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南作铺。
商雨霁找了扬州城中好些工匠,最终定下杨柏推荐的城南耿执。
他经营着一间看来时间久远的作铺,店铺朴素,瞧来与其他作坊无差,若不是杨家帮在扬州经营多年,杨柏也不会知晓,耿老木匠似与墨家有干系。
工匠是定下了,接着商雨霁去作铺下单子。
商雨霁把需求同耿执说明,待他备好胶泥的料子,才能进入下一阶段。
“需选质量上乘的黏土,晒干,碾碎,去杂,加清水置于缸中,搅拌成泥浆,再让其自然沉淀。”
耿执坐在藤椅上,执笔记着话中的要点。
“撇去浊水,待泥料水少,可将上部泥料挖出备用。”
“随后晒干泥料……”商雨霁望了还未吐芽的枝丫,“一是阳光曝晒,但今仍天寒,日光不胜,就用第二个法子,把泥料放入布袋,让水从布袋渗出。”
“这是第一阶段,再之后等泥料好了,要用棒槌反复捶打泥料,将其捶熟,制成相同大小的泥胚,置阴凉地……”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耿执提笔的手顿住,停了片刻,见她实在不愿再提,抬首,悄然放下手中的笔。
他大概猜得出后面还有步骤,如今她说的,不过是他能知晓的部分,剩下的内容,该是得换另一种方式才能晓得。
商雨霁弯了眉眼:“不知耿老可愿接下活计?”
“商姑娘言笑了,耿某就是靠手上功夫吃饭,价钱到位,耿某自是应下。”
“虽说如此,我还是事先说清,这个活计一旦接下,之后劳烦耿老莫要同他人声张。
为确保,需请你入府中待上一段时间,直到事情结束,亦或是,府上派人来,与你共度一段时日。”
两个选择,无疑都是派人监视他的行动,以免从他处漏了口风。
若是要使用活字硬刷术,其实以铜活字为最佳,不用担心凹陷不齐或是用的时间久了,笔画出现磨损,字迹笔画不清。
但铜铁对技艺的要求过高,其中的投入不是一笔小数。眼下阳城开战,用铜铁给将士们制作武器都不足,因而铜活字率先被放弃。
再然后是木活字与泥活字,木活字制作较泥活字方便些,成本也更低,但有一局限,便是耐用性较泥活字差。
胶泥脆,但持久,木耐性差,但便宜,两者间不需较谁更好,而是选择谁更合适。
便宜的木活字多是民间百姓首选,但商雨霁想做的,是要印刷出品目与数量繁多的书册。
铜活字暂时做不了,泥活字就成了首选。
当下的朝廷与地方,多是举孝廉进官府,虽说目的是以德行与才能而非家世入朝为官,意欲打破世家垄断。
但只要能以主观判断来做出的决策,自然而然会形成新的门阀垄断与腐败难题。
能靠走动关系拖人进朝的,举荐者自然更愿把名额安给相熟的或送重礼的人。
皆时,举荐的关系网,天然让他们成为同营,在朝中双方互相照应,汲汲营营。
利用举荐的权力继续扩大己方势力,愈来愈多地汲取财富宝物,如鬣狗一般,毫不满足。
科举制,不重世家,一律取决考试,抑制门阀,用人权收回中央,最重要的是,教育普及。
身为九年义务教育的经历者,商雨霁可太明白教育的重要性。
而要推动科举制取代举孝廉,必要的环节是开民智,增加民间的识文认字率。
否则,占据着大多书籍的豪族世家,在科举考试中不出意外能考过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到最后,推行科举,不过徒劳一场。
要让百姓识字,百姓也得先有字来识。
眼下的书籍靠誊写记录,一方面限制了书籍的数量,另一方面也局限了知识的传播。
解决此法的,自然是更便捷地印刷出书册,减少平民百姓获取知识的成本。
当然,眼下谈论推行新制度为之过早,商雨霁所做的,不过是未雨绸缪。
待长公主登基,整治朝中势力,科举制便能发挥奇效,而这些泥活字,将会起重要作用。
“耿老,你意下如何?”
耿执听闻过商雨霁的名声,这些泥块,在此时可能不过几块简单的泥胚,但之后谁也说不准。
毕竟城西荷花道的商姑娘,并非常人。
可若是要就此踏足朝廷纷争,又与他遁世离俗的意愿相背。
似是知道他的担忧,商雨霁补充道:“这仅是我个人雇佣,与他人无关,若出了意外,商某愿一力承担。”
起码不会将他牵扯其中。
耿执心中本就对她要用泥胚子作甚感到好奇,又听即使事发也不会被牵连,心中意动。
最后,耿执思索着:“耿某再问一句,此物可会带来灾祸?”
“并不,甚至可称福泽万民,造福千秋。”
仅剩的一丝顾虑也无,耿执拍板,签下了商雨霁的单子。
契书签定,耿执连忙问道:“姑娘可否说说,此物到底用来作甚?”
商雨霁收好契书,笑得明媚,却道:“暂时还不可,待到时机成熟,耿老自会知晓。”
竟是愈发叫耿执好奇了!
回府路上,解决了又一桩难事的商雨霁浑身轻松。
路过糖葫芦,商雨霁心里估算着府中的人,再瞧草把子上的糖葫芦串,果断掏出钱袋,包圆了上面剩下的糖葫芦。
老翁看她一手拿不下所有糖葫芦,决定送她回府,再让她叫府上的人拿走糖葫芦。
结果商雨霁想了想,又花了二十文,将插放糖葫芦的草把子一齐买下。
就这般,商雨霁抗着不算沉的草把子,一路回府。
等到了府邸前,她掏出一张绣有梨花的手帕遮脸,只露出眉眼,再将草把子扶在一旁,静静等待有缘人上门。
不消片刻,从福来客栈回来,打得衣裳沾染泥尘的江溪去也回了府上。
他今日应林明山邀约,带上师父给的上好长鞭,又与林明山打了一架。
虽然打得狼狈,但不妨碍江溪去回府前,买了福来客栈的招牌菜。
他脚步飞快,稳稳提着食盒赶路。
心里念着阿霁回府就可以吃上福来客栈的招牌松鼠桂鱼,念着念着,府邸门前亭亭站着一人,看身形,他一下认出了她的身份。
——阿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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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溪去加快步伐,就差整个人扑了上去。
余光瞧见一道身影匆匆跑来,遮面的糖葫芦贩子商小贩扬手招呼:“郎君,走过路过不错过,要不要买上一串糖葫芦!”
飘逸的长发束在墨玉发冠中,他停下脚步,长发仍坠在脑海晃动。
“要,多、多少钱?”江溪去微喘着气询问。
商小贩眯起双眼,像极了不良小商贩,狮子大开口:“一两银子一串!”
“等一下……”江溪去一手提着食盒,摸出袖中的钱袋,捧到她面前,“里面还有五两,我要五串。”
“……”商小贩难得遇到让她这般无言以对的客人,扯下遮面的手帕,恨铁不成钢戳着他的肩,“你被宰了你知道吗?糖葫芦十文一串,再如何也不该是一两一串,而且你就只有五两,都拿来买糖葫芦,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云销……”江溪去弯着眼,扬起笑,“只给云销宰。”
笑得太过稚气,商雨霁又戳了他的唇角:“行了,把银钱收回去,先回府。”
随后,江溪去一手抗着草把子,一手提着食盒,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听她絮絮叨叨念着出门在外聪明些,不要被不良商贩坑蒙拐骗,他一句一句应下。
把装有松鼠桂鱼的食盒给了赵嫂,两人就开始给府里的人分发糖葫芦。
分完,正好剩两串,两人一人一串,江溪去夸奖道:“云销好厉害,买的糖葫芦刚好每人一份。”
“那是自然。”
想起他来的方向,商雨霁大致扫视他一圈:“伤得不严重吧?”
即使他天赋再异禀,打赢林明山也不是眼下能做到的事。
也不知这次又伤到哪里,她要是给他上药,若一个不慎刺激蛊发,难免适得其反。
她可不想人还伤着,就被迫进入另一场战斗。
不能帮忙敷药,她倒是可以煮碗补汤,给他补补身子,恢复得快一些。
江溪去摇首:“我努力躲开了,伤得不重,后天就好了。”
她没有问战果,若不然知道这次的结果是平局,只怕是惊讶不已。
商雨霁掏出藏了一路的定胜糕,色泽淡红,松香软糯,江溪去愣愣接过,一时忘了动作。
她扬起下颌:“给你的,总有一天你能打过他的。”
“云销……这是给我的?”江溪去小心捧住它,不可置信。
像糖葫芦一样,阿霁在买货时,多会带上府里的其他人,他知道,这都是因为阿霁好,总会想着大家。
但这份定胜糕,仅是他的。
商雨霁环手,压着身靠近,抬眸盯着他瞧,笑吟吟,压低声音道:“当然是你的,只给你的,不要告诉别人哦。”
“怎么又哭啦?”
他整一个人像没了力气,软软倒在她身上,就着贴近的距离,细声道:“阿霁……你真好……”
“我可是顶顶的好。”
“嗯!阿霁是世间最好的人!”
见他眸中水雾氤氲,好不可怜,还不忘肯定她的话,商雨霁笑着抹去他如荷露坠落的泪:
“好了,哭的时候吃糕点可是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