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床,在晃。
床板一角忽然抬高,身子猛地一斜,云湘迷迷糊糊坐起。
伸手拍台灯,没亮。
再拍,还是不亮。
在哪?
看房间格局陈设,好像在澜园。
云湘敲自己脑袋,却听不见声音。
床板咚咚响,越抬越高,深不见底的洞里,探出肉嘟嘟的剪刀手。
小女孩身穿红衣,扎双马尾,自床底爬出,一屁股坐在被子上,吮着手指冲她笑。
云湘揉揉眼看床头,台灯旁放着手机,行李箱靠在门口,确实在澜园。
但澜园哪来的小女孩?
小女孩拔出手指,小手探进被子里,抓住她的小腿咯咯笑。
“姐姐姐姐,陪我玩~”
云湘吓得汗毛竖起,拼命往床头靠,“你……你是谁?”
“姐姐不认识我了嘛?”小女孩扯着甜甜的奶音,“是我呀,云淑咯咯咯咯……”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刺痛耳膜,云湘扒着床沿用力收腿,挣脱小手桎梏,跳下床逃也似地往外冲。
小女孩不会走路,爬行速度却快得出奇,甚至能赶上她快跑的速度。
一声声“姐姐”持续刺激她心脏隐隐作痛。
但是为什么敲脑袋没有感觉,心会痛呢?
门的式样,过道走向,楼梯出口,和澜园布局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是梦!
她跑到谢承舟门前,拍门又踹门,大喊谢承舟。
眼看着小女孩即将追上,房间里却一点动静没有。
云湘拔腿就跑,来时看见的楼梯……
不见了!!!
回头看,几扇装甲门陆续消失,小女孩四脚着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瞧。
“你别过来!”云湘退一步,后背碰到护栏。
红衣小女孩举起双手,原地转个圈。
“姐姐,你怕什么?”小女孩将手指放进嘴里咂摸,“我就想你陪我玩。”
一句话空当,小女孩闪现到脚边,云湘惊叫跳脚,不知怎地跳到半空,身体已经翻到栏杆外面去。
“谢承舟!”
云湘急遽睁眼,猛拍台灯,灯亮了。
掀开被子跳下床,她抓起手机打开手电筒趴下,提起床单往里边照。
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场梦。
后脊发凉,她举手后折摸后背,睡衣湿透了。
手上全是汗。
换了身衣服,她下楼喝水,沿路打开所有的灯。
别墅内很静,只有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回荡。
偏头从窗户望出去,紫霞湖微波荡漾。
据说,湖中原本有一对白天鹅,是钱江十景之一“白鹅梳羽”的主角。
初冬黎明,湖上起薄雾时,不少市民相约去紫霞湖喂鹅,她也曾想着,哪天得空去看看。
然而,在谢承舟住进澜园次日,十二只白天鹅因为起太早,鹅鹅叫打扰他休息,便被发卖了。
那可是紫霞湖土著鹅!
就这么被他给糟蹋了!
翻出玻璃杯接热水,沽掉半杯,肚子开始咕咕叫。
打开冰箱,在水果蔬菜里找到一盒鲜面条。
往微波炉里添水,等水烧开期间,她拿起手机看推送。
看得入神,没察觉身后有人走近。
甫一回头,见推拉门后黑影摇晃,手机啪一声掉落。
谢承舟身穿黑色睡袍,长腿斜支着靠在门框旁喝水。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云湘蹲下捡手机。
这一摔,蜘蛛辛勤劳作,蛛网更加密集,屏幕上的字已无法辨认。
“你赔我?”她将手机转向谢承舟,控诉他的罪恶行径。
谢承舟咽下温水,颈上喉结上下滚动,照在他身上的光线随之飘忽。
“不然?你自己有钱?”
“……”
云湘哼声不理他,揭开锅盖下面条。
“多下点,我也饿了。”他颐指气使,“再煎两个荷包蛋。”
视野忽而明亮,刚被他挡住的光,全部照进厨房。
“谢先生,请问你会不会说谢谢?”
他悠哉悠哉踱进厨房,倚在岛台旁,眼神玩味,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会,但没必要。”
语气轻描淡写,但万恶资本家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三言两语将人气得七窍冒烟。
“谢承舟!你!!欺人太甚!!!”
她抓起面条想朝谢承舟脸上甩,迟疑一下下,到底忍住了。
浪费可耻,犯不着和食物过不去。
再说,她现在吃他的饭住他的家花他的钱,理应怀有基本的感恩之心。
只是被羞辱几句而已,面子能值几根面条?
“扔啊,怎么不扔?”谢承舟抬起下巴,指了指面条。
她将面条扔进锅里,闷声道:“你说得对,没必要,我一个掌心向上的人,没资格要求你尊重我。”
谢承舟转动手里杯子,不咸不淡道:“无关你什么人,谁都没资格要求别人尊重他。”
撒一勺盐,澄澈清水毫无变化,再倒一勺醋,面汤微微泛黄。
别人的褒贬,对谢承舟来说是盐,撒了便撒了,不会有变化,于她却是醋,完全不可能心如止水应对。
面条端上桌,谢承舟撵着筷子翻开荷包蛋,底下白面赤条条,汤水清溜溜。
也许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寡淡的面食。
谢承舟食指下扣,将筷子搁在碗边,直视她问:“放油了吗?”
糟糕,忘了。
她强词夺理,“我——煎荷包蛋放了油。”
对方气笑,“你倒是给我表演一下,不放油煎荷包蛋。”
“将就吃吧谢先生,我在租房煮面连荷包蛋都没有……”云湘竖起三指发誓,“您放心,下次我一定把油盐酱醋都给您放齐。”
谢承舟皱着眉,勉为其难拿起筷子,浅尝一口。
夜深人静,气氛萧索,冷寂白光洒落,朦朦胧胧。
面条冒出丝丝雾气,缭绕回旋。
餐厅内只有碗筷碰撞声,叮叮哒哒,不成曲调,如同寒蝉夜话。
云湘隔着雾看他,吃相优雅,咀嚼几乎没有声,筷子和碗挨得极近,几乎不会碰在一起。
谢承舟忽地抬头。
挂在她筷子上的面条宛如惊弓之鸟,啪一下掉回碗里,汤汁飞溅。
“半小时前,你叫什么?”他问。
云湘忙抽纸巾擦拭汤渍,话没过脑子,顺着话问:“我叫什么?”
“你叫我名字,还喊救命。”
“哦,”她低头搅面条,故作轻松,“我做噩梦了。”
对话无厘头开始,无厘头终止。
他不追问梦境内容,也不借机挖苦她胆小怕事,似乎就这么理所当然地随口一问。
这种没来由的熟稔,云湘很不习惯。
好像他们已经是相依相伴十多年的至亲,即使说话掐头去尾,对方也能充分理解似的。
她偷偷瞄他一眼,细声叽咕,“不问问我梦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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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问你不会说?”
听听,这傲慢的发言,这高傲的态度。
云湘将筷子戳进碗底,“我不说。”
憋着一口气,她往面汤里加了两大勺辣酱,白汤瞬间变红汤。
钱江人口味清淡,美其名曰尊重食材原汁原味,但云湘吃起来,只觉索然无味。
辣椒酱相当于开胃剂,原本她用餐速度落后谢承舟一大截,如今胃口大开,三下五除二嗦完面条,端起碗喝汤。
半碗辣汤下肚,五脏六腑犹如火炙,一股热流自腹部上涌,直冲视网膜,烧得眼前一片红。
比红衣小女孩衣服颜色更红。
——姐姐是我呀。
这好似一句紧箍咒,梦醒之后,反复在耳边回响。
“你哭什么?”
碗口远离脸面,凉气吹散稀疏鬓发,直逼眼睛。
眼睑湿冷,云湘这才发现自己流泪。
“辣哭的。”她抬起手乱抹一通。
谢承舟意兴阑珊,拍下筷子,取出餐巾擦嘴角汤渍。
“辣椒放多了。”怕他不信,她特意强调。
狐疑目光扫过眼下红晕,忽被眼尾蝴蝶勾了魂,于是就地安家。
他一只手搁在桌上,另一只手藏在桌子下,在她视野盲区中,手指相互搓磨。
“为什么这样看我?”云湘用手掌遮住眼睛擦泪,三令五申,“我真是辣哭的。”
“我没说,不是。”
可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写满不信。
“辣椒这种刺激性食物,你们为什么爱吃?”
他侧对着她坐,做出洗耳恭听姿态。
问南川人为什么爱吃辣椒,好比问黑人为什么皮肤黑,不过前者是地域使然,后者是基因决定。
反复推敲几遍,捕捉的重点偏离了问题本身,落在“们”字上。
云湘试探性开口,“冒昧问一下,她也爱吃辣椒?”
“嗯。她有胃病,医生劝她戒辣,她从来不听。”谢承舟主动向她介绍关于他心中那位。
“她是南川人吗?”
“是。”他缓缓点头,“和你一样,泽灵县人。”
“是因为这个,你才对我分外关注?”
回答不像前两次果断,几度欲言又止。
云湘举起双手,“您放心,我会当个合格替身,绝不和正主争风吃醋。”
“替身?”谢承舟觑着她冷笑,“你也配?”
“我错了我错了!”云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不配和您爱而不得的白月光相提并论,我什么也不是,您就当我在放屁,别理我。”
谢承舟按了按额角,深吸一口气,“我和你说我妈,你跟我东扯西扯,梦里饿鬼把你脑子吃了?”
啊……原来是妈妈啊?
她打个哈哈,正想缓解一下尴尬,对方嫌弃摆手,“赶紧吃完面滚回房间睡觉。”
命令一下达,云湘立刻埋头吃面。
披肩长发垂下肩膀,露出睡衣领口,长长的线头宛如丛丛野草,迎风招展。
谢承舟不忍直视,“什么破抹布净往身上披,扔了让赵渊带你买新的。”
“还能穿,不用破费。”云湘顺嘴婉拒,察觉头顶气压倏然升高,她连声改口,“谢谢谢先生。”
作为谢承舟秘密情人,仪容仪表关乎他的脸面,可不能像以前一样灰头土脸。
否则哪天事情败露,显得谢承舟多抠门似的。
喝完最后一口汤,她推开碗。
“我吃完了,你把碗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