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杨长安坐在房间的窗边,窗外有一轮弯弯的月亮。他的手机彻底打不开了,他被切断了与外界相通的所有方式。
顺着道路看过去,月光明亮,仿佛能看到空气里浮动着的灰尘。
导游向他保证,等雪停就能够离开。这里的大雪通常会下三四天。
杨长安忽然有些害怕,他从来没有见过雪,他害怕大雪会把他困在宾馆里。他想见伲答。
他不记得昨夜他们是否有过约定,但他想见伲答。
沿着楼梯下楼,前台没有人。杨长安环视了一周,整个大堂空无一人。
世界安静得很诡异,宛如被猎人团团围住的陷阱。猎手害怕猎物警觉醒悟逃出陷阱,于是他们也屏住了呼吸。
太安静了,杨长安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和颤抖的呼吸声。
整个宾馆,只剩下他发出的响动。
仿佛身处幻境。
站在门口,他再一次抬头看向那只诡异的生物,小声地说:“你好。”
在他说完之后,他面前的画面仿佛扭曲了一瞬间。那里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声,泄出了一个方位,杨长安却没有往那个地方走。
这看起来像是从猎人指缝中留出的一个空隙,一个最后的机会。
杨长安看向那个方向,扭曲的空间像是糅合在一起的颜料,混合出灰色的污渍。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宾馆。
随着他的远去,汽车鸣笛,导游吹着口哨,像是驱赶羊群一般,将游客带入车里。
快要下雪了,导游这样说着,大声指挥着游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杨长安没有回头,他身后的道路如雾一般陷入朦胧之中。
车开得很快,坐在车上的游客被晃得吐了出来。但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如同鹌鹑一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导游向他们解释提前离开的原因。
车上空了四个位置。导游讲完所有的注意事项之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身边第一排的位置空着,上面系了一块红色的布。它被缠在座位上,这里被这块布占了位置,没有人坐的地方。
从村里往外看,宾馆渐渐隐去,也逐渐看不见那辆车,它变得如同玩具车一般大小,而车上的人只有模型玩具小人一样大。
天上弯弯的月亮在车辆彻底缩小为为一个黑点时,变成了圆月。
而杨长安在此时,终于走到了村子门口。
村口挂着的红色的布幡静静地垂着,上面圆形的花纹如同活了过来一样,反射出不同颜色的光,像是流动的液体。
花纹流动循环着,它们构成的怪物也仿佛在鼓动脉搏,这幅画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杨长安拿出包里的两幅小小的插画,对着红色的布幡比了一会儿,无论从什么角度,也无法将画上的图案拼凑出“伲”字的形状。
它们是相似的,一个由不同小部件组成的透明纤细的物体,首尾相接,成了一个圆。
杨长安不知道伲答会在哪里。
村子里黑乎乎的,没有一个房子亮着灯。除了月亮,村子里没有照明的东西。
杨长安慢慢地在路上走着,他并不熟悉这段路,但随着看到一个个熟悉的物体,他对于昨晚发生过但又遗忘了的事的记忆也逐渐恢复。
就连感官也被带动着恢复了,他的心跳稳定,呼吸平缓,他感到伲答也许就在他的身边。
广场上的雪人依然戴着他的帽子,不过头变得圆乎乎的。昨晚他们回到这里,伲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从雪人身上取了一些雪,为他补上了头上的缺口。
伲答神采奕奕地叉着腰,转过来叽叽喳喳地向杨长安抱怨这雪人竟然嫌弃自己“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她加了很多理由合理化自己的行为,比如:明天布置会场会把整个广场围起来,到时候就没办法拯救雪人崎岖的脑袋了。又比如:身体上的雪少了看不出来,但头上的缺口非常明显。
她看着杨长安,希望杨长安说句公道话。
公道自在人心,但杨长安当然站在她的那边,安抚雪人,称这是健康的减肥行为。
想到这里,杨长安隔着围栏,问雪人:“你今天有见过伲答吗?快下雪了。”
雪人没有回应,只有一股微风,带起雪人的帽子,将它扣在雪人圆圆的脑袋上。
杨长安找到了昨天的那道小巷,两旁的高山挡住了月亮,他必须小心确认过后才能下脚。沿着溪水里的石块,他趟过了河;够着崖上的凸起,他跨过了狭缝;摸着藤蔓的细枝,他终于到达了平地。
可那里空空如也,没有湖也没有雪。
他抬头往天上看去,看向那一轮弯弯的月亮。它照亮了黑色的夜幕,连夜空也被它洁白的光染成了深蓝。
月亮仿佛是浮在湖面上的落叶,让杨长安忍不住不自量力地伸出手将它解救出来。
他的指尖仿佛摸到月亮的时候,狂风大起。
风声尖啸着,风撕扯着杨长安的身体。快要将他撕得四分五裂,杨长安忍不住闭住了眼。
任由风裹挟着他。
“雪人先生。”
听到伲答的呼喊,他睁开眼睛。原来他自己站在村门口没有离开过。
风吹得幡布卷成一团,上面的图案也看不清了。
杨长安走了过去,他看着伲答。
伲答有些犯困,眼睛半阖着,看到他走过来,才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
“伲答,快下雪了,我有些担心······”杨长安说到一半卡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伲答一直生活在这里,雪是伲答最熟悉的生活场景。
她能描述出数十种不同类型的雪,而他又在担心雪来临之后的什么事呢?
杨长安看着她乌黑头发上红色的粒,用手取了下来,对她说:
“我有些担心,担心我见不到你了。”
伲答很是开心,连那点睡意也消失了。她拉着杨长安的衣袖,说:“你像第一次看到雪的小孩子,雪哪有那么恐怖呀。”
她并没有理解杨长安的恐惧,但她还是很努力地缓解着杨长安的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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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她晃了晃杨长安的手,安抚道:“雪一粒一粒地飘下来,你的体温就能把它融化,融化之后它会像水一样,而水什么都不会做的。”
杨长安看着她绞尽脑汁地安慰自己,笑了起来。
“不可怕,对吗?”伲答抬头问他。
杨长安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圆形的瞳孔,藏住了手里的红色碎粒,微微颌首,对她说:“不可怕。”
风停了,布幡也垂了下来。上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块镶着金边的红布。
伲答带着他来到了自己的家。走在路上,伲答问他有没有厚衣服。杨长安摇了摇头。于是伲答把他放在房间里,自己去其他房间给他找衣服了。
杨长安坐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陈旧的墙壁有些地方脱落了表层,漏出里面的构造。深红的墙体,被白色的漆刷过。
他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手指,是一股铁锈的味道。
杨长安看着窗外,已经夜深了。
伲答回来的时候,身边还站着一匹矮矮的小马驹。小马哆哆嗦嗦地站在她身旁,四只腿踢踢踏踏地发着抖。伲答拍了拍它的身子,指挥它:“去床边。”
小马驹走了过去,往侧面一躺,舒舒服服地躺在床边。
杨长安走到伲答身边,他从伲答手里接过一摞衣服和被子。
被子上绣着蓝白色的花,衣服上有红白色的花纹。
伲答看着杨长安铺床,对他说:“明天村里还是会举行节日的庆祝活动,不过是关于落雪日的。你想去看看吗?”
“好啊,你会来叫我吗?”杨长安偏过头看她。
伲答点点头,说:“我会的。”
他们没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但很快被小马驹的呼吸声盖过了,它躺在床边,鼾声震天。
伲答笑了起来,她怕吵醒小马,说:“你今晚不用睡了。”
“那样也挺好。”杨长安小心地摸了摸小马驹温热的脖颈。小马驹在睡梦中晃了晃,甩掉了他的手。
伲答站在门口,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缝。她听到杨长安的声音从那个细缝中传出来,他说:“明天见。”
那声音仿佛带着钩子,勾着伲答,让她嗓子发痒,无法咽下。伲答回过头,小声地说:“明天见,咪咕嗒嗒。”
深夜,伲答坐在屋顶。她的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头偏在一侧的膝盖头上。
她总觉得杨长安已经猜出来了。他太聪明,而自己面对他时总是破绽百出。怎么办呢?
伲答坐直了,她眺望着村子里的房屋,屋顶上有挂起来的旗帜。不是每一座房屋上都挂着灰色的旗子,它代表这座房屋里有一个需要庇佑的人。
屋顶不是伲答常待的地方,这里的风吹得她想要发火。
风令她的头发飘散,宛如这座屋子屋顶上的旗子。
她张开手,团吧团吧,将风握在手里。过了一会儿,她又张开手,将风扔了出去,它呼啸着向世界奔去。
吹走之后,又笨拙地跑了回来,撞在伲答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