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宣布放假的那天下午，四处都变得空荡荡的，这是因为许多学生的家人早早便来接他们。
蒲葵儿的家人也来了。
我远远眺望到她，看见她换了新衣服，头发也打理过了，短短的卷发精致地贴着脸颊。
她弯腰，预备钻进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外，一位穿着典雅的妇人手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猜想，那是她的母亲。
我望着这一幕，心里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嫉妒。
我明明知道，她这次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可我就是忍不住嫉妒她，忍不住想，她被淘汰了又怎么样？
她的人生还有其他可能，新的生活，新的职业，新的喜欢的人。
我和她不一样。
假使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我，没有人会来接我，我甚至没有地方可去。
我的年纪太大了，孤儿院不会再要我，院长会说该由其他人照顾我。
我的丈夫。
他会用他的身体“污染”我、再由修女夸赞我“圣洁”。
我想象到那样的生活便觉得窒息。
于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想方设法留在这里。
留在这座没有爱的学院里。
未来一定还会上演冷漠、残酷的事，还会有其他的“蒲葵儿”遭到不公的对待。
那时，我会做些什么呢，我会和今天一样沉默、一样怯弱吗？
还是说，我会宁肯赌上失去一切的代价，也要作出不一样的选择呢？
我不知道……
-
傍晚，我收到学院通知，前往柏城市中心的车明天早上就会抵达学院门口。
我和余下的没有人接的学生都将搭乘那辆车。
“我也会上那辆车。”
安对我说。
我侧头，望向她，看见她站在自动售卖机前，将一大叠餐券一张、张耐心地塞进去。
我猜，她是想要把这学期余下的餐券全部花光。
老师们和我们不同，他们不按照月份，按照学期发放券。
咕咚，咕咚。
自动贩卖机连续吐出食物。
安弯腰，将它们收进她提着的篮子里，我看见有蛋糕卷、肉松面包、奶油面包等。
我咽下一口唾沫。
我保准安没有看见我眼馋的模样，可她还是在装满篮子后，把剩下的食物都给了我。
“你留着路上吃。”
“谢谢您。”
我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食物，心想这根本不是路上的量，省着点，它们都够我度过假期。
我还可以把它们分给孤儿院的孩子们。
他们看见我带回这么多昂贵的食物，准会羡慕我，他们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会说……
我脸上的表情大概一会兴奋、一会惆怅，安频频看我，像猜到我的心事。
我的心事实在太多。
蒲葵儿被淘汰、枪是不是松本给她的、崇泽的试验、影子给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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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的理由。
还有，还有时念——
我想，我今天下午面对蒲葵儿时感到的嫉妒，不只来源于她的妈妈、她的家庭。
还来源于她从灰石那里得到的爱。
灰石喜欢她。
他们两个是在彼此相爱的情况下，一起做了那种亲密的事。
我好羡慕他们啊。
对我来说，和时念牵手、拥抱这种事都是奢求，更亲密的事就只存在于妄想中了。
比如说某年某月某日，有人撞向我的后背，我朝前跌倒，嘴唇那么巧和时念的碰到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可以再想下去，我要脸红了！
我捂住脸，安奇怪地看我一眼，我打赌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我的思考已经进入我的专业领域。
爱的领域。
说到爱，我又想回蒲葵儿和灰石，我想到一个问题，蒲葵儿走了后，灰石要怎么办？
我小心隐去姓名，拿这个问题问了安。
“安老师，被淘汰的学生，他们的使魔会怎么样？”
“它们会暂时自由，在学院等待新的契师和它们结契，直到——”
“直到？”
“直到规定的时间结束，如果还没有人愿意和它们结契，它们就会被处理掉。”
我怔住，“安老师，处理是什么意思？”
安没有回答我，她只是转头，眸光冷淡地扫了我一眼。
表情就如在说：耿晚，不要总问愚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