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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星轨断处命运之徒

作者:乞食的八尾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有人仰望星辰,


    有人跪倒在命运之前。


    而他们,


    是在星光里,


    割自己的心。”


    中午的光线,苍白得如同一张未完成的死亡通知单。


    废弃车站仍矗立在城市废墟间,铁轨锈红,风吹着破碎的吊灯叮当作响,象一只摇摇欲坠的心脏。


    司命、林婉清、段行舟、林恩,一行四人,跟跄着回到了聚集地。


    遥远的后方,灰色的圣愈之所彻底崩塌,只剩一片死寂的黑影,象是被世界抹去的存在。


    维拉第一个迎了上来。


    她没有问话,只是飞快地扫过他们身上的血迹与疲惫。


    “回来就好。”她低声说。


    穆思思、庄夜歌、老格雷戈里的小组成员也陆续围拢,带着无声的慰问。


    但没有人敢开口问:“他呢?”


    因为他们都明白。


    能回来的——只有四个人。


    第五个名字,已经永远留在那片灰星碎屑之中。


    林恩没有哭。


    她只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人群,眼神象被抽空了一切内容。


    段行舟想伸手拍她肩膀,又迟疑地收回。


    林婉清眼圈一红,想安慰,却哽在喉头。


    最后,还是司命走上前。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很轻很轻地,蹲下身,拾起地上一片飞落的破旧羊皮纸。


    那是——格雷戈里离开前,塞进林恩手中的【灰塔星痕抄本】残页。


    林恩缓缓地坐下,双手捧着那本抄本,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得象风吹动落叶:


    “没有了。”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准备。”


    “可当那一刻真的到来”


    她抬起头,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一个人走下去。”


    维拉蹲在她旁边,把一壶温水塞进她手里。


    “他留了东西给你,不是吗?”维拉低声道。


    林恩呆呆地点头。


    司命缓缓坐到她对面。


    那一刻,他不是秘诡师,不是赌徒。


    他只是——另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流浪的人。


    他轻声说:


    “我们都还在。”


    “只要你记得他,记得他教过你的每一个字——”


    “那么他就没有真正离开。”


    林恩抬起手,轻轻拂开抄本封面。


    羊皮纸下,是一迭迭细密的手稿。


    墨迹已有些模糊,但每一个字都用力而清淅。


    那是格雷戈里,留给她的最后礼物。


    也是——


    灰塔最后的星语者传承。


    林恩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爷爷留给她的,不只是哀伤。


    更是责任。


    她翻开羊皮抄本,指尖微微颤斗,却异常认真。


    —


    第一页,是用灰塔古体文本写下的标题:


    【星语者之路】


    ——以语言为刃,以命运为绳。


    ——星辰指引者,亦为自我审判者。


    —


    林恩轻轻念出来。


    声音一开始有些发抖,但随着每一个字落地,她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呼吸节奏。


    司命静静倾听,林婉清和段行舟也围拢过来。


    在废墟一角,风吹动破碎的旗帜,仿佛也在聆听。


    —


    林恩继续念:


    先兆启示(被动)


    战斗开始时,以预知先兆的形式预见未来的多种可能性。


    星辰感知(被动)


    在夜晚或星空环境下,感知判定获得额外优势;能更敏锐地感知到环境中潜藏的敌意与命运涟漪。


    占卜低语(主动)


    每个冒险日,可凝视星空一次,得到一次简短的事件预兆或战术建议。


    —


    林婉清微微点头。


    “从认知心理学角度看,这三个词条非常有趣。”她低声说。


    司命转头看她。


    林婉清理了理思路,缓缓开口:


    “‘先兆启示’、‘星辰感知’、‘占卜低语’表面上是‘提前感知’或者‘未来预判’。”


    “但实际上,它们都是——强制提升【直觉】回路,削弱【理性】回路。”


    段行舟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林婉清耐心解释:


    “简单说,就是星语者一阶,从一开始,就在改变他们的大脑结构。”


    “让他们更依赖本能预感、直觉涟漪,而不是正常的逻辑推演。”


    “长此以往,他们将不可避免地产生一种‘对星辰强迫症’。”


    —


    林恩点头,继续翻到下一页。


    那里,详细记录着星语者一阶的理智代价:


    【理智代价】


    初步触碰未来让精神出现细微裂痕。


    星语者从此对星象与征兆产生轻微强迫症。


    若每夜未能凝视星空占卜,将难以入眠,并开始听到隐约低语。


    幻听、强迫观星征状逐步加重。


    —


    林婉清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补充:


    “如果从精神病理学归类”


    “这种状态,非常接近临床上的【侵入性幻听伴发焦虑症】,以及【强迫性仪式行为障碍】。”


    “而且,因为星灾背景,这种幻听并非完全是幻觉。”


    “它是真正‘有源头’的——源自宇宙深处的信息回响。”


    司命摸了摸下巴。


    “就是说,星语者越强大,越接近未来线。”


    “但也——”


    “越有可能被未来拖拽着走。”


    林婉清点头,神情严肃:


    “他们不是看见未来。”


    “他们是被未来——盯上了。”


    —


    林恩轻轻抚摸着抄本的边角。


    那是爷爷用一生的理智与热血换来的路。


    也是,她必须接下去走的路。


    不论代价如何。


    林恩继续翻动着抄本。


    羊皮纸上,一行行字迹清淅得仿佛是刻入骨血的铭文。


    她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


    ——你在群星中呢喃的预言正在成真命运的涟漪已荡向现实。


    —


    林婉清微微蹙眉。


    林恩继续念下去:


    “在晋升一阶时,星语者无意中预言的一件小事将诡异地应验。”


    “往往以失控且可怖的方式发生。”


    “机制:由外力选择或随机生成一个事件(例如星语者预见某人遭遇不测),该事件会在短时间内成真,迫使星语者直面自己预言的结果。”


    “若能冷静应对并化解危机,则通过考验;若陷入恐惧或手足无措,则理智大受打击。”


    “失败后,将获得一个永久性负面状态,如——”


    【宿命阴影】(持续性内疚与宿命恐惧)


    —


    段行舟咽了咽口水,喃喃:


    “也就是说不是你想控制未来,而是你必须接受——”


    “你说的话,就是灾难?”


    —


    林婉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她眼中带着难得的凝重。


    “这是——侵入性自证预言综合症。”


    “在正常心理学中,它是极其罕见且极端的精神疾病。”


    “患者一旦无意间‘预测’某个坏事发生,便深信自己拥有某种诅咒能力。”


    “随之而来的是自我责备、认知混乱、行动瘫痪,甚至最终抑郁、发狂、自毁。”


    —


    她顿了顿。


    声音低得象风穿过废墟:


    “而星语者是被强制感染这种精神病。”


    “他们必须在这种诡异的预言必成中保持清醒。”


    “必须在知道自己可能害死别人的前提下,继续开口,继续活着。”


    —


    司命半蹲在地,指尖轻弹着一张红桃扑克牌。


    良久,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带着一抹疲惫的笑意:


    “——所以,超凡,不是升阶。”


    “是你把自己的心,拿去和疯子玩骰子。”


    —


    众人沉默。


    每一个呼吸,都显得异常沉重。


    —


    林恩抱紧抄本。


    眼神,逐渐从悲伤转为一种坚定的锋芒。


    她终于明白了爷爷留给她的,不是荣耀。


    而是沉甸甸到几乎压垮她脊骨的责任。


    星语者,不是为了看见命运。


    星语者,是为了,哪怕在知道一切都会坍塌的前提下,依然敢开口。


    风,静了下来。


    废墟车站上空,阳光稀稀拉拉地洒落,如同破碎的银线。


    司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望着手中的扑克牌,又望着手捧抄本的林恩,半晌才开口:


    “格雷戈里他赌赢了。”


    “至少,在尼古拉斯面前,他用星灾,燃尽了自己,燃烧了那个瘟神的晋升路。”


    “可同时,他也把赌桌,留给了我们。”


    —


    林恩抬起头,眼框微红,但眼神异常清澈。


    她紧紧抱着抄本。


    那本薄薄的羊皮纸,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我明白了。”


    “超凡,不是为了成神。”


    “是为了在成为怪物之前,记得自己是谁。”


    —


    段行舟挠了挠头,尴尬而用力地笑了笑。


    “虽然我听得一知半解,但总之,我也明白了。”


    “咱们得,继续活下去。”


    —


    林婉清坐在一块断裂的铁轨上,拿着小本子快速记录着什么。


    她抬起头,认真道:


    “星语者,是典型的认知-情感双重撕裂式超凡体系。”


    “要想成功晋升,必须创建起超强的【自我认知锚点】。”


    “换句话说”


    她望着林恩。


    “你必须比任何人——更清楚你是谁。”


    “否则,你会被自己预言的未来吞掉。”


    —


    林恩轻轻点头。


    她站起身,双手郑重地把【灰塔星痕抄本】揣入怀中。


    然后,抬头,望向已经破败不堪的城市天际线。


    那里,一颗灰色的星辰微微闪铄,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未竟的故事。


    —


    司命走到她身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欢迎回来,星辰行者。”


    “你的路——还长得很。”


    —


    众人相视而笑。


    笑容里,有失去后的痛。


    也有继承后的光。


    废弃车站中,篝火微微跳动,驱散不了多少寒意。


    幸存者们之间,没有多馀的话语。


    只是简单的点头,确认彼此还活着。


    那就够了。


    —


    林恩依然紧抱着那本灰塔星痕抄本,像抱着一块濒死的恒星碎片。


    她安静地坐在一角。


    司命也没劝。


    他懂。


    有些痛,是要留给夜晚慢慢发作的。


    —


    夜渐渐深了。


    星空下,废墟中的篝火成了唯一尚存的人类之光。


    而在这死寂之中——


    圣愈之所废墟之上。


    灰烬漫天,残壁断垣,疫气早已散尽。


    在一片仍冒着馀热的废墟中央,空气微微扭曲。


    一团淡淡的光浮现,如同一滴逆着重力飘升的墨水。


    然后,光团中慢慢凝出一个笑脸。


    白底黑齿,夸张而僵硬。


    疯子十三的投影,降临了。


    —


    他静静地悬浮在尼古拉斯陨灭的残骸上方。


    象在看一块烧焦的尸体。


    又象在欣赏一件尚未完成的玩具。


    他的声音,既冷静到机械无情,又夹杂着疯癫时断时续的轻笑:


    “仿真秘骸承载星灾信息体——”


    他轻轻咯咯笑了两声,象是在为一张过期的答卷打分。


    “失败。”


    “失败得真漂亮啊,尼古拉斯。”


    —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象一根锈钝的指针戳进耳膜:


    “人类的自负,果然是最可笑的燃料!”


    又冷下来,低语道:


    “不过,也挺有趣的。”


    “至少为后续版本提供了一点参数样本。”


    —


    疯子十三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废墟,看向远方。


    那里,司命一行人正围着篝火喘息。


    他的嘴角咧得更大了,声音仿佛要滴落下来:


    “游戏继续。”


    “实验继续。”


    “而我的赌注——还在筹码上慢慢升温呢。”


    —


    疯子十三投影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地残烬随风起舞。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疯狂与理性编织成的长夜,正静静地堆积新的阴影。


    —


    篝火旁,林婉清、段行舟正在简单包扎伤口。


    林恩沉默地整理着抄本。


    司命靠着一块断壁,仰头看着天上那颗残存的灰星,眼神复杂。


    他心底隐隐浮出一个念头:


    ——秘骸之城,还远远没有结束。


    午后逐渐黯淡的阳光压低了废墟的轮廓。


    篝火边,众人轮流休整,简单包扎、清点物资,甚至有人趁机小憩。


    司命默默绕着车站废墟巡了一圈,确认暂时没有秘骸活动的痕迹。


    当他回到篝火边时,正好看到维拉在整理她的赞歌天使秘诡卡牌。


    司命走过去,慢悠悠地坐在她旁边。


    “维拉。”他轻声道。


    维拉抬起头,眼神中有一丝疲惫,但依然带着礼貌的微笑。


    司命没绕圈子,开门见山:


    “昨夜你们那边的‘游戏’,是什么?”


    —


    维拉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恩是【娱乐城挑战】。”


    她抬手拂了拂额前散乱的发丝,声音轻缓而低沉:


    “那是一场关于赌博和娱乐的考验。”


    “大量诡异的电子屏幕,每一个屏幕里都有不同种类的【生死游戏】。”


    “比如命运轮盘、疯狂老虎机、断头扑克局、贪婪爬塔竞速各种各样。”


    “一局输掉,可能会被强制失去一张卡牌,或直接受到肉体与精神的严重惩罚。”


    —


    司命听着,指尖下意识地拨弄着自己的扑克牌。


    “危险吗?”他问。


    维拉苦笑。


    “相当危险。”


    “不过还好,有萧涟音、信奈、庄夜歌和我,四个内核战力协调。”


    “虽然付出了一定代价,但最终还是打通了主要关卡。”


    —


    司命点了点头,继续若无其事地问:


    “王奕辰他也在那一组?”


    维拉微微一顿,眉宇间露出一丝疑惑。


    “是啊。他原本是分在萧涟音那组,负责配合作战。”


    司命眯起眼。


    “那他,表现得正常吗?”


    —


    维拉想了想,脸色有些尤豫。


    “恩总体还算正常。但——”


    她压低声音,靠近了些:


    “确实有一次,短暂失踪。”


    司命挑了挑眉。


    维拉继续说:


    “大概在第三关卡和第四关卡之间。”


    “我们一边清理老虎机诡异生成的怪物,一边准备进入下一局时,突然发现王奕辰不见了。”


    “本以为他是受伤掉队,或者误入了某个陷阱。”


    “可是不到两小时,他又自己出现了,神情有些恍惚。”


    “但因为情况危急,没人深究。”


    —


    司命微微敛起眸光。


    指尖轻轻弹了弹膝盖,象是在无声思考。


    两小时。


    在秘骸之城,两小时,可以发生很多事。


    尤其是对于一个早已在精神和意志上动摇过的人。


    —


    维拉注意到他的沉默,低声问:


    “有什么问题吗?”


    司命笑了笑,摇摇头。


    “没什么。”


    只是心底,隐隐绷紧了一根弦。


    —


    夜风掠过废墟,掀起一片片尘沙。


    篝火忽闪忽暗。


    司命抬头,看着黑暗中那个悄然流动的城市废墟轮廓。


    他感觉到了。


    这座城市。


    这场游戏。


    还有他们自己。


    一切,都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慢慢往更深的深渊推去。


    风,渐渐冷了。


    废墟之中,篝火闪铄出一圈稀薄却倔强的光晕。


    穆思思和段行舟忙着清点从圣愈之所带回来的物资:


    破损但还能使用的急救药剂、两瓶净化液、一小盒完好的理智稳定片,还有几件临时防护服。


    庄夜歌则蹲在一旁,检查自己秘诡卡牌的状态,身上多处包扎,却依然稳重如山。


    维拉和信奈盘坐在另一角,一边修复秘诡仪轨,一边默默低语交流着什么,偶尔瞥一眼夜空,神色严肃。


    —


    司命靠在一根半倒的灯柱上,正用一只破布擦拭自己的扑克牌。


    他每擦一张,就轻轻拈起,旋转一次,检查其光纹是否正常。


    动作娴熟又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祈祷仪式。


    —


    林婉清靠在他不远处,低头在随身的小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她在整理今天所有观察到的信息:


    疯子十三的逻辑偏移、王奕辰的异动、秘骸之城规则变化的趋势


    一切都象是散落的拼图。


    只是还未拼出那个真正的噩梦轮廓。


    —


    就在这短暂而安静的间隙里。


    林恩,悄悄走到了司命旁边。


    她抱着那本破旧的灰塔星痕抄本,神情中依然带着隐隐的悲伤。


    但更多的,是一种咬牙坚持后的清明。


    —


    司命抬头看她,没说话,只是给自己腾了半个位置。


    林恩坐下,抱着膝盖,盯着篝火看了很久。


    火光映在她的眼里,摇曳不定。


    终于,她轻轻开口了:


    “司命前辈。”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司命笑了笑,低声:


    “别叫我前辈,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林恩也笑了,但很快敛起情绪,郑重道:


    “我要继承爷爷的路。”


    “我要成为——新的星语者。”


    —


    篝火噼啪炸响了一声。


    司命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林恩那双坚定到带着微微颤斗的眼睛,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点了点头。


    非常认真地。


    象是接受了某种契约。


    —


    林恩松了口气,又紧紧抱住了那本抄本。


    她低声说: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最后。”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承载整个灰塔的遗志。”


    “但”


    “我想试试。”


    司命收起扑克牌,靠着柱子仰头望天。


    夜空暗得几乎没有星星。


    但他还是微笑着说:


    “那就试试。”


    “我们来赌一把。”


    —


    段行舟抱着理智稳定片回来了,冲他们招了招手。


    穆思思一边发药,一边小声提醒:


    “尽量睡一会儿吧。”


    “我们还不知道今晚会是什么新的疯子游戏。”


    —


    林恩点点头,转身去休息。


    司命仍旧靠着柱子,一动不动。


    他在想。


    今天过后。


    也许他们中,有人会死。


    也许再也没有时间,去做自我证明。


    —


    但没关系。


    只要还有一人记得曾经的誓言。


    那么,无论秘骸之城怎样噬人,他们都不会真正输。


    “星辰坠落,


    不是为了终结光,


    而是为了教会后来者,


    如何在黑暗中,自己点燃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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