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想自己风评受损,更不能辜负太子妃一片心意。
趁着客人还没来之前,太子叫芳嬷嬷把那些人带下去,挨个换上曲裾深衣,手中丝竹换成编钟、编磐、埙和鼓。
“戏班子来不了,就传信叫他们别来了,太子妃,孤过几日再请戏班子回来,专给你一人唱,可行?”
尹采绿羞涩垂头:“行的。”殿下待她真好。
客人依次到来,果然是一个比一个胡子白,身上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头上戴着竹簪。
尹采绿总觉得,这场面与自己想象中,之前玉笙楼合宴于舟中,前水嬉而后妓乐,左笔砚而右壶觞的场面不太一样呢。
老头们挨个朝太子和太子妃见了礼。
众人端坐于席上。
随着那一声恢弘低沉的器乐声响起,整个雅宴被带入了一个极度庄严的氛围。
太子妃与太子虽并排而坐,却相隔甚远。
“太子妃请。”
“太子请。”
二人相互颔首,便坐下了。
尹采绿对这场面升起一股天然而来的害怕,便扭头看向太子,她若想挨太子近些,要么挪屁股,要么歪着身子倒过去。
只见太子脊背笔直,仪态端庄,眉眼间不怒自威,说话时字字掷地有声,一卷半开的竹简握在右手,气定神闲,挥斥八极。
尹采绿备的酒并未被抬上来,几位老者身旁皆是一壶清茶,有的手捧羊皮纸,有的手捧泛黄古籍。
他们时而相视点头,有问有答、有来有往,太子神情庄重间颇有一丝陶醉之感。
思想驰骋其间,智慧熠熠生辉。
尹采绿听不懂一个字,只觉在此处如坐针毡。
不知何时,太子察觉到她的异样。
倒是他忽略了她的感受。
太子便想,太子妃文采斐然,何不叫她也参与进来。
便正襟危坐,待她与待场上任何一位大儒都是一样的态度,认真问她:“太子妃对此有何想法?”
尹采绿瞪大了眼。
“啊?”
可她看过去,太子目光专注,不光是太子,在场老头子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当真是要认真听她讲话。
她耳尖腾地一下变得血红,后背发麻,指尖捏着腿上的衣摆,只觉自己又要露馅儿了。
她哪里懂他们那些呀,她说不出来的。
这般想着,太子悄然朝她伸出手,桌案底下,太子握紧了她的手,她抬眸,太子眉眼温和下来,满是鼓励。
太子好温柔,尹采绿手被他紧紧握着,逐渐发冷的身体回过温来,她当真开始回忆起,刚刚他们在说些什么。
太子认为,太子妃从前被养在闺中,只是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有些害怕罢了,并不代表她不会,太子妃是很有文采的女子,必是博古通今的。
只需稍加鼓励,太子妃定能传达出自己的思想。
尹采绿默默看向一位着青衫的老儒,试探着开口:“阮夫子刚才说的,‘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本宫的理解是,世间万物,皆有其自身规律,应顺势而为,不强求,不妄为,就像老人家常说的,尽人事,听天命。”
一口气说完,她都不知自己竟能说出这么复杂的一段话来。
她连忙小心观察众人神色,见太子面色无异,还朝她点头,她松了口气。
“太子妃说得是,诸位可还有别的想法?”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太子没有再叫她发言了。
太子只是觉得,她若有想说的,随时都可以说,他办的雅宴并不似皇宫里那么多规矩。
尹采绿只觉逃过一劫。
太子已将握着她的手撤回去,尹采绿手背上一空,悄看了他一眼,
太子最是重礼,在这样的场合,能给予她鼓励已是不易。
尹采绿巴望着今天快些过去,她宁愿当场给大家跳一支绿腰舞,从前她跳舞,在场客人就没有不夸的,寻摸着什么时候,给大家露一手才好。
这般想着,尹采绿将手往太子那处伸了过去。
太子两只手正经放在膝盖上,太子妃的手一伸过来,他便察觉了。
直觉是她想说些什么,他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又骤然变得温和,看向她,似要开口询问。
尹采绿怕他又要说些为难她的话,连忙蜷起指尖,轻挠了挠他的大腿。
他捉住太子妃的手,不让她乱动。
她的手指尖又钻出来,轻轻摩挲着太子的腿,一寸一寸往里挪,挪到腿内侧。
太子不好大幅度将她的手拿开,更不好强握着她,太子妃若挣扎起来,场面就不好看了。
偏在这时一位大儒专问了太子一个问题,太子需专心思考作答,便放弃了阻拦太子妃。
这导致太子妃的手越发放肆,揉皱了他腿间一片衣摆不说,手掌直接往里一掏,碰到一硬物。太子刚好答完大儒之问,伸手猛地捏住了太子妃的手,尹采绿本是碰到后就想收回来的,却被太子捉了个正着。
太子没看她,她悄然打量太子,太子将她的手捏得很紧,紧挨着身侧放着,再不要她乱动。
场面上论道继续。
每次在这一来一回的交流中,太子都获益颇丰,今日也是如此。
结束之时,大儒们挨个告辞。
太子端坐不动,朝太子妃温声道:“太子妃,替孤送一送先生们。”
尹采绿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站起身,仪态万方:“各位先生,这边请。”
“太子妃请留步。”
“诸位先生请慢走。”
太子妃极为妥帖地送走了客,太子轻咳一声,才缓缓从桌案后起身,抻展腿间褶皱。
文文上前道:“殿下晚上还要见威远大将军,赶快更衣收拾吧。”
太子瞧见送客回来的太子妃,向文文沉声道:“就不去清风楼了,叫舅舅来府上吧。”
尹采绿同芳嬷嬷安置残局,该结银子的结银子,挨个送走了姑娘们,尹采绿给她们一人包了个大的。
芳嬷嬷很是高兴,一边叫人撤下四周悬挂的彩带,一边对太子妃道:“今日这雅宴办得可真漂亮,府上有女主子了就是不一样。”
她们太子妃不仅容貌是一等一的好,又素有才德之名,如今府上众人谁不敬她呢。
尹采绿眨眨眼,被芳嬷嬷夸得害羞,垂下头,怪不好意思。
待吩咐完,尹采绿抬头四处寻太子,却没见着人。
嬷嬷说:“太子刚去书房了,晚上还要见大将军,大将军是咱们娘娘的亲哥哥,也是殿下如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尹采绿思索着,太子失了母后,确是处境多艰,又想到:“嬷嬷,可需要我去见见大将军。”
芳嬷嬷迟疑,太子没召,按理说太子妃是不该去书房的,以免扰了太子见客。
可太子妃也不是没有到书房去的先例,再说了,太子妃自己有心见见大将军,嬷嬷也不好误了太子妃的一番心意。
“待到傍晚饭点儿的时候,书房内应是不议事,太子妃到时可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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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采绿点头。
这边赵清回了书房,进了屏风后的隔间,准备换下身上的直裾,找件日常一些的袍服穿上。
有几日没在书房起居,他拉开柜子,却见一片姹紫嫣红入目,紧贴着他的深色袍服。
赵清猛地合上衣柜,耳尖微红。
“文文,这是怎么回事?”
文文连忙进来,太子更衣时,不喜欢叫人伺候。
见状,文文答:“那日芳嬷嬷带着善静、善和两个丫头,将太子妃的起居物件儿搬了好些过来,奴才看太子妃确有在书房起居的需求,便答应了。”
赵清捏着眉心,想起那夜的事情,越发觉得荒唐了。
“叫她们搬回去吧。”往后不会再有太子妃在书房歇夜的事情。
又道:“罢了,把东西收起来就行。”
若大张旗鼓把太子妃的东西搬回去,满府说不定又要传些什么不好听的。
赵清又一次拉开衣柜,将那些肚兜拨开,寻出自己一件月白色袍服来。
不是什么正经见客的衣裳,腰间系带松松拴着,再叫人往圆桌上上些酒菜,便可见舅舅。
唐洪辉不一会儿便来了,不忘给太子带了壶好酒。
“今日三皇子党可有异动?”
唐洪辉先是给太子斟了杯酒,缓缓道:“殿下,臣倒是觉得,比起整日盯着三皇子,不如多进宫去看看你父皇。”
赵清没有急着饮酒下肚,两只手团成拳放在膝上,坐得板正:“父皇未召孤。”
“殿下每次到太和殿前多等一会儿,皇上会召的。贵妃多次想换下御前侍奉的俞公公,陛下始终没有同意,殿下不知这是何意吗?”
赵清当然知道,母后在世时,父皇对母后已是厌恶至极,偏母后去世后,父皇又对亡妻多般深情,俞公公从前是母后跟前侍奉的公公,又是看着太子长大的,皇上现在越发倚重他。
“舅舅想说什么?”
“陛下的万寿节就要到了,你们父子俩,还要如此这般生疏下去吗?”
唐洪辉耷拉下眉眼来,又语重心长道:“你母后定不会希望你如此的。”
“父皇受贵妃蛊惑,已经横竖看孤不顺眼,孤还能怎么做?”
太子这话,是带着气声的,唐洪辉心里憋笑,孩子还没长大呢,瞧这脾气。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有异声,将军动作快,三两步打开门:“何人在此!”
翠影吓得脸色苍白,她手上端着一盘酒菜,是刚刚专门从厨房的下人那儿接过来的,可送至书房门口时,听见里头谈论起皇上皇后,她觉得惊奇,便站定偷听了起来。
赵清面色严厉,起身朝外走来,见是她,面色稍缓一些。
“威远将军,这是太子妃的丫鬟。”
有外人在场时,太子不会称呼他为舅舅。
赵清抬眸朝稍远处看去,太子妃正站在廊下,距翠影有些距离。
尹采绿一脸疑惑,她刚走至此处,便见书房从里面开了门。
唐洪辉看着翠影,一脸审视。
太子没说什么,却也多问了一句:“太子妃,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尹采绿缓慢靠近,忽然不知该怎么说了。
“妾,妾来见过大将军。”
唐洪辉审视的目光从翠影身上挪开,放到太子妃身上。
见到太子妃的样貌,袅袅婷婷,又端端整整,婉婉柔柔,又穆穆雍雍。
不知想到什么,唐洪辉神色温和下来:“臣,给太子妃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