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放学,祝婴宁担心许思睿去找周越山算账,提前拦住他,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距离许思睿上次听到好消息,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这是他在山里度过的第三周。
据说习惯一样新事物需要21天,从前他并不相信,现在却已经慢慢习惯了山里的生活,习惯当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习惯一口气爬上五六公里的山路,习惯推开家门入眼便是散步的鸡鸭鹅。
但习惯不代表喜欢。
对山里的生活,他始终有种游离感,既无法完全超脱,也无法切身融入。这种走也走不掉、融也融不进的疏离感常常带给他类似烟瘾发作的烦躁。
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地方还能带给他什么除了离开外的好消息,闻言面色淡淡的,直到祝婴宁告诉他,周末他们要去镇上一趟。
“镇上?”
许思睿努力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下,想起她之前似乎同他说过镇上有信号可以打电话。
像是看出他心里所想,她进一步解释道:“我要去镇上采买点生活用品,顺便和我弟弟通电话,杨叔说你也可以和你妈妈打电话,只要你想。”
幸福来得太突然,许思睿懵了。
**
数着日子到了周日,当天早上,许思睿直接起了个透早,天还没亮就把祝婴宁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全都叫醒了。
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他看那辆破破烂烂的牛车也顺眼起来,知道去程和回程都得依赖这辆车,于是主动提出解决方法,问能不能在木板上铺条毯子。
祝婴宁对他的穷讲究很无语,刘桂芳却忙不迭说:“能,能,当然能!不过没有毯子,塑料袋成么?”
“都可以,反正有个东西隔着就行。”许思睿表现得出奇地好说话。
刘桂芳捡了个洗干净晾干过的肥料袋过来,把袋子剪开了,仔仔细细铺在板车上。由于今天的拍摄任务基本都在白天进行,不需要打光,杨吉只派了两个摄影师跟着他们。祝婴宁驾车,其余三人坐在板车上,一同朝镇里出发。
许思睿对乡镇毫无概念,但他觉得镇里再怎么差,也不可能差过村里。现在只要是比村里条件好的地方,在他看来都是风水宝地。
牛车颠簸,一开始他带着兴味,尚觉得可以忍受,到了后面,兴味淡了,路途的艰辛就体现出来了。牛车到底比不过轿车的松软舒适,许思睿坐了一路,感觉腰椎都被颠得七零八落,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酸不疼。
身体的疲倦又反过来进一步冲淡了精神的亢奋,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了出门前的兴头,只想赶紧打完电话然后找个地方躺着。
和他的萎靡不振恰恰相反,祝婴宁精神抖擞,下了牛车依然健步如飞,丝毫没有被摧残过的痕迹。
她把牛车拴在镇口,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说要先买完东西再去打电话。
“……我们就不能先打完再去买吗,不然买完手里还要拎一堆东西。”
其实许思睿单纯只是想快点打上电话。三周过去,他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有信号也无济于事,现在全仰仗于祝婴宁带他去打座机。
祝婴宁摇摇头,坚决拒绝道:“不行,这里有个集市,去晚了好东西都被人挑光了,必须先去买东西。”
“十块钱能买到什么好东西?”许思睿只想翻白眼。
“你别小瞧了十块钱。”
她挥挥手,招呼他跟上。
小镇不大,格局简单,就那么几条街几条路,跟着祝婴宁走了一圈,许思睿很快把镇上的构造摸清楚了。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路总算不再是尘土飞扬的沙路,房子虽然高不到哪里去,大多都是两三层的民居,但也不再是祝家村那种破破烂烂的瓦片房,而是混凝土砌成的。
这难得的一点点现代气息简直要叫许思睿落泪。尤其是一路走来,他们经过一条美食街,街道两旁不仅有沙县小吃、兰州拉面、烧烤摊,居然还有一家装潢很新的大排档。
大排档——
换成一个月前,许思睿绝对想不到一家大排档能带给他这么深刻的感触。在京城时,他压根瞧不上大排档这种档次的餐厅,觉得这是给小康以下的平民吃的,是属于穷人的聚餐。但此时此刻,这家大排档在他眼里堪比米其林三星餐厅,光是看着冰柜里五花八门的食材,他都觉得骨软身酥飘飘欲仙。
还没感慨完,就被祝婴宁残忍地拉走了。
她带头走去美食街后面的另一条街,那里正在赶集。
街上到处都是人,风尘仆仆的人,卖什么的都有,干货,水果,羊奶,衣服,布料……
祝婴宁找到自己熟悉的摊主,要了糖、盐、番薯粉和面粉。
“这些在超市里也能买到吧。”
方才他们就路过了一家便民超市,许思睿刚想表达不理解,就听祝婴宁说:“这里的便宜,都是农民自己做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超市里的要贵一倍呢。”
……好吧。
他看着她手里那张皱巴巴的十块几经转手,变成皱巴巴的一块、两块、五块,心想这种生活条件确实只能精打细算买最便宜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样买完一圈下来,祝婴宁手里居然还剩了三块。
她把买到的东西通通装进一个红色大塑料袋里,将提手拧成麻花状,就这样挎在肩上。许思睿有点嫌弃地问:“你打算背着这袋东西走一天?”
“对啊。”她坦然点头,“不背着会被人偷。”
……好吧。
结束了采购,总算可以打电话了,许思睿跟在祝婴宁身后,看她七拐八拐,最后拐进了一家小发廊。发廊门口蹲着两个非主流黄毛,穿着印花T恤和紧身铅笔裤,瘦瘦小小的,正搁那抽烟。
祝婴宁走过去,问他们老板在不在:“我想借下电话。”
黄毛一号说:“哟,祝姐啊?他不在,不过他交代了,电话你可以随便借。”
祝婴宁道了声谢就进去了。
许思睿没想到打电话的方式如此淳朴,居然是要靠借的,还是靠祝婴宁本人出面借的。他还以为剧组有专门的座机。
不过还有一点让他有些纳闷,紧走两步,和祝婴宁并肩而行,问她:“为什么他们叫你姐?你面子挺大呀?”
“他们开玩笑的。”她头也不回答道,“我只不过帮他们抓过一次小偷而已。”
“……”
许思睿觉得下次就算听到祝婴宁打过老虎,他可能也不会吃惊了。
只是——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偷的?”
这家发廊还没开始营业,里头没开灯。许思睿环顾一圈,入眼的不是剪刀就是洗发水,他实在难以想象哪来的小偷这么奇葩,连剪刀和洗发水都要偷。
祝婴宁笑了两声,说:“你别把人想太笨了,小偷可精着呢。你看那儿——”
她指着洗发台,“洗头的时候会提供肩颈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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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戴着项链按摩不硌呀?所以很多戴项链的客人都会在这个环节把项链摘下来。那个小偷在附近蹲了好几天,总算蹲到个戴金链子的客人。趁着理发师离开找洗发水的功夫,他假装成理发店学徒混进去,对客人说‘客人,你的项链放在这不安全,我给你找个盒子装起来吧’,然后就把项链顺走了,直到理发师回来,客人问理发师‘你们那个学徒怎么找个盒子找了那么久’,大家才发现不对。”
许思睿惊呆了。
这算什么?劳动人民的智慧?
柜台后就有台座机,祝婴宁放下肩上的袋子,松了松筋骨,问许思睿:“你先打还是我先打?”
到了这个地步,许思睿莫名有些近乡情怯,想起上次打电话和许正康闹得不欢而散的事,他朝后让了让,抿了抿唇角,说:“你先打吧。”
祝婴宁便按了串号码过去。
许思睿还以为她会拨通他们家的座机——毕竟,她弟弟不就住在他家么?谁知祝婴宁按的是一串手机号码。趁她听铃声的功夫,他没忍住,低声询问:“你弟弟有手机?”
穷到好不容易出门采买一次都只带十块钱,听到羽绒服值三百块都吓得面如土色,居然有钱给祝吉祥买手机?
“啊?对。”她握着话筒,朝他点了点头,“我妈怕我弟没手机,去城里被人瞧不起,花五十块钱从亲戚那收了支二手的小灵通给他。”
许思睿便沉默了。
他想说小灵通都快被市场淘汰了,只有土包子才会用,用小灵通并不能为她弟弟“涨身价”,反而会暴露他见识低,但不知为何却说不出口。按照祝婴宁一个月来镇里采买一次的频率来看,五十块应该是他们全家半年的生活费了吧?花半年生活费买一个自以为“不会被嘲笑”却早已过时的城里玩意儿,只为了不被人瞧不起,这个事实让他有些难受。
电话接通,由于挨得近,许思睿听到话筒里传来了怯怯的一声:“喂?”
“喂?祥弟,是我!”祝婴宁激动地飙了句方言出来。
“阿姐?”
“是呀是呀,是我,我今天来镇上,阿妈让我顺带打个电话给你。”
说了几句方言,祝婴宁才意识到许思睿也站在旁边,为免他觉得听不懂被排挤,也为了他能顺带了解家里的近况,她切换成普通话,问:“你在那边过得好吗?适应得了吗?叔叔阿姨对你很好吧?有没有给他们添麻烦呢?”
祝吉祥没有祝婴宁那么健谈,声音也很小,听着就给人一种内向的感觉。许思睿听到他在那边嗫嚅了半天,才说:“他们对我很好。”
然后就安静了。
“你别光说这一句呀。”祝婴宁催他,“怎么个好法,说详细点,让我和阿妈也了解一下。”
被祝婴宁这么一催,祝吉祥才挤牙膏似的,磕磕绊绊说道:“就是……这里吃的很好,每天都有肉吃。有个保姆专门做饭,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她,她什么都会做,跟餐厅点菜似的。还有……还有很多肯德基麦当劳。我来这三周,叔叔阿姨带我吃过四次肯德基了,我来这以后才知道,原来肯德基的英文名叫KFC。还有,这里住得也好……这家人原先的小孩,是叫许思睿吗?他的房间很大,我没见过这么大的房间,床也很舒服,是席梦思床垫……”
听到前面吃的东西,许思睿还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直到祝吉祥说他的床很舒服,他才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大叫一声,不可置信道:“我操,他还睡我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