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与老妈住的地方隔着两条街,宋存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扫了辆小黄车。出发的时间已经晚了,她不想让老妈再等。
天空灰中泛青,褪色的黄围墙内檀木香缭绕,缭绕于朱门绣隔间。她在一颗老槐树下锁了车,迈着轻快步伐往家走。
不过隔了两条街,这里庄严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章舒窈女士在厨房忙活,是仲姨给她开的门。她倚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站了好一阵儿,章女士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
“妈。”她笑道。
“诶。”章女士应得很生脆。赶紧擦了擦手,过来迎她。
太久没见面了,一丝丝陌生感横亘在两人中间,叫了这声“妈”,也不足以缓解,索性上前两步,闻着锅里的香气,调侃了句,“章大厨在做什么呢?”
看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她爱吃的黄焖鱼翅,还加了火腿和干贝,醇厚的香气在锅气间萦绕。
这是今天的主菜,章女士赶紧盖了盖,刚刚担心她一直不来,怕火候过了,就掀开看了看。鱼翅已经软烂不散,她开了大火,准备收汁儿。
“仲姐,去把燕窝蒸上吧,先吃点燕窝垫垫,省得待会吃饱了饭,给我说吃不下。”
宋存退出厨房,看见客厅的角落里并列着两个礼盒,野生洞燕。
“这是白放上个月拿来的,说是孝敬我的,还没开封呢,你待会儿尝尝味道,要是喜欢就都带走。”还没等她问,章女士就一一交代了。
她倒不意外,以老妈的个性,断然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东西,更何况还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不值几个钱,就是传出去不好听。
“他孝敬您的,您就好好享用呗。”她去餐桌前倒了杯水,走了会儿路,背上出了点薄汗。
章舒窈听着她的语气,笑道:“他也惦记着你的,”两孩子从小打打闹闹的,大了反而生分了。她也理解的,性别不同,有了嫌隙很正常。
况且她女儿也不是个会花心思维系感情的。
宋存没接话,上次见白放还是三年前。对方来送螃蟹,她给开的门,陪着老妈说了会儿话,饭都没吃就走了。
白放是她邻居家的小孩,章女士看着长大的,当亲儿子一样。
仲姨的脚步声传来,宋存搁了杯子准备起身去接,被章舒窈一把按住,“小心烫,别伤了你的手。”
“哪这么夸张。”她无奈道,还是没能抢赢老妈。自从专业学琴以后,家务事她就没再碰过。
老妈小时候盯着她喝汤,这会儿盯着她喝燕窝,目不转睛的,一样的尴尬。还好章女士是见谁都能唠嗑的类型,只要和她对上眼,聊天都不带喘气的。柳桉就评价过,她之所以从小就没什么分享欲,就是因为章女士话太多了。
对这个观点,她十二万分的赞成。只不过,章女士爱说话却不爱说教,与她交流,只会疲于应付,不会令人生厌。遇上同样喜欢唠嗑的,就是相得益彰。
比如白放。
一共五道菜,一主三配,还炖了莲藕排骨汤,最后上桌的是大火爆炒的羊肉丝。这菜只有她爱吃,章女士年纪大了,口味淡了许多。
她已经习惯和老妈两个人吃饭,老爸的时间是堪堪比黄金还珍贵的。倒不是说他不顾家,是确实就有这么忙。
餐桌上,章舒窈喋喋不休,还在继续。她光是听,都有点跟不上趟儿,还得时不时在脑袋里过过前情提要。
就跟背琴谱一样,光是点上还不够,得串起来才记得住。
现在说到哪儿了?
宋存边咀嚼边思考。哦,老爸回京以后,在家的时间更少了。
说到老爸的事情,老妈多埋怨了两句,还没等她开口,又替他开脱,“家里啊,就我是个闲人,等着你们也是应该的。”
宋存给她夹了片茭白,讪讪地笑了下。她不喜欢老妈说这种话,她为了照顾这个家付出很多,绝不是什么闲人。
就是因为有这种心态,她凡事都亲力亲为,委屈往肚子里咽。以她的身份,诸多事情上都可以拿拿乔,尤其是对她那两个姑姑。
吃了中饭,她陪着老妈喝了两口茶,起身准备出门。下午约了薛老师,她要登门拜访。
“诶诶诶,把东西带上。”章舒窈递给她几个礼盒,“司机在楼下等你,让他送你去吧。”
她穿好鞋,挑了其中两个,“就两个就行了吧,这是不是太多了。”老妈准备这些肯定是妥当的,只不过搞得跟搬家一样,让人有压力。
“她怎么也算你的恩师,不为过的。”章舒窈摆摆手,不等她反驳,“按着道理,我也应该随你一同去的。”
宋存连忙让她打住,“您可别去了,您要一去,老师家里不得怎么忙活呢?”说到平易近人,章女士算是这院里头一个,架不住其他人不这么想。
章舒窈笑着点点头:“知道知道,你帮我带个好。”
“嗯。”
司机上楼来,大包小包地搬上车。宋存坐在后座,勾了勾唇角。还是得尽快练车才行,私人行程她不想让公司参与,也不想这么招摇。
车轮压着青黄不接的落叶,沿着狭窄的道路向前。
前脚刚走,后脚一辆老款的白牌奥迪擦身而过。车头偏方,更为大气端庄。
宋仁杰自己开的车门,回望着入口处。
李秘书赶紧下车,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端着温温的茶杯。
“那是送送吧。”李衡脸上堆着笑,带了点遗憾。紧赶慢赶地,推了餐聚,散了会就往家走,还是没赶上这顿饭。
他也是当父亲的人,能理解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念的,况且领导家的这闺女,常年在国外,一年也回不来两次。
宋仁杰笑着点了下头。
五十出头,两鬓新增了白发,气度却更不凡了,眉眼间少却了锐利,更多的是祥和。到他这个份上,什么大风大浪还没见过,早就修炼得不喜形于色了。
李秘书见他脸色甚好,拉了句家常,“这小胡还是不懂事啊,怎么让送送自己搬东西呢?她可是弹琴的人,手是最珍贵的。”
宋仁杰站着与他搭话,眼神向着宋存的方向,“哪里那么矜贵,她一个人照样生活。”对于女儿的独立,宋仁杰是看在眼里的。肯定是她自己非要出力,哪里怪得了别人。
“送送这随和的性子,倒是和夫人挺像。”李秘书奉承道。
随和?倔着呢!
宋仁杰伸手,示意李衡将包和茶杯给他。李衡微微躬身递上,“我晚点再来接您。”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晚上还有商务,他不得不去。
宋仁杰走路,威仪棣棣。
“来了。”依旧是仲姨开的门,看见是宋仁杰,赶紧喊了一声正要去卧房午休的章舒窈。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章舒窈在拍枕头,想起女儿刚走的事,“送送刚走,要是早半个小时,也能一起吃顿饭啊。”
“嗯。”宋仁杰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解开袖扣,向上挽了点。手背不用力已经有几根青筋曝露,预示着他不再年轻。
“我在门口见到她了,大包小包的。”
章舒窈站着看他喝茶,解释道,“她去看她老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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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时间回来,她也拿不准还走不走。他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想去给他拿一身舒适的衣服。
“不用了,待会儿还得出门。”几十年夫妻,宋仁杰一眼看穿她的意图。
“吃饭了没?”尽管已经一点半了,她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
“没。”宋仁杰拿了份报纸,往沙发上走。
听到这句,章舒窈心头一暖。再是什么样的身份,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只是拿不准时间,怕她们等,回来碰碰运气的。
只可惜,这运气差了点。
她看破不说破,给仲姨使了个颜色,后者赶紧去厨房忙活。
陪完女儿,又来陪着丈夫吃饭,章舒窈觉得,这是她日常时光中,最幸福的时刻。为了这一缕光,她甘愿为任何事情妥协。
女儿和她老爸的口味是完全不同的,却都有一个习性,喜欢的东西会一直专注,夹菜也是这样,她不得不搭把手,让他也尝尝别的。
对于夫人无声的抗议,宋仁杰就要识趣得多。主要他这年龄了,要为吃什么不吃什么添句嘴,显得太过幼稚。
夫人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这样做,不过是想让他营养均衡些。每年看见他的体检报告,她比卢院长还能唠叨。
“我最近要出国一段时间。”宋仁杰说。
“出国?”章舒窈倒水的手顿了顿,“去哪儿啊,去多久,怎么这么突然。”她就做不到跟他一样淡定。
“工作上的事。”宋仁杰看她一眼,示意安心,别的不愿多说。
“哪还有....什么事非得你亲自去。”她有点惴惴不安。从前年他工作调动以后,心里就没踏实过。虽是后院之人,对那些门门道道也不是不懂。
按着他这个年龄,要是不称心,收敛了锋芒退居二线也能安全着陆,她是宁愿他这样的。只可惜她也知道,有时候为的不是他一个人,连这个家也排不上号,下面一堆人推着他。
“你这说的。”宋仁杰打趣道,“哪件事不是我亲自做的,都是人民的公仆。”
章舒窈嗤笑一声,“就你觉悟高,我也是党员呢。”
“是党员就请夫人多支持工作吧。”宋仁杰落了筷,喝了口清茶,眼神淡了些。
章舒窈露出个宠溺的表情,看着他起身。
“什么时候走?齐老...儿子的喜宴不去了?”她小心意义试探道,现金贺礼是不能送的,她选了个吉祥如意的小玩意儿,表表心意,还说得了空与他说道说道。
“你替我去吧。”宋仁杰坐回红楠躺椅上养神。
一句话轻飘飘的,听得她忧心更甚。再大的事,也是不能大操大办的,名义上说的是家宴,实际就是借着个由头为齐老的小儿子铺路,除了两三个撑场面的老人,其余的全是齐老的重量级门生。
他不去,是要落人口舌的。况且,年初齐老的寿宴,他已经没去了。
宋仁杰阖着眼,也知道她心里在嘀咕什么。但他没办法,有些话不告诉她,她担心,告诉她,她会更担心。
这里面的门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也说不清。
他自己知道是什么就好。
“那我带着送送去?她这次回来,搞不好待到年底。”见他不应声,章舒窈搬出了杀手锏。
“别让她掺和。”说到女儿,宋仁杰不再装睡,掀了掀眼皮。他的女儿他知道,可没她妈这么好糊弄。
“你别让她担心。”章舒窈也不说自己的担心。
“嗯。”很轻的一声,像是羽毛落地。
她给他拿了张毯子,叹息一声,独自去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