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好是周六。
时跃打着哈欠醒来,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占了一整张床,卫不染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换了身干净的校服,头发还用那个长尾夹给夹着,端坐在桌边默默背单词。
时跃心道这小孩儿也太乖了。
他没有打扰看书的卫不染,自己趿着拖鞋进了浴室准备刷牙。
一推门,他愣住了:卫不染把昨天换下来的校服和内衣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正挂在老式浴缸上面晾干呢。
他从浴室里探个脑袋看着卫不染,惊奇道:“你几点起来的?还把衣服都洗了?”
卫不染搁下书,有些拘谨地应声道:“也不是很早,我干活儿很快。”
时跃原本将脑袋收了回去,忽又想起些什么,除了浴室大步走到他身边,面容严肃:“把手伸出来。”
卫不染像是被时跃的举动惊了一下,抬起脸望着他,眸子黑沉沉的,同时缓缓伸出自己的手。
时跃皱着眉道:“衣服送出去洗就好了,你的手不能……咦?”
不过一晚上工夫,卫不染手上的冻疮,竟然全都消肿了?
卫不染急急地解释着:“你给我的药膏,效果特别好,冻疮全都好了……”
时跃“嚯”了一声,心说这民间秘方竟然这么好使。
……等等,不止是冻疮,卫不染胳膊上的其他伤口,那些淤痕伤疤,好像都好得差不多了?
这就是15岁少年的恢复能力吗?
卫不染:“你……嗯……你不用……担心……”
卫不染说到“担心”两个字时,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了。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点儿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时跃看了眼惴惴不安的卫不染,抬手拨了下他的头发:“好。”
说罢,时跃转身回浴室拿起了牙刷。
他一边刷牙一边想,这孩子又较真又害羞,实在太容易被欺负了。这边的村委会又完全不靠谱,与其指望他们履行监护职责,还不如让齐局那边帮忙找找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机构……
唉,要是卫不染有异能多好啊,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把他带去北都了。
*
时跃洗漱好了,便直接领着卫不染,再叫上刚刚醒过来的小朱去吃早饭。
吃饭的时候,时跃注意到,卫不染又把前刘海放了下来,挡住了左脸的黑色痕迹。
时跃咬着筷子尖,略一思索,对小朱道:“忙了一周,今天正好休息一下——咱们去趟青岩市吧。”
青岩是离油浆镇最近的旅游城市,繁忙热闹又不失民族风情,一年四季都游客众多。
小朱一听可以不用加班,喜不胜收地不住点头。
时跃又转头对卫不染道:“青岩那边是不是也讲方言?你得帮我们翻译啊,要不路边买个东西还要被坑。”
卫不染完全没想到去青岩市还会叫上自己,不由一愣,握着筷子望着时跃,像是在想要怎么拒绝。
结果时跃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快吃,吃完我们开车过去。”
丝毫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
时跃直接将车开进青岩的闹市区,停在了此地最繁华的商场楼下。
他对小朱道:“我先上楼处理点私事,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罢,他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剩下小朱和卫不染两个人,坐在车里大眼望小眼。
好在小朱天生话痨不惧冷场。他看着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卫不染,扯了个话题道:
“你这个姓好别致啊,我周围都没有姓‘卫’的人。”
“哦,不过我们局里以前有位领导也是这个姓,很厉害的人,写了好多论文,都是我们的必读教材呢。”
卫不染像是没听见一般,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言不发。
小朱丝毫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继续东拉西扯。
就这么扯了半个小时,时跃总算回来了。
他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小朱不禁“哎呀”一声:“时队!你这——!”
只见时跃的右脸颊上,多了副颇具当地特色的彩绘:绿色、橙色和金色的线条扭在一起,组成了一种被当地人称作“埋罗毕”的花卉。
卫不染更是直接看呆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时跃竟然会主动往脸上画了幅画?
昨晚时跃说到“面部刺青”的时候,自己只当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真的……
时跃看到卫不染怔愣的脸,故意没找他,而是对小朱道:“如何,好看吧?”
小朱不住点头:“好看!很好看!”
倒不是他存心狗腿,而是这朵热烈的花,配上时跃本就白皙的皮肤和干净清爽的五官,的的确确是分外好看。
时跃又道:“做彩绘的人还真不少,还得排队——你们也来一个吗?”
小朱自然是连声说好。卫不染还在愣神,便已被这两人拎下了车。
半小时后,小朱的脸上多出一个深蓝色的小漩涡,卫不染的脸颊上则是一道黑色的藤蔓状图腾。
给卫不染做彩绘的小姐姐很活泼。她先把卫不染的刘海往后梳起来固定住,一边画一边软声称赞:“这也太酷啦!这图案基本都不用改,稍微勾个边就好看得不行!”
卫不染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小姐姐看出少年的尴尬,转而向一旁的时跃和小朱搭话,问他们是不是来这里玩的,是不是兄弟。
时跃笑道:“对啊,我们今天才到这里。这两是我弟弟,我是他们大哥。”
小姐姐笑眯眯的:“这样哦,我以为你是二哥,这是小弟,那边那个是大哥——毕竟你看着年纪也不大哦。”
被当做“大哥”的小朱受宠若惊,对着镜子憨憨笑起来。卫不染则是一声不吭,唯有脸更红了。
*
商场里的人不少。
从彩绘店出来后,三人脸上别致的图案,着实引起了不少人侧目。
对于往常都是用头发挡着脸的卫不染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亮着脸上的疤痕,在这么多人的场合走动。
他能感受到周遭那些或好奇或探寻的视线。
此时,时跃碰了下小朱的肩膀,使了个眼神。
小朱立即会意,绕到卫不染身后,像是把卫不染当做挡箭牌一样,对着时跃嬉皮笑脸:
“那什么,时队,我觉得刚才那小姐姐没说错。”
“光看脸的话,怎么看也是我比较像大哥——唉哟!”
时跃给了小朱脑袋一记爆栗。他虎着脸道:
“行啊,趁机占便宜啊!老老实实给我当小弟去!”
“还有,非工作时间,别时队时队的,叫‘哥’,听见了没?”
说罢,他又搭上卫不染的肩膀,把人圈在怀里摇了摇:“你也是,得管我叫‘哥’,明白吗?”
卫不染涨红了脸,好半天憋出一声:“时跃哥。”
时跃大方地应了,又指着小朱道:“这是你二哥,注意,是‘二哥’。”
卫不染乖乖叫了声:“朱二哥。”
小朱一呆,夸张地不停摆手:“猪二哥?那不是猪八戒么?这使不得使不得——我叫朱亦航,叫我‘航哥’就行。”
说罢,他又苦着脸看向时跃:“哥,你这故意报复呢,故意让小卫这么叫我——没看出来你这么小气呢!”
他也趁机搭住了卫不染的肩膀:“小卫,你可别被咱大哥给带坏了啊。”
时跃哈哈大笑起来。
卫不染被这两个脸上涂着彩色图案、和小孩儿一样打嘴仗的人夹在中间,平素总是往下沉的嘴角,终于止不住地翘了起来。
恰在这时,他听见旁边路过的一位游客打扮的大妈,惊奇道:“哟,现在这年轻人,咋啥都往脸上招呼。”
大妈身边的年轻姑娘赶紧拉住她:“妈,人家那是面部彩绘,是时尚。”
说罢,年轻姑娘又转过头,对着时跃三人道:
“你们这画的真好看,比我们那儿的有特色多了。”
“这是在哪儿画的?特别是那个黑色的橄榄枝,太帅了,我也想搞一个。”
到时候带着这个彩绘,找个特色民宿当背景拍个照,不得收割一大波赞和评论啊?
时跃的手臂依然圈着卫不染,笑嘻嘻地说了声谢谢,又装作记性不好的样子低头问卫不染:“诶,那间店叫什么名字来着?”
卫不染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另一边,说出了彩绘店的名字。
年轻姑娘连连道谢,带着她妈妈离开了。
卫不染的心怦怦快跳着。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街头的路人以欣赏的神色看着自己的疤痕。没有尖叫,没有嘲笑,反倒向自己道谢。
他的手轻轻摸到时跃的胳膊,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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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句:“谢谢……”
时跃像是真的没听见。
他搂着卫不染的肩膀,“哎”了一声道:“彩绘这么酷,和这乖孩子校服套装也太不搭了。”
“不行,咱们猪二哥不能有这么乖巧的小弟,必须得去换身新的。”
说罢,在小朱一连串的“不是猪二哥啊”以及卫不染的懵逼里,时跃不由非说地把人带到了青少年服装区。
眼看着卫不染还在拼命摇头不愿进去,时跃直接把人丢进试衣间:“别磨叽了。我都给你记着账呢,你之后转账给我就行。”
卫不染反抗不过,最终还是被从头到脚地换了套衣服。
装束一新的卫不染,又被拉去了美食街,挤在人群里把什么炸洋芋、香茅烤鱼、包浆豆腐一家家吃了下来。
几人的肚子都撑圆了,时跃依然不消停,捧着奶茶跑去了电玩城。
他换了满满一篮子游戏币端给小朱和卫不染:“随便玩儿,我去那边夹——呃,我去那边自己玩儿了。”
见小朱带着卫不染去玩儿射击游戏了,时跃偷偷溜到了最角落的一台夹娃娃机前。
持枪射击什么的,哪里有夹娃娃好玩儿啊!
时跃看中了一只懒懒趴着的卡皮巴拉,投币,推摇杆,开夹!
……没夹起来。
再投币!再来!
啊夹起来了——怎么又给晃掉了!
再来!
又没起来?!
哼,我还不信了!
能徒手打爆诡物脑袋的时队长,一脸忿忿地和娃娃机较上了劲。
就在他不知道第几次投币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
居然是小朱。
电话那头,小朱又激动又惊讶:“时队,哦不时哥,快快,快来看,我从没看过这样的……”
时跃挂了电话,一边想着小朱怎么大惊小怪的,一边往射击游戏区走。
没走几步,便发现射击区围了好些人,议论着“那纹面小孩儿挺酷的啊”“这反应速度,牛逼”,甚至还有人举着手机在录视频。
时跃赶紧挤进人群:
只见卫不染举着光枪,对着满屏乱跳的生化怪物,又快又稳地瞄准、射击;而屏幕上的累积分数,早已破了之前的最高记录,跳到了一个时跃从未见过的数值。
一旁的小朱虽然也端着枪,但根本没在玩儿,而是和围观的众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卫不染,啧啧称赞出声。
时跃扯了下小朱的胳膊,低语道:“小卫竟然是高手?他以前经常玩儿?”
小朱摇头:“不不,他连怎么投币、怎么领奖券兑奖品都不知道,一看就是从来没来过。”
“我本来想找个简单一点的,结果他问我哪个机器能吐出来的奖券最多,我们就挑了这个。”
时跃望着神情专注动作利落的卫不染,不禁暗暗有些惊讶:
这种射击游戏虽然和实战射击相去甚远,但至少能看出卫不染的手眼协调能力和反应速度。
能有这样的反应,就算这孩子没有异能,或许也是难得的可造之才?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炫目的过场动画,和一个高得可怕的过关分数——
卫不染就靠着三个币,硬是通关了这个有二十个关卡的射击游戏,清扫了出场的所有怪物。
在周围人的欢呼声中,机器“噗噗噗”地吐出了一大串奖券。
就连工作人员都跑了过来,一面惊叹,一面主动问卫不染要不要把奖券存着。
结果卫不染很认真地数了下手里的券,问工作人员:“我是不是可以换奖品了?”
工作人员点头:“当然!你这个奖券数量,除了特等奖,其他都能换了!”
卫不染便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小朱在旁边恍然大悟:“原来小卫真是想用奖券换奖品啊,也不知道他想换个啥。”
时跃随口道:“大概是耳机水杯一类的吧。”
卫不染应该是那种很讲究实用性的孩子,不会换个没啥实际用处的东西。
正说着呢,卫不染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个什么,神色有些忐忑。
他的视线扫过其他人,落到时跃身上,直直走了过来。
他双手往前一递,紧张得连胳膊都僵硬了,声音也在微微发颤:“时跃哥,这个,给你。”
卫不染手里的,竟然是那只懒懒的卡皮巴拉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