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府医离开后,王嬷嬷端了药进来,取出团扇轻轻扇着药碗,待热气稍散,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安小月唇边。
“姑娘把药喝了吧。”
安小月后背的伤疼得厉害,压根抬不起胳膊,只能微微偏头就着她的手,一口气把药喝完。
王嬷嬷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
“嬷嬷想说什么?”安小月躺下时,疼得眉头一皱。
王嬷嬷将药碗放下,掏出帕子帮她擦净唇角,“姑娘今日这般,可是存了要替青莲讨公道的意思?”
她们方才虽被撵出屋子,可哪能逃得过苏德的耳朵。
亏得有他,不然自己也要被蒙在鼓里。
安小月垂眸,“不全是。”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楚,“帮她是一回事,实则也是为了帮我自己。”
她顿了顿,“嬷嬷别觉得我心思多,我……”
“姑娘。”王嬷嬷突然起身,后退两步,竟直挺挺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
“嬷嬷这是做什么?”安小月一惊,想要起身搀扶,奈何根本动弹不得。
王嬷嬷抬起头,眼眶通红。
“不瞒姑娘,我这辈子无儿无女,年过半百才认了青莲当干女儿,她惹出此等祸事,老婆子我又气又心疼,姑娘为了个背主的奴婢,宁愿自己挨这顿打……”
她哽咽道,“我今日才算真正看清了姑娘的为人,从今往后,老奴这条命就是姑娘的,但凡姑娘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安小月望着王嬷嬷花白的发髻,忽然想起来先前青莲也是这样跪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要好好照顾她”。
可后来为了自身的利益,却还是背叛了她。
她幽幽叹气,眼底复杂。
王嬷嬷许久未得到回应,抬起头,正对上安小月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
她眼神清澈,仿佛能一下子看透人心。
王嬷嬷挺直腰板,语气坚定,“姑娘不必听老奴怎么说,只管看老奴怎么做便是。”
屋内一时静默。
烛火摇曳,映得安小月苍白的脸色忽明忽暗。
半晌,她才扬唇轻笑。
“好,嬷嬷快起来吧。”
王嬷嬷松了口气,重重磕了个头才站起来。
有心想讨她欢心,凑过去低声说,“殿下向来厌恶旁人插手太子府的事情,安大小姐这次触了逆鳞,肯定落不着好。”
安小月眼神闪了闪,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她要的就是狗太子的怒。
只有他怒了,相府才不会好过,安欢颜更占不上便宜。
哪怕让她付出同样的代价,也心甘情愿!
翌日,苏德一大早便带着查证的结果匆匆来报。
“殿下,查清楚了。”
萧衍抬头,眼底寒意凛冽,“说。”
“那日的确有人瞧见三公主与安大小姐在凉亭下说话,也有人瞧见三公主的贴身嬷嬷把青莲带走。”
苏德顿了顿,“奴才打听到的是,安大小姐只是挑拨了几句,并未直接动手。”
“呵。”萧衍冷笑,“还未嫁入东宫,就敢插手太子府的内务?”
“若真让她进了门,以后太子府岂不是要改姓安?你亲自去相府,把她给孤请过来。”
他声音冷漠,尤其加重了“请”这个字。
听得苏德心头不断发颤,带着人马不停蹄去了相府。
半个时辰后,安欢颜得知太子召见,先是惊讶,随即心头涌上一阵狂喜。
“太子殿下竟然会主动召见我?”她忙扭身去照镜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
“我就知道昨日不去,殿下定会觉得不习惯。”
说着拿起螺子黛在眉上轻扫,唇角不自觉扬起。
镜中的美人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她满意地抿了抿唇,正要起身,忽然脸色一变。
“不过……昨日安小月那个贱人刚从相府挨了打回去,殿下今日就召见我,莫不是为了这事?”
安欢颜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正犹豫不定,王氏掀帘而入。
“颜儿,听说太子殿下召你去太子府?”
安欢颜急忙迎上去,声音带着几分慌乱,“母亲,您说太子突然召见,该不会是因为昨日之事吧?”
“那个贱婢?”
王氏嗤笑,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太子过问?太子只是身边常年没有女人,觉得稀奇罢了,长久不了。”
她说着搂住女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
“你且记住,你才是未来的太子妃,那安小月如今仗着有几份狐媚得宠,你可不能被她比下去。”
安欢颜咬了咬唇,“母亲的意思是?”
王氏凑到安欢颜耳边低语,“太子就算真的有伤在身,那也是男子,他都能接受安小月,凭什么不能接受你?你待会见了他,不必太拘礼,该亲近时便亲近些。”
安欢颜一怔,脸颊微红,却还是点了点头。
“女儿明白了。”
她精心打扮,换了身素雅的衣裙,又特意在袖间熏了香,才跟着苏德前往太子府。
踏入内殿时,安欢颜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口。
她强装镇定,盈盈一拜,“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萧衍头也未抬,冷声道,“坐。”
安欢颜便大着胆子选了离他最近的位置,借着整理裙摆的机会,偷偷打量着他。
见他神色淡定未有异常,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不是隐忍的人,若真是寻她麻烦,估计早就发了火,何必等到现在?
况且今日那贱婢也不在屋里伺候,怕是又惹怒了太子,丢到一旁自生自灭了吧。
安欢颜唇角微微上扬,心思渐渐活跃起来。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太子翻阅文书的声音。
终于,安欢颜等不住了。
她主动起身,执起茶壶,“殿下,茶凉了,臣女替您添些热的。”
她微微倾身,衣袖若有似无地拂过太子的手背,那股幽香徐徐弥漫开来。
添茶时,指尖不经意碰了下他的手背,又迅速缩回,故作羞怯地低下头。
萧衍抬眸,目光如刀锋般锋利。
“你今日过来,就只是为了给孤添茶?”
安欢颜羞涩不敢抬头,柔声道,“臣女……仰慕殿下风姿,想与殿下多亲近些。”
萧衍冷笑,突然将手上的书重重扔到桌上。
“既然如此,那孤问你,你为何要挑拨三公主,陷害太子府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