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蕴如心头一梗,她是见过世家薄情的,却不曾想人竟能做到如此,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我不是想这样的,阿姐,我不想这样,我愿意让阿蘅跟柳家的人回去,是想保护她,不想让她跟我一块被困在这宫禁之内……”
李洵崩溃哭喊。
“我知道。”李静和轻拍着他的背,柔声细语的,“阿姐知道你是为了她好,阿姐知道。”
“既然是为她好,那太子你更不消如此生气了。”
李洵不解,愕然的抬头,瞪圆了眼睛看李静和。
李蕴如寻了个位置坐下,接过姐姐的话说:“如今这局势……蘅姐姐要是将孩子生下来,她会成为世家口舌之争的主角,一个没了声誉,又带着孩子的女郎,纵使是世家贵女,那将来联姻也得斟酌再三,而失去了利用价值,蘅姐姐在柳家的日子,不会比在宫中好过。”
李静和没想到一向天真烂漫,只在意着今天,不在乎明日的妹妹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她吃惊的盯着人看了好半晌,直到李蕴如问:“阿姐,我说得可对?”
这才堪堪缓过神来。
“对。”
李静和肯定她的这一番言论,“如今王室衰微,世家有心扶萧相,自是要做点什么,来跟王室切割的,阿蘅是世家出身的贵女,又是太子妃,自然是被当作了投名状。”
“可是那孩子……”
那孩子是他们盼了多年才得来的。
李洵同太子妃柳雁蘅成亲六载,可一直无所出,饶是如此,李洵的东宫从未添过一个美人,一房姬妾……
这或得益于齐宣帝同贞元皇后做的榜样,两人是患难夫妻,不离不弃,即使登基多年,享尽世间的富贵,朝臣亦多次提出选秀,送世家贵女入宫,亦未动摇,太子李洵受父母辈耳濡目染的影响,在感情上也专一不变。
不管当初因何走到一起,这六年时间的恩爱夫妻,是毋庸置疑的。
也许是上天见怜,不忍他们如此,终于在今岁年中,柳雁蘅查出了有两个月的身孕,谁曾想……
唉,说到底是天意弄人啊!
李蕴如不禁想到她同燕宁……
自己的兄长同嫂子如此恩爱,尚不能在这局面下两全,他们呢,以利益结合,真情假意混着,不过互相利用,待它日这李家天下真倾覆后……
燕家要他另择高门嫡妻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抬眸去看燕宁,他静站一侧,身姿英挺,不动如松,只有衣袂蹁跹,随风而动,西落的日光透过窗扉打在他的身上,仿若洒上一层薄薄的金辉。
他是醉玉颓山的神子。
这样一位倾世家之力培养出来的佳君子,当真会在自己跟家族之间,选择她吗?
“怎么了?”
察觉人的视线,燕宁偏过头来,低声问了一句。
清润的嗓音入耳,将她那些思绪打散,人回道:“无事。”
李蕴如收拢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家兄长身上。
这一出事对其打击甚大,纵使在姐妹二人如何说亦不能自持,为了不打扰齐宣帝的休息,便由华阳公主李静和做主,将他送回了东宫休养。
贞元皇后听说后,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感慨一句:“时也,命也”便也说不出什么了。
……
李洵离开,姐妹二人又在殿外等了好一会儿,内殿的人悠悠醒转,这才得以进去。
齐宣帝的身体越发的差了,日前偶尔还能起来走走,可如今整个人几乎都在床榻上度过,一天醒着的时候,是少之又少。
他病着,吃什么也没胃口,人瘦得可怕,明黄的寝衣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挂着,犹如一个衣架子罢。
人眼神也不太好了,好半天这才认出李蕴如跟李静和来,再是燕宁跟秦湛。
确实如燕宁所说的,看到他同来,人更安心,辨认出燕宁的一瞬,他激动的连连道了两声“好。”
抓着她的手,又将燕宁的手覆在上边,欣慰道:“看到你们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都这样了还念着她,李蕴如红了鼻头。
人抓了他们一会儿,又是伸手过去,抓住李静和的手,像是忏悔一般道:“这么多年,委屈你了,你是父皇最大的骄傲。”
李静和素来不爱哭,毕竟长姐的身份压着她,永远要做弟妹们的榜样,给他们支持,心理总绷着一根弦。
她不需要别人的认可,然而,当有人肯定她的时候,心理那一根弦就崩了,眼泪汹涌而出。
人哭着向齐宣帝承诺,一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也会将华安妹妹劝回来。
宣帝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为他人再如何,从今而后,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便罢。”
提到华安,宣帝苍迈看透世事的眼睛也变得湿润起来,他拖着长长的调子道:“华安亦有她的归宿,不需要再去打扰了。”
……
人如同交代遗言一般,交代了许多事,在最后清醒的不到一刻钟时辰,将她们赶出去,单独留下了燕宁。
谁也不清楚那一刻钟里,齐宣帝究竟跟燕宁说了什么,只是他出来的时候,神色十分凝重,少了之前的坦然自若。
“怎么了?”
“无事。”
燕宁不说,李蕴如也不多问,几人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宫。
回去一路上,李蕴如像个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一句话没说,燕宁也没开口,两人就这么以一种诡异的氛围相处着,直到回到燕家,直到入夜时分。
秋日的夜太静了,静得人那些心思,在它之下,都会无所遁形,也会让人生出许多遐思来。
她睡不着,望着拔步床顶上的麒麟发了一会儿呆,试探性开口:“燕长君,你睡了吗?”
“没有。”
“那我们聊聊吧?”
“好,聊什么?”
聊什么呢?
李蕴如并无太多想法,或者说,她有太多想说的了,可最后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只剩下了这一片静默。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交错着,李蕴如神思游走,回到一年前。
梨花树下,惊鸿一面,她没再反对这一门亲事。
四月初八,人一袭繁复的红嫁衣走出宫门。
齐宣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出嫁,上京十街,啰鼓声喧,仿佛全天下都在为他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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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只是假像。
走进这道门,她才发现,宾至客满,盛大的热闹之下,更多的是算计。
可那时她骄傲,总觉得自己可以越过这些去。
这个萧萧肃肃,朗朗清举的夫君成了她跟世家对抗博弈的棋子。
他们待她恶劣一分,她就在他身上讨一分。
他风光霁月,爱雅静,喜致洁,不染凡尘,她偏要将他拉下来,滚到泥沼中……
她将他视作自己的玩物,要折辱,要征服,可自己玩着玩着先上了心,尽管她一直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然这是事实,人上心的时候,总会要求得更多,不仅仅再是身体上的契合,不再是利益相交下这种表面的和谐,而是希望他真的待她有几分真心,希望他身边只有自己一个……
她不愿意,他身边将来有一天,有另外一个女人,他会像现在对她一般,也是这样,配合着她的一切……光是想一想,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好像被割裂成了碎片。
卢家那一场,让她认清了现实。
他们本就是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没有这份利益,根本就不会牵扯到一起,而即使牵扯了,两个人谁也不会为对方妥协,所以这注定是没有未来,她想要的东西,只是妄想,根本不可能。
她放弃了。
可他太坏了!
偏偏在这时候又给人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他追到了上京,他在揽春阁自伤,他红着眼,哽着嗓子说自己是干净的,让她别不要他!
那一滴眼泪流到了她心里,原本坚如磐石的心又不觉动摇起来,哪怕清楚最后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今日在乾元宫,太子哥哥的那一幕幕,再次触伤了她。
他们的今日,也许是她跟燕宁,不久的将来。
“燕长君,你不要娶别人好不好?”
低低嘶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尤为清晰,是难得的软意,还带有些不确信,是恳求。
“你就算要娶,也等我死了再娶罢。”
燕宁并没有回答她。
李蕴如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撇过去,人躺得笔直,分明的五官让夜画下了轮廓,澄亮的眼睛望着床顶……
很平静,平静得她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我没有说一定。”
她噎下喉口发酸的苦意,故作不在意的说,“其实你要娶,我现如今也做不了什么,只是我想啊,你别娶,在我死之前,因为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从我父皇母后,到我的两个姐姐,再到阿兄,都身边认了谁便是谁,不曾有第二个人,你要那么快娶第二个,或者纳其她人的话,我会被笑话的,我出生以来,就吃了几年的苦,打小锦衣玉食的,做什么都有人哄着,这么被笑话,好丢人啊,但死了就没关系啊,反正人都没了,到时候你爱娶谁便娶谁,我都不知道了,笑话也无所谓了,要运气好些,那些民间的话本子里还会写我可怜可叹呢,也算托你燕家的福,名流千古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声低沉的哑音,随即李蕴如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一个高大的黑影映在她眼前,幽深晦暗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她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