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不用了。”宋存的眼神比她的嘴巴拒绝地更彻底。
沈若菲的心还乱着,无力再周旋,“那....再见。”
“再见。”宋存说。
宋存划开手机,看了看排队序列,前面还有五个人,应该快了。她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次不是看言列,是看那个夹着烟,嘴巴一直在叭叭叭的小子。
一身的潮牌装扮,跟个花蝴蝶一样,不是白放还有谁。
车停在面前,她结束了这段想象。
一前一后,几辆车相继往一个方向。
宋存打的车反倒走在最前面,路过艺术中心时,全停下来等红灯。
艺术中心门口的LED屏滚动着近期的演出嘉宾,其中的十五秒属于宋存。下个月中旬,她即将在这里开一场独奏会。
可惜的是,她没抬头,错过了那十五秒,在刷国内的社交媒体。
热搜上挂着几个相近词条,她不得不看。
一个叫“天南”的作家死了,舆论哗然。她连看了几条,也不是很有共鸣,她不认识这个作家,更没看过她的书。
连句“可惜”,也说不出口。
她的官方账号是韦敏的团队在运营,主要发布一些演出信息。她点进去看了看,多了两条她练琴的近况。
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宋存带上耳机闭目,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重复的旋律,D大调的质朴净化了她的心灵,将一切的喧嚣挡在贝多芬的世界之外。
沈若菲还在心神不宁。
身旁的白放上车五分钟,连接了三个电话,说的内容大差不差,不是这个姐,就是那个哥,约的事儿不外乎吃喝玩乐。
她知道他有很多优点,讲义气、人缘好、出手大方,或许抛开这浮夸的外表,内心也有一份纯良在。
她不否认,相比他本人,她更看重他的圈子。
她有错吗?大概没有吧。谁想浪费自己的努力呢,她从一个十八线城市苦练上来,说她只有苦劳没有天赋,她不认可。
一开始的梦想也和宋存一样,当一名享誉国际的演奏家。而现在,对于在X音念硕士的她来说,那条路已经不敢想,最好的选择是能去一个乐团固定,或者开一家自己的琴行。
只不过这也需要资金、人脉。
透过穿流如织的车辆,沈若菲看着对面的LED大屏,那张被放大的脸孔依旧优越,她眼睫轻颤,强迫自己不再看。
如果当年拿了全奖去美国的是她,会不会不一样?
她的终点,不过只是别人不屑一顾的退路。
这样的比较让人自厌,可她按捺不住内心对成功的渴望。
——
在家待了三天,宋存启程去了新加坡。参加一个东南亚青少年钢琴比赛评审工作。
陪同她一起去的是助理张潼。之前都没怎么见过面,对方一上车就很恭敬地向她作自我介绍,本身是学市场营销的,小时候练过几年小提琴,一直想进入艺术相关的领域工作,前年进的“诚艺”。
宋存与她礼貌性聊了几句,拿过她放在正前方的手提袋,开始签名。这是最新出的唱片,演奏会后会有签售。
带的这几张,应该是用作人情。
“组委会的人想邀请您晚上一起吃个饭,让我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张潼接过她签好名的唱片,小心翼翼地问她。
宋存签名的手顿了顿,“他们知道我们的具体航班吗?”
“这个我没透露。”张潼扑朔着眼睛,“因为我们提前两天过去了,我想或许您有私人行程。”
宋存点头,“那就拒了吧。”
吃顿饭倒是小事,然而最好是评审结束后,否则推杯换盏间的闲言碎语,容易影响比赛的公正。这些比赛有没有黑幕她不好说,毕竟主办方之一很可能就是某个选手的家属,于她而言,她只能做好自己。
张潼明了,比了个“ok”的姿势,“您放心,我一定妥善处理。”
宋存露出个信任的表情,继续手上的动作。
提前过去,倒不是有什么私人行程,是在半个月前,韦敏来与她商量,要她与新加坡的一个室内乐团合作开场。
比赛是开放式的,主办方打着这个噱头,正好卖票。
结合乐队以前的演出经验,选了格里格唯一的一部钢琴协奏曲,《A小调钢琴协奏曲》。曲风欢快,节奏清晰,蕴藏着对大自然的深情。
曲目相对简单,而她还是想预留时间与乐队磨合,提前了行程。
第一乐章是很有节制的快板,第二乐章是沉静的柔板,第三乐章回到清晰的快板,乐曲在热烈欢腾中结束。
作为比赛的开场,再合适不过。
无论得奖与否,希望这些孩子们能如乐曲一般,永远怀着敬畏与热忱,对待钢琴,对待自己。
宋存边签边数,跟拍子一样,一共十二张,全部装回手提袋里。
张潼拿着其中一张,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欣赏。“宋存老师,您的字写得真好看。”
宋存侧头瞄了一眼,黑白封面,被她折叠的骨骼打破,有一种利落的冲击力。笔芯里注入了金粉,她的名字在角落里,也是闪闪发亮。
四首曲目,最主打的是门德尔松的《PianoConcertoNo.1inGminor,Op.25》,没有华丽的炫技,却足够让人沉醉。
她的炫技作品不太符合当下的主流审美,也就是不够狂野。索性就选了自己擅长的。
“谢谢,哪张是给你的?”张潼刚刚说,其中一张是她的。
“啊。”助理没明白她的用意,“都可以啊。”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宋存掀开笔盖,拿过她手上的那张,多写了几个字:To张潼,万事如意!
张潼接过后连声道谢,她刚刚也想这么做来着,又不敢麻烦她。毕竟来之前,韦姐有的没的给她交代了很多,核心就是别烦她。
“宋存老师,您居然知道我的潼字?”太多人写成儿童的童了,她颇为惊讶,她能写对。
“嗯。”宋存盖上笔盖,递给她,“上次在波士顿,你不是和韦姐一起来看我的演出吗?”当时有餐叙名单,她看过一眼,就记住了。
这得益于小时候背谱带来的锻炼。
张潼连着点头,那次她站在很后面,只是在人群中小声和她做了自我介绍。见她转身去拿背包里的耳机,便不再打扰。
也是因为那一次跟着韦敏的探望,让一直在企划组打杂的她正式调到了韦敏身边,涨了不少工资呢。
张潼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一一核对起后面的行程。相比于韦敏,她觉得宋存要好伺候太多了。
宋存戴了耳机,在想自己的名字。一个单字的“存”,是她外公取的,她的一手字,也是外公教的。
外公说,这是一种生命延续的状态,接受就好。
她喜欢这个解释。
落地新加坡,是当地时间的五点。助理跟着她进了房间,核对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一大半都被她揽过来自己联系。
最初的几年,在国外的演出都是她独来独往,早就习惯了。
“晚上您是有什么安排吗?”张潼问,看来是不方便带着她。韦姐特意交代过,若是她见什么人,尽可能留意一下。
她还没搞懂其中的关系,只好多问一句。
“不是。”宋存很坦然,“我去看看乐队的演出。”
“Harmonic吗?”
“嗯。”
张潼松了口气,原来她是要去看合作乐队的演出,不是嫌弃她。离开前又给了个欣赏的眼神,这乐队没什么名气,完全是主办方想白嫖,这种无关紧要的合作,她也这么认真。
这次入围决赛的选手一共十六人,年龄都在十八岁以下,一首指定曲库,另外两首在指定曲式下自选,三轮成绩平均,最后角逐金银铜奖和最佳演奏曲目。三首曲目。为表现全面性,大部分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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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会选一首情感,一首炫技,肖邦+李斯特,是最常见的组合。
第一天比赛结束,她在酒店吃完自助晚餐,就回房休息。
刚打开电脑,就听到敲门声。
是助理张潼。后面跟着一大一小,小男孩卸下了燕尾服,穿一件蓝领条纹衫,旁边跟着的女人一身真丝长裙,握着小男孩的手。
“宋老师,您好。”女人的中文还带着腔调,摸了一下孩子的头,“快给老师打招呼。”
“你好。”宋存没笑,也没等小男孩打招呼。这个时间来找她。她知道是什么用意。
走廊里人来人往,她关了门。指了指楼上的会议室,这是主办方指定的酒店,来往都容易碰到。
到了会客室,对面两人的局促不安愈加明显。宋存也不主动递话,听着孩子妈妈顾左右而言他,以华裔的名义与她拉进距离,陪着笑脸。她只在无关话题上附和两句。
决赛名单中,中国孩子居多,没什么好意外的。国内琴童的卷,世界闻名。无论对方如何旁敲侧击,对比赛的事她都避而不谈。
五分钟后,又进来一个人。
是白天和她打过照面的,赵静,她在附中的同学。
小男孩大着声音叫了句:“赵老师。”明显是很熟悉的关系,宋存抿了口茶,视线落在杯底。
原来是这层关系。
“宋存。”赵静面露尴尬,这主意确实是她出的,自己的学生若是能拿奖,对她、对学生本人都是双赢的局面。
只是宋存这个人在学校时一向都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些年不知是否有所改变。白天时,友好地闲聊了两句,大着胆子组了这个局。
“正好你来了。”宋存假装起身迎接,“我还有点事就先失陪了,孩子对练琴有些疑问,正好你是他老师,指导一下。”
逐客的语气毋庸置疑,留下身后的两个大人面面相觑。
“妈妈,”小男孩拽了下女人的手,“宋老师是不是不喜欢我?”
女人说话时,她已经出了门,说的什么也没再听。
张潼踱着小步在房间门口等她,迎上去的表情比她还难看。开门的一瞬间,她就知道她生气了,只是骑虎难下,对方又没当众翻脸。
只好僵持着。
宋存盯着她,没说话。
“宋存老师,对不起啊。”张潼搅着手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真诚些。“她说是您的同学,上午又见你们相谈甚欢,所以我....”
“拿不准的事情可以和我商量。”宋存说,隐藏了后半句,而不是帮我做主。
“宋老师,我....”张潼羞愧,对方确实给她提供了一些对接上的便利,她耐不住劝说,一心软就答应了。对方一再给她保证只是叙叙旧而已。
“没事,以后有话直说。”
关门声不重,扣在张潼的心上。
回到房间,宋存调出初赛的视频。其实她对那个小男孩有印象,他的肖练弹得不错,就是左手的力度差了一些。
她在心底盘点了一下自己的评分表,他确实处于奖项争夺的门槛。但是能不能拿奖,还得看后面选手的表现。
站在一个成功者的角度,和被审判者谈论公平,会被后者嗤之以鼻。可他如果连相对的公平都不相信,又怎么能相信自己能弹好琴?
她也并非不通人情,这些路她也走过。在这一行里,机会是转瞬即逝的,投资和回报大大的不成比例。
然而,一个比赛就真能决定输赢吗?有些路,是要走很长时间的。
赵静找组委会要了她的电话,特意打来道歉。她拒绝了对方的饭局,说了句“没关系”。
确实没关系,面对诱惑的时间多了去,临门一脚还是在她自己。她充分理解她急切想成为一名名师的心态,这不是她能干预的范畴。
第三天傍晚结果出炉,小男孩拿了第四。她看见他的妈妈在安慰他,给他擦眼泪。她不能说自己无动于衷,最后却什么也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