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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8

作者:与吾周旋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Chapter31恨就恨吧,恨比……


    窗外又开始下雪,原来北方的雪可以这样大,一片片雪花真的如同鹅毛一般落下来,纷纷扬扬的落在她心上,一阵瑟缩。


    池阮不敢看他,眼中有泪,似乎只是在看雪。


    她抱紧了他,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轻声说:


    “我在。”


    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再次陷入痛苦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推开池阮的手,低声道: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


    池阮固执地环抱住他,轻轻抚摸他,安抚他,声音虽然轻,却很坚定:


    “如果世界上你只能信任我,那你就应该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她亲吻他鼻梁上的泪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俞允淮眼睫颤动,眼前的女孩坚定而固执地看着他,她那么小,那么柔软,却又那么执着,那么坚强。


    池阮突然笑了笑,有些自暴自弃地说:


    “可能因为我们都过的太不好了,所以命运也要给我们一点补偿,所以让我们两个小苦瓜凑到一起,如果我们再不给对方一点甜,那我们也真的太惨了。”


    “你不是补偿。”


    他在夜里睁开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是礼物,最好的礼物。”


    她愣了愣,心里一酸,继续引导他:“那就对我坦诚,你可以绝对相信我,好吗?”


    “是那场手术吗?”池阮轻声问,用手轻轻抚摸他应激反应而不断颤动的背。


    “你不应该这么自责,医生也不是神仙,只要尽力就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严苛呢?”


    她尝试开解他。


    他痛苦的眸子反复挣扎,篡着她的手握紧,半晌,艰难道:


    “阮阮……是我……晃神了。”


    他呼吸急促,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松开池阮的手,双手交握,死死扣在一起,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场手术本来可以成功的,马上就要成功了……她……他们一家……因为我分神了,刀偏了……”


    他的手很用劲,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几乎快要流出血,池阮连忙拉住他,轻轻拍着他,整个人却因为他的话愣住。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毁了一个家庭……我是一个杀人凶手……”


    他的话依旧断断续续,声音有些哽咽:


    “她……很舍不得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也很需要她,但是因为我……他们都被毁了……”


    “没有一个医生会不想救一个病人……可是……我怎么偏偏犯了这样的错误……”


    他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因为情绪再次应激,呼吸急促,冷汗涔涔。接着开始胃部抽搐,止不住地开始干呕。


    他狼狈地趴在床边,口中只剩下胃酸涌上来,脸上泪水混着汗水,咳嗽混着哮喘,整个身体因为惯性往下滑,耳边搏击性耳鸣随着心跳震动,疼痛似乎快要将他撕裂,但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解脱,才能从心里感到快感,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的报应。


    如果这是对他的惩罚,他不奢望得到宽容,只盼望可以有哪怕一点赎罪的机会。


    池阮心疼地抱住他,心里似乎压了一千斤的石头,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忍不住有些不道德地想,她并不在乎陌生人的生死,她也不在乎别人的家庭是否圆满,她不在乎整个世界是否被毁灭,她在乎的,只有此刻怀里人的喜乐安康。


    可他不一样。


    他太善良,太高尚,太有底线,所以他会因为自己的错误一次又一次对自己处刑。


    哪怕他胸口后遗症至今的刀伤,或许永远伴随他的心理疾病,以及永远断送的职业梦想都付出了代价,但他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她看他一脸痛苦疲惫地趴在床边,看他承受这样的折磨,突然开始想象,那段时间,他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她见他稍微平息,心痛地跪在地上,想要为他擦擦脸,却再次被他躲开,他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艰难道:


    “别过来……脏……我嫌弃我自己……”


    她不顾他的劝阻,依旧给他擦拭着脸颊,一边流泪吻他,一边问:


    “那以前呢?”


    “刚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你怎么过来的?”


    他皱了皱眉,抬起迷离的眼,唇齿轻张:“是你啊你给我写信,说你需要我。”


    他似乎想起了从前,神情也柔和了几分:“你说你的小狗生病了,一直在电话那头哭,说你没有办法,只有我能帮你。”


    “我需要你……所以你必须一直陪着我。”


    她麻木地说。


    他没有接话,反而叹了一口气:


    “阮阮,我妈妈……病逝两年,我爸殉情了……”


    他声音柔和,似乎只是在讲家常。


    “你说他为什么要殉情呢?那我呢?”


    池阮没有接话。


    “是奶奶带大了我,奶奶不喜欢我……她说,失去儿子的痛太深刻了,她不能面对我……她还说,可能对我爸爸来说,失去伴侣太痛苦了,所以才抛弃了我……”


    他眼角泛红,无神地看着她,自嘲笑了笑:


    “痛苦的天平上,我永远是被落下的那个。”


    池阮咬牙:


    “我需要你……你听到了吗?你在我这里,比所有人都重要。”


    他眨了眨眼睛,半晌,突然问:


    “你说……如果得病死了的人是我,爸爸还会殉情吗?因为对爸爸来说,妈妈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牵绊……”


    池阮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想要阻止他,但话已经说出口:


    “不要把我看得太重要,我比你大很多岁,我身体也不好,我会死的很快。”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浑身一重,池阮扑了上来,小小的身体在惯性下把他推倒,她的双手紧紧环绕在他的脖颈上,怔愣之间,比吻先落下的,是她的泪水。


    她的唇瓣是那么柔软鲜活,带着扑朔的热气,毫无章法地侵吞着他,先是他的眉毛,又是眼睛,一路按图索骥,一腔不知罢休,她起初一边呜咽,一边用劲地似乎在用唇撞他,接着找到一点感觉,悲伤似乎也渐渐被这奇妙晕眩的感觉覆盖,两片唇瓣开始张弛有度,齿尖轻轻啃咬,舌头轻轻


    吮吸,最终落到他紧闭的唇上,伸出舌头试图撬开,他巍然不动。


    她又急又委屈,一口咬在他下唇上,抬起眼,他眼眸微睁,又羞恼又无措地颤动着,她口中已经有了血腥气,心里似乎也燃起一丝疯狂的好胜心,她看得分明,他眉眼间动情的瑟缩。


    “我需要你。”


    她说,接着再次暴躁地啃咬他的嘴唇,一片片吮吸,舍不得咬伤他,就用自己的唇隔住牙齿,一次次向他示爱。


    她两只手并用,抓起他的手腕,往他身旁用劲一压,他颤了颤:“疼”


    池阮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依旧不管不顾,趁他张口的瞬间,舌头趁虚而入,他的手尝试推开她,但又像是虚晃一枪,两个人高高的鼻尖蹭在一起,撞得彼此酸痛,泪水流进彼此的口中,又咸又酸。


    他挣扎的双手败给她的执着,任命地缴械投降,开始屈辱又无奈地迎合她。


    窗外大雪纷纷,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从生疏到熟练,从撕咬到舔舐,她呼吸困难,最终不甘心地撑起身子,却依旧罩着他,不肯退步。


    “我需要你。”


    “我恨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恨你作践自己,恨你这么在乎别人,恨你善良,恨你的痛苦是来自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最最恨你一遍遍试探我的真心!”


    “你满意了吗?我的话放在这里,你已经是我全世界最重要的羁绊了,如果当年你是因为我的电话才好好活着,那我欠你一条命!如果你死了,我就赔给你!”


    她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连声质问:


    “你知道吗?小狗死了,我一点也不善良,我救他也不是因为他可怜,是因为小狗的世界里只有我。”


    “你爱我吗?”


    “如果爱我,就用尽全力地爱我,好吗?”


    “小狗死了,你可以当我的小狗吗?”


    她捏住他的下颌,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像是在乞求,但更像在索要。


    他瞳孔明亮水润,有些惊讶又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她,脸颊发红,没有应答。


    她固执地皱眉,掰过他的脸,呜咽道:


    “可以吗……”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难过,侧过脸不看她,但奈何整个人被她压在身下,其实他大约也有些沉溺,否则以他的力气,推开她轻而易举。


    “如果我们的世界里都只有彼此,就再也没有别的事能让我们难过了……不是吗?”


    她一会掐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他,一会用头蹭着他的耳朵;一会埋在他的胸前低低哭泣,一会皱着眉说自己是不是很奇怪,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我真的很想……完全的和你贴近……你是不是觉得我恶心?你觉得我奇怪?你开始讨厌我了吗?”


    终于,他回过头,大手摁着她的头放在自己肩上,自己的呼吸也埋在她的头发里:


    “我……没有,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他一转身,两个人侧着相拥:


    “……乖。”


    “……睡觉了。”


    池阮愣了愣:


    “你答应我了?”


    他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半晌,似乎努力忍住羞耻说出:


    “嗯……以后……只想你。”


    池阮不知何时躺在他温暖的怀里睡了过去。


    俞允淮黑亮的眼睛在夜里睁着,月光打在他一半脸上,他的视线始终停在池阮的脸上,似乎要把她面孔的每一寸都记住。


    他神情恍惚,眼里似乎带了浅浅的笑意,但眉毛又微微蹙起,似乎不知如何接受。


    很久很久,他终于起身,小心翼翼地帮女孩脱去鞋袜,用毛巾一点点帮她擦着脸,帮她盖好被子,最后坐在床边,一边看她,一边回味她说的话。


    她恨他,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他的心突然瑟缩了一下,她说过这么多次爱,坦荡的,真诚的,热烈的,他又自卑又惶恐,断言她会后悔,会始乱终弃。


    她说她恨他。


    他把头贴在她额头上,一颗心突然经历长久漂泊后安定下来,手臂收紧,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恨就恨吧,恨比爱更浓烈。


    第32章 Chapter32“你要去多久?……


    第二天,池阮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俞允淮怀里,两个人都穿得很严实,被子随意地盖在身上。


    窗外的雪很亮,整个屋子也敞亮起来。


    他的呼吸声很均匀,似乎还在睡梦中,池阮心里酥酥麻麻,支起身子,轻轻在他嘴巴上啄了一下。


    接着,一声轻笑响起。


    池阮皱了皱眉,只见他嘴角勾起,但眼睛依旧紧闭,还在装睡。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亲我的时候。”


    “你胡说,我那么小心”


    “好啦,你今天想去哪?”


    他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她,被窝里,他的大手轻轻笼着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搅动,她能感觉到,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她眨了眨眼,突然道:“完了!我忘了!你的手”


    昨晚,他的手臂挨了酒瓶狠狠的一下,她本来昨晚想着看一看伤势如何,但两个人昏昏沉沉,吵着吵着就忘了。


    他没有像从前一样强撑着说不,而是皱了皱眉,把手伸出来:“嘶确实有些疼,”然后含笑看着她:“未来的池医生,麻烦您看看?”


    池阮心里暖暖的,但却故意瞪了他一眼:“既然知道疼,那就早点说!我都忘了”


    “以前说了也没用,现在知道有人在意,所以才愿意说。”


    他声音低沉柔和,让她有些不习惯,但却由衷的欣慰和开心。


    他脱了外套,才发现里面的白衬衫上带了浅浅的血迹,已经干涸,黏在皮肤上。


    “你忍着点,我帮你揭起来。”


    她神情紧张,看见他这只伤痕累累的手臂就觉得心酸,上次的伤才掉疤,这次又添了新的。


    “你别慌,以后见血的时候多着呢,你就拿我练练手吧。”


    “别人和你又不一样。”


    她咬着牙,捏住袖子衣角,一狠心,轻轻往上撩起,紧接着,他手臂一抖,轻轻嘶了一声。


    “很疼吗?”她慌忙抬头,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对不起,要是昨晚我还记得,就不会这样了”


    他皱着眉,微微低头,声音沙哑:“有点没事,还能忍”


    池阮的心都要碎了,拍了拍他的肩,正要开口,就见他突然抬头,眉目舒展,促狭地笑了笑:


    “很疼,阮阮替我吹吹吧。”


    池阮瞪了他一眼,又羞又恼,低下头继续观察伤口,只见伤口倒是不多,流血的地方也很小,就是整条手臂青紫,血大概都淤在了里面。


    她皱着眉,按照步骤有条不紊地操作着,但每每要碰到他,都还是像上次一样,手抖得不行。


    “我来吧。”他另一只手想要接过纱布。


    “不,我怎么这么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女孩咬着唇,神情倔强,俞允淮看不得她的眼泪,拿起镊子,快速地在伤口上抹起酒精,明明在酒精团落下的那一刻,池阮看到他的手臂抖了抖,他却依旧神情平淡,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不怕疼吗?”


    “疼多了就习惯了。”


    “”


    “而且做医生,见了那么多血淋淋的伤口,要是每一次都怕,每一次都共情,早就受不住了。你既然以后想上手术台,就不能害怕,哪怕手术台上躺的人是我,也别犹豫。”


    池阮愣了愣,别过头:“做不到。”


    他揽起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腿上:“你放心,我不会的,为了你,我会健健康康,好好活着。”


    *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他们在北方的旅行很快就结束。


    在回H市的飞机上,他突然告诉她,自从那年他在手术室应激之后,从此再也上不了手术台,毕竟,没有任何病人放心把生命交到一个随时有风险的医生身上,他也不敢再次尝试。”


    那你以后干什么呢?”


    她忍不住有些惋惜。


    “以前也不知道,但是你说你要沿着我的路走下去,我还有一些精力,那就再往前走走。”


    她低头,正想着如何回答,他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愧疚:


    “阮阮我们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年前我的研究到了临床试验阶段,这个项目是和国外联手制作的,本来年前就要出发,但是你来了,所以我努力拖到了现在。”


    “没关系,我已经很知足了,而且我很高兴你能重新拾起你的志向,以前你告诉过我,治病救人就是你人生的意义,现在也是我的梦想,你还说,我应该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你继续走你的阳关道,我会在你身后跟着你。”


    她眼里含泪,但却在微笑。


    俞允淮眼睫微颤,捏紧了拳头。他当然不想离开她,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永远和她待在一起,可是她那么年轻,她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如果她一直往前走,他却永远停滞不前,总有一天,她会厌弃他,会后悔曾经坚定的选择。


    他的女孩朝他走了这么远的路,他应该懂得知足,懂得珍惜,所以,剩下的路该让他来走。


    他敛下心头思绪,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他知道她会说她绝不会后悔,可他的志向和梦想,都是她,他输不起。


    “你要去多久?”


    “两年。”


    她指尖微微颤抖,半晌道:


    “没关系。如果一段感情足够真挚,是能抵抗时间和距离的,你说呢?”


    “而且你的研究也很重要,说不定能救很多人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


    池阮的生活按部就班的进行。白天认真学习做实验,晚上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候。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不过那时候很久很久学校放假才有机会和他煲电话粥,但是现在每天晚上都可以。


    “你给张知节介绍了项目?”她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抄写实验报告。


    “恩,毕竟是我对不住他,他很有气度,也很有上进心,这个项目交给他我也很放心。”


    电话那头,俞允淮声音里带上了轻笑。


    “嗯,确实挺对不起人家的。”


    “你的第一条朋友圈,你的初恋,都已经被被人取代了,倒也不冤。”


    他声音带上了醋意。


    池阮心里一乐,退出通话界面,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当时那条“官宣”已经被删除,在那一条之前,她真正的第一条朋友圈,是她偷拍的二人的牵手照,配文“我好像有了喜欢的人。”,这条朋友圈仅自己可见,她起了一些故意气气他的调皮,按下不发,反而问:


    “他们邀请我加入那个项目,你说我要去吗?”


    “你喜欢就去。”


    他声音冷淡,似乎在无声抗议她错开话题。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大家我们的关系呢?”


    长久的沉默,她的手指悬停在“修改可见范围上”,等了好久,她差点以为对面挂断了电话,他的声音才响起来:


    “我觉得还是不要了,毕竟对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便道:


    “知道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她又道:“我的作业还没有写完,我先挂了。”


    俞允淮刚想补充什么,电话里就传来“嘟嘟”两声。


    他刚想打回去,又忍不住担心她是不是真的很忙,碰巧有人找他,新一组数据等待了一天一夜终于出了结果,他也只能放下手头的事。


    *


    明天,池阮马上迎来自己的十九岁生日。


    她试探地打算问问俞允淮的打算,他向她道歉,告诉她他实在很忙,实验在关键阶段,来回需要飞机十二小时,难以抽空陪她,她一如既往懂事地点头,顺便表示自己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她会让这些朋友陪她一起出去聚一聚。


    挂了电话,她心里一酸,电话铃却再次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他打过来,连忙抓过来,来电显示却是钟子昂。


    “喂,钟学长,有什么事吗?”


    她收了收自己哽咽的声音,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正常一些。


    “阮阮,有一个女人,自称是你母亲,现在在医院里,说要找俞师哥。”


    池阮眼前一黑,自从上次和家里决裂后,她索性拉黑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以为这样就能切断和他们的所有联系,万万没想到,杨丽竟然找到了医院里。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


    “她叫什么名字?”


    “杨丽。”


    “你告诉他了吗?”


    钟子昂皱了皱眉,忍不住有些担心,对方的声音微微上扬发颤。


    “你放心,我已经把人拦下来了,事情没有闹大,师哥很忙,研究在关键阶段,我没有告诉他。你打算”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谢谢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他,不要让他知道,可以吗?算我求你,可以吗?”


    “阮阮,你不知道吗?明天师哥要回国。”


    池阮咬着牙,明天,她的十九岁生日。所以,是为了她吗?她又开心又痛苦,原本有多么期望他的陪伴,可现在知道杨丽来了H市,她就有多么期望他不在。


    “他什么时候走?”


    “很快,当天来当天走,他们的工作很紧急,也不知道什么急事,非要回来。”


    “谢谢你,请不要告诉他你告诉我这些。”


    挂断电话,池阮颤抖着手把杨丽的电话从黑名单中拉出来,立刻打了过去,很快,电话就被接通。


    “终于联系上你了!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吗?你知不知道家里”


    杨丽在电话那头大声嚷着什么,池阮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几乎要把手中的手机捏碎,冷冷问: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第33章 Chapter33“你和池昌,”……


    咖啡厅,池阮看着坐在对面一脸狼狈憔悴的女人,心里又愤怒又无奈。


    “说吧,到底什么事?”


    杨丽神情局促,小心翼翼,就连拿起小瓷勺都生怕弄碎似的,池阮心里难免有些悲凉,她第一次见俞允淮,在他眼里,她也是这个样子吧?


    杨丽头发蓬乱,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刚开口,声音就带上了哭腔:“阮阮,你就当妈妈求求你,帮帮你弟弟吧!他他打上了人,人家说要是不赔偿三十万就就把睿睿告上法庭,让他让他坐牢”


    池阮眼前一黑,气得浑身颤抖,刚想斥责他们平时对池睿的放纵溺爱,话还没出口,梗在喉间。


    “池昌已经和我断绝关系了,你忘了吗?”


    “阮阮,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要你在世上一天,你就是我们的女儿,这是你骨子里改不掉的事实”


    池阮轻笑一声,捏住勺柄的手暗自用劲,冷冷道:


    “女儿?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女儿?那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和我断绝关系的时候不记得,大过年的让我流落在外不记得,找我要钱又记起我是女儿了?”


    “池阮!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我和你爸爸四处奔波,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找你,睿睿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杨丽脸上眼泪纵横,说着,似乎真的要跪下给她磕头。


    池阮冷冷道:“够了!你不够丢人吗?”她无奈地捏紧了拳头,半晌,低声道:


    “我没钱给你,是真的没钱,你就当没有生过我吧。”


    “别再来找我了,我没钱,我也不会见你,更别找我身边的人了。”


    说完,她站起身,想要离开,杨丽却接着开口:


    “断绝关系?你以为你真的断得了吗?”


    池阮停下来。


    “我生了你,你是我的种,这是改不了的,你不见我,我就去找别人,我去你学校,去你单位,你就算死也走不出这个家,你和我们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以为,你能摆脱了我们飞得起来吗?你这个白眼狼!”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就这么恨我吗?你要逼死我才会满意吗?”


    她心里溢满了绝望,明明面前是她的妈妈,却为了别的孩子要和她誓死同归的决绝。


    “我已经去你学校找过你了,老师说你早就搬出去了,我是你妈,你会住在哪,你以为我不清楚吗?你和那个有钱男人在一块了?你让他你怎么可以”


    杨丽泪流满面,看她的眼神似乎有愧疚,但同时也不肯放过她。


    池阮微微抬头,把眼里的泪水憋回去,愤恨坐下:


    “所以呢?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的女儿,”她皱了皱眉,自嘲地冷笑:


    “你和池昌,”


    “生不出一个好东西。”


    啪的一声,池阮脸上一痛,杨丽挥起的手微微颤抖,她别过头,哽咽道:“我是你妈!没有一个妈妈愿意自己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池阮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但这一巴掌,却让她原本的不甘、委屈全部释然,她早就不该对她有任何期待,她早就应该接受她对她没有任何爱。


    长久的沉默,半晌,杨丽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再次抬头,只见池阮脸上只剩下麻木,她心里也觉得愧疚,但她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去坐牢吧?


    杨丽用舌头润了润干涩起皮的嘴唇,努力劝说:


    “阮阮,妈妈知道,从小到大,都对你有所亏欠,可是你和睿睿是亲生的姐弟啊,他是你世上除了爸妈之外最亲的亲人了。”


    她悄悄瞄了池阮一眼,她神情冷淡,不知听进去没有,虽然一言不发,好在没有反抗。


    “阮阮,你现在还年轻,什么男人啊,爱情啊,都是靠不住的,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不过是图你年轻罢了,不过”杨丽心里忐忑,若是在旁人面前,她还说的坦然些,可她这个闺女,从小到大的倔脾气,她声音里也带了些颤抖。


    “他有钱,对你也好,如果你喜欢他,也是可以相处相处,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贞洁!事已至此,你不如往好处看,趁他还对你好,多帮帮你弟弟,这次的事,你和他说一说,他肯定会帮你的。而且等他哪一天不行了,比你先去了,你好歹还有钱有你弟弟当你的依仗”


    杨丽一边说,一边看着女儿的反应。


    池阮眼眶微红,指尖颤抖,冷冷对上杨丽畏畏缩缩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真贱啊。”


    “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他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就是选择资助我,才会被你们这样的蛀虫缠上。”


    杨丽皱了皱眉,刚想教训她,池阮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行动之间才勉**露出僵硬:


    “给我一天时间,明天不许出现在我和我周围的任何人面前,后天,我会给你答复。”


    杨丽想问为什么是明天,她没钱,在H市没有落脚的地方,但对上女儿一双幽怨憎恨的眼睛,没有说出口。


    池阮走出门,心想,明天是她的生日。


    *


    她生日这天是周末,还是前一天的晚上,她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的机票,不愿意主动问他阻挠他的惊喜,也不好意思再问钟子昂,所以一直没有睡。


    晚上十一点,突然接到夏可欣的电话,说让她必须去一个地方帮她取一个东西,她心里惦记着人,十分为难想要拒绝,但是实在推拒不过,只能去了。


    本想着速去速回,能在生日之前赶回家,那也不会错过他一片苦心。网约车司机是夏可欣约好的,一会半路停下来买东西,一会又要中途加油,池阮心急如焚,直到十一点五十才到了那个约号的地点。


    这是一个专门承包派对的大别墅,她心里隐约有点预感,但依旧按捺住心情,直到她走进去,推开门,只见屋子里连灯都没有开,心里猛地沉了沉。


    完了,要错过他了,万一他大老远赶过来想在零点给她个惊喜呢?


    下一秒,灯光突然亮起,随即而来的是众人高呼“happybirthday!”


    她愣愣抬头,贫瘠空洞的心瞬间被感动填满,人群之中,大多是她大学里认识的朋友,夏可欣站在中间,捧着一个大蛋糕,她刚刚好奇,夏可欣怎么会知道她的生日,身后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回过头——


    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人站在她面前。


    他系着她送他的领带,腿长而直,身量高而瘦,一身西装熨帖,漏出一节细细的脚踝,他几乎挡住她身前的光,低下头,摸了摸她的耳朵,稍纵即逝。


    “阮阮对不起,骗了你,我回来了,给你一个惊喜。”


    她眼眶一红,对上他苍白的脸色,眼下的乌青,眼里的红血丝,他需要坐至少十二小时的飞机,不知在繁忙的工作中辗转多久,才出现在她面前。


    俗话说“小别胜新欢”,所有委屈、苦涩全都烟消云散,在这一刻,她只想抱住他。


    “阮阮,先去许愿吧。”


    他视线始终温柔地悬停在她身上,看到她微红的眼眶时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和愧疚。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度过了人生中最圆满的一个十九岁,欢笑,祝福,陪伴,礼物。


    她许愿,希望她爱的人幸福安康,长命百岁。


    她要的不多,她甚至愿意牺牲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只想成全他平安。


    众人陪着寿星许完愿分完蛋糕,池阮又收到了一堆礼物,大家都好奇地四散开来,毕竟他们也只是学生,平时哪有钱来这样豪华的大别墅。


    张知节见缝插针,再次主动向俞允淮伸出手:“俞老师,我有几个关于项目的问题想问你。”


    夏可欣无奈地扶额,把他拉开,俞允淮却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你可以问阮阮要我的联系方式,改日和你联系。”


    张知节连声道好,却突然皱了皱眉:“您是不是生病了,手好凉。”


    池阮心里一紧,抬头望向他。


    夏可欣连忙拽着张知节离开。


    池阮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滚烫。


    他倒好,轻轻笑了笑,顺势用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声音很低:“你想我吗?”


    池阮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发烧了?”屋里的灯光是蓝调的,昏昏沉沉,他的睫毛又长又黑,低低垂着,忍不住轻咳一声,似乎有些委屈地打量她。


    她忍不住放轻了语气:“难受吗?过来一趟很累吧?”


    “恩,但是你想我,就值得。”


    他四处一看,没人,揽过她的肩,下巴靠在她头上轻轻摩挲,声音也沙哑:


    “难受晕过去坐一会,好不好?”


    她扶着他,或者说,他粘着她,二人坐了下来。


    她刚想问问他身体情况,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看一看,喜欢吗?”


    她接过打开,一条很漂亮的蓝宝石项链,宝石又大又圆,她不识货,但是能猜到,一定很贵。


    心里突然涩涩的,杨丽的话在耳边回响:


    “趁他还对你好,多帮帮你弟弟,这次的事,你和他说一说,他肯定会帮你的”


    再次抬头,俞允淮正用指节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不舒服,见她看过来,眼里闪过一丝小心翼翼:


    “你不喜欢吗?你有别的想要的吗?我明天带你去买。”


    她呼吸停止,心像是被人攥住一般酸痛难受,她真可耻,和杨丽说的又有什么区别?


    茫然之间,她


    只听见自己问:


    “这条项链,值三十万吗?”


    第34章 Chapter34阮阮出事了。……


    “嗯?”俞允淮有些疑惑地问出了声,又补充:


    “你不用管钱的事,你喜欢就行。”


    池阮垂下眼,心头思绪复杂。


    “怎么了?过生日不开心吗?”


    “没什么,就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卡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年纪,明明已经成年了,但还是不能像一个大人。”


    俞允淮眼里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他何尝不希望她能大一些?这样他就不用时常担心年轻的小姑娘被成长中的诱惑从他身边勾走,但他很快掩盖过去:


    “别着急嘛,没有人是一瞬间就能长大的,慢慢来。”


    “你可以给我介绍工作吗?我想快点接触社会老师说光学学校的知识也不够,还是要尽早筹谋。”


    俞允淮顿了顿,慢慢开口:“我倒是觉得没必要这么着急。你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有。”她连忙否认,嘴角勉力勾起:“就是想赚钱嘛,有事业心不好吗?”


    “如果你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告诉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现在还小,可能觉得物质很有诱惑,但是等你再大一些,有了工作,阅历不断积累,现在的你觉得昂贵的对以后的你来说不过尔尔,青春很宝贵,你现在做自己喜欢的就好,好吗?”


    他越是表现得体贴大度,池阮的心里就越是愧疚自责,她不要他的钱。


    “没有困难,随口一说,今天不聊这些。”


    *


    顾忌他路上受凉加之过劳导致的发烧,没过多久,他们就一起回家了。


    “还好,只是低烧。”池阮看了看手里的温度计,转身打算去拿药。


    身后一只大手勾住她蜷曲的指尖,酥酥麻麻,他的手一路往上,抓住细细的手腕,微微收力,池阮倒在他旁边的床上。


    她还没来及下一步动作,俞允淮一双长臂圈住她的腰,轻轻揽进怀里,接着把滚烫昏沉的头靠在她的腰上。


    “别闹,我去给你拿药。”


    她声音滚烫,几乎是从牙缝里冒出来。


    “不抱一会,就一会。”


    池阮微微抬眼看去,他脱了西装外套,白衬衫里隐约可见劲挺窄瘦的腰身,腿长而笔直,微微垂在床边,他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压住她的腿,头也埋在她腰间,眼睫安心地闭起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惫和憔悴。


    他一贯不爱表达自己的辛苦,如果这样是他舒适的方式,她实在不忍心打扰。


    池阮静静地不说话,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似乎是偷过来的喜悦,伸出手,抚了抚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缓缓睁眼,深邃的眼眸静静看着她,然后又轻轻蹭了蹭,继续把头埋在她身上:


    “阮阮拍拍我,可以吗?累”


    池阮依言照做,轻轻拍着他的背,时而摸一摸他松软蓬松的头发,半晌,只觉得腰上的力越来越重,他的头安稳地靠着她,呼吸声在夜里匀长细腻,浑身松乏下来,竟然睡着了。


    她心里泛上一股心疼,不忍心打扰他,硬是强撑着身体,不敢动一下。


    突然,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亮,接连震动了很多声。


    池阮有些疑惑,这么晚还发这么多消息,要么是急事,要么是另外时区的人,刚想要不要叫醒他,但低头一看他疲惫憔悴的脸,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又舍不得。


    她拿过手机,想看看是不是什么急事,密码输入她的生日试了试,不对,换了他的生日,他们见面的日子都不对,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输入上次在他北方家里他向她坦白那天,竟然对了。


    所以,那对他很重要是吗?


    埋在她身上的男人呼吸安详,大概确实是很累,丝毫没有任何戒备和醒来的迹象。


    池阮点开微信,瞳孔猛地一震,差点把手机掉下来。


    “俞先生,不知您现在的位置,如果发送时间打扰了请见谅。您的遗赠协议已经拟好,请您过目,如果您和池小姐建立婚姻关系的话,按照继承顺位,您也不需担心。”


    池阮把聊天界面退出来,将消息设置为未读,放下手机,视线眷恋地停留在怀里熟睡的男人身上,思绪久久未能平息。


    “而且等他哪一天不行了,比你先去了,你好歹还有钱有你弟弟当你的依仗”


    杨丽的话再次像挥之不去的魂魄一般纠缠在心里,她把手死死塞进嘴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她心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和自厌,她一直认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她憎恶他们,瞧不起他们,恨他们把别人的善意当成无底线剥削的血包,可现在呢?她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她甚至更虚伪,更伪善,哄骗他交付真心,打着爱的旗号把他的人生和自己捆绑,结果呢?他真的如同杨丽所说,把他所有身家都义无反顾毫无保留交给她,她给他的爱,不过是永无止境的黑洞,她脱离不了那个家,她和那群人一样,除了榨干他,利用他,别无不同。


    她不会要他的钱的。


    她不会让她的爱被金钱玷污。


    池阮轻轻把他的头抬起来垫在枕头上,又温柔地帮他脱去鞋袜,把他的腿搬到床上,盖上被子。


    她在一旁躺下来,握着他的手,侧躺着看他,一夜无眠。


    后半夜,他突然缓慢地翻了个身,口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声音,池阮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体温更高了,把手探进被子里,衣服都已经汗湿。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胸前,轻声呢喃:


    “不要走不要走”


    池阮心里一酸,摸了摸他的头,拍着他轻声安慰:


    “我不走,做噩梦了吗?”


    黑暗中,他急促地轻喘几声,眼睛蓦的睁开,眉头微蹙,眼里神色迷茫憔悴,声音也哑的不行:


    “阮阮好冷”


    接着,他咳嗽几声,翻身把她压住,滚烫潮湿的身体往她怀里钻,口中依旧喃喃:“冷冷”


    池阮紧紧抱住他,不住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等他似乎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头也无力地耷拉在她肩上,她才从他怀里钻出来,找了药和毛巾坐到床边,先是低声唤他,等他微微睁开潮红的双眼,扶起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头枕在自己肩上,把药喂进去。然后又帮他擦了擦身体,换了干燥的衣服,直到他胸前敞开,她的毛巾从上面擦过,她才看到那条横亘在他胸口上的疤,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用指尖轻轻碰碰。


    “疼吗?”


    他眼睛轻眯,眼尾的潮红勾人:


    “你说呢。”


    她在他身边躺下,他又自如地靠了过来,在她耳边吐出热气:


    “有人在乎就疼。”


    第二日早晨醒来,他的烧退了下来,他们一切如常吃吃喝喝逛逛,晚上,她去机场送他,他把她揽进怀里,轻声说:


    “抱歉,不是一个让你满意的生日。”


    池阮摇头:


    “我很开心,真的。”


    即将分别,他朝她朝朝手,两人牵着的手即将松开,池阮唇瓣翕动,突然眼眶一红,问:


    “可以说你爱我吗?”


    他微微一怔,轻轻笑了:


    “我爱你。”


    她笑中含泪,有爱,爱过,就足够了。


    *


    趁着他飞机上这段时间,她又很多很多事干。


    处理完学校的事,她不管不顾地直奔车站,找到杨丽:“你别问,钱我准备好了,先回家。”


    杨丽看着她脸


    上从未见过的决绝神情,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没骗你。”她皱着眉,从包里掏出那条项链,冷冷道:“值三十万不止。”


    杨丽见状想要扑上来抢走,却被池阮微微闪开,连忙装好:


    “先回去,回去我会给你。”


    杨丽心想若是回到小县城,到时有了池昌帮忙,也不怕她再耍什么花招,心里稍稍放心。


    “阮阮,妈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们的。”


    池阮冷冷扫她一眼,没有说话,径自往车站里去了。


    她再一次坐上了她第一次来H市的火车,包厢很挤,夹杂着汗水和泡面的味道,人们大多脸上疲惫,互相依靠着,昏昏沉沉,腰酸背痛。


    她在位子上坐下,火车开动,她最后一次回头看了H市一眼。


    *


    一直到俞允淮落地,打开手机,才看到数十个未接电话,都是池阮先前的导师,也就是他从前的好友易教授打过来的,先前因为野外实践的事,他曾坦言过自己和池阮的关系,所以看到这些电话的瞬间,他心里就隐约预料到——


    阮阮出事了。


    “允淮!你现在能联系上池阮那个小姑娘吗?”


    “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颤抖。


    “她今早突然冲进办公室说不读书了,我们劝不住,问也问不出来,让她先回去冷静,现在已经找不到人了,家里人先是接了个电话,没有声就被挂了,后来就打不通了。”


    俞允淮眼前一黑,先前所有不对劲立刻在眼前浮现,他心里隐约有了预感,努力冷静下来:


    “你别急,退学手续应该没有办吧?”


    “你放心,别提是因为你,一个学生冲动做出的决定,我们不会这么草率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人在哪里。”


    “多谢,我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挂了电话,L城的阴雨季,风吹雨落,他浑身潮湿,没来得及打伞避雨,接着给池阮打过去,心急如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第35章 Chapter35“我是说,我们……


    再次推开家门,屋里的东西被砸的稀碎,一片乱麻,池昌坐在破了角的沙发上,正一个人闷闷抽着烟,见到门口的池阮,嘴角动了动,半晌,低下头,主动示弱:


    “是阮阮回来了?”


    杨丽关上门,还没放下包,就抓住池阮的手追问:“现在可以把项链拿出来了吧?真的够吗?一条链子,值这么多吗?”


    池阮面无表情,把手抽出来,在屋里绕了一圈,推开每一扇门,里面都是空空落落。


    “池睿呢?”


    杨丽和池昌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池睿呢?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们一毛钱也别想拿到。”


    池阮猛地把房间门摔上,屋子里的灰尘冒起来,气氛很压抑。


    “我们也不知道阮阮”杨丽嗫嚅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千里迢迢也要来找我?不知道你开口就是三十万?他到底要干嘛?”


    池阮吼完,再也没有力气愤怒,两耳轰鸣,冷冷开口:


    “把事情说清楚,你们知道什么说什么,否则我就报警,你们去和警察交代吧。”


    二人听到“报警”,瞬间慌了神,杨丽眼泪已经流出来,浑身抖着交代:


    “不行!不能报警!你是要害了睿睿啊!”


    对上池阮冷冰冰的眼神,杨丽无奈补充:


    “他打伤了人,一砖头砸在后脑勺上,人还在医院,没醒,家属已经找上我们了睿睿不见了,他给我们打了电话,说如果他被找到就完了,要一辈子坐。牢”


    “钱呢?是医药费?”


    “睿睿让我们尽快把钱汇给他,他认识一个有门路的人,能帮忙把这件事压下去。”


    池阮压下心头怒气,一字一句道:


    “既然你们能联系上池睿,告诉他,要钱,自己来找我,否则,一分都别想。”


    杨丽还在犹豫,池昌开口:“给他打电话!老子真是被你们害惨了!让他自己滚回来!”


    见池昌开口,杨丽躲到卫生间,不知和池睿说了什么,过了一会,杨丽出来道:


    “他说两个小时后到。”


    池阮点头,走到厨房一看,锅碗瓢盆都被砸的稀烂,扭头下楼,只留下一句:“我出去买点吃的。”


    夫妻俩彼此发愁,谁也没管她。


    到了楼下,池阮找了个没人的空旷处,把手机插上卡,扑面而来的是微信消息,有同学的,更多是俞允淮的,她手指顿了顿,没敢点开,索性直接把微信卸载,然后紧接着拨通110。


    她心情出奇的平静,似乎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没有快感,也没有愧疚,剩下的只有麻木和紧张。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把知道的细节事无巨细地和警察说清楚,警察会蹲守在附近,待到池睿出现并录下证据后将他捉拿。


    “你是他姐姐?”


    对面的声音有些疑惑。


    “对。”


    “请务必要成功。”


    她恳求。


    挂了电话,她没有立刻上去,刚想再次把手机里的卡拿出来,屏幕上显示俞允淮的来电。


    如果不是巧合,她仅仅插上卡一分钟,他就打了过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一直在打。


    她愣住,没有立刻挂断。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他的飞机是12小时的航程,最快最快,他知道她离开也是昨天中午十二点的事,现在是下午五点,所以他现在在哪呢?


    愧疚,自责,委屈,舍不得,若干复杂的情绪将她淹没,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指已经先一步按下了接听键。


    另一头,呼叫终于从“不在服务区”变成彩铃,俞允淮靠边停下车,浑身止不住颤抖,视线紧张地黏在屏幕上,他已经做好了被挂断的准备,但是意外的,竟然接通了。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角瞬间涨红,捏紧的拳头松开,掌心一片冷湿。先前浑身的紧绷、强撑镇静在一瞬间落地,慌张,焦急,担心,惶恐,想问她发生了什么,问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问她为什么这么任性,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万千思绪梗在喉头,一边苦涩为什么不告而别,让他这么担心,但在听到对面一片寂静后,一颗心又忍不住揪起来,酸酸痛痛。


    他张了张口,只觉得口中又干又涩。


    半晌,俞允淮服输地叹气,问:


    “你在哪?”


    池阮眼泪夺眶而出,压着声音,不露出哭腔:


    “谢谢你,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


    “我这么好骗吗?”


    他语气压抑:“你好不好,我不清楚吗?”


    他的车停在马路边,窗外雨下的很大,整个城市雾蒙蒙的。


    “随便你。”


    女孩的语气随意,她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笑:


    “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对,我太幼稚了,我们年龄差距很大,我们并不合适。”


    他的手紧紧攥住手机,青筋暴起,浑身发冷,胃部传来一阵阵抽痛,眼前一黑,另一只握拳抵住眉骨,皱眉忍住一阵阵的眩晕。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可以分手吗?”


    她的话随着雨点一起落下,俞允淮额头渗出冷汗,浑身乏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对面举重若轻的语气。


    “为什么?”


    “因为我把对你的依赖误当成了喜欢。”


    沉默。


    他早该料到的。明明就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幸福只是垂怜他短暂的瞬间,他早该料到的。


    他把痛苦咽下,强撑着回答:


    “你在哪?”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池阮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面对越是珍重的人,似乎一句句落下的狠话就越是疯狂而痛快。她甚至痛快地忍不住疑惑,明明自己的心也在一阵阵抽痛,可是还是忍不住,断干净吧,分开吧,结束


    吧!到底是在悼念自己的初恋,还是在试图证明什么?


    “你到底在哪?”


    他的声音带了微微的愠怒,如果听得仔细,还能听到隐约的颤抖。


    “这不是分不分手的事。”他皱了皱眉,轻轻呼出一口气,试图缓冲疼痛,又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凶,努力轻柔:“你不上学了?这么多年的努力,你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恩,不要了。你就当看错人了吧,我不值得被资助,你的钱都打水漂了,对不起。”


    俞允淮几乎要被疼痛绞碎,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手机拿得很远,不想被她听到他口中细碎的呻吟声。偏偏这个小混蛋,一口一个和他无关,每一句话都在他心上狠狠地剖刀口,但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担心她。


    她是个好姑娘,如果不是遇到绝境,绝不会故意赌气说出这些话。


    “阮阮,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池阮指尖微颤,仰头看天,把眼泪逼停在眼里:


    “没有,结束吧。”


    她挂断电话,迅速把手机卡从手机里拔出来。


    脑子里忍不住涌现那些二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像是被抽空一般,她捂着心脏埋头无声呜咽。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心痛”并不是一种心情,当难过到极点,心脏是如此真实而刻骨地疼痛着。


    她那么珍惜那么期待的感情,才刚开始,就仓促地结束。


    *


    另一头,电话被挂断,俞允淮接着拨了回去,意料之中,不在服务区。


    他一手死死按压着腹部,试图减轻疼痛,另一手慌忙拨通另一个电话,浑身虚弱乏力,冷汗涔涔,声音沙哑而微弱:


    “抱歉,有一个特别要紧的事要麻烦您。帮我查一下这个手机号刚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址,谢谢。”


    挂了电话,他趴在方向盘上,心急如焚地等待回电。


    突然,眼前一阵眩晕,似乎觉得副驾驶上有人拍了拍他的背,他喉中腥甜,勉力转过头,却看见池阮的影子在看着他,眼前一黑,却又消失不见。


    他捏了捏眉心,大概是太累了。


    昨天十二点他落地L城,接到易教授的电话后又立刻订了回国的机票,今天凌晨才回到H市,不敢休息,生怕因为他出现的不够及时池阮做什么傻事。她在H市就拔了卡,他查不到她的位置,但是心里有直觉,火急火燎开车往她家的地方去。


    电话响起:“俞先生,查到了,是”


    他猜的没错,但心里却更加慌乱无措。


    正在这时,钟子昂打来了电话,俞允淮愣了愣,还是接了。


    “俞师兄,你在国内?”


    他浑身发冷,咳嗽了几声,鼻头忽然一酸:


    “阮阮不见了。”


    “我查了定位,她回家了,你知道什么线索吗?”


    钟子昂语气有些愧疚:“我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前几天,池阮母亲找到了医院,说要见你,你那时候太忙了,所以我先打电话给池阮了,她只是让我别告诉你,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俞允淮抿唇,瞳孔微缩,语气有些酸楚:


    “她让你别告诉我?”


    “是,她唉,她说她求我,一定不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会”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给你要钱吧。”


    俞允淮撑着说完一句谢谢,挂断电话,眉头微皱,实在气不过,一拳砸在车门上。


    他力道很重,指节出渗出点点血迹,他却一声不吭,狼狈地找出止疼药,干吞下去,接着发动车子,加速朝前开去。


    *


    池睿穿着黑色卫衣,带着鸭舌帽、口罩、墨镜,心惊胆战地摸回家里,开口第一句:


    “到底什么事?!不能转给我吗?你知道多危险吗?”


    第36章 Chapter36“有人晕过去了……


    池睿反复检查门外动静,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异样,才慌忙把门锁上,转头对池阮说:


    “姐,妈说,你把钱拿来了?”


    他神情惶恐,大约是真的知道做错事了,面对池阮的态度也比平常乖顺几分。


    杨丽看到一脸灰扑扑的儿子,眼睛一酸,泪水又流了下来,想上前摸摸他,却又试探着怕他不愿意:


    “睿睿,你这几天跑哪去了?真是遭老罪了,你有落脚的地方了吗?”


    池睿不耐烦地别开眼,池昌嚷了一嗓子:


    “行了,人也来了,快点把钱给他,让他赶紧走!多待一天,就多一分风险!”


    “姐你给我吧!我会报答你的!求你了,看在我是你弟弟的分上,帮我一把吧!”


    池阮手插在兜里,握着手机,录音已经打开。


    “你先和我交代清楚,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什么打人?到底是谁打的人?”


    池睿咬着唇,畏畏缩缩,不敢开口。


    杨丽拐了拐他:“睿睿,你就说吧,说出来,我们都放心,不会害了你,事到如今,你没有别的办法了。”


    “唉,我我在校外认识了一个大哥,很有门路,带着我们玩网吧,喝酒,前几天,他突然说让我们帮他去打一架,如果不去,以后就不带我们玩了。我以前没打过架,对面都是有经验的,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实在被打急了,看旁边有砖我太慌了,拿起砖就往他头上砸然后流了很多血,我们很害怕,就都跑了”


    杨丽一听,又愤怒又无奈地哭道:“你你糊涂啊!你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池阮平静道:“你那个大哥呢?他怎么说?”


    池睿也有些愤愤不平,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悔恨道:“他说他们只是小打小闹,没人动真格,是我太冲动了。他说那人已经是重伤,要坐一辈子牢的,还不如找点门路,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重新生活。”


    池阮指尖微动,又问: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大哥找好了门路,说钱到位了,肯定没问题,他给我发的信息,铁证如山,你相信我啊姐!他黑白两道通吃,肯定没问题!”


    池阮终于正色看他,面色平静,但隐约有些动容:


    “池睿,你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所以才变成今天这么没出息的孬样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你去看过被你打伤的人吗?他们有钱吗?他下半辈子怎么过?这些你都考虑过吗?我一点也不想当你姐,但我没办法,这就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得告诉你,这件事,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姑息,你好自为之。”


    三人神色俱变,还没有反应过来,门被撞开,警察鱼贯而入,迅速用手铐拷住池睿的手,押着他往外走。


    杨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开始嚎哭,先是想要去追池睿,被警察拦下后,又难以置信地指着池阮哭叫:


    “是你!那是你弟弟啊!那是你亲生的弟弟啊!”


    她还没近池阮身边,就被警察拦下:“池女士,请配合我们去做一下笔录。”


    *


    从警察局门口出来,初夏的雨来的凶猛又突然,池阮头有些发晕。


    她该去哪呢?


    在这里守着池昌和杨丽一辈子,不让他们去打扰那个人的生活,还是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


    她伸手接了一捧雨,突然觉得浑身有些冷。


    抬头一看,整个人愣住——瓢泼大雨中,停了一张黑色的越野车。车门打开,一个身长而清瘦的男人从车里出来,随即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是俞允淮。


    池阮鼻头发酸,比惊讶先浮现的情绪,竟然是委屈。


    他……怎么会在这?


    池阮慌忙背过身,祈祷他没有看到自己,她言而无信,始乱终弃,她任性地留下一堆烂摊子说走就走,还在电话里说了一堆狠话,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


    抓起外套盖在头上,狼狈地朝外跑去。


    雨下的很大,淹没了人的五感,触目所及全是水花,耳边也只有雨水的淅沥声,她闷着头向前逃窜,却意外的,撞进他干燥的怀抱里。


    他一手撑着伞,身子被她一撞,闷哼一声,另一只手却紧紧抱紧她,声音带着微微的愠怒:


    “还要去哪?”


    “……”


    “医药费,我已经交了,我另外找了律师,量刑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


    他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疲倦  ,溢散在水雾里。揽着她腰的手却没有丝毫泄力,令她动弹不得,鼻尖抵在他胸口,双手试图挣扎推开,却没有丝毫作用。


    “我不用你帮忙,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凭什么擅自做主?”


    “你先冷静些,我带你回去,我们慢慢聊,行吗?”


    “我不会回去。”


    “那你要去哪?我送你。”


    “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可以吗?”


    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努力憋屈地抬起头,才恍然发现,平日里分外注重形象的他,衬衫皱成一团,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头发也凌乱,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低低垂着,平日里永远是温和纵容的,而如今却眼角发红,又痛又哀,眼里水光涌动,却强撑着不愿落下来,潮湿的睫毛耷拉着,似乎在无助地乞求,又像在惶恐地挽回。


    他无措地偏头,避开她看过来的视线,眉头微蹙,一滴泪水快速滑下,很快无影无踪:


    “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很抱歉,我们先回去,好吗?”


    池阮心里抽痛,争辩:


    “不许道歉,我讨厌你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亏欠你,是我不值得你的付出,请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回报你!”


    俞允淮捏住伞柄的手微微颤抖: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阮阮,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回报什么……”


    “可是我做不到!”


    她哭着说,双手用力推开他,这一次,他牢牢锁住她的胳膊松开,他后退半步。


    他本想说,她的存在就是最好的回报,比他能给她的好的多。


    可看她决绝的神情,那天电话里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我把对你的依赖误当成了喜欢。”


    如果她喜欢他,他奉为珍宝,受宠若惊,如果她弃他而去,也是理所应当,他别无办法。


    腹部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撕裂,头脑发晕,耳晕目眩,可是顾忌到眼前还在闹脾气的小姑娘,他只能暗自咬牙忍下。


    两人的距离拉开,一把伞已经不足以遮住二人。


    他把手中的伞倾斜,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他,自己的半个肩膀都淋在雨里。


    “阮阮,对了,我想告诉你,你一个人做了这么多,真的特别不容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不需要自责,更不需要逃避。”


    他咽下情绪,勉强勾出笑容,温声道。


    “我知道,你说你不读书了,你不告而别,都是有苦衷的,我不应该对你……这么凶,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最好。”


    池阮的心揪痛着,他离她这么近,委屈的情绪宣泄而出,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俞允淮突然眼前一黑,向前趔趄一步,她才勉强扶住他,只见他皱着眉头,唇色发白,头抵在她肩膀上,他的脸蹭着她的,滚烫。


    “我……别担心……”


    他挣扎着说出几个字,几乎是用微弱的气息,似乎想要把她推开站起来,可是浑身的力气一点点流失,下一秒,手中的伞突然掉落,他想要去抓住伞,向旁边一侧,却再也坚持不住,浑身一软,向外晕去。


    池阮连忙扶住他,但架不住他人高马大,整个人摔在地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她勉强接住他的上半身,慌忙把他搂在怀里,他的身体又烫又湿,沉沉地压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一点生机,一张侧脸憔悴又疲惫,无力乖顺地倚在她肩膀上,又沉又烫。


    池阮又愧疚又心疼,连忙高声呼救一旁值守的警察:


    “有人晕过去了!帮帮忙!”


    几个警察一起跑过来,开了警车,把他搬到后座上,快速送往医院。


    池阮紧紧抱着他,不断轻轻拍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整张脸烧的通红,连耳朵也是滚烫的,手却冰凉,他淋了雨,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衬衫也湿透,黏在身上,池阮帮他擦着头发,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任性……你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他是开车来的,开车至少十多个小时,如果坐火车就得更久。他为了她横跨大洋,为了她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为了她耗尽心力,最后换来她的一句“看错了人”,换来冷冰冰的“分手”。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贱。


    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却也是她最肆无忌惮伤害的人。


    *


    俞允淮睁开眼睛,入目所见是病房。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背上挂着针水,想要说话,喉间却灼热火辣,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转一转头,也觉得头晕脑胀,似乎有一把刀在头骨里胡乱地捅来捅去。


    “……你醒了?”


    池阮端着一盆热水走过来,看到他微微睁开眼,却依旧十分虚弱的脸色,忍不住眼圈一红。


    俞允淮看到小姑娘自责的神色,又想到她一个人经历这么多,心疼得手足无措,可是偏偏连话都说不出来,连动动指头都像是要了半条命。


    “水……”


    他咽了咽唾沫,艰难道。


    池阮连忙倒了温水,坐到床边,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她身上,才发现他浑身依旧止不住颤抖,以及背后的一片汗湿。


    她一点点把水送进他口中,而他甚至连吞咽都困难,喂进去的水从口中流出不少,她又是心里一酸,用帕子给他擦去。


    喝完了水,她在他身边坐下,对上他看过来的心疼自责的眼神,整张脸苍白,穿着病号服,无端有种破碎感。


    她绞了绞手指,小声说:


    “医生说,你是肠胃性感冒引发发烧,可能最近太疲劳了,所以病情很严重。”


    他修长冰凉的手指一点点向前移动,直到她手指前,安抚地勾了勾。


    她抬起头,从他眼神中读出,让她不要为他担心,他没事。


    池阮没有说话,洗了洗热毛巾,娴熟地掀开他的被子,开始上手解开他的衣服。


    对上他羞赧的神色,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你发烧一直降不下来,所以医生交代也要物理降温。”


    俞允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女孩在他胸前动来动去的小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她的手移开。


    池阮挣脱开来,两只手并用,鼓鼓囊囊小声补充:


    “又不是没摸过,害羞什么。”


    “我一个小姑娘都不害羞呢,你个……羞什么羞。”


    第37章 Chapter37“香汗淋漓。”……


    池阮冰凉的指尖在俞允淮胸前游走,他高烧未退,皮肤滚烫灼热,她的指节轻巧灵动,明明脸上一本正经,但却无端让他觉得呼吸都灼热起来。


    他虽然身体不好,但却惯常有健身的习惯,身材匀称,瘦而有肉,肩宽腰窄,薄薄的肌肉恰到好处地隆起,既不显得突兀,又不让人觉得干瘦,反而影影绰绰藏在薄薄的布料下,毛巾摩挲间,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他轻轻咳嗽一声,别过脸去,想要挣扎,但奈何一只手夹着管子,另一手背吊着针水,甚至连抬起来都显得费力。


    池阮方才面对他时还觉得有些愧疚,此刻却俏皮一笑,帮他扣上扣子:


    “好啦,不捉弄你了,怎么又咳嗽了,嗓子不舒服?”


    他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眸子,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实则连坐起来都浑身酸软疲乏,冷意一阵阵裹挟着他,加之胃炎复发,他无声地吸了几口气,不想被她看出异常。


    “我


    “刚一开口,就嗓音嘶哑地不成样子,喉咙里似乎吞了刀片一般。


    池阮拍了拍他的手,坐下来,眉目间都是关切:


    “嗓子很疼吧?”一边说,语气中又带了几分责备:“明明身体这么不好,还要这么折腾自己”


    她声音小了下去:“唉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管住我的家人,都是我带累了你,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她语气呜咽,俞允淮眼里流露出心疼,他皱着眉,挣扎着动了动指头,接着,冰凉干燥的掌心覆盖在池阮的手背上,池阮愣住,自己的手被他艰难地翻过来,细长的指节颤抖着在她手心写写画画。


    她的心里酸酸涨涨,半晌才感觉出来,他在写:


    “我需要你,不要离开我。”


    短短几个字,他却写得断断续续,格外费力。


    他纤细的鼻尖上冒出汗珠,嘴唇也在隐隐颤抖,隐忍的呼吸从口中一点点释放出,几乎是咬着牙关写完。


    池阮有些不确定他想说的话:


    “你让我不要走,你说你需要我?”


    他眼眶发红,偏过头去,似乎有些愠怒。


    池阮有些心虚:“对不起,我说错了吗?要不你重新写一次。”


    他背对着她,头埋在枕头里,轻轻咳嗽几声,哑着嗓子,忍痛道:


    “现在才知道?”


    现在才知道?


    池阮一时半会没理解他的意思,一点一点品味着他似乎有些委屈的语气,这才恍然大悟——他一直都需要她,他一直不想她离开。


    “我我不走了。”


    她悻悻开口:“我想了想,书还是要念的,我那天太冲动了,而且,你看,我从小到大花了你这么多钱,这次又花了你这么多钱,要是你没有插手,我一走了之就罢了。”


    “可是你又帮了我,要是我再逃跑,那真是太不应该了!而且我很努力,我以后肯定会赚钱报答你的,要是我走了,你不就亏大了!”


    她说完,自作聪明地笑了笑,其实,那天看他晕倒在雨里,了无生机的样子,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内心深处的惶恐。


    他像是一朵开在高山上的花,温柔,美好,可是又脆弱,她突然意识到,要是她走了,再次见面,不知是久别重逢,还是生死永隔。


    沉默。


    他背对着她,没有任何动静。


    池阮绞了绞手指:“恩我说我不走了,你听见了吗?”


    还是一片寂静。


    她从他背后探过去,他肤色很白,白得能看到下面起伏弯曲的青色血管,加之发烧,脸颊白里透红,她的呼吸打在他耳朵上,分明看见他瑟缩一下,鼻头眼眶都红红的,眼睛倔强地不愿看她。


    她心里被猛地击中,语气也软了下来:


    “怎么啦?”


    他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好好上学你不喜欢我了,我不会强求。”


    说完,闭上眼睛,脆弱憔悴地陷在枕头里,嘴唇微张,一小口一小口喘着气,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池阮一边焦急地给他顺着胸,一边纳闷他刚才的话: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因为冲动才退学的,我会回去好好上学的。”


    她语气温柔又讨好,按照往常,他早就投降。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他苍白的下唇轻轻抖动,勉力抬起手,抓住她的手,一点点颤颤巍巍把她的手拿开。


    “你忘了?”


    气息微弱,却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似乎在质问,又似乎只剩下失落。


    “忘了什么”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不让她看见他难以抑制哀伤的神情。


    “你打电话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


    “你对我的感情。”


    “恩我早就承认了呀,我喜欢你你才知道?”


    她心里想起来,脸有些无辜地泛红,只能装傻。


    他咬牙抽开她的手,自暴自弃地回答,语气抑制不住有些哽咽:


    “你对我只是对长辈的依赖,换了任何人都一样,你放心,我不会不让你走,我总不能不让你选择更好的人。”


    他喉头滚烫灼热,本就几乎难以发声,强撑着说完这些,带上了情绪,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火辣辣烧灼的疼痛更是将他撕裂开,他只觉得连着整个胸膛都钝痛,忍不住蜷起身体,眼泪呛出来,可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以至于开始干呕,整个人像是快要被折磨得晕过去。


    池阮来不及思考他刚才的话,连忙轻轻搂住他,帮他顺着气,直到他慢慢平息下来。


    整个人像是刚从水中捞出的快要溺死一般,头乖顺地垂在她的手臂上,浑身汗湿,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潮红的眼睛微微睁开,眼神绝望而委屈,睫毛静悄悄覆盖在苍白的脸上,眼下一颗小小的黑痣格外明显。


    她轻轻撩了撩他的头发,柔声问:“好点了吗?我给你拿点水?”


    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似乎没有听到,嘴唇颤抖地张开,最终什么也没说。


    池阮心里一动,自己够到杯子,喝了一口温水,然后坚定温柔地看着他,下一秒,掐起他的下巴,慢慢附身下去。


    他瞳孔一颤,眼中透露出一种自厌的抗拒,可此刻的病躯压根抵挡不住池阮掐住他下巴的力道,于是只能认命而眷恋地闭上眼。


    他的唇干燥又苍白,她轻轻吻上去,一点点把水送进去。


    见他没有抗拒,或者没有力气抗拒,她恶念突起,趁他毫无防备,舌头趁虚而入,在他口中蜻蜓点水似的滚了一圈,又不着痕迹地收回。


    抬起头,对上他睁开的微微惊讶又羞恼的神色。


    “还要吗?”


    她挑挑眉。


    他无声地瞪了她一眼,别过头,无声地斥责。


    池阮作势想松开手:“那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毕竟,我总不能不让你做自己更舒服的事吧?”


    他皱了皱眉,立刻听出她口中的挪喻,又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幼稚,什么时候开始和她一样逞这几句口舌之快了,索性不看她,又觉得有些委屈,明明说误判了感情性质的也是她,此刻反复挑逗的也是她。


    池阮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把他放下,还贴心地帮他整理好衣物被子,委委屈屈道:


    “没办法,有人看我心烦,那我还是先走了,不在这惹人嫌。”


    就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病床上终于有了动静。


    这话说得极其不情愿,几乎是惜字如金:


    “渴。”


    池阮得意地笑笑,坐回床边,俞允淮表情复杂,一边压抑着身体的疼痛,一边气她恼她,但又别无办法。


    正当他独自苦闷时,突然身上一沉,池阮的手刚好压在他腹部,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顿时浑身僵住,胃部传来一阵阵撕裂一般的疼痛,眼前昏昏沉沉,被刺激得水润迷离,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喘息。


    下一刻,这双手顺着腹部一路往上,掐住他宽阔的肩膀,捧住他滚烫的脸颊,趁他张口,温软的瓣子堵上来。


    接着,干燥的口腔被微甜的水润泽,他没来得及闭眼,惊愕的眼神落入女孩侵略性的眼睛里。


    俞允淮疼痛未散,冷汗伴随颤抖一阵阵涌上来,即将脱口而出的轻喘却被池阮堵在吻里。


    他有些懊恼地想要咬紧牙齿,可是对方却像是拿捏了他舍不得真的下手,越发挑衅地用舌头在他齿尖游走试探,倒显得是他欲擒故纵。


    池阮心里暗自畅快,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在他暗自皱眉的间隙继续加深这个吻,俞允淮似乎被她吻得有些窒息,额头冒出汗珠,眼角通红,眼睫不知是羞还是恼,低垂却仍旧掩盖不住雾气。


    他恍惚间想起她第一次吻他,莽撞而笨拙,哪里如同现在?循序渐进,游刃有余,他脑袋昏沉,渐渐浑身脱力,任她掠夺,甚至在她终于抬头时似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池阮横坐在病床上,好在这是私人房间,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白皙的肌肤带着嫣红,两片唇瓣也变得肿胀,双眸迷离,不敢直视她,她脑子里蓦地蹦出一个词——


    香汗淋漓。


    她不由得脸一红,露出一丝少女的情态,慌忙找补:


    “你不是口渴吗你又没力气,我喂你也不配合,所以


    只能这样”


    理直气壮,言之凿凿。


    俞允淮咬着自己肿胀涩痛的下唇,偏过头,语气酸涩,甚至算得上有几分讥讽:


    “欺负一个病人,还这么耀武扬威。”


    “”


    “和你辩解你听不进,我只能这样。”


    “是吗?听不懂。”


    他眉眼阴郁,若是看仔细了,竟还藏着几分慌乱。


    “笨我是说,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这能听懂了吗?”


    他淡淡看她一眼,低头:


    “听不懂。”


    池阮有些无奈,但看他斜斜靠着床头,胸前衣裳被她蹂躏得一团乱,眼尾嘴唇都带着红的样子,忍不住又软下声:


    “没关系,那我多说几遍,今天说不完,明天说,明天还是说不完,用一辈子说。”


    他神色似乎有所动容,但几乎转瞬即逝。


    接着,只见他捂着腹部,蜷着身子躺下来,呼吸急促。


    第38章 Chapter38“我不太行……


    池阮从他身后抱住他,用头蹭了蹭他的背,怀里的人身躯猛地一僵。


    温热的小手一点点试探着接近他的腹部,然后缓缓地揉起来,她力道轻柔,像是一团棉花熨帖地靠着他,一点点输送热量,疼痛渐渐缓解,他忍不住松了口气,浑身僵持着的力道一放松,向后一靠,撞进她怀里。


    蓦地,背后一片潮湿,在他腹部安放的手也有些颤抖,俞允淮心猛然揪起,犹豫着问:


    “阮阮?”


    “对不起”


    女孩呜咽的声音埋在他背里,他神情凄楚,想安慰她,却手足无措。


    “我该怎么办大家肯定都知道我说要退学了,肯定都知道我家里的事了,老师也都记住我了”


    他想说话,却猛地牵动喉咙,忍不住闷闷咳嗽几声,才挣扎着转过身,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


    “没事的,老师会替你保密,他们都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任何一个人放在和你同样的境地,不会有人做得比你更好。”


    他轻轻拍着池阮的头,忍不住低头疼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一只手上面的针水有些回血,他装作没看见,继续安慰着她。


    池阮把头埋进他肩膀里,感到一股由衷的安全感,语气酸涩:


    “那你呢?可是因为这件事,你都不相信我爱你了或者,是你不爱我了?你对我不是爱情,是吗?”


    她的气息急促打在他身上,混着眼泪,俞允淮沉默半晌,无奈又自暴自弃的笑了笑:


    “我相信,可以吗?我爱你。”


    他把她搂得更紧一些,把头埋进她头发里,眷恋地吸了一口气:


    “我爱你,小混蛋。”


    *


    池睿被判了五年,被打的人鉴定为二级重伤。起初杨丽和池昌接受不了,一心认为是池阮害了她弟弟,但在律师开导了好几天之后,他们总算明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池睿跑不掉,就算跑掉了,也是提心吊胆,反而判的更重。加之是俞允淮善后,替伤者缴纳了医药费和赔偿,没过几天,杨丽和池昌竟然给池阮带话,如果他们真的要在一起,抽空来家里吃饭。


    那时俞允淮还在医院,状态很不好,加之国外的项目还卡在关键阶段,池阮冷漠地拒绝了。


    “阮阮爸妈现在只能依靠你了,从前都是我们对不住你,你别放在心上。”


    “你只要看好池昌,让他不要再赌博,你们安安分分找个闲工做做,别再来找我麻烦,就是你们能给我最大的报答。”


    她心烦意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俞允淮。


    因为她还要上学,他们很快回了H市,没过几天,他们再次分别。


    好在一切平静又有序地进行着,杨丽池昌没有再添过什么乱子,她和俞允淮虽然分隔千里,但也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在忙碌前进中重复一次次短暂的见面和分别。


    大三下学期,他要回来了。


    漫长的分别在那天画上圆满的句号。


    彼时池阮尚且不知道他即将回来的消息,大四实习的,考研的,保研的,考公的,出国的,也有像她一样本硕博连读到头的医学牲,不同专业不同人生的同学们聚在一起,聚餐完又去唱K。


    这些年她变了很多,从那个县城往外走,逐渐脱去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和稚气,越发沉淀得理智和自信。她和同学一起做的项目让她陆续获得了一些收入和存款,烫了头发,学会了化妆,穿衣风格和以前也不太一样,曾经专柜里舍不得买的口红现在也能靠自己拿下。


    再不济,现在刷他的卡也脸不红心不跳。


    凌晨两点,池阮放下高脚杯,抱歉地笑了笑,扯着嗓子在K厅里说:


    “太晚了,真的不行了,我要回去啦!下次有机会再约!”


    周围人露出失望表情,但也不好强留她。


    夏可欣挑了挑眉:


    “我看呐!有人是要回去煲电话粥喽!”


    池阮瞪了她一眼,匆匆离开,人群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细细回味着夏可欣的话,看着池阮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抓起她落在座位上的包追了上去。


    H市这样的大都市,哪怕是凌晨,马路上依旧川流不息,灯光璀璨,店门口停了一张黑色越野车,车门半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得体的男人斜斜倚着车门,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门上,一双温良疏离的眼轻轻撇着远处,似乎在等什么人。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门口冲出一个瘦瘦高高,穿着咖色高领长风衣,大波浪卷,带了一个蓝色鸭舌帽和墨镜的女士,她身材很好,露出的皮肤白润,像是穿着私服被拍到的模特。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恍惚,似乎有些认不出眼前人。


    下一秒,他眉头一皱,女士身后,一个稚嫩的男声响起:


    “学姐!池池学姐!”


    男人细长干净的指节在车门上点了点,露出似是玩味又似是愠怒的神色。


    池阮回过头:“诶,我的包落下来了,谢谢你。”


    她接过包,刚想走,眼前的男孩红着脸,结巴问道:


    “我我听夏学姐说您您有男朋友吗?”


    池阮有些好笑,还没来得及答话,对方已经撩起袖子,秀出胳膊上的肌肉:


    “您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池阮噗嗤笑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喜欢。”


    “这样啊那你们感情怎么样?我我很适合恋爱的!”


    池阮愣了愣,哭笑不得搪塞道:


    “我们感情还不错啦!虽然他不太行,但是我很珍惜这段感情,祝你遇到更适合的人!”


    殊不知,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落到某人耳中,俞允淮微微眯眼,不知在想什么。


    池阮走到路边,打算拦车回去,她一心早点回去打电话,满眼都盯着手机,连身后有人一点点靠近都没觉察。


    俞允淮表情阴霾,就站在他的车边,都没看到他?


    池阮耳机里听着歌,打车软件显示还有三分钟到达,突然,鼻尖一动,熟悉的松木味道,她怔住,还没做出下一步反应,肩上一沉,整个人被转了个圈,后背重重倒向车背,却在即将撞上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落入熟悉的怀抱里。


    耳机里的情歌还在播放,心里酸酸涨涨,泪水就要落下来。


    熟悉的味道靠上来,双手小心环住她,冰冷干燥的唇在她细长挺拔的鼻梁上蹭了蹭,冷冽的气息浮动:


    “我不太行是吗?”


    池阮从呆滞中缓过来,眼眶有些发酸:“你回来了?”


    他把头靠在她肩上,整个人环绕着拥住她,声音带了鼻音:


    “恩。”


    “以后都不走了?”


    “不走了。”


    下一秒,池阮反客为主,却并不像他这么小心谨慎,猛地把人往后一推,俞允淮口中轻喘着笑了笑:“你这么急不可耐?”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脚尖贴着他的脚尖,垫起来,双手一点点抚摸着他的脸颊:


    “瘦了”


    不等他回答,她就吻了上去,她吻得热烈疯狂,他也不疾不徐地回应她,直到二人都有些缺氧,她不知足地抬起头,他轻轻喘息着,嘴唇晶莹红润,低低问她:


    “喝酒了?酒量倒是变好不少。”


    她意犹未尽看着他,总觉得眼前像是幻影,还没做下一步动作,身后的车灯扫射着二人,俞允淮立刻把她揽在怀里,电话应时响起,池阮暗道不好:


    “我打了车”


    俞允淮替她接了电话,嗓音低沉:“不好意思,我们不用车了,从平台红包补偿您。”


    身后的车掉头开走,池阮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喃喃:“还想要。”


    他低头弯腰:“先回家。”接着为她拉开车门,眉眼带笑:“请吧。”


    *


    刚进门,行李还没放下,池阮拦下他打算开灯的手,把自己的一个个指节插进去,和他十指交叉握紧,一把把他压在玄关的鞋柜上。


    她玩味地勾起他胸前一丝不苟的领带,抬头,他侧过脸,有些欲拒还羞地躲避她的目光。


    她手中一勾,他猛吸一口气,清脆的坏笑响起:


    “你,弯腰。”


    他似乎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却在她热切的吻迎上来时偏头一躲。池阮偏头继续迎缝,却再次被躲开,她用手掐住他的下巴,掰过来一看——


    只见他一双眸子漆黑,沉沉的看着她,辨不清情绪。


    她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刚想开口,他却推开她,兀自在沙发上躺下。


    池阮跟过去,拿下帽子和墨镜,刚刚试图拍拍他,就被他长手猛地一拉,下一秒失去重心,被他圈进怀里压住。


    他的头埋在她胸前,头发毛茸茸的,过了一会,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说我不行。”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滚烫的一滴泪从他眼角落下,滴在她灼热的皮肤上,池阮有些好笑,但心里却燥热难安,试探着挪喻,用手戳了戳他的腰窝:


    “那怎么办?”


    他猛吸一口气,抓住她乱动的手指:“别闹。”


    “要不,你证明一下自己?”


    她嗓音晦涩滚烫,却又如同蜜糖一般丝滑诱人,其间暗示,不言而喻。


    “怎么证明”


    池阮心里慌乱,伴随着令人战栗的疯狂的爱欲,一点点试探他的底线,一点点接近那危险的禁区。


    “其实我倒觉得,也不必你行,我也可以,你说呢?”


    女孩的气息颤抖,晕眩地钻进他心里。


    “什么意思?”


    俞允淮皱着眉,表情羞恼又无措。


    池阮欺身压上来,咬了咬他的耳朵:


    “我可以证明自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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