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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妘繇

作者:清风凉凉晚枫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话音刚落,又挨了一记暴栗,“先生明明说的是你偷懒,刻意曲解先生的话,该打。”


    沈清云压根没有手下留情,打完她却连忙掩袖咳了几声,给人一种时日无多的错觉。


    阿乔捂着脑袋,想起薛望的话,轻声道:“伤成这样还不好好吃药,以后还想不想提剑走江湖了?”


    沈清云又呛了两声,清掉喉中淤痰,才开口说道:“我是那么傻的人么!?当着妘繇的面,我不得、不得,”


    阿乔瞬间想起话本里从良的女子,脱口而出:“不得矜持一下?”


    沈清云顿时面红耳赤,忿忿道:“以后不准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了。”


    他心里快速闪过几个桥段,心中直呼大意了,决定回家后一定连夜把这几页涂抹掉。


    看着沈清云这再咳几下就要晕过去的小身板,没敢顶嘴,赶忙岔开了话题:“妘繇怎么那么好心?特意把他们的家人接来在此时团聚。都说春秋农忙、闲时练兵,过了年,就要播种了,把人拘在营里也没什么用....”


    阿乔说着说着,思路如春雪融水,冲过布满青苔的高地,通畅起来。


    她震惊的看向沈清云,“除非年前这仗就要打起来,这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还有些关窍她一时间并未想通,诸如妘繇这么大费周章的接人来就只是见面安心,匆匆一面后还要派人送回看管,简直就是费时费力废人。


    她原想说妘繇到底还有些良心,但并未直接表达看法,而是把球踢了过去:“妘繇是个怎样的女子?”


    沈清云想了半天,才缓缓说道:“她和你很像,以前都过得很不容易。”


    大和国破那年,妘繇妘澈尚在襁褓中,为了保命,身为帝王的现妘氏家主主动大开国门,献上国库,拥杨家军入城。


    是以,杨家军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这弹丸小国。


    为彰显大越皇恩浩荡,妘氏皇族一脉被准许继续在此地繁衍生息,其他旁支被分散到大越各地,起初几年还有人监视,后来大概是因为妘氏的表现太过乖顺,兼之杨老将军一直马不停蹄的和新帝在朝堂斗,斗完新帝还要时不时问候下这位远在边陲手握重兵一心向着新帝的亲女儿,渐渐对妘氏放松了警惕。


    在阿乔忙着卧底吟水村时,沈清云跟着沈宜之见过几次妘氏家主,畏畏缩缩毫无主见,葛家说什么听什么,怕是葛家让他跪在地上当脚蹬,也不敢说个不字。


    世家之间多宴会,就连阿乔这种爱与人动刀子的性子都不能避免不参加。


    主人家下帖子,总不能说指定带哪个孩子,更何况沈家就这么一个姑娘,横竖漏不过去。不接帖子便是驳了主人家的面子,是以,哪怕孟氏再不情愿,还是会把阿乔拾掇拾掇带出去。


    仗着沈老爹的官位,几乎没人来找阿乔麻烦,最多言语讥讽几句,把她晾在一边。可妘繇妘澈姐弟俩因着特殊的身份从小没少被欺负,这姐弟俩反而养出了和他们亲爹九分相似一分迥异的变扭性格。


    那日沈宜之路过清河郡,葛家抱着结交的心态送了帖子,沈宜之便带上两个儿子前来赴宴。


    那日,也是葛萧红和妘繇的初次见面。


    在此之前,以妘家的门第,连葛家旁支都够不着。


    葛潇红甩着胖乎乎的小手走到妘繇面前,扬起脸,又气势十的叉起腰,噘嘴问道:“看你这扫把星似的一脸苦相,是那丧家之犬的妘氏?”


    葛萧红并不理解这些从大人那里听来的词句,不过是有样学样得讲。诸如丧家之犬已经是她认为最好听的了,嬷嬷们讲的她都耻于出口。只是有些可怜眼前这个屁大的小孩,见她不搭理,难得大度了一回,道:“罢了,我准你当我的跟班,日后放眼整个清河,无人欺辱你。”说罢,她一甩手臂,丢下句“跟上”,也不问人家是否同意,就去玩耍了。


    可她身边的姑娘却无意放过这新来的小跟班,商量好了似的,要给新人一点颜色瞧瞧。见葛萧红跑远,她们打量着妘繇,指着她捂嘴笑道:“你们瞧,这妘家公主居然移了尊步来我们这小小的花园”音落,窃窃地嘲笑声四起,仿佛花丛中嬉戏地蝴蝶与路过的飞鸟、乃至数里开外地贩夫走卒都在嘲笑她的做派。


    妘繇挺直了腰背,拿出练习过无数次的姿态款款走来,她时时刻刻都拿公主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她不与她们计较。


    紧接着,这个小小女孩被踩住裙角,一群人将她推倒在地,她刚试图坐起来,立马就被推了回去。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锲而不舍的重复着被推到、坐起来、再被推到的循环里去。


    终于,其中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孩怒了,她粗鲁地拔掉妘繇的鞋子,抡圆臂膀,使出了好大的劲,这双漂亮的绣花鞋在空中划出弧线,在池塘中激起了一层小小水花。


    “你站啊!你继续站啊!”满头珠翠叉着腰,扬眉吐气的笑着。她家只是个普通富户,是葛大小姐的众多跟班中家势最弱的一个,平日没少受奚落,今天来了个新人,可算让她过了把瘾。


    妘繇果然停止了抗争,满头珠翠心里期待着,哭吧哭吧,最好哭成个花猫脸,这样以后大家就不会再嘲笑她了。


    偏生妘繇清亮的双眸里,连水雾都不曾泛起。


    满头珠翠没了耐心,刚准备揪她头发,就见一华服公子急匆匆的跑来,隔着大老远喊道:“葛家小姐喊你们过去。”


    大家都心生疑惑:这人哪儿冒出来的?葛萧红怎么会让客人传话?


    “快点去吧,她说有好东西要分给大家。”


    听到这句话,众人不疑有他,开开心心地跑远了。


    解了围,沈清云径直朝鞋子飘着的方向走去,跟猴子似的一举臂一蹬脚,就上了树。他匍匐着身子,爬到临水的树干上,一伸手发现距离水面还是有一截距离。


    小妘繇瞪着明亮的双眼,提醒道:“你小心。”


    沈清云目测了一下距离,轻巧的翻了个身,压的树干在空中晃了晃,吓的妘繇捏紧了衣角。他小腿夹着树干,向后倾倒,眼中的世界顿时旋转起来。


    “嘿,够着了。”他把浸透了水的鞋子扔到亭子里,问道:“你干嘛不先服个软呀?这鞋湿成这样还怎么穿。”


    小妘繇一边挤鞋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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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答道:“她们并非因我品行不端而厌恶我,而是因为我的姓氏。不论我今日如何低三下四的摇尾乞怜,她们也只会觉得我好欺负,日后还会变本加厉。”


    沈老爹是临时收到的请贴,还没来得及对俩儿子普及清河的世家谱系。是以,沈清云对清河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挠了挠头,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妘繇震惊的看向他:“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敢帮我?!”


    彼时朝局汹涌,新帝势弱,杨氏独揽大权,清除异己的最好方式便是诬陷其谋逆。旁人皆避妘氏如瘟神,一来害怕被别有用心之人扣上伙同妘氏谋逆的帽子,再者妘氏势弱,与之结交并无好处。


    “你这人好生奇怪,行侠仗义还要先知道对方姓名家谱不成?”


    沈清云叹了口气,心道日行一善功德美满,快哉快哉!可惜这姑娘被欺负傻了。


    妘繇踩进湿透了的绣花鞋里,水分被挤压发出噗噗声,她顾不得礼仪,鼓起勇气,对着沈清云的背影喊道:“公子大恩无以为报,敢问公子姓名...”


    沈清云却挥着手臂,给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回答:“江湖之大,日后有缘再遇,可喊我沈大侠。”


    小小的姑娘缩在廊柱后一愣,心道怕不是话本看傻了。


    其实她对那些坏人受到惩罚、英雄救美的故事,还是上过心的,也曾在睡前抱着藏起来的话本,畅想过里面的故事情节。


    但她的生活太过水深火热,容不下过多的美好幻想,她深知欺软怕硬是人之本性,于是,这个仿佛是从江湖话本里走出来的少年,成了她的救赎。


    这件事对沈清云来说,算是他行侠仗义众多好事之中,最最最小的一件——


    帮一个小姑娘去湖里捞鞋。


    很快,他就将这事抛之脑后,直到此次再来清河,世家谱系乃至各家的恩怨情仇都恶补了一番,这才想起多年前帮助的那个女子,她应当姓妘。


    那日他在暗中看的分明,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偏偏这过错要落在她头上。


    就是那副倔强的样子,让他想起了阿乔,刚被领回家时总是张牙舞爪,生怕被人欺负了去。


    所以即便妘繇毁了圣旨,暗中围困沈家,他还是不忍心对她说重话。


    无论她言辞再怎么激烈悲切,他总是沉默的应对,不消片刻,她会深深地看他一眼,整理好衣袖钗环,从歇斯底里的皮囊中徐徐退出,换上一副高贵端庄的雍容。


    去葛家前,妘繇特意回府换了一身暗红金绣织云锻裙袄,腰间的雌鹞图案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马车在寒风中摇摇晃晃,火盆里烧的通透红亮的银炭烘的她面颊微红。


    妘繇支着下巴,并未看向江逸,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穿小厮的衣服么?”说罢,她支着下巴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阳光穿透五彩贝壳拼接成的小窗,为她透着寒光的面容渡上一层色彩。


    许久,她自言自语道:“有的人,就算穿上贱民的衣服,反而变扭。”


    江逸回以沉默。


    这句话,除了在说她自己,还在说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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