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瞧着这样的沈娇,心里憋着的那一口气再也兜不住。
她眼神朝着沈娇那儿一挑,嘴里啧了一声,活脱脱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沈家也是奇了怪了,我娘说了姑娘家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若是什么活计都不会做,那日后还不是要被婆家嫌弃?”
“娇娇,不是姐姐说你,你也要学着干点活呢,现在你家里人疼你,可以后嫁人了要怎么办?小姑娘可不能这么懒呢。”
这话好似善意的提醒,可字字句句都透露出王翠花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优越感。
沈娇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比她高不少的大姑娘,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抿着嘴不说话。
边上的两个小姐妹有点儿慌了,说笑归说笑,要是把这祖宗惹哭了免不了被沈婆子追到家里骂一顿。
“翠花姐……要不走吧,和小孩子说啥她也听不懂。”
“姐姐头上的头绳真好看呢。”
就在两个小姐妹拉着王翠花要走的时候,沈娇突然笑眯眯的指着她头上的红头绳开口。
那是一根样式普通,没有任何出挑之处,甚至尾端都有些开线的红头绳。瞧着便是用棉布染了色出来的,并非什么精巧的玩意儿。
在黄石村这样一个小村子里,就算是这样的东西也是不常见的,沈娇一个女娃娃瞧上了倒也不奇怪。
王翠花耳朵一红,手不自觉的抚上红头绳,轻哼了一声。她也不理会沈娇的话,扭着腰就走开了。
要不说小孩子好骗的很呢,她们三个在这儿阴阳怪气了这么久,沈娇就像个木头似的没反应,眼里只有红头绳。
她心中对沈家的宝贝蛋子沈娇越发不屑起来,却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沈娇瞥了一眼走远的三个人,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紧了紧手里的篮子,跨着大步子朝田里走去。
正午的日头实在是晒得太厉害了,等沈娇到田里的时候衣服都已经湿透了,鼻尖的汗都顺着滴下来,头发也被汗湿了又晒干。
原本还在念叨沈二娘怎么这么晚了还没送饭过来的沈婆子,远远就瞧见了沈娇提着篮子往这边走的身影,吓得将手里的家伙事儿一丢,一边叫着心肝儿一边小跑着赶了过去。
“娇娇,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奶不是和你说了正午晒得很,好好待在家里么?二郎媳妇那个不省心的,自个儿的活计不做,倒是好意思打发一个小娃娃来做……”
沈婆子一边心疼的接过篮子,一边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沈娇头上的汗。
结果就是沈娇原本还算干净的脸上立马就多了一块泥印子。
沈娇一瞬间咬紧了牙关,强忍着没有去擦那块泥印子,反倒是笑眯眯的冲着沈婆子说道:“奶,家里的猪要下崽子啦,娘实在是走不开。娇娇不想让奶饿肚子,就抢着要过来了。”
“还是我们娇娇心疼人,是个好孩子!”沈婆子极其好哄,一下便喜笑颜开起来,“快来树下歇着,这地方晒的很!”
沈家的田在这片田地的最边上,有几颗遮阳的树木留着,沈二郎和沈大伯已经在下头坐着扇风了,一个个脸上都被晒得通红,沈二狗更是像个累惨了的土狗一样伸舌头。
沈婆子将篮子送过来的时候,沈二狗是第一个跳起来找饭吃的。
说是饭,里头也没点儿像样的东西,只有几个黑黢黢的馍馍,还有单独放着的咸菜,连点儿荤腥都瞧不见。
馍馍是隔着水蒸好的,虽说路上晒了点,好歹还算是软和。
沈二狗还没来得及失望,就在篮子的角落里瞧见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那是一个鸡蛋!
鸡蛋瞧着不大,可在一众黑馍馍当中尤其显眼。
他一把将鸡蛋捞了出来,欣喜的冲着沈婆子叫道:“奶,今天有鸡蛋?”
“鸡蛋?什么鸡蛋?”
沈婆子皱眉。
家里下蛋的鸡没几只了,前几日因着沈娇落水了要养身子,把沈二狗的鸡蛋都贴补给了沈娇,如今哪里还有多余的鸡蛋?
“我想着我身子已经好了,就把鸡蛋带来给爹爹和奶吃。”
沈娇的声音不大,可却听得沈二郎热泪盈眶,黑壮的汉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真心实意的叹了一口气。
“我都说了养女儿好,别人还不信,瞧瞧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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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哎,都是自己生养的,咋就差这么多嘞?”
说罢还意有所指的瞧了一眼沈二狗,眼里的嫌弃一点也不遮掩。
沈二狗是个没心没肺的,拿着鸡蛋像个傻子一样咧嘴笑。
可惜了,笑声还没落下,手里的鸡蛋就已经被沈婆子一爪夺了过去。
“奶……我的……”
“给老娘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馋狗似得玩意儿,昨晚那个蛋不够你吃是吧?”
提到昨晚那个鸡蛋,沈二狗很有眼力见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只能认命的拿起黑馍馍夹咸菜啃了起来。
沈婆子则是一手拿着鸡蛋,一手冲着另一边的田地里吆喝了一声。
“周家小子!”
听到这名字,沈娇朝着那方向看了一眼。
一个半大的少年拿着镰刀,在稀疏的苗堆里缓了半晌才直起腰来。
自从刚醒来时候那次见面,沈娇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周景清了。
不过她也时常从沈婆的话里知道隔壁周家的情况。
周寡妇不是本村的人,刚来村子里的时候肚子还大着,只说是流落在外家人都死绝了,孩子爹也没了,当初生周景清的时候沈婆子还去搭了把手。孩子出生以后,周寡妇一个妇道人家硬生生的将孩子拉扯大了,还让他学了几年私塾。
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人对周寡妇的猜测也渐渐多了起来,之前沈二娘说的那大户人家丫鬟的传闻就是这么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周寡妇是个脾气硬的,这么多年下来非但没有和沈家处好关系,反倒是基本没有往来。
要不是周景清这次顺道救了沈娇,沈婆子根本不会理会周家人。
“沈婆婆,怎么了?”
周景清走的很慢,气都有些喘不匀了。他的面容是少见的清俊,也不知是承袭了周寡妇的模样,还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沈娇细细瞧了一眼这少年,只觉得他这小身板瞧着就像是个读书人,一点儿不像是种田的料!
懒得和周景清废话,沈婆子避开了周景清长满血泡的手,将鸡蛋塞到他衣兜里。
“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