩梦,您要是可以的话,就去陪太太睡一晚上。心理学家说啊,可不要小瞧这个受惊之后的觉,要是睡不好啊,很容易造成心理创伤。”
她话这么多,傅程铭眼里有笑。
“知道了,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