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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九章 对舞台的畏惧

作者:一行白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晃眼,时间到了九月中。


    章文龙的最后一场巡回演出在海城大剧院落下了帷幕,谢幕前,观众全部起立,大喊着“安可”。


    大弟子沈南州笑着说:“师父,观众喊你返场呢。”


    “返不动了。”


    章文龙苦笑着摇摇头。


    “不然,你们谁替师父代劳,上台多奏一曲?”


    明瑶华立刻举起手。


    “师父,我去!”


    “不行。”


    “为什么?”


    “瑶华,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在最近的演出里,犯了多少错吗?


    要不是合奏的时候,有你大师兄、二师姐帮着你打掩护,你以为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蒙过去?


    这次巡演结束后,你给我好好练练,练不好,下次不许上场!”


    “我——”


    明瑶华想要狡辩,却沈南州拉住。


    他朝她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对章文龙说:“师父,我去吧?”


    “不用你去,让小凤去。”


    正在后面摸鱼,想着回去是继续写文,还是直接睡觉的安凤,听到名字,猝不及防地抬起了头。


    “师父,你说什么?”


    “我让你上台。”


    “我一个人?”


    “对。”


    “不合适吧?”


    “是不合适,还是你怕?”


    她……怕。


    她害怕舞台。


    和师父、师兄、师姐一起登台,她可以隐在后面。


    观众不仅看不清她的脸,他们也无法分辨出她的演奏,即便她出了一点错,他们不会知道是她。


    她是安全的。


    可一个人上台却不一样,没有人能挡住她的人,没有人能掩盖她的演奏,她必须独自面对观众。


    如果她错了,哪怕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错误,他们也会立刻发现。


    他们会在顷刻之间,否定她的演奏。


    她害怕出现这样的局面,而惊恐会让人畏手畏脚,会让她更容易犯错,会让她无法自由地演奏。


    薛易安看出安凤在恐惧,悄悄凑到章文龙的耳边。


    “师父,小师妹从来没有单独上过台,她没有经验,要不然今天还是我替您上?”


    “不行。”


    章文龙坚决地摇摇头。


    从安凤第一天上台起,章文龙就发现了她会害怕,但这种害怕又会在演奏开始后,逐渐地淡去。


    害怕会淡去,不是她不怕了,而是她察觉到舞台上还有他和沈南州这些人,她知道自己不孤单。


    可是,如果台上没有别人呢?


    “小凤,你是一个演奏家。


    身为演奏家,最不应该发生的,是畏惧舞台和观众,师傅要你上去,因为这一关,你早晚要过。”


    是。


    这一关,她早晚要过的。


    “好,我去。”


    “很好。”


    章文龙领着安凤走到舞台中央。


    “各位观众,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喜爱和支持,我的人生因为你们才有了此时此刻的精彩。


    我知道各位希望多听我弹奏一曲,可是,我老了,连续几个月的演出让我的双手有一点点发抖。


    这一刻的我,无法向你们展示出最好的技艺。


    所以,我想让我最最优秀弟子代劳,为你们演奏。


    请你们如同欢迎我一般地欢迎她,我的关门弟子,国家一级古筝演奏家,安凤。”


    “啪——啪——啪——”


    观众鼓起了掌。


    掌声稀疏,和刚才谢幕时的掌声完全不一样。


    不到十秒钟,掌声就停了。


    安凤在一片静谧中,向观众弯下了九十度的腰。


    上一辈子,她只在高中时上过一次台,那一次,她被班主任强势选中,代表班级参加演讲比赛。


    那会儿,她成绩优秀,所以班主任对她给予了厚望。


    然而,她的表现糟糕至极。


    她一到台上,就忘了演讲稿,她如同一台坏掉的机械钟,磕磕巴巴,声音颤抖地念完了演讲稿。


    念完最后一个字,她捂着脸,仓皇地逃下讲台。


    从此,她再也不敢站到人前。


    对她来说,那是一场噩梦,一场不管过去多久,一旦回想起来,还是让她感到呼吸困难的噩梦。


    安凤直起了身。


    “大家晚上好,我是安……凤。”


    今晚,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点无法抗拒的颤抖,她的双手也在师父退场后,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没关系,安凤。


    她深吸一口气,憋着呼吸,步履沉重地绕到了古筝的后面,然后,她低着头,慢慢地坐了下去。


    坐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的脚跟打了个滑。


    “噔——”


    她差点踢翻了凳子。


    好狼狈。


    安凤难堪地红了脸,紧接着,发生了一件让她更难堪的事,观众席上的一个孩子轻轻笑了一声。


    “噗呲——”


    这一声笑很轻,但因为演奏厅太静了,所以这一声并不响亮的笑声,被宁静衬托地得异常响亮。


    她的脸,红得烧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彷佛被这一声嘲笑卷进了狂风暴雨,她握紧双手,试图稳住慌到颤抖的心。


    但,她稳不住。


    她越来越慌,越来越抖。


    她觉得自己的头不是一颗头,而是一座山,一座重逾千斤的连绵大山。


    好重。


    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喘不上气。


    汗水渗过她的皮囊,如同一条条冰冷的绳索,划过她的背脊,将她团团网住。


    她,动不了了。


    怎么办?


    她的首次个人独奏就要以彻头彻尾的失败而告终吗?


    难道她会和上一世那样,把人生有且只有一次的首次登台,变成人生当中最大最荒谬的笑话吗?


    不!


    她不允许自己这样!


    安凤昂起头,伸出了手。


    她要演奏。


    她一定要奏出一曲让人称赞,许久难忘的佳曲。


    可——


    她的手是那样地颤抖。


    她听见明瑶华缩在幕布后面,用一种看好戏的高昂声调,对章文龙说:“师父,你看,她不行。”


    “……”


    她的师父没说话。


    她听见她的四师兄薛易安焦急地问:“师父,让我去把小师妹替下来吧?”


    “……”


    她的师父还是没说话。


    安凤低着头,脑子一片空白。


    是谁说过的?


    当一个人越在意别人,越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她越是无法冷静的面对一切,她会紧张到惶恐。


    所以,只要他忘了在意,就可以平复紧张,可是,她无法忘了在意。


    怎么办?


    她要完了吗?


    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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