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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十四章

作者:脆甜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崇华宫前有一栽满荷花的水池,此时正值初春,干枯的荷叶群姿势怪异地浮在水面上,远远望去,像是一枝枝歪曲折断的毛笔插进池中。


    站在桥上的江清棠低头看向平静的水面,神思恍惚。


    李瑞的意思她听懂了,他有意与大兄结识,望她牵线搭桥,做个顺水人情。


    他是太子之子,陛下所封的晋王,朝中多少文官武将想要巴结的对象,想结识谁想拉拢谁,从来都是一句话的事。


    还用府中女眷传话?


    江清棠不明白。


    似是看出江清棠的疑虑,李瑞主动解释道:“先前我确实与你兄长见过多面,可惜都没能结交。我素来喜欢字画,你兄长的字乃是天下闻名,我们不谈政事,不以君臣相论,只做知音。”


    “若是以我的名义传唤,难保你兄长不会多虑,故以娘子名义传话。”


    江清棠察觉到李瑞不再以“本王”自称,语气也比昨日缓和许多,心中奇怪。


    “殿下的的意思,臣女明白了,日后定将殿下所言传达与家兄。”


    李瑞身姿挺拔,通身皆是刚正严肃的气派,又有贤王的美名,江清棠觉着,李瑞与阴险狡诈的李珩不同,这其中,应该并无圈套。


    李瑞并不知晓江清棠心中的提防与戒备,他犹豫着,开口道:“不知江娘子平日里喜饮什么样的茶?”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江清棠有些愣神,她着实搞不懂李瑞心中的所思所想。


    江清棠心不在焉地答道:“臣女并无特别喜欢的。”


    她不经意间侧目瞥向桥下的水面,看到一道倒映于水面的身影正朝他们缓缓靠近。


    江清棠回头,猝不及防地撞到李珩结实的胸膛,她吃痛一声,下意识后撤,想起身后是李瑞,又猛然停下步子。


    前有狼后有虎,江清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站在两人中间,退无可退。


    李珩上前一步,故意拉近与江清棠的距离,他关切地问:“江娘子没事吧?”


    李瑞也上前一步,“若是撞伤,不妨请来太医瞧瞧。”


    江清棠蹙眉,心中升起股不祥的预感。


    一个疯子,一个夫子,遇到这两人,总归是没好事。


    江清棠:“臣女无事,只是九公主吩咐臣女做的风筝还未做完,请两位殿下恕臣女先行离去的罪过。”


    李珩勾了勾嘴角,声音清朗温润道:“今日劳累,姑母知道宫外一家酒馆的菜品不错,与我商议好了出宫,不知江娘子可否赏个面子?”


    “至于皇兄,想必政事繁忙,无瑕与我们这些几人玩闹。”


    江清棠了解李珩,此番话定是他胡编乱造,陛下溺爱九公主,极少让九公主出宫,九公主怎会记得宫外有什么酒馆?


    不知李珩又在耍什么把戏。


    不等江清棠开口婉拒,李婼凑了过来,朝她比划道:“阿棠,陪我出宫玩吧。”


    江清棠不好推脱,只得应下来。


    可李婼不会言语,桌上只有她与李珩交谈,着实怪异,再者,她也不愿与李珩相处。


    江清棠瞧向李瑞,“晋王殿下,不如同我们一起前去吧。”


    李瑞正有此意,点头应下。


    李珩面色不虞,却也无可奈何。


    *


    几人身着便衣,到了西市的一家酒馆。


    酒馆大堂内人声喧闹,这里大多是平民百姓来此吃饭饮酒,忽然来了几位衣着不菲的贵人,一时间声音减弱了几分,里面的酒客纷纷朝门口的几人看来。


    江清棠不习惯成为人群的焦点,提议道:“不如去楼上的雅间?几位殿……郎君们意下如何?”


    李瑞点头,虽说他们出来,身后跟了不少藏在暗处的暗卫,可这大堂内里鱼龙混杂,他们的装扮招人耳目,总归是不安全。


    环顾四周后,李瑞微微皱眉,要是刺客出手,这里便有三处地方可供藏匿。


    李珩却笑着说:“既然来了这儿,自是要体会这人间烟火气才好,这大堂内有说书人,说的故事倒是有趣。”


    这时候,李婼拉了拉江清棠的袖子,笑意盈盈很是开心,“阿棠,我想在这里,不想去楼上,这里人多热闹。”


    江清棠转述给李瑞李珩,几人在大堂内的一个偏僻靠窗的角落坐下。


    这家店的小二见几人气质不凡,喊来店主,特意紧着他们这桌的菜上,最后,年过半百满脸褶子的店主还特意送了盘店里的特色,樱桃酥山。


    江清棠盯着满目琳琅的菜品,一时间恍惚起来。


    这家酒馆,李珩带她来过很多次。


    那时这家店主,也送了她与李珩这样的樱桃酥山。


    刚成婚的那两年,每当她待在王府里待烦闷了,李珩总是想着法子哄她开心,这家酒馆的菜,最得她心。


    旧事涌上心头,江清棠胸口闷的慌,以至于没听到身后的说书人所讲的故事。


    直到耳边响起如雷乍起的掌声,江清棠才骤然回过神来。


    她听清说书人口中所讲的故事。


    “相传西凉国初代国君赫明连与国后鲜于氏,年少成婚,深情厚谊,共育有两女一子。”


    “赫明连在鲜于氏的帮助下,一统西南二十六个部落,建立西凉国。北挨匈奴,东临大梁。”


    “建立西凉后,赫明连却并未立战功赫赫的鲜于氏为国后,而是迫于无奈,为了西凉匈奴交好,另迎匈奴公主为后。鲜于氏听闻,一怒之下,与赫明连和离,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西凉。”


    酒馆大堂内传来一阵唏嘘。


    年过七旬的说书人摸了摸白胡子,安抚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上天是绝不会看有情人分离的。”


    说书人一边顺着雪白的长胡子,一边摇头惋惜道:“鲜于氏不知所踪后,赫明连派人到处寻找,两年内迟迟没有半点鲜于氏的音信。这两年间,赫明连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啊。”


    说书人话锋一转:“终有一天,赫明连派出的人在大梁边境小城,找到了母子几人。赫明连用血写下认罪书,一国之君跪在鲜于氏面前,求取鲜于氏原谅。几个孩子也纷纷跪下,求自己的母亲原谅父亲。”


    “鲜于氏痛哭流涕,原谅了赫明连。两人回到西凉后,匈奴公主被两人的情意所动,自愿为鲜于氏让出国后之位。”


    听到这个结局,大堂内的人高声叫好,掌声阵阵。


    说书人说到振奋人心之处,情难自禁,扬起手重重拍下手中的木板,“赫明连与鲜于氏破镜重圆,重修旧好,匈奴公主胸襟宽怀,愿意让出国后之位,接纳鲜于氏的孩子,与鲜于氏以姐妹相称和平共处,此乃一大佳话啊!”


    “且赫明连一国之君,竟真能为一女子下跪,此间气度,着实令我等敬佩!”


    众人听得起劲,江清棠却听得直皱眉。


    坐在对面的李珩垂眸喝酒,余光一直在江清棠身上,绝大数时候,她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如今连连皱眉,想必是实在不喜这个故事。


    一旁的李瑞只低头品茶,他只觉得这个故事确是无趣,民间就是如此,只提西凉国君国后的情爱之事,不提他们早年间攻打二十六部落的勇猛。


    不同于几人,李婼失聪,并不知说书人讲了什么,看到其他人鼓掌,她也来捧场,她喜欢这样的场合。


    江清棠思索再三,站起身,问说书人:“这位老伯所讲的确动人,可我有不同的讲解。为何西凉国后没有自己的名姓?”


    上了年纪的说书人眼神不好,他眯着眼才勉强看出,不远处站起来的,是位穿青衣的年轻女子。


    见说书人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江清棠轻笑一声,离开位子,朝大堂中央走去。


    “西凉国初建之时,收了不少来自二十六部落的勇士,他们骁勇善战以一抵十。彼时,西凉兵强马壮,国力雄厚,并不需要靠牺牲国君的色相,以和亲的方式来与匈奴交好。


    “而且,就算是匈奴率领铁骑西下,西凉也未必会败给匈奴。”


    江清棠在大堂内踱步,冷静分析道:“倘若是怜惜百姓,不愿再起战火,倒也还说得通,可据我所知,赫明连本性残暴,在位的十几年间,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修建陵墓与寻欢作乐的行宫。这样一个国君,不见得会为了百姓割舍旧爱另娶新欢吧。”


    “为何抛弃发妻另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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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人,其间原由,也只有西凉国君赫明连知晓了。”


    江清棠叹了口气:“至于鲜于氏为何原谅赫明连,恐怕并非是世人所传。”


    “一个能上战场杀敌的女子,在知道丈夫要娶其他人后,第一反应不是哭诉与自暴自弃,而是狠心割舍带着孩子离去,这样的女子,又怎会甘愿困于宫廷,怎会愿意迁就?”


    “依我所见,赫明连以母族与孩子相挟,以国君的脸面相逼,这西凉的国母,她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夕阳西下,霞光穿过窗间,笼在江清棠身上,她的声音沉稳有力,“鲜于氏敢爱敢恨,心悦一人时便赴汤蹈火鼎力相助,对方辜负自己后便及时抽身不再纠缠,如此重情重义的奇女子,难道不比薄情寡义的赫明连更值得敬佩?”


    堂内众人窃窃私语。


    说完后,江清棠长长吐出一口气,她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都不许她今日沉默下去,哪怕她知道此举莽撞,有失妥当。


    一直静静看着江清棠的李珩举起手叫好,带动了酒馆其他人。


    李瑞也鼓起掌来,发自内心的赞赏江清棠。


    说书人脸上挂不住,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娘子竟敢砸了自己十几年的招牌,他质问江清棠:“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怕不是在胡诌!”


    江清棠:“我曾读过来自西域的一本书,那上面,就记着此事,是两百年前,路过西凉的一位僧人所写。”


    说书人不再言语,带着一肚子气离开了酒馆。


    重新回到位子上,李婼好奇方才都发生了什么,江清棠颇有耐心地向她一一道来。


    李婼全神贯注地看江清棠用手语向她讲述,等知道整件事情后,不由自主地夸赞江清棠。


    “阿棠,你说的真好!”


    江清棠笑起来,抬头间,正巧与李珩目光相撞。


    方才李珩替她解围,她不知要作何感想,其实她更希望,李珩能像之前一样。


    两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两人动作过于默契,李瑞看在眼里,他抿了口茶,道:“想不到江娘子对西域的史书还有所了解。”


    江清棠:“不过是看着玩,与殿下自是比不得的。”


    “我那里有许多藏书,等得了空,江娘子可挑些感兴趣的拿去。”


    素来听闻晋王藏书众多,有许多已经失传了的孤本,江清棠爱书,自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那便多谢殿下。”


    两人一来一回聊着各式各样的古籍。


    李珩在一旁插不上话,独自喝下一杯又一杯酒。


    一个时辰后,李婼不胜酒力醉倒,李瑞抱起李婼,主动与李婼一个马车,以便照顾她。


    来时与李婼一个马车的江清棠,现下只好和李珩共乘一辆马车。


    车上江清棠有意避开李珩视线,佯装酒醉,闭眼小憩。


    对面的李珩一眼看穿江清棠又在躲他。


    先是对他见死不救,再是态度冷淡,几次故意避开,甚至不肯接受他送她回家这样的小事,江清棠的反应,不像是单纯厌恶,这其中定有隐情。


    李珩笃定,他与江清棠之间定有误会,或许与她频频入他梦这件事有关。


    想起江清棠与李瑞相言甚欢的笑脸从没对自己展现过,李珩醋意大发


    他今日饮了很多酒,倒也不至于丧失理智,可李珩还是鬼使神差地问出那句话。


    “江娘子为何这般讨厌我?”


    江清棠眼皮微动。


    这一细小的变化落入李珩眼中,他又问:“几月前,你与郑瑶见到重伤的我,为何不救?又为何说出那句再也不要与我纠缠的话?”


    “江娘子,我不是傻子,你糊弄不了。”


    原来李珩听到了那天的话。


    江清棠额角钝痛,对于李珩,她除了厌恶,更多的,是逃避。


    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杀前世深爱的人,更没办法放下过往,她纠结、为难,最后选择在悲剧还未发生的时候扼杀一切。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不会重蹈覆辙。


    江清棠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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