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饱经风霜的嗓音之中隐隐带着些倦意。
“林老。”一向顽劣不堪的陆霄逸脸上此时却是难有的正经。
舒紫玥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问道:“这林老是何人?”
“如果说没有时明,那他会是民心所向的县令。”
陆霄逸还没来得及解释完,门便被打开。
屋内暖暖的烛光在这位老者身后竟显得他有些圣洁。
舒紫玥透过缝隙看去,屋内陈设无一不是简陋至极。
“这么晚了,你们来我这里做什么啊?”林老虽是在问,却无半分防备之意,“可是来到这里没有居住的地方?若二位不嫌弃,老朽屋内还有一张床可以供二人……”
“林老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借宿的。”陆霄逸笑着解释道。
陆霄逸一副恭敬谦和之态,倒让林老有些迷惑。
这样的地方何时来了这样一号人物?
“既如此,那,二位就随老朽进来坐坐吧。”
舒紫玥微微颔首,跟着他二人进了屋内。
舒紫玥方才默默听完,心中也明白为何他会是民心所向的县令了。
面对两个陌生人时,他不以恶意揣测。只是问他二人,是否有地方居住。
换做是舒紫玥,她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个地步。
就是这样一位待人有礼,温和谦卑的老者,舒紫玥只能说他成为民心所向是值得的。
“两位,坐吧。”林老手一摊,示意舒紫玥他二人坐下。
舒紫玥从容不迫落座,眼睛却是未有一刻停歇。
昏暗的烛火下,能照清的也只有不知何时长在地上的青苔,在这陈旧的屋内,这是唯一的“生机”的颜色。
入目可及只有一张简单的床,也不知林老方才说的“还有一张床”,是否就是这张?
这里虽是给人一种破旧之感,却无半分不适。
若要舒紫玥来形容这样的感觉,则为“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①”
“两位小友,不知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林老笑得谦和,言语中没有半分高高在上。
“我二人来是想问林老,关于为官之道的事。”陆霄逸没将自己的目的直接说出,而是拐了个弯问林老。
“为官之道?”林老那饱经风霜的某种豁然出现一抹亮意,转而又暗淡下去,“这样的东西老朽我怎么会知道呢?”
“林老,在下只是来探讨而已。”陆霄逸拱了拱手,眉眼间多了几分迷茫不解,“晚辈近日读书,读到一句话叫‘鹦哥漆臼劳炙持,腥飙酒酽养分补。②’晚辈愚钝,不知是何意,不知林老可否解释一二。”
“鹦哥漆臼劳炙持,腥飙酒酽养分补……”林老呢喃道,“这句诗啊……”
舒紫玥抬眸望去,却见老者眼中泛起点点泪光。
“我也……”
“不知啊。”
得了这样的回答,陆霄逸也没气馁,而是接着追问道:“可我知道先生才华横溢,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知道?”
舒紫玥看得出来,这位林老在逃避。
她看得出来他内心有一个坎。
走不过去,也不愿走过去。
舒紫玥眸光流转,望向陆霄逸。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林老嘴唇轻动,半晌未曾吐出一个字。
舒紫玥柔声道:“林老,我们也是求学心切,并无半分不敬。如若林老实在有口难言,我与他也可问问旁人,只是……”
舒紫玥故意将话留一半,暗自打量林老的神色。
林老敛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舒紫玥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林老,您不觉得这诗,与当下一般无二吗?”
舒紫玥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让人不得拒绝的话。
林老不语。
“您曾经也有过宏大的志向,对吧,林老?”陆霄逸循循善诱,“但现实却给你狠狠一棒,您只能委身于这样一个陋室之中,整日与那白纸黑墨为伴,这样的生活是您想要的吗?”
林老怔然抬首,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和曾经的他何其相似。
“你们想听一个故事吗?”林老没给舒紫玥和陆霄逸反应的机会,接着道,“听完这个故事,你们再说这些话,可好?”
舒紫玥与陆霄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颔首。
“我曾经啊……”
半截入土的老者在谈及曾经时,面上却也显露出骄傲与自豪。
“那可称得上厉害哦……”
*
林老,林肖。
曾是这个地方唯一一个考入乡试的才者。
只是外面的世界很大,他的满身才华,不过也就帮他走到了乡试。
但林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的满身才华从来不是为了什么“状元、探花”的虚名。
他要为家乡做出点什么。
乡试结束后,他便收拾行囊准备回乡。
有同行者笑问他:“老林,可是三年后还要再来?”
“不,”林肖笑着摇摇头,“不用了。”
那人略微惊讶:“老林,我觉得以你的才华,定能在三年后走入会试。何不借此机会……”
林肖摆摆手,婉拒了那人的好意:“志不同,兄弟。我要做的事从来不是一步一步去考什么会试、殿试。我想要的不过是家乡更好。”
“这样啊……”那人释然一笑,“也好也好,林兄能有此想法,何尝不是一种‘学有所用’。我没什么能给林兄的,只能祝林兄得偿所愿!”
“好。”正值壮年的林肖满怀激情,他朝那人拱拱手,言语间的豪迈是藏不住的希望与期待,“那也祝王兄,早日入会试!”
“好!”
青年之间的欢乐,也是简单至极。
一杯酒,三两人。举望月,道一声祝贺。
此后桥归桥,路归路。
深秋的夜是冷的,但林肖从不觉得这样的天有多冷。
他在求学这条路上遇到了许多志同道合的人,他们支持、理解自己的想法。
而他身后是家人的挂念。
他背上行囊,翻身上马。
这几年外出求学,家书也是一封又一封写满了思念。
他想要是爹娘还有妻子看到自己回来应当会非常欣喜吧。
不知院子里那棵枇杷树长得可还好?
不知爹娘吃得可好,穿得可暖?
不知……
他的妻子可曾在夜里思念着他默默流泪?
他纵马而去,心中念着的是家与前路。
*
不过几日的路程,林肖却觉十分漫长。
一别经年,原已过去这么久了。
他到了城门之下,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城门。
此刻天光破开一道云雾,映射在斑驳的石板上。
岁月的痕迹丝毫不吝啬地展示在众人眼中。
他紧捏手中的缰绳,在乡试中都从容不迫的他,此刻近乡情怯不忍局促起来。
“站住!”
林肖还未进城门便被人拦住。
他往后退了两步。
“可有文牒?”
林肖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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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怀中将自己的文牒拿了出来:“给。”
那士兵接过文牒,上下打量了一眼,面露古怪地望向林肖。
林肖见状,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那士兵将文牒还给了林肖,摆摆手道:“没有,你进去吧。”
林肖拿稳文牒,连连颔首:“好,好,谢谢。”
他牵着自己的马,一路疾步走到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家”。
但当他真到了自己家前,却是呆愣在原地。
记忆中那棵枇杷树早已干枯,那温馨的院子也被火烧过,断壁残垣。
灰烬随一道风吹起,落到游子面前。
手中文牒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溅起灰尘。
这……
是他的家吗?
他的家何时成这样了?
他不可置信地推开柴门,走入院落之中。
秋日,本该是硕果累累。
那个充满回忆的家,却是满目萧条。
“爹,娘。秀娘?庆宝?”
他轻声呼唤,生怕惊动了什么东西一般。
但又隐隐渴望着,有个小人儿会从身后窜出来,奶声奶气地唤他一声“爹”。
直到他将院落里里外外走了几圈,才说服自己接受一个现实——
他的家没了。
他的家,化作了灰烬。
他跪地,掩面而泣。
细微的呜咽声在喉咙处打着转,细微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终而,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林家怎么还会有人在啊?”
有人疑惑的声音传来。
“你忘了这林家没被烧之前好像还有一位才子在外来着……”
“是吗?”
林肖闻言,抬首看向那两人。
他连忙起身,踉跄两步冲到那两人面前问道:“你们是不是知道林家发生了什么?”
被林肖抓住的大娘脖颈往后缩了缩:“知道,也不知道……”
“那您能告诉我吗?”
青年殷切的目光让大娘心生疑惑。
她上下打量林肖一番,问道:“你是……”
林肖赶忙自我介绍:“我是林家在外求学的林肖。”
“林肖啊。”
大娘旁边那位妇人叹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变得越来越好咯……”
妇人的语调上扬,不知是真的在感叹林肖变得越来越好了,还是在感叹其他什么东西。
林肖哭红的眼蕴着泪珠,他吸了吸鼻子,追问道:“你们可是知道林家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那大娘连连摆手,“有些事说不得,说不得啊。”
说着就要拉妇人的手一同离开。
林肖拦在两人跟前,竟是直直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向来骄傲的青年弯下膝盖,低下头颅,只为求一个结果。
“还请两位行行好,告诉我。”
“这……”大娘面露难色。
她和妇人不过是偶然经过,谁知还能闹这一出啊。
终归还是妇人不忍心,她扶起林肖道:“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可以去陈大夫那里看看,那里会有你想要的。”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拉着大娘离去。
只留林肖一个人在原地。
陈大夫?
这个人是他父亲的好友,去找他,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林肖摸了摸脸。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去见父亲的友人,总归不能太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