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39章 欢迎入夜的病人

作者:乞食的八尾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39章欢迎入夜的病人


    “你以为自己是医生,


    但你醒来时,


    手里拿着病例单。”


    当太阳终于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圣愈之所的灯光全数点亮。


    不是手术室里那种刺目冷白的光,也不是病房走廊里防盗设计的死板照明,


    而是一种柔和温暖的灯光——恰如傍晚家庭厨房的吊灯,亮在饭桌上,等待谁回家。


    病房、走廊、候诊大厅,每一处角落仿佛都提前知晓黑夜已至,灯光依序亮起,带着一丝诡异的“生活气息”。


    电动百叶窗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自动闭合,屏蔽了外界最后一抹残阳。


    门口两盏石灯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地面浮现出的一圈浅金色荧光祈祷符——无声而精准地亮起,


    如同医院内部某套自动识别结界程序在夜晚激活。


    那光不是为了照明。


    是为了“划线”。


    是为了提醒来者:边界,已划定。


    五人站在一楼大厅中央。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敢说话。


    空气忽然静得象是停顿了一秒钟——


    然后,响起了第一声广播。


    那是一种标准医院女声播报系统的音调,温柔、缓慢,每个音节象是专为焦虑病人设计的安抚声线,


    但其中却混入了一丝不可察觉的“钝感延迟”,象是录音反复处理后的“机械咬字”


    “夜间诊疗正式开启。”


    “欢迎进入深夜疗程。”


    “请各位患者,领取您的病例单。”


    啪。


    司命手中忽然多了一张纸。


    一张白色卡片,干燥却冰冷,象是在温度恒定的冷藏柜中封存许久后直接塞入了他的掌心。


    他下意识地接住,低头看去。


    卡片正面,印着工整的字样:


    【患者编号:e-059】


    【入院类别:试验性诊疗】


    他缓缓抬头。


    林恩正低头翻看自己手里的卡;段行舟、林婉清、格雷戈里也纷纷沉默地望着各自手中的那一张——


    它们,就这样,无声出现。


    没有传递者。


    没有机器吐槽。


    仿佛是从“他们存在的定义”里生成的。


    林婉清微微蹙眉,翻开卡册第一页,低声说:


    “它在叫我们‘患者’。”


    “不止。”段行舟翻到第二页,语调冷下来,“是‘试验体’。”


    他指着卡片上的一个小项。


    【入院类别】下,标注的是——试验性诊疗非正式临床心灵结构投射性记录。


    司命缓缓翻开卡片第二页。


    每一页纸张都散发着医院那种陈旧文档的纸浆味,印刷笔迹不深,


    却整齐得不象是人为书写,更象是由某个数据库中缺省的程序“打印”出来。


    第一页上是:


    【禁令执行机制激活,行为限制将逐步生效】


    【注意:禁止行为将累积迭加,不可解除】


    【请勿触碰夜班医生。】


    司命皱眉:“‘夜班医生’?”


    “什么意思?”


    这一次,没人回答他。


    因为回答他的是——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


    极低,极慢,极清淅。


    仿佛从医院墙壁背后的某一层数据之中爬出,直接钻进他们每一个人的耳膜:


    “这是圣愈之所。”


    “你们,是我今晚的病人。”


    “欢迎你们——入夜了。”


    广播的回音尚未散尽,整座圣愈之所,便仿佛轻轻地,换了一种“呼吸方式”。


    最先变化的,是光。


    大厅灯光没有熄灭,却在肉眼难以察觉的频率里微微偏移。


    从暖黄,逐渐冷却为过度柔和的冷白——亮度不变,但“温度”悄然抽离。


    象是将病人从家中接走,送入消毒灯下的病房。


    紧接着,是声音。


    那些原本安静如死的医院角落,开始传来断断续续的响动——


    不是敌意强烈的呼啸。


    不是金属碰撞的警报。


    而是——生命的细碎噪音。


    呼吸声,若有若无。


    咳嗽声,从走廊深处断断续续传来。


    轮椅推车滚过地面的咔哒声,隔着门缝传来,却没有任何人经过。


    “我们不是被传送走了。”段行舟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发干。


    “是这栋建筑开始‘激活’了它的夜间模块。”


    司命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病例本缓缓贴近胸口。


    那纸张——冰冷、微潮,甚至隐约透着一种“吸附感”。


    象是从某具尚未冷却的尸体口袋里被抽出来的病历。


    啪嗒。


    一道脚步声,从二楼楼梯间回荡而下。


    所有人同时抬头。


    那是一位穿着护士制服的女人,身材纤细,头发盘得极高,嘴角带着完美的笑容。


    但她的脸——模糊。


    不是隐藏。


    而是焦距永远无法对准,就象摄象机被强行从人物脸部拉离,永远聚焦不到焦点。


    她低头看着手中病历簿,仿佛正准备查房。


    她走过走廊时,灯光自动伴随着她的步伐一格一格亮起,发出精准、毫无感情的“滴、滴、滴”。


    她路过众人面前,脚步未停,目光没有任何一丝停顿。


    “她没看见我们。”林恩低声说。


    “不是没看见,”林婉清凝视着那护士背影,轻声道:


    “是——我们不该被‘看见’。”


    “我们不在她的病人排表里。”


    “我们只是——误入的‘病例草稿’。”


    此刻,从更多走廊和科室方向,响起脚步声与门板摩擦的细碎声响。


    一位穿着病号服的中年男子,从“内科诊疗室”缓慢走出。


    他的双脚仍绑着止动带,步伐一瘸一拐,表情呆滞。


    他经过门厅中央时,眼神空洞地望向一块并不存在的“挂号台”。


    站立一分钟。


    然后——跪下。


    “他在等待叫号。”段行舟低声说出这句话,嗓音象是卡在喉咙里。


    “而叫他的那个医生”司命接道,目光冰冷:


    “不在这座医院。”


    忽然,医院的广播再次响起。


    这次的声音,换了。


    不再是白天那温柔女声,而是一个经过剪辑、平整干净的男声,字正腔圆、无喜无怒,如从录音带中剥离下的理智片段:


    “e-059号病人,请于夜间第一阶段,前往耳鼻喉科。”


    “本轮禁令:请勿摆动左手。”


    “本禁令将于02:00前持续生效。”


    啪。


    司命低头,病历本自动弹开。


    纸张边缘泛起一行新印文本:


    【当前禁行】:摆动左手


    他挑了挑眉,将病例册扣上,低声咂了下嘴:“开局就上‘限制动作型’这游戏,真是不打算让人放松半秒。”


    “这就是‘禁行游戏’的开场。”林婉清沉声说,手指滑过病历页面,“不按照剧本走,就被判为违反治疔流程。”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恩问,眼神仍不自觉地扫向周围每一道门。


    “玩下去。”司命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们已经是‘病人’了。”


    他看着医院的天花板,那些看似普通的吊灯之间,


    正在缓缓亮起一圈细小的术式圆环,象是有某种“注视”从医院之上降临。


    “要么照‘治疔流程’走下去。”


    “要么——就等着被拖去解剖。”


    与此同时。


    在圣愈之所最深处,一道被厚重防爆门封锁的信道悄然亮起。


    门后,是一间始终恒温恒光的监控室。


    这里没有走廊的消毒水味,也没有病房的压抑回音。


    光线白净、均匀,几乎无尘。


    墙面由术式膜层与不锈钢构筑,地面镶崁灵压稳固设备。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整面墙——


    由三十六块高精度监控屏拼接而成,每一屏幕正实时映射着医院的不同局域。


    包括——一楼大厅中的那五人。


    他们就象系统流畅运行中的一段残留代码,不受程序调配,却激起运算异响。


    监控室中央,一道身影静坐。


    黑色神父服整洁贴体,手指交迭放于膝前。


    他面部戴着一枚半遮式金属面罩,面罩上雕刻着倒转的圣光符文,


    薄光从其背后漫出,却冷得仿佛从深海流淌上来的死光。


    他胸口挂着一串修道锁链,末端坠着一块旧式怀表。


    怀表的指针,永远停留在——03:00。


    仿佛他的时间,永远终结在那个时刻。


    他就是:


    秘骸计画第八守卫


    代码名:神父


    此刻,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中央。


    那里,司命正低头翻看手中病例本。


    编号——e-059。


    他不语,不动,不露情绪。


    直到——空气泛起一阵幽蓝色微光。


    在他左肩半空,一组由数据流重组的光斑悄然聚合。


    ——构成一个微笑的模糊几何体。


    那是一张符号化的脸——笑脸。


    十三号。


    疯子十三,城市内核系统背后的主控幽灵,造剧本的疯子,躲在后台不曾现身的导演。


    他的声音没有性别,没有来源,仿佛是从屏幕、墙体、灯光、甚至空气本身同时发出:


    “进度更新。”


    “实验编号e-059至e-063已进入病理游戏第一阶段。”


    “请运行时一:禁行累积,心理观察。”


    尼古拉斯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


    象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刻。


    十三号的笑声轻轻扭曲:


    “他们不是关键棋子,但他们的反应,是模型调试的重要参数。”


    “若在03:00前死亡,可用其数据填入下批注射模板。”


    “若有意外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语音落下,几何笑脸瞬间瓦解为乱码数字,蒸发于空气之中。


    室内重新归于死寂。


    良久之后,尼古拉斯终于缓缓抬头。


    面罩之后,他的眼睛无法看清。


    但他嘴角,动了。


    那不是笑,而是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低语:


    “疯子”


    “你永远都不懂。”


    “命种不是数据。”


    “是可传播的神性。”


    他缓缓抬起右手,按在自己胸口那块静止的怀表上。


    指尖轻抚那滴早已干涸的血痕。


    而在他耳边——仿佛有一丝极细微的回响传来。


    那不是十三号的命令。


    而是另一种更深处的召唤——如星灾低语,如命运抄本中不可译的页码,在他耳廓内轻吟:


    “你将成为星灾的牧者。”


    “你将不死,不老,不眠。”


    “你将用血肉,布道永生。”


    尼古拉斯闭上眼。


    他起身,披风落地,脚步无声地走向房间另一侧。


    他站定在一扇暗灰色的门前,门上铭刻术式金线。


    门上四个烫金文本,在光线下缓缓亮起:


    他伸手,按下门锁。


    门,应声而开。


    “你以为神明是给予者,


    但有些神明,


    只是等你上手术台。”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