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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沼泽里的国家(十三)

作者:灼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拉维终于见到了拉斐特,他伏在祂脚边:


    ‘请让我追随您。’”


    ——《欧莱经书:起源》


    贾思年在半岛旅馆的床上醒来。


    光线昏暗,她分不清现在是清晨还是傍晚。


    自从在精灵的监狱里醒来之后,贾思年的时间感异常混乱,她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六点。


    她拉开窗帘,看见外面车水马龙的科斯特杰。


    啧,竟然睡了这么久。


    贾思年走到卧室,看着林奈安静得反常的睡脸,不禁有些担忧。


    林奈自从昨晚回来便一句话都不说,饭也很少吃,到了夜里也不睡,瞪着眼睛坐在床的一角蜷缩起来。


    安慰的话在贾思年嘴里翻来覆去被说烂,林奈依旧无动于衷,于是贾思年只好陪着他在黑暗中坐到了凌晨,直到看着他迷迷糊糊地躺倒才放心回去睡觉。


    贾思年很担心,林奈的记忆尚未恢复,又受到了很大打击,她想立刻带他回金港看医生。但依他的状态,好像一时半刻也走不了。


    看给孩子吓成什么样了!天杀的治安队!


    贾思年小发雷霆后叹了口气,那就让他继续睡吧。


    她穿好衣服,拿起茶几上的《世界简史》,离开了房间。


    贾思年来到旅馆的前台,刚要开口问查克的联系方式,前台的精灵小姐就对她说道:


    “贾女士吗?维尔塔宁先生在橙区的天台等您。”


    天台?


    他不是生病了吗?


    贾思年抱着书本进入了电梯,看着上面的数字一点一点变成了200,电梯门打开,她走了出去。


    橙区的天台上只能看见一些通风井和太阳能板,贾思年向四周环视寻找着查克的身影,天台上空无一人。


    贾思年有点紧张,她贴着墙壁快速转到电梯的后面,看见查克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电梯井上,她松了一口气。


    “维尔塔宁先生!”


    贾思年冲他挥了挥手,向他走去。他也向她挥手,但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贾思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只好把书放在了地上,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查克并没有穿他那件洗旧了的斗篷,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扣子才系到了胸口。棕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额前的头发下面,是双疲惫的眼睛。


    “您昨天不是说身体不舒服,怎么……”


    贾思年刚一开口,就注意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空罐子和浓浓的酒气。


    “嗯?”


    你小子请病假躲起来喝酒是吧?


    贾思年觉得眼前的精灵看起来和她认识的查克没什么不一样,但是似乎又很不一样,少了一点查克特有的……让所有人感到尴尬的拘束。


    查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递给她一罐啤酒。


    贾思年抬了抬眉毛,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但她还是接过易拉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她拉开拉环,听到泡沫膨胀发出好听的声音。


    “你怎么了?”


    贾思年说着在他旁边立着的易拉罐上轻轻碰了一下。


    “干杯。”


    微苦的小麦的味道,回甘有松柏的香气。


    贾思年本来不喜欢啤酒,她更喜欢喝甜的,但也觉得精灵出品的质量确实很高。


    “这个很好喝诶!”


    她举起来看了看罐子上的标签。


    “可惜回去就买不到了。”


    “你喜欢就好。”查克终于说了句话。


    “你不会只是要找我喝酒吧?”


    贾思年望向开阔的远方,初秋的晚上,天刚擦黑,她眯起眼睛,凉风在她脸上抚过。


    “维尔塔宁先生?”她转头看向查克。


    “我的名字是麦杰斯缇克·涅米宁。”


    贾思年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叫我麦杰就可以。”


    麦杰拿起她碰过杯的易拉罐一饮而尽。


    “我想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认识一下。”


    贾思年看着躺在地上的袋子里未开封的易拉罐,冲着他眨眨眼睛。


    “没关系,啤酒还有很多。”


    “精灵的姓氏几乎都与自然有关,比如涅米宁这个姓氏,在精灵古语里的意思是半岛。”


    麦杰顿了顿,“我是半岛集团的下一任继承者,半岛旅馆就是我们家族的产业。”


    “这么大集团的继承人出来当导游吗?”


    贾思年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麦杰有点狼狈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世代经商的家族好像都有一个从政的梦想,但是在政府工作需要有精神系的精灵之力,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直到我这代——”


    我的名字是麦杰斯缇克·涅米宁。


    自我有记忆起,我就跟母亲住在马提拉的乡下,我有至少二十个兄弟姐妹,他们都有不同的母亲,我们之间很少碰面,我甚至记不全他们的名字。


    至于我的父亲,我见他的次数和见兄弟姐妹们的次数一样多,只有在每年父亲的生日聚会上,我才能远远地看他一眼。


    我知道我有一些兄弟姐妹跟父亲一起住在科斯特杰,那是因为父亲喜欢他们的母亲。显然父亲不怎么喜欢我的母亲,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父亲不喜欢她还要和她生下孩子,她与我说了一些当时很让我费解的话。


    她告诉我,父亲会喜欢她的,因为父亲一定会喜欢我。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喜欢我,他在聚会上从没正眼看过我,我猜他根本不记得有我这个儿子。但是母亲的话还是应验了,在我进入圣科托姆读书之后,母亲就被接到了科斯特杰,住在那些巨大的怪房子里。


    我的东西也被一并搬了过去。


    每到假期,我就回到母亲身边,然后和父亲一起参加各种聚会。父亲每次都非常高兴地把我介绍给各种各样的陌生人,但我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虽然看起来亲切友好,但内里却十分看不起我和我的父亲,他们以为自已藏得很好,但在我眼里却是漏洞百出。


    在聚会上我也依然能看到我的哥哥姐姐们,他们对我的讨厌就更明显了。


    因为自从我和母亲搬到了科斯特杰,在众多的孩子中,父亲几乎就只见我一个。


    圣科托姆的课程很简单,那些浅显的道理和方法我好像天生就知道,但是很快我就想起是母亲曾经教过我。显然过去的我并不知道那些知识的用途,也不理解为什么别的孩子在乡间玩耍的时候我要在家里听母亲的教导。进入学校之后我才知道,能到圣科托姆读书的学生几乎都跟我一样,他们早就完成了学校的课程,来这里不过是他们一生中必经的流程罢了。


    对于他们来说,在社团中结识朋友,在各种活动中社交,才是来圣科托姆读书的真正目的。


    但是我不喜欢社团,父亲安排的聚会早就让我对社交厌倦。


    完成了学校的任务,我就去图书馆看书。我喜欢历史,喜欢看与精灵或者人类有关的故事,但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同意我选择历史作为我的专业,所以最后我读了政治,辅修精神系。


    父亲说我将来是要去政府工作的。


    我也会变成那些出现在父亲聚会上的光鲜亮丽的大人物。


    我不喜欢那些精灵,但是父亲很喜欢。母亲告诉我,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讨父亲的喜欢,可我只想讨母亲的喜欢,所以母亲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母亲让我努力学习,我便全科第一从政治系毕业,母亲让我在父亲的聚会上社交,我便次次努力成为聚会上的焦点。


    洞察其他精灵的心思,对我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即便他们试图封闭起了自己的大脑,在我看来,窥探也像捅破一张纸巾一样简单。


    精灵们只想听到自己相信的东西,我便只说他们认同的;任何细小的情绪都能迅速被我发现,然后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给予恰到好处的关心,这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所以就算看不起我,精灵们也一定喜欢和我相处,我早就发现这两点其实并不矛盾。


    没有我这样的精灵衬托,又怎么能显得他们更高贵呢?


    但是父亲要我与他们交朋友,这是不可能的。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他们根本不是来交朋友的,他们只需要父亲的钱。


    父亲本身就是保守党坚定的支持者,涅米宁家出钱帮助他们竞选,他们制定对涅米宁家有利的规则,就是这么简单一回事。简单的事情里就不应该掺杂复杂的感情,而朋友这种关系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聚会上见到了希尔·奥科霍利,他是国王陛下的远亲,政界的新星,殿前的红人。我看他一出现就是社交的中心,听着他礼貌又温和地跟所有人交谈,时不时引得周围的显贵开怀大笑——但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和我一样。


    我故意跟在他身后走进洗手间,在他旁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边洗手边闲聊。


    “真是无聊的应酬,是吧?”


    他突然戒备地看向我,我听见了他心里的声音,但我当然要礼貌地微笑。


    “我不是毛头小子,我是麦杰斯缇克·涅米宁。”


    希尔也笑了笑,但他恐怕就没那么礼貌了,他关上水龙头望着我,我从没见过他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尖锐、玩味,还有一丝敌意。


    他的意识在我脑中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但我知道他不讨厌我。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想跟您交个朋友。”


    我向他递过水槽边上盘子里擦手的方巾。


    他接过了那块方巾。


    后来我就成为了希尔·奥科霍利的副官。


    我父亲知道这件事后高兴坏了,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涅米宁家的继承人。我母亲显然也很高兴,然后她就高兴地计划离开涅米宁在科斯特杰的家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简直五雷轰顶,但母亲却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如果我不主动离开,你父亲不会让我活着的。”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她,只有每年在我的生日才能收到她的信件,信上说她从父亲那拿了一大笔钱,她现在过得很好,她很感激我们母子一场。


    我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地感激,我也知道她从没真正爱过我,无论我怎么努力讨她的欢心,在她眼里,我始终都是她和父亲交易的筹码。


    那段日子十分灰暗,为了逃避现实,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我那时也确实幻想自己能做些事,帮助精灵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希尔对我很照顾,他教了我许多,保守党的大部分官员都拥护他。然而跟着希尔辗转于各种会议和论坛之后,我发现那些会议上的精灵们嘴上是主义,心里却全是生意。而希尔显然早就知道,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只要这些精灵对他有利,他不介意他们从各种提案里赚了多少,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国王陛下没有后代,而他是国王陛下的远亲,奥科霍利家最有才干的精灵。


    他的目标就是整个普罗菲塔。


    如果你像我一样可以看到别人的想法,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有多虚伪。精灵们一天百分之七十的时间都在说谎,父母的爱是有条件的,拥护者们是有利可图的,对民众的承诺是虚无缥缈的,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如果你看不到其他精灵的想法,那我也可以教你一个方法,那就是永远不要听他们说了什么,而要看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语言是那些演讲者自鸣得意的武器,也是颠倒是非黑白的工具,只有行为才能反应他们的内心。


    英明如霍塔加·奥科霍利,让普罗菲塔运转的方式同样令人发指,虽然我早就怀疑那些广泛传布的颂扬不过是他精心打造的表象,但真正参观了地底中心后,我才发现,他内里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我喜欢看书,因为我看不到书里的角色的想法。我更喜欢看历史,无论是精灵还是人类,他们都曾经鲜明地活过,我喜欢从一些细枝末节的描述里探索他们真实的想法,那感觉比他们的全部想法直接暴露在我面前要好太多,也比和现实世界的精灵们交谈要好太多。


    “直到我遇见了你,贾。”


    麦杰看着贾思年,棕色的眼睛闪烁。


    “你第一天来,我就一直跟在你们身后,我的任务就是打探你的想法。”


    “可你的大脑好像深不见底的山谷,当我试图窥视你的想法时,却只能看到自己也在被深渊凝视。”


    “你就像那些书里的角色,当我试图理解你时,只会反过来更加深刻地反省自己。”


    “而林奈先生,他就像个孩子,我知道这有他失忆的缘故,但是他对精灵的抱歉是真实的;他对精灵查克的关心是真实的;想要帮助诗社的学生们也是真实的。”


    “精灵们总是自视甚高,他们觉得自己高尚、智慧,站在世界的顶端,他们宁愿把自己封闭起来,假装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站在自己的偏见里顾影自怜,可我只看见了他们的冷漠和傲慢。”


    “而你,我看见你爬下祈愿山的洞穴去救里奥,她与你不过萍水相逢,你却几次三番救下了她;你愿意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学生忍受五十年的孤独;还有你来到这里的原因,贾,我在从祈愿山回来的车上都看见了。”


    “原来是你。”


    贾思年没想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会如此的平静,她不是没怀疑过他,但真正得到肯定的答案时,只是觉得心情复杂。


    她不希望是他,但又很庆幸是他。


    “没错,是我,我很庆幸我能看到这些。”


    麦杰看着贾思年的眼睛。


    “贾,你善良又勇敢,你和虚伪的精灵不一样。”


    你才是真正高尚的人。


    贾思年笑了,别过头去,微凉的空气迅速灌满了她的肺,又缓缓地散了出去,一直保持高强度的专注早已让她疲惫不堪,那些被刻意构建的高墙瞬间消失,记忆仿佛成卷的胶片,肆意飘散在她身边,贾思年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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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杰身边。


    “别太抬举我了,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这不过是我的生意而已。”


    她转过头来看着麦杰,她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个一直战战兢兢的精灵其实有张英俊硬朗的面孔。


    “现在你可以看见我的全部了。”


    “不,我不会去看的。”


    麦杰转过头去,直视着眼前深蓝色的天空。


    “就让我一直活在幻想里吧。”


    贾思年歪过头,露出狡猾的微笑。


    “也别太爱我了。”


    麦杰没有看她,他又打开一罐啤酒。


    “有些东西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他把易拉罐凑近嘴边喝了一口。


    “我听说你们要走了,再留一段时间吧,三天后就是丰收节。”


    “你让我留下过节?”贾思年挑了挑眉毛。


    “丰收节的夜里,地底中心会撤掉大部分的守卫,你可以趁那时候潜进去看看。”


    “地底中心?”


    “对,就在蓝区的地下,那里也许有你想要的东西,带上里奥,她对你有用。”


    “里奥可还是个孩子。”贾思年盯着他。


    “她可不止是个孩子,别深究了,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我讨厌的样子。”


    麦杰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了阴影里。


    “如果你执意的话,那好吧。”


    贾思年站起身来,看着麦杰的头顶,忽然说道:“精灵也用移动电话对吧?”


    麦杰抬起头来看着她,有点发愣。


    “用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能放点音乐吗?随便什么,节奏欢快一点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明白……”麦杰说着掏出了一只像笔一样的东西,在它发出的蓝色投影里播放了一首舞曲。


    “红色的月亮挂在天上,手里是温热的酒和汤”


    “女孩的裙摆上扬,银色的首饰叮当作响”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贾思年的身体随着节拍轻轻地晃动,她没听过这首歌,但是她喜欢它,她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的麦杰。


    “你想跳舞吗?”


    “……什么?”


    贾向他伸出手去,“来吧,我们去下面。”


    她想哄他开心,但是麦杰犹豫了,他有些迷茫地握住了她的手,随后被一把拉了起来


    “来吧。”说着贾思年从电梯井直接跳到了天台上。


    “有人在忏悔,有人在尖叫”


    “有人在枯萎,有人在咆哮”


    麦杰从梯子爬了下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在城市的灯光里,他看见贾思年站在不远处,她在微笑,她向他伸出手去。


    “如果你想哭,别吝啬你的泪水”


    “如果你想跳舞,我在等你跟随”


    “请拉着我的手”


    麦杰的眉眼间流过一丝悲伤,这是他从来不曾向别人展露过的情绪,他拉住了贾思年的手。


    麦杰从来没在聚会上见过贾思年这样恣意跳舞的人,他觉得那些熟烂于心的刻板动作在此刻完全不合时宜,他就跟着她的步子挪动自己的手脚。


    贾思年的手臂在空中划过,麦杰在她的指尖看到了记忆像飘带飞扬,指尖滑落,那只手发出珍珠般的光泽,那个名叫安娜的女孩穿着红裙子在台上跳舞,身上的饰品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我就在这里,你可以短暂地忘记悲伤”


    贾思年的双手举起又放下,她的躯体随着音乐扭动,然后转了个圈,像银河一样闪亮的回忆跟在她的身后,好像深夜的盘山公路上,飞驰的车辆留下尾灯的残影。


    麦杰在她转身的瞬间,看见她坐在书房的窗前看书,清凉的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她转头望向窗外,天上有海鸥飞过。


    贾思年转了回来,画面又切到了修理铺的地下室,在各种古怪的机器中间,她戴着护目镜,手里的焊枪激起火花四溅,落在科斯特杰的星空上。


    “请拉着我的手”


    “那些话请不要再说”


    “请拉住我的手”


    贾思年拉住麦杰的手。


    麦杰看着她黑色的眼睛,他看见她趴在高大的杨树下亲吻泥土,然后他在泥土中看见了另一双眼睛,它们在流泪,那个叫安娜的女孩跪在了地板上。


    麦杰被贾思年拉着一起旋转,酒精让他有些眩晕,在那些旋转的光影中,麦杰恍惚看到了贾思年的小狗在围着他们转圈,然后年幼的她抱起小狗去追逐老贾的背影,那些影像在旋转中极速地离他远去,最后变成治安队的白色制服一闪而过。


    世界只剩一片漆黑,他看见她在无尽的黑暗中承受的恐惧和孤独,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但是贾思年在旋转,她就在麦杰的眼前,她笑得很开心。


    “你会为我哭泣,但你还会来到这里”


    “我们于此相聚,而我从没离去”


    “我是你心中的火”


    贾思年扬起头,她松开麦杰的手,随着音乐跳跃,记忆穿过她微微卷曲的短发,麦杰看见她在一个小院子里蹦跳着扬起头,眼前是一个留着海藻般长发的女人在跳舞,那是她的妈妈,女人姣好的身体和从容的舞步逐渐和贾思年的身影融合,凉风带来贾思年头发上洗发水留下的香味。


    麦杰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骑车带他经过青郁的农田,母亲的长发随风飘散,他坐在后座上,也能闻到母亲头发里好闻的香味。


    麦杰笑了。


    “我是你心中的火”


    贾思年停下了脚步,空气中的记忆瞬间收束,她的身上又重新筑起了铜墙铁壁,黑色的眼睛又变得深不见底。


    “好听!我喜欢这首歌!谢谢你。”贾思年的喘息轻微急促。


    “应该是我谢谢你……我很开心。”


    “这样就对了!打起精神来!”贾思年露出灿烂的笑,冲着麦杰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林奈差不多该醒了,我得回去了。”


    “对了,之前从圣科托姆借来的书还需要你帮忙还回去。”


    她指着梯子旁边的两本书,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一下,你说你姓涅米宁?”


    麦杰转过头看着她,“怎么了?”


    “那书上的笔记是你写的吧?”


    “果然被你发现了,说实话,你借这本书时我还以为你已经察觉了什么。”


    “都是巧合罢了。”


    贾思年向他摆了摆手,“那就明天再见!”


    明天再见。


    麦杰又一次爬上通风井,捡起地上没喝完的易拉罐,他对着星空举杯,又把放到嘴边的啤酒放下了,他看着地上贾思年喝空的易拉罐发呆。


    脑袋里不断回响的那首《红色的月亮》,还在天台上跟着那个女孩一起跳舞。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


    麦杰的梦醒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该回去了。


    是时候回到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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