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赌约,你认输,并且交出股权,我就放过她。”
“不可能!”姜书仪大叫一声,“薄景言,欣欣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为了争权不顾她的死活?”
“姜书仪,薄景欣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是一样为了争权,不顾她的死活吗?”
“你——”
姜书仪快要被逼疯了。
昨天上午,她听说薄景言为了安凤,毁了和凯瑞电子总裁,亚历山大的会面,她还高兴地不行。
谁知道到了傍晚,她又听说薄景言为了替安凤报仇,把景欣丢在外面淋雨,还不许任何人救她。
她人在西德,鞭长莫及,只能向老爷子求助。
她求老爷子帮忙救景欣,可老爷子听了她的话,在电话里沉默了五分钟,回了她一句,帮不了。
他怎么能帮不了?
那可是他嫡亲的孙女啊!
姜书仪恨得要死,却拿老爷子没办法,她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然后又给薄建军打去了电话。
军区的人告诉她,建军被上面安排出去军演一个月,在军演结束前,上面不允许他联系任何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知道除了飞回京北,没有别的办法,她也知道,薄景言在等着她飞回京北。
她可以回去,但合作的事必须继续,于是,她把景尧留在西德,自己坐上飞机,紧急赶回京北。
她没想到地是,哪怕她回来了,薄景言还是不肯放过景欣,他想用景欣,逼迫她放弃争夺薄氏。
他想得很好,然而,这是一个法制时代,薄景言再嚣张,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亲妹妹。
“薄景言,如果欣欣出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呵……”
薄景言笑了。
他知道姜书仪笃定他不敢弄死薄景欣,他也知道姜书仪知道他不敢弄死景欣,但,景欣知道吗?
薄景言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底残存着希望的薄景欣。
“景欣,听见了吗?你妈不想救你。”
她听见了。
她妈赶来的那一刻,她是激动的,高兴的,她想,不管她妈平常对她多严苛,她终归是爱她的。
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她妈还在和她哥掰扯,她不愿意为了救她,舍弃即将到手的薄氏大权。
“咳——”
薄景欣也笑了。
她想,她大哥一定是故意的,他在替安凤报仇,他想让她尝一尝安凤在八年前尝过的那些滋味。
说起来,当年的安凤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是在笑,还是在哭?
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久得她都不记清那天发生了什么。
或许,她也没想过要记住,因为一个乡下女人,根本没有资格被她记住。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和这个乡下女人一样,被所有人抛弃。
薄景欣昂着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天空。
今天的天,真黑,大雨像是一颗一颗的铅珠子,砸进她的眼睛,没一会儿,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还是闭上吧。
或许,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等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薄景欣闭上了眼睛。
眼皮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她的眼角瞟到一片红。
一顶红伞遮住了大雨。
是谁?
“安……凤?”
“薄小姐,”安静递给薄景欣一个笑脸,“你没事吧?”
她像没事吗?
她一定是来看她笑话的。
可这个来看她笑话的女人,为她遮住了大雨。
“我冷。”
说完,薄景欣委屈地哭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哭,尤其是当着安凤的面,可她实在太委屈了,她一看见她,就憋不住眼泪。
一定是她太坏了!
“好了,不哭,我让冷二少送你去医院。”
“他才不会送我去,而且,大哥也不会答应。”
“他会。”安静一边替薄景欣挡住雨水,一边抬头,看向前夏里的人,“薄景言,放过她,行吗?”
薄景言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相信安静会出现在这里,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冲下台阶。
“你怎么过来得?”
“二少请我来的。”
“他找死!”
薄景言勃然大怒,当场就想吩咐人,去把冷子明抓过来,痛揍一顿。
冷子明吓得脖子一缩。
“小凤凰,救我!”
“薄景言,不许凶他。”
不许?
明明是异常蛮横的两个字,薄景言却听得眉开眼笑。
“小凤凰,你说什么?”
多年不见,薄景言抖M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我说,不许凶他。”
“好,不凶。”
“真乖。”
乖?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词了。
“小凤凰,我不是孩子了。”
很多年前,他们一起住在听风山庄,那会儿他要是好好吃饭,她就会揉揉他的脑袋,说一句“乖”。
然后,他会红着脸,回她一句,“我不是孩子”。
此去经年,时光改变了很多,又彷佛什么都没改变。
“以后少凶人,总凶,不好。”
“不好吗?”
“恩。”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过,即便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期盼我活着,我也不许死,我要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光鲜强大。
我要强大到让任何想让我去死的人即便拿起刀子,也伤不了我一分一毫,都只能被我踹进地狱。
你还说过,让我一定要活成万众瞩目、人人羡慕、高高在上的存在,最好能气死我的父亲和继母。”
她说过吗?
时间过去得太久,久得她记不清了。
“小凤凰,你忘了。”
“没。”安静不想让薄景言失望,于是本能地摇摇头,“我没忘。”
“那你记得这话你在是什么时候说得吗?”
她真得不记得了。
如果她对他说过这些话,只可能是在——
“我们初次遇见的那个晚上。”
“你记得就好。”
“这些话你,一直记得?”
“恩,记得,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过。”
说完,薄景言笑了。
这个笑,让安静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段回忆。
她想起来了。
那天,她救了他后,发觉他是自杀,为了激发他活下去的欲望,她对他说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
可这番话,她不全是说给他听的。
她是说给在人间碌碌无为一世,空留一生遗憾,渴望在这一辈子走出一段灿烂人生的老人听的。
她是说给瞒着父母,一个人乘坐火车穿过漫漫黑夜,从江城临安走到海城听风山庄的女孩听的。
她是说给那个曾经面对命运残酷,只敢偷偷在纸片上,一遍又一遍写着“我想死”的自己听的。
她固然希望薄景言能活成万众瞩目、人人羡慕、高高在上的存在。
可她更希望地,是自己能活成万众瞩目、人人羡慕、高高在上的存在。
最终,他成功了,他如她希望般地,攀上了京北的最高峰,成了人们嫉恨却又无可奈何的存在。
可她,却在竭力挣扎后,再次臣服于命运的残酷,走回了碌碌无为,又将空留一世遗恨的人生。
真是可笑,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