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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牛车历险记

作者:了了而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被追逐时撒腿就跑几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许思睿也不例外,他偏头一看,见摄制组果真乌泱泱朝他涌来,犹如蝗虫过境,心里大骂一声见鬼,立刻回身奔跑起来。


    于是一行人追着他,浩浩汤汤,在山野小径上拉开一道追逐长龙。许思睿当领跑,其他人保持固定的间隔点缀在他身后。


    跑出一公里后,他很快发现了两个事实——


    第一,进山的时候他全程都在打盹,压根没记住路;


    第二,工作人员并非追不上他,而是故意放慢速度在遛他呢,以便拍到更多“震惊!纨绔公子哥初来乍到第一天竟然叛逆奔逃”等博人眼球的素材。


    许思睿奉行的是一种省力的人生,换言之,他并不擅长运动,没跑一会就感觉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两腿也像灌了铅,重若千斤。


    饿。


    累。


    渴。


    他活了十几年,一向众星捧月,从来没吃过任何亏,越是跑,越感到糊涂:为什么他非得受这种苦?


    聪明人懂得及时止损,许思睿认为自己当然应在聪明人的行列,于是他适时停下脚步,赶在猝死前转变了态度:“……行,我不跑了,你们说说你们打算怎样吧。”


    杨吉也追了上来,他生得胖,显然也不适应这番剧烈的有氧运动,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许……许思睿,你能想通就好,我……我告诉你,这样是跑不出去的,等天一黑,这周围山里指不定有什么野熊野猪会出来乱窜,你难道真打算……打算露宿荒野,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吗?你听叔一句劝,往回走,村民的牛车已经过来接你了,你坐着牛车去村民家里,喝碗山泉水,吃顿热腾腾的白米饭,舒舒服服洗个澡睡一觉,难道不好吗?你父母替你报这个节目,肯定不是为了害你,你要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啊!”


    杨吉的话不无道理,春夏相交之际,天依然黑得快,现在才下午六点多,可周围的山林已经笼罩在一层浓郁的昏暗里了。就算想逃,也得等明天天亮再说,现在妄然跑出去无异于找死。


    许思睿想了想,决定暂时妥协。


    杨吉见他有松动之意,知道他这种性子的人就是服软不服硬,赶紧趁热打铁:“我现在就把牛车叫过来。”


    牛车这个词语对许思睿来说实在太陌生了,他皱了皱眉,问:“就没有轿车吗?”


    “哎哟我的少爷——”杨吉拊掌跺脚,“这深山老林,哪来的轿车?您就别闹了!山路不好走,除了牛车,别的都进不去,难道你还指望有人抬着担架,把你抬进山里去吗?有牛车坐就该知足啦!”


    正说着话,后方的山路果然隐隐绰绰出现了牛车的影子。


    杨吉赶紧挥手示意:“这边!这边!”


    许思睿也眯眼望去,看到一个干巴瘦弱的寸头小孩骑在牛背上,远远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牧童,黄牛,深山。这几个意象组合要是出现在电视纪录片上,许思睿兴许还能欣赏欣赏,但他现下累惨了,只觉得这牛走得可真慢,这山路可真长。


    等牛车龟速靠近,他才看清它的全貌。


    只能用“恐怖”二字形容,几乎是看清牛车全貌的那一刻,许思睿就后悔了,后悔得要死。


    几块破木板粘成的板车,上面东一条西一条黑印,不知是木板发霉留下的印记,还是粪便泔水。


    他脚上还蹬着限量款AJ,尽管鞋侧已经在刚才的奔跑中糊上了不少脏污,但和板车相比,他的鞋子简直干净得开盖即食。想到要用他心爱的鞋踏上这辆车,许思睿就想吐。


    杨吉完全没看出他的异状,在一旁热情介绍:“认识一下,她叫祝婴宁,和你同岁,她的龙凤胎弟弟祝吉祥就是我们这一季和你交换人生的乡村学生。也就是说今后这一学期,你都要住到婴宁家里了,既然是要长久相处的人,你们不妨趁现在先熟络熟络,婴宁人可好咧,十里八乡没有不喜欢她的!”


    许思睿左耳进右耳出,没在意杨吉说了什么,对着木板看了又看,始终无法接受事实:“这是什么?”


    “牛车啊。”杨吉答。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踏上这辆牛车。牛车本是用来坐的,但许思睿实在接受不了坐在车里,只好勉强维持着一个半蹲的姿势,努力不让除了鞋底的任何部位接触到车身。


    本以为用这个姿势坚持到目的地就好,谁知牛车行进片刻,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跛脚老阿伯。阿伯左手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羊,右手拄一根竹竿,一瘸一拐走得极其缓慢。


    许思睿随意扫了他一眼,看到他怀里毛发虬结发黄的小羊时,脸上不由露出一阵嫌恶。


    脏死了。


    牛车从阿伯身边经过时,他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结果,坐在牛背上的祝婴宁忽然气沉丹田“吁”了一声,跳下牛背,用方言叽里咕噜同阿伯说了句话。闻言阿伯笑着点了点头,抱着小羊朝许思睿所在的板车走过来。


    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赶忙问身旁的工作人员:“他刚刚和这老头说了什么?”


    “让他上车来坐。”


    许思睿一口血闷在喉口,斜眼瞪向祝婴宁,不可置信道:“你叫他上来为什么不问我?!”


    祝婴宁一边朝牛背上爬,一边纳闷地看向他,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回答:“为什么要问你?”


    “这辆车是用来载我的吧?既然要载其他人,肯定要先问我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祝婴宁说,“这是我家的车,是我阿爸自己砍木头做的,我想用它拉谁,为什么得问你?”


    “……”


    许思睿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他习惯了在城市里众星捧月,被男的恭维,被女的崇拜,下意识以为在这里也是如此,没想到这个赶牛的土包子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任他心里万般腹诽,阿伯还是坐了上来,仿佛坐的是自家的车,不仅屁股大大方方敦到了木板上,还把小羊放了下来,逼得许思睿不得不龟缩在牛板车一角。


    活物的体温和动静、羊身上暖烘烘的骚臭味、来自阿伯的好奇且不礼貌的盯视……所有的所有都让他感到极度厌倦。


    然而一切还没结束。


    前方道路上不知怎么又出现了两个小孩的身影,目测都是低年级小学生。这次许思睿杯弓蛇影,没等祝婴宁开口,就提前截胡道:“你不会要让她们也上来吧?我绝不允许!”


    祝婴宁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朝俩小孩道:“阿青,小水,你们都上来吧。”


    “……”


    “阿青小水都是女孩。”见许思睿表情扭曲,祝婴宁好心解释道,“她们还小,摸黑走山路不安全。”


    好了,许思睿心想,他现在可算明白十里八乡为什么都喜欢这个人了,合着这是一尊活菩萨啊!以后山林起火都不用灭火了,直接把她推进去,准能烧出一堆舍利子。


    小孩和小动物的恐怖程度在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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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睿这不相上下,他厌恶一切无法自控的生物。瞧这两个小孩,穿的棉服像是三年没洗,袖口和领口都黄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他实在抑制不住脸上的嫌弃,可也没有办法,虎落平阳,只好努力将自己缩成一条扁扁的咸鱼,尽量让身体远离所有人。


    这两个小孩似乎对他非常好奇,时不时看他一眼,笑一笑,与同伴交头接耳,然后又看他一眼。


    许思睿长得很吸睛。


    一个男的只要身高够高,皮肤够白,头肩比够优越,通常丑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的五官继承了曾经斩获香港小姐的周天澜,眉如山黛,眼如桃花,鼻如霜雪,唇如含丹,美得极其抓眼,连穿衣打扮也透着一股区别于山村的清贵气质。


    在京城时,许思睿不止一次被星探挖掘去当模特,按理来说他早该习惯了他人的注视,可问题是,大城市的人更有边界感,不管心里作何感想,他们的注视都是含蓄收敛的。然而不管是这个老阿伯,还是这俩小孩,他们的注视都很直白,如同白描画就的山水,不添任何掩饰。


    被他们直勾勾盯着看本来就不适,更让他作呕的是,牛车走到一半,阿伯忽然压着嗓子狂咳起来,然后:“嗬——忒!”直接吐了一口浓痰在牛车上。


    而这还不算完。


    当许思睿察觉到他那双价格高达五万块的限量AJ球鞋上传来一阵温热触感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羊拉了屎在他鞋上,不是一颗,而是一串。


    “啊——!!”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能发出如此九曲十八弯的尖叫。


    车上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小羊的杰作。阿伯将羊拉开,手指于半空中翻飞比划,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用方言说些什么,脸上丝毫不见歉意。两个小孩指着他的鞋面吃吃发笑,其中一个壮起胆子,想用自己的鞋尖儿帮他把羊粪球踢开,不幸的是,这只羊今日或许肠胃不好,鞋一踢,不仅没将粪球踢开,反而在鞋面上碾出一道湿软便痕。


    “完啦。”肇事的小孩朝同伴吐吐舌头。


    许思睿脸都绿了,拽住祝婴宁的衣角大声喊:“停车!停车!”


    “怎么了?”祝婴宁放缓了车速。


    他干脆利落跳了车,被工作人员搀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却是死活也不肯回到车上了。


    于是只能步行。


    还剩足足八公里路程,许思睿趿着惨遭荼毒的球鞋,深一脚浅一脚跟在摄制组后面,全靠意志力撑着才没昏过去。乳酸在腿部堆积,酿成沉滞的酸意。他咬牙坚持着,脚步沉沉,啪嗒啪嗒。


    不知究竟走了多久,望不到尽头的深山里总算出现了一座村庄,零星几点灯火拓出了村庄的外形。


    以前许思睿对村庄的一切想象都来源于江浙一带受改革开放之风眷顾的新村庄——鱼米之乡,红瓦白墙,片片稻田迎风招展。可眼前这个村庄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它看起来更像鬼屋。


    走近了,只见村口竖着一块写着“祝家村”的破落石碑。


    村庄依山而建,总体走势是向上的,祝婴宁在村口放下阿伯和小孩们,将牛车拴进村底的屋舍,这才领着摄制组和面如死灰的许思睿,顺着歪歪扭扭的沙石路,一路向上攀爬,来到了最顶上的一家。


    “这就是我家了。”


    她回身向许思睿介绍。


    许思睿环顾着这间四面漏风的小破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你家?这真的不是猪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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