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把手机揣进口袋,回到图书大楼。
他走到散文区的第六排,接着往后走,一直走到了第九排,她才从书架上抽出一把三毛散文选。
三毛是她另一个很喜欢的作家,她最喜欢地就是她那篇,写尽思念和孤独的《梦里花落知多少》。
她说,有谁,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独地生,孤独地死?有谁,请你告诉我。
她无法告诉她。
因为所有人都是孤独地降生,孤独地死去,世间所有遇见的终点,都是离别。
既然一定会别,早一点离别,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静拿着书,坐到了刚才的位置。
她很快忘了周遭,忘了一切,她全神贯注地倾注在三毛的文字里,等翻过最后一页,天,黑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
阅读区的人几乎走光了,墙上电子钟上的时间,变成了二十点四十分。
天花板上的喇叭在这时,播报出一条提醒。
“各位书友,帝都图书馆即将在晚上九点闭馆,请各位把不借的书籍放回原书架,并有序离场。”
安静站了起来,把书放回了散文区,然后,她又随手抽出了两本新锐作家刚刚出版的散文选集。
她抱着两本书,走出了图书馆。
京北腊月的晚上,真冷。
冬天的夜风像是一把又一把锋利的镰刀,从她头皮削过,彷佛非要削掉她一层皮似的。
她把脑袋缩进帽子,冲向了停车场。
也不知道小钟还在不在?
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
安静连忙摸出手机,想给小钟打个电话,她刚刚摸出手机,发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有人给她打电话。
“喂?”
“喂,是安静吗?”电话里传来祁溪鹤着急的声音,“景言在俪人喝醉,麻烦你过来接一下他。”
喝醉了?
薄景言一开始喝不喝酒,她不知道,但他们在一起后,他知道她受不了烟、酒,就再也没喝过。
他说过的,以后都不会喝。
安静缓下脚步。
“晚上好,祁少。”
“你什么时候过来?”
“祁少,薄总不喝酒,你不用骗我。”
骗?
俪人打电话给他,说景言和冷子明喝疯了,让他过去劝一劝时,他也觉得是骗人。
因为三年前,景言曾因过度饮酒被紧急送医,差一点没了命,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喝过一口酒。
今天冷子明也在,他知道景言不能喝酒,怎么可能和他一起喝疯了?
但俪人的经理言辞凿凿,祁溪鹤不敢心存侥幸,于是,他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火速赶往俪人。
等他推开包厢门,他当场傻眼了,因为薄景言和冷子明一人拿着一瓶红酒,正在疯狂地吹瓶子。
“谁骗你了?”
祁溪鹤暴躁地大吼。
“他和你在一起时,因为你不喜欢,他是不喝酒,但你们分手后,他没少喝,之前还喝到胃穿孔。”
“什么时候?”
“呵!
安静,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会以为这些年景言什么都不用做,天天待在办公室里,就能把薄氏做到今时今日的规模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但我要告诉你,景言很不容易,他曾经为了拿下一个单子把自己喝晕了。
从那以后,他就不能喝酒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喝,但今天他就像发了疯似地,拼命地灌自己。
你如果想看他喝死,你就别来!”
安静怎么可能看薄景言喝死?
“我——”
她刚想说“她马上来”,手机里传来了薄景言的声音。
“冷子明,你少喝一点。”
尽管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沙哑,但他的口齿异常清楚,怎么听,都不是一个快要喝醉酒的人。
而且,一个喝醉酒的人,怎么可能劝另一个人少喝点?
他或许喝了一点酒,但一定喝得并不多。
“祁少,很抱歉,不是我不想去俪人接薄总,是我现在离俪人有点远,麻烦祁少送薄总回家吧。”
“……”
祁溪鹤真得想骂人,很脏很脏的那一种。
要不是因为安静,景言不可能对祁家这么狠,结果他对祁家这么狠,安静竟然一点都不买他账。
这算什么?
祁家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尽管祁溪鹤气得快吐血,却一句不敢骂,他怕自己骂了,明天天亮,祁家就从京北彻底消失了。
“安静,你以为我不想送吗?
我想送他,很想、很想送,可他既不肯让我送,也不肯听我劝!还有冷子明,他也喝醉了,他——”
祁溪鹤说到这里,突然停了。
他在手机另一头,又气又急地大喊:
“冷子明,你干嘛去?!”
“……”
安静察觉到不对劲,急忙追问祁溪鹤:“祁少,怎么了?”
“冷子明喝多了,拉着一群人要去干架,景——景言也去了!嘟——”
祁溪鹤慌忙挂断电话,冲上去拦人。
他刚冲上去,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被薄景言一拳打回沙发上。
“呜——”
祁溪鹤痛得呲牙咧嘴。
他再一次摸出手机,打给了安静。
“喂,安小姐,景言和冷子明跑去和人干架了,请你立刻、马上到俪人来,我怕晚了,会出事!”
俪人是陈凯的地盘,一年到头不知道有多少富家公子在里面打架斗殴,但再怎么打,没出过事。
不说薄景言身份特殊,就说他以一敌十的身手,也不可能出事。
“祁少,我真得帮不上忙,你还是联系薄家人吧。”
“安静——”祁溪鹤彻底火了,“你今天晚上如果敢不来,我就把你父亲留下的遗物丢臭水沟!”
遗物?
她爸赌了一辈子,最后一次豪赌,把自己的一双手都赌废了,他怎么还可能给她留下什么遗物?
就算有,她也不要。
“那就丢了吧。”
说完这句话,安静真要挂了电话,这时,手机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玻璃砸到地上的“哐哐”声。
接着,她隐约间听见冷子明愤怒地嚷嚷着:“薄太子,他们欺负我,你快过来,帮我揍死他们!”
安静还想细听,祁溪鹤对着手机,暴跳如雷地大喊:
“安静,你够狠。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对你不义,我现在就把你父亲留下的遗物拍照放到网上,挂上热搜榜。
反正你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当然也不在乎被京北人知道你家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