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怨君干了许久吓唬人的差事,还是头一遭被人给吓到。
他颤抖着嘴唇:“你、你、你……”
“你什么你?从哪儿来死哪儿去,”小孩冷冷斜他一眼,“结巴鬼。”
送怨君心神一凛,他不仅被看到了,还被骂了!
相传有些孩童灵性未泯,可观鬼神,但眼前这小孩并不像是阴眼童子命,反观他身上红光淡,阴气重,估摸着是干多了这损阳寿阴德的活儿,这才能冲破仙者设的界限,看到他这夹缝中的孤魂野鬼。
“小孩,你不害怕?”他没恼,反而觉得这事新鲜极了,“我可是鬼!”
小孩不仅不害怕,还扎了个马步,铁了心要掀开这棺材:“烂命一条,要杀就杀,不杀就滚。”
这话直戳送怨君的心窝子,他还真没杀人的能耐。
这时三爷在背后等不及了,叫道:“厌胜,你嘀咕什么呢?”
“回三爷,我跟鬼爷爷打秋风呢,让他行行好,别压着棺材盖。”
这话要是别人说,三爷肯定是不信的,但厌胜专干的这脏活儿,撞见邪祟倒也不让人意外。
他忙问:“你当真看见鬼了?是沈昭吗?”
“我不认得沈小郎君长什么样子,不过眼前这个鬼嘛……”厌胜的眼睛上下一扫,倒真像在打量什么,“青面獠牙,眼珠鼓凸,血红舌头伸出来半尺,像是个长舌鬼呢。”
三爷听这话反而松了口气:“不是沈昭就好,抓点紧,马上就天明了。”
这帮子黄泉客,怕好人魂魄,倒是不怕恶鬼!
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
送怨君冷哼一声,抬手弹出几抹白光,顷刻间,黄泉客手中的长明灯尽灭。
坟地猝然一黑,仅剩头顶寒月倾泻着冷冷的蓝光,几条汉子登是骇然惊叫起来。
“长明灯怎么可能灭?”
“三、三爷,怕不是真闹了鬼……”
“放屁!鬼怪早就不能入人间了!”
“可俺听老人们说,有些冤死鬼进不得往生道,会在尸身旁飘荡……”
送怨君低眼,见厌胜终于止住开棺的动作,顺势回头喊:“三爷,是那鬼吹的灯。”
“他奶奶的,”三爷低声咒骂,瞳仁在黄浊的眼珠里搅了两圈,“哪来的浑鬼,坏老子好事儿!”
身旁大汉俯在三爷耳边,规劝道:“三爷,今日兄弟们没带驱鬼避邪的行头,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好好探寻一番?”
“大哥说的是,我见这棺也不见得是沈昭的,既然有恶鬼护着,咱们还是算了吧?”
三爷又上前对着棺材审视再三,思忖半天后,总算是恨恨地松了口:“明日带好祖师爷的物件,再回来一趟罢!掘地三尺也得把沈昭的棺给我找到!”
“得嘞!”
他们终于准备打道回府,送怨君如愿以偿,朝他们挥手告别。
谁成想,走之前三爷朝一个大汉耳语了几句,大汉得令,拎起那名叫厌胜的小孩,在他脚上铐上铁链,且将其拴到旁边柳树上了。
厌胜撞鬼时就波澜不惊,如今被孤零零留在这坟地里,依然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
反倒是目睹全程的送怨君一愣:“他们就这么把你丢下了?”
在等一行人消失在远方后,厌胜才回答:“怕我把阴气带回去。”
“这荒郊野岭、黑灯瞎火的,你不怕?”
“人比鬼可怕多了,我乐意被扔在这儿。”
厌胜一边说着,一边舒舒服服靠着柳树,从怀中掏出几页残纸,借着熹微的月光读起来。
送怨君原以为他看的是什么连环画本,凑近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竟是一页古书!
厌胜却读得津津有味。
他惊愕:“你难不成认得棺上的字?”
“不就是‘谁开谁死’……难道不开棺我就活得成?”厌胜嗤笑一声,“再说了,贪图棺中珍宝的又不是我,若棺主人要化鬼来杀我,我定要狠狠啐他两口——眼盲心瞎,活该死后还被掘尸。”
“不怕人咒,若遭天谴呢?”
“老天若也无眼,那这世道算是完了,死了倒解脱。”
送怨君不由得大笑起来,半晌都没能止住:“你这小孩一肚子歪理,倒是挺合我的胃口!”
厌胜没说话,不过嫌他吵似的,头歪向一边,继续读他那两页纸。
送怨君无忧无虑,命数却一眼望不到的头,正愁往后日子该怎么熬呢,如今却遇上了这有趣的小盗墓贼。
他趴在枝头朝下喊:“等哪天你真死了,来我麾下做小鬼头吧。”
“我呸,晦气!”厌胜翻了个白眼,默了片刻,又问,“你很厉害?”
“当然!众鬼见了我,可都要尊称一声‘鬼神君’的。”送怨君简直不知谦虚为何物,“若不厉害,你怎么会看得见我?”
厌胜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但又说:“可你就是一团的白色萤光,聚成了个模糊人形罢了,不像传说里的鬼怪那么可怕。”
在厌胜说他“青面獠牙”的时候,就猜到他估计看不见自己的真容,但送怨君听完这番话简直大失所望:怪不得这孩子毫无畏惧之色,原来在人眼中,自己跟流萤大差不差!
厌胜斟酌着用词:“你看着很……”
“很什么?”
“人畜无害。”
“……”
他嘴硬道:“是你太弱了,才看不见本君凶恶的样貌。”
“嘁。”厌胜齿缝里挤出一声不屑。
此后厌胜一直被拴在这儿,偶尔有人来给送些吃食。
黄泉客隔三差五就会来找沈昭的棺椁,可惜老祖宗的器物传到如今已是一堆破铜烂铁,伤不到送怨君分毫,反倒是自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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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都被吓得不轻。
厌胜跟三爷说得告慰此地的冤魂才行,要来了一筐黄纸,可元宝叠了烧,烧了再叠,这鬼爷爷却仍拦着黄泉客掘坟。
日子久了,三爷终于觉出不对——元宝烧得越多,那鬼岂不是被豢养得更强?
这邪门小孩怕不是存心诓他!
厌胜确实跟送怨君串通好了,但哪能认?
他一改平日少年老成的样子,谄媚地抱着三爷的大腿表忠心,但仍免不了一阵毒打。
老天似乎是看不过去了,竟泼了大雨下来,黄泉客们被浇了个精透,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
厌胜那扬着的嘴角终于能耷拉下来。
他孤零零躺在坟地中,眨巴着眼睛,雨跟血一起滑过脸颊,在沤进黄土前斜流,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隐约看到一团白光出现在眼前。
只听送怨君说:“我虽能触碰凡物,但不能干预人事,没办法放你走,抱歉。”
厌胜没怪他:“他们还要用我开棺呢,不会真打死我的。”
送怨君蹲着看他,这孩子平日里脏兮兮的,但如今被水这么一冲刷,总算能看清样貌。
他发现厌胜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但不似春水漾波、玉盘悬空,倒像是刀刃出鞘时,乍现的那抹银亮的寒光。
厌胜平日里冷言冷语,完全没有小孩子那股絮絮叨叨的劲儿,今天却忽然打开了话匣子,说,当初黄泉客要把他卖进秦楼楚馆,他拼了命地求,才求来了开棺的好活计。
“既然是好活计,为什么还要与我做交易?”
“江湖上悬赏万两黄金,想要沈昭的尸骨。”厌胜说,“三爷想赚这钱,但我不想开沈昭的棺。”
“找他的尸骨?”
“嗯,有人想‘复活’沈昭。”
百年前人怕妖、怕鬼,仙者这才劈开四界,哪成想百年后,人却又琢磨起了鬼魂复生之术。
送怨君想,仙者要知道这事儿,准要吐出一口老血。
“沈昭以死换得科举改制,从此庶族人人可读书,人人可做官,”厌胜回忆起来,“我爹也是读书人,在此事后,得以重新踏入学堂。”
沈小郎君的名讳蜚声于世,身旁又常有椿儿来朝夕称颂,这段“英年才俊杀身成仁”的传奇故事,送怨君听了不下百遍。
如此人物,也难怪如今仍被世人牵肠挂肚,竟然引出这荒唐戏码来。
送怨君怜惜道:“这沈小郎君的确是个大好人,如此开棺惹人安宁,确实不……”
“好人?哈哈哈!”
厌胜笑得屈身捧腹,过了半晌才缓过来,揩去眼角的笑泪,脸上尽是戏谑:“也不知道爹拿着卖儿卖女的钱去赶考,可否如沈昭那样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送怨君愣住了。
厌胜冷笑道:“我沦落至此,沈昭他凭什么能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