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摇头,她不相信,或者说她不愿相信。
她知道秦烈曾有结发妻子,从不敢奢能替代,只希望秦烈对她有几分情意,能让她余生有扎根的地方,不至于孤苦伶仃。
“既然我这般无关紧要,你为何煞费苦心与陈掌柜串通骗我?”
是谢三娘说的,秦烈若对她毫无情意,何必这般大费周章,所以才让她不得已时以死相逼。
令仪满怀希冀地看着他,希望他只是一时怒极才口不择言。
秦烈笑意更深:“你去宁州那日,若不是为我挡刀,早被我扔回公主府自生自灭,之后也不过陪你玩玩多些意趣罢了,不想公主竟当了真。”他拉起她的手交叠放在她小腹上,语调温柔:“可笑公主还想为我生下孩子,公主可知,你我同房后每一碗调养滋补的药都是在避子,我说过‘很快就不用再喝了’,不是因为你的身体快调养好,而是那味药喝上一年半载,女子便再也不能生育。”
令仪脸上血色全无。
她从未奢求过什么,只想有一个安稳的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他连这个也要剥夺?!
她强忍着泪水,一字一字地问:“你为何、为何如此对我?”
秦烈冷道:“因为你生母下贱,娼妓出身。因为我大哥与三叔死于你父皇之手,我岂能容你生下我秦家血脉?”
令仪质问:“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娶我?”
秦烈看她如同三岁孩童般无知,“自然是因为皇命难违。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你父皇指婚,我岂能不从?”
“我原本只欲和你作对假夫妻,是你天性淫/荡,新婚之夜对我下药,回到冀州后又故意设计,公主如此热情,末将只能却之不恭,公主不也是乐在其中?”
自初次见面时他眼中的冰冷,回冀州后的不闻不问,只在夜间过来,还有秦家的种种态度。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令仪以为自己会大受打击,可奇异的,她却脑中无比清醒,似乎一颗巨石终于落地,她甚至感到一丝诡异的轻松,连眼泪都化为乌有。
“既如此,还请将军与我和离。”
令仪道,眼睛清泠泠看着秦烈,“如今朝廷大乱,无人再可制约将军,若将军觉得和离失了王府颜面,我只求休书一封,绝不耽误将军。”
秦烈眼神彻底冷下来,“自请下堂,你要去哪里?”
令仪毫不避讳:“津州!令仪无才,帮不得兄姐,不能同生,只愿共死!”
“好一个同生共死!”秦烈大怒,右手一挥,手中短刀朝令仪颈中划去,一缕青丝飘落地下,短刀深深插在地上。
令仪下意识伸手,摸到轻微擦痕和一抹鲜红。
秦烈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刘令仪,早在你父皇指婚那日,你的命便已注定。”
“生,你离不得冀州半步,死,你也只能死在公主府中!”
宫人们只知道那夜赵嬷嬷被人打晕藏在床下,公主府又遭了贼。
第二日公主府便多了很多护卫,他们得了命令,内院任何人不得踏出半步。
这些护卫本是营中军士,行事粗鲁冷硬不近人情,没几日便与宫人起了小冲突。
宝珠埋怨:“纵使公主府接连遭贼,加派人手守着就行,为何要限制咱们出入?”
珍珠帮腔:“公主,那些护卫凶得很,等驸马再来,你一定要告他们的状,把他们赶走!”
令仪低头缝制荷包:“他不会再来了。”
“嗯?公主说什么?”珍珠疑心自己听错。
令仪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不算什么要紧话,听不到也无碍。”
。
十月初,七皇子许以高官厚禄,儋、衡、徐三州发兵津州,津州州府城破之际,蜀、吴、荆、鄂四州奉太子号令,以救驾之名暗中发兵京城,京中守兵只余两万,柳云飞不得不放下津州撤兵回援,被埋伏在路上的沈老将军伏击,最后携万余将士退至儋州。
十四驸马耿庆一路杀进皇宫,只可惜七皇子、郭相与郭贵妃在城破时便带着嘉禾帝借密道逃出京城,之后辗转回到衡州。
太子本欲乘胜追击,奈何衡州乃郭相老家,在其二十年多年的经营下,十足难啃的骨头一块,且柳云飞率军正在往衡州转移。
而太子本该掌控的御林军,被柳云飞带走的带走,被杀的被杀,而蜀、吴、荆、鄂四州将士敷衍糊弄,无人愿意前去追击。
说到底还是这些年朝廷重文抑武酿下的苦果,尤其近年来嘉禾帝屡屡克扣军饷,这些将士大都靠地方长官补给。是以,在他们心中,虽不没有造反的心思,却也生不出忠君之情。
京城何等富贵迷人眼,此行捞了功劳拿了奖项享受还来不及,谁愿意真的去拼命?
如今太子与七皇子都拿对方无可奈何,双方终日檄文不断。
一个说对方狼子野心,勾结外臣,意图造反。
一个说对方挟持皇上,假传圣旨,狼子野心。
令仪又听到外面的消息是在半个多月后,谢三娘这次扮作负责给内院送柴火的军士。
见到令仪,她惭愧道:“回去后,公子狠狠训斥了我一番,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只在公主有难的时候暗中相助,平时不可打扰。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贸然找到你,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何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她当时不服,——秦烈肯花心思瞒着公主外面之事,定然对公主有情,公子被困津州,她何等着急,自然什么可能都要一试。
她这一试,公主府现在虽然依旧吃穿不愁,却一片死气沉沉,连天真的公主如今神情也像是古井水面,平静的让人心惊。再想到刚刚十七岁的公主以后要困在这公主府中,如花一样枯萎死去,谢三娘更觉自己罪孽深重。
令仪安慰她道:“假的便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是我该感激你让我看清真相,你千万不要自责。”
谢三娘叹道:“公子当日训斥我,说秦烈疑心深重睚眦必报,公主看似温顺外柔内韧,怪我鲁莽行事只会弄巧成拙,我还不服。现在......”
还好有补救的机会,她问:“公主可愿随我回京城?”
令仪闻言,眼睛不由一亮:“我能回去?”
谢三娘道:“我这次来便是要带你回去,只是现在公主府内院守备太严,宫人内侍全不得出,便是军士进来,也要一个人出去,另一个人才能进来,即便这样出去了还要再查探。需得等过一段时间,这里戒备松懈些,我才能寻到机会。”
真的会有松懈那一天吗?令仪想起秦烈那日的神情,很难说服自己。
沉吟片刻,她对谢三娘道:“或许我有早日脱身的办法。”
她们两人密谈时,秦烈恰好打马路过公主府。
秦洪见他目不斜视,好奇问道:“之前一直忘了问,听说之前你忽然派人看着公主府,是因为里面遭了贼。那贼人抓住没有?我倒想看看,是谁怎么大胆。公主再怎么是摆设,名义上也是咱们王府的人,还真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秦烈本就神色沉肃,闻言愈发冷凝,“有心思关心这些闲杂人等,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回禀王爷。”
秦洪练完新兵直接去了宁州,与孙月彬“狼狈为奸”,如今整个宁州已经全然被他们收入囊中,两人犹自不满足,对着黄州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前几日正好几个士兵走失,百夫长怀疑被白莲教给骗了去,要去黄州搜索,对方不肯,最后打了一架。
秦洪很遗憾,秦洪不满足,为什么是一架,不是一仗!怪只怪那几个偷溜出去喝花酒的士兵回来的太及时,他得到信还没带兵过去,他们就回到了军营。而黄州白莲教太乌龟,自己人被无缘无故揍成了那样,那祭酒还能厚着老脸赔笑赔礼赔不是,献上一堆东西和一群美女,害得秦洪只能鸣旗收兵。
——总不能按着孙月彬所言,偷偷把那几个士兵给杀了嫁祸给白莲教众,到底是自己的兵,喝花酒罪不至此。
可不知为何,秦烈知道这件事后,虽未置一词,没几日便要和他一起回冀州。
只这一个轻微的举动,秦洪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却又想不出自己错在哪里。
他隐隐觉得自己三哥变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因与继母不睦,自小生活在大伯家,那会儿大伯还不是王爷,只是将军。
刚到将军府时,大哥已经开始跟着大伯上战场,二哥也被大伯带到军营历练,家里男孩只有比他大三岁的秦烈,两人终日一处。
两个哥哥都十分出色,秦家对他们俩的期待便没那么高,祖母更觉得战场上刀剑无眼,秦家也该有一两个不上战场的子孙,是以对他们两个颇为放纵。
秦烈小时候是霸王,长到十岁往上是魔王。
现在什么“小六爷”在他们那会儿压根不算威风,秦烈那会儿靠的可不是秦家,而是一身好武艺加上好脑子。
他不想干的事谁也逼不了,他想干的事一定干的成。
直到秦家人以为必胜的那一仗,三叔大哥他们以身做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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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战换取边境十年安宁,结果四万多将士埋骨沙场。自那日起,秦家有人青灯古佛,有人一夜白头,有人心如枯槁,有人多病缠身,有人年少失怙。
有人虽一声不吭,却孤身一人进了军营,从小兵摸爬滚打到最后扛起冀州军的大旗。
这是秦烈第一次改变。
而第二次是从什么时候,秦洪说不上来,大约是从京城回来后。
在军营,他开始提拔一些年轻的将领,在外他更是重用孙月彬这种“剑走偏锋”的人才。
秦洪不知道自己感觉正确与否,也不知道秦烈要做什么。
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跟着三哥走,从来不会吃亏不会错!
因此他已经决定,如果王爷问起宁州的事,他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显然想多了,现下这般风起云涌的局势,小小一个宁州定北王根本顾及不到。
“七皇子矫诏,封儋、衡、徐三州州牧为异姓王,各自可并两州之地。”
秦洪眼睛睁大,“异姓王这么不值钱?之前几十年就咱家一个,现在可好,一下子蹦出来仨!”
书房里剩余几人皆无语看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这真是话糙理不糙。
秦煦问:“他们要并哪几州?”
王爷道:“诏书上未提。”
秦煦疑惑:“未提?”
“未提。”
“那便是.......吞得下哪州便是哪州。”秦烈评价道:“这位七皇子当真黔驴技穷。”
北方二十一州,有大有小,有强有弱,七皇子矫诏,若是指定要哪个州并过去,除了让对方投入太子一方外毫无作用。这般不提,便是默许儋、衡、徐这三个大州,肆意吞并两个小州。
难怪除了衡州,其他两州也发兵攻津,看来是早有协议。
秦煦叹道:“北方将乱!不,怕是举国皆乱!”
此举无异于一个信号,只要支持七皇子,便可吞小州壮大自己,有几个大州州牧会不心动?
秦烈问:“太子如何招架?”
王爷道:“内阁拟旨,皇上被奸人挟持,暂由太子监国。蜀、吴、荆、鄂四州三年内上缴的岁贡降五成,还封了几位进京的将领。尤其是十四驸马耿庆被封为御林军副都统,接替柳云飞的位置。”
秦煦赞道:“太子这边倒颇有章程。”
七皇子出昏招是因为他除了嘉禾帝,什么都没有。
太子这边却是有整个朝廷,原本朝廷是按照各州人口田地等每年收取定量的粮食银两,州内税率由各州自定。
如冀州规定的农田十五税一,商税十税一,人头税年约成人150钱,孩童30钱,徭役令算。
收上来的粮食银两除了交给朝廷的,其余自用。
秦石岩被封定北王后,税粮徭役自辖,只需每年上缴少量银钱给朝廷即可。
冀州在边关,需要向朝廷交纳的不多,秦家给百姓分派的在合理区间,除非遇到大的灾年,从不加税赋。
有些州则不同,若不是黄州之前的州牧将田税加到了三税一,将灾后的百姓逼至绝路,只怕白莲教不会得以那么快扩张。
太子减少岁贡,无疑是在收买人心。
那些大州往往更为富庶,与其听从矫诏出兵攻打周围小州穷郡,还不如现实落在手里的东西更实在。小州的官员更是天然就站在他这边,加上感激的百姓,与声誉上,太子已是压倒性的胜利。
可惜他手中依然无兵可用。
因此他才会封耿庆为御林军副都统。
耿庆不仅骁勇善战,更出身贫寒,除了蜀州州牧对他有提携之恩,朝中并无其他背景。
他乃驸马,留在京城名正言顺,自然会有想富贵的将士愿意同他一起留下。先以他们稳定京城局势,再招兵买马,一切问题便可迎刃可解。
这般深谋远虑,四两拨千斤,颇像之前老首辅的手笔。
王爷也不得不感叹道:“老首辅虽没教出什么好学生,倒是有个好孙子!”
却听秦烈冷哼:“依我看不过自作聪明,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耿庆此人并不是善与之辈。”
他平日沉默寡言,鲜少出此类言语,王爷不由乜他一眼,方又继续道:“儋、衡、徐三州虽与咱们并无交界,可一旦他们并州兴起战事,百姓流离失所,我们恐难独善其身。我今日召你们前来,是要你们多加留心,这段日子边关无事,你们无需再去军营,务必守好崇州、通州边界!”
秦煦、秦烈、秦洪齐齐起身抱拳:“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