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涓目送小护士出门,堆起的笑脸立马垮了下来。
穿越的第一天,觉倒是没少睡,接下来该怎么过,杜涓一点儿也不知道。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1997年的杜鹃河,她真怕自己出门都找不到路。
这会儿没什么人在身边,杜涓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地闭眼叹息。
如果早知今日,就该记下自己出生那些天的的彩票头奖号码!
默默想着这大半天来发生的一切,杜涓惊愕地发现,张晓风穿越前的场景已经一团模糊了。
她努力回想,却只有支离破碎的画面。
总之好像是脚下的天桥塌了,杜涓努力回忆,却总觉得在失重之前,就听到妈妈的惊呼。
难道当时家里那边也出什么事情了吗?
而对应到这个时空,则是杜涓早产,自己和女儿都差点没活成。
两个人同时出事……杜涓绞尽脑汁搜索自己那点贫瘠的穿越小说阅读量,然后更恐慌了。
按照这个套路,前世妈妈的灵魂不会正附着在那个小婴儿身上吧?
杜涓猛地睁开眼,悄悄探头过去,小床上的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看着杜涓这边,却又好像穿过了她,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杜涓对婴儿的生长状况完全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刚出生一天的婴儿视力听力如何,但如果灵魂是成年人的话,应当能够做出反应的吧?
她左右看看,隔壁床的产妇睡得都打呼噜了,梁凤至也不知去向。
“妈?”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小婴儿的脸。
软乎乎的。
小婴儿不哭不闹,平静地与杜涓对视着。
“妈,你要是也穿越了……呃,我是说,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四十多岁的杜涓,你就把眼睛闭上。”
说完这句话,杜涓屏息等待着,小婴儿眨巴眨巴眼睛,没对杜涓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杜涓稍微放心,看来穿越的只有自己。
随即又为自己的放心而感到羞耻。
也不知道另一个时空失去女儿的杜涓会怎样伤心难过。
想到这里,杜涓将功补过似的,放缓语气再次试探:“妈妈,你……”
话还没说完,梁凤至推门进来了,脸上还带着一抹忧色。
杜涓心里惴惴,医院的门隔音效果显然一般,梁凤至不会听到了她刚刚在说什么吧?
脸上却故作镇定:“妈妈,你怎么出去了?”
梁凤至给杜涓看手里拎着的塑料袋,轻声道:“刚才小李的爱人说产妇吃点大枣好,他正好知道附近有个地方卖的好大枣,我就跟着他去买了点,真的不错,一会你吃点试试,爱吃我再去买点。”
杜涓:“……谁是小李?”
梁凤至朝隔壁床努努嘴:“就是她呀,她妈妈你赵姨,在加工厂跟王桂娥一个车间呢。”
杜涓:“王桂娥又是谁……”
梁凤至无语:“你不认识她?就是那天……和张强一起从宾馆出来的……”
杜涓懂了,张强的出轨对象嘛。
不过上辈子没听过这个名字,张强的一堆莺莺燕燕里也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不过还是有疑问:“你认识她?还有,隔壁床的小李,你也认识?”
“嗨,哪能呢,你妈又不是人事部的。”梁凤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就是刚才唠嗑时候说的啊!”
我看您不是人事部的,是情报局的!
杜涓腹诽着,想起自己大学时因为阑尾炎住院十天,床和床之间挡帘拉得密不透风,别说姓什么叫什么在哪工作了,直到最后她都没搞清楚隔壁床是男是女。
这里是1997年的杜鹃河,而不是二十一世纪的S市,杜涓再次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当时雀跃着逃离的家乡,这次又该怎么面对呢?
杜涓漫无边际地想着,而一旁的梁凤至不停地忙活着,灌满暖水瓶,在洗脸盆里投了两条毛巾,搭在床尾的铁栏杆上晾着,出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从哪顺来了一把瓜子。
“报纸给我。”
杜涓听了,机械性地把枕边散落的《杜鹃河晚报》递给梁凤至,直到梁凤至把报纸铺在床头柜上,再把手里的瓜子都倒在报纸上,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叫自己拿报纸。
“妈,你找张卫生纸垫吧,听说铅字对人身体有害……”
“没事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梁凤至不甚在意地打断杜涓的话,嗑了没两个瓜子,又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
“对了,大枣,忙活忙活就忘了……”她从床头柜上密密麻麻的东西里刨出塑料袋,抓了几个红枣,在衣摆上蹭了蹭后递给杜涓,“快吃快吃,我刚才尝了,可甜了。”
杜涓:……
话说这种散装红枣真的不需要洗一洗泡一泡吗?
杜涓对着几个大枣下了半天决心,还是没法入口,只得说:“现在不想吃,而且好像也不能吃这个吧……”
“对对,我忘了。”梁凤至没当一回事,从杜涓手里接回红枣,吃了一个,剩下的放回塑料袋里。
“别忘了吃就行。对了,你姐……”
话还没说完,杜涓就被一阵猛烈的疼痛击中了,忍不住叫出声来。
以腹部为中心的痛感一瞬间扩散到全身,杜涓感觉手指尖都在痛,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一边的婴儿也嚎哭起来,声音又响亮又尖利,震得杜涓连头都痛起来。
来不及细究自己怎么了,杜涓慌张地示意梁凤至去看女儿。
梁凤至抱起孩子摸了摸,“尿了,没事。”
她暂且把孩子放回小床,先出门去找护士,然后回来拆开襁褓,换下湿的尿布扔在床下某个盆里,再换上干净的。
杜涓看着转瞬间又变成一个齐齐整整小布团的婴儿,简直怀疑梁凤至在变魔术。
护士很快就来了,见怪不怪地掀开杜涓的被子,摸摸捏捏:“没事,都正常,估计是累着了。要是过会儿还疼,我再给你按按。”
护士摸杜涓肚子那一瞬间,明明只是轻轻地按了一下,她却痛的差点昏过去,连忙虚弱道:“先不用了不用了,过会儿受不了了我再叫你。”
护士点头:“记得多翻翻身。要是实在疼得受不了,我就给你上止痛药。”
还有止痛药?杜涓一喜,就听梁凤至说:“不行,忍着吧,打药怕对孩子不好。”
护士也没坚持,示意之后就走了。
杜涓小声嘟囔:“肯定也有对孩子没影响的止痛药啊……”
梁凤至耳朵很尖:“净瞎说,是药三分毒,万一孩子哪不得劲,你能好受?”
杜涓立刻决定还是谨慎用药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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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听到隔壁床平稳的呼噜声。
梁凤至端了塑料盆出去洗尿布,很快就回来了,把尿布也晾在床头:“你姐说今晚要来看你。”
杜涓答应着,迅速回忆杜涓的姐姐,也就是前世的大姨,结论是——不熟,没什么印象。
明明是亲姐妹,上辈子的杜涓却好像很不愿意联系姐姐杜雨似的,除非过年过节,很少见面。
张晓风小时候,好像还收到过杜雨送来的小衣服小玩具,不过后来也渐渐没有了。
对了,杜雨的儿子,张晓风的表弟好像之后出国留学了,不过这会儿他应该还没出生。
梁凤至手上不停,嘴也不停:“现在都四点多了,你姐也该下班了。一会儿见着了,你说话软和点,你姐也是为你好。”
杜涓听得云里雾里,嘴上先答应着。正思考自己可能怎么得罪了杜雨,小婴儿又哭了起来。
这回是细细弱弱的哭声,撒娇似的,一点也不刺耳,反而惹人怜爱。
杜涓好像突然间就懂了:“是不是饿了?”
梁凤至投来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会不会喂?”
随即又叹了口气:“拉倒吧,你会干啥?来吧,我告诉你该咋整。”
她麻利地给杜涓摆出一个侧卧的姿势,拉下被子,解开杜涓胸前的纽扣。
杜涓连忙阻止:“等会儿等会儿,门!”
病房的门虚掩着,上面还有半扇窗户,里面在干什么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梁凤至回头瞥了一眼,不在意道:“讲究!没人瞅你。”
然后把婴儿抱过来,塞给杜涓,“把着点啊,别不小心扔了。”
杜涓没空理会梁凤至的玩笑,只恨自己没有力气下床关门,最好再把窗户也封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了。
疼啊!!!
瘦瘦小小的早产儿,嘴唇却那么有劲。
杜涓感觉灵魂都被吸走了,她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她浑身所有的营养都化作孩子的食物,已经没有余力产生眼泪了。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穿着垂顺风衣、蹬着高跟皮靴的张晓风。
那个张晓风正把胸前被风吹成反面的工牌调正,扬着头跨进公司的旋转门。
忽然,她好像发现什么似的,转过身挥挥手中的咖啡纸杯,像是在跟谁打招呼。
然后立刻在玻璃门后消失不见,杜涓只看见玻璃门反射出的自己。
一个苍白憔悴的,袒胸露乳的年轻女人。
再一晃神,杜涓眼前又只剩一双黑宝石般清澈的眼。
那是女儿的眼睛,里面映出的,也是自己。
很快也很漫长,小婴儿喝饱了,几乎是转瞬间就沉入了梦乡。
杜涓还呆呆愣愣回不过神来,全靠梁凤至抱走孩子,替她擦嘴后再放回小床。
胸前冰凉濡湿一片,很不舒服。梁凤至把毛巾在水里浸到温热,才去给她擦拭,又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
“摸摸毛,吓不着……”
梁凤至哄完真正的婴儿,又像哄婴儿一样哄着杜涓。杜涓握住梁凤至轻轻拍着她的手,那双手粗糙又温暖,无名指上还箍着发乌的银戒指。
“妈妈……”
她喃喃,心里想的却是她再也见不到的妈妈,另一个时空的杜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