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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薄月栖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51章 八宝妆05


    木梯搭在树干上,几个仆从正打算将尸体放下来。


    薄若幽上前,“先别动”


    赵越望着薄若幽挑起眉头,再去看霍危楼和吴襄,却见二人皆是神色寻常,他便抿了唇未说什么,这时吴襄走到他跟前,“郡王,早前只知此人是园中侍弄花鸟的侍从,还不知他确切身份,郡王可否派个人,将其身份详尽告知?”


    赵越站在树荫之外,眉宇间不耐之色深重,看着尸体,更有些忌讳的嫌恶,深吸口气之后才点了个人:“你去说”


    他又看向霍危楼,咧嘴笑道:“侯爷此来是为督案?这案子,想必用不着侯爷过问。”


    霍危楼目光落在薄若幽身上未如何移开,赵越何等人精,自起疑心,这时霍危楼道:“自不是为了督案而来,只不放心,跟来看看。”


    看他着紧何处,便知他不放心的是谁,赵越眼珠儿转了转,心中已有计较,“既是如此,不妨请侯爷去厅中落座?将此地交予吴捕头和这位姑娘?”


    霍危楼四下扫了一眼,“不必去偏厅了,这树荫下就极好。”


    赵越面皮一阵抽搐,他万分不愿留在此地,可霍危楼发话了,他又能如何,便令人搬来桌椅,摆上热茶,就在悬挂着尸体的两丈之外落座,好整以暇的看着薄若幽在树下忙碌。


    赵越心底恶寒,又怕人命官司落在自己头上,没话找话道:“今日本不打算过来园中,却不想出了这等事,实在是晦气的很。”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哦对了,轻鸿两日前来过园中。”


    霍危楼这才收回视线,“他来过?”


    赵越颔首,“早前世子告病,冯烨从园中训了一只金青鸟给世子拿去把玩,前阵子鸟儿有些恹恹的,不用食水,世子便将鸟儿送来,我令匠人又养好了。”


    霍危楼面露了然,不如何在意,目光又逐薄若幽而去。


    赵越旁观的越发称奇,远远地打量薄若幽,若说霍危楼对这般貌美女子起意,倒也不算什么,到底也是二十来岁的男人,只要身无隐疾,便不可能当真绝情断欲,可诡异的是,这姑娘竟是个仵作


    尸体仍未取下,不仅如此,薄若幽令人搬来椅子,正站上去看尸体脖颈上的绳结,看她站上椅子,霍危楼眸色一深,起身往她身边走去。


    赵越不愿近前,起身跟两步便停了下来,现场暂无尸臭气味,可他掏出个帕子捂在口鼻处,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鬼地方。


    霍危楼已站去椅子边上,一手掌着椅背护着薄若幽,赵越远观着,心底玄奇之感淡去,竟觉霍危楼这等邪路子人物,若只对个寻常花容月貌的大家闺秀起了心思才是古怪。


    “这绳结有异?”霍危楼问。999xs


    当着这许多人也毫不避讳的来护着她,当真应了马车上的“招摇”二字,薄若幽寻常总是仰望他,如今还是头次居高临下的看他,只见霍危楼眉眼冷峭,五官俊毅,可抬眸看她时,眼底落入梢间洒下的碎光,一片澄澈明湛,清晰的映出她的影子。


    薄若幽又抬眸去看绳结,“绳索着力处在死者颈部左前侧,绳结在颈部右侧,因此使得死者脑袋歪斜像左,绳扣是闭锁死结,死者左侧颈脉被绳结压闭,血液回流受阻,令其面部青紫肿胀,而绳索上端绑在树干之上的绳结,却是活套结。”


    “这等活套结常用在起吊重物时,结实简单,绑扎容易,只需活绕一侧的绳头,便可将绳结系紧。”薄若幽又去看绳索上磨出来的粗糙毛鳞和树干上的擦痕,“死者是被套上死扣,而后绳子绕过树干,被直接拉拽起来吊在空中。”


    树干并不算高,霍危楼的身量,伸手便能碰到,而被吊起的死者脚尖也不过离地二三寸,而他身量瘦削,个头还比薄若幽差了寸余。


    “脖颈上的绳扣是死结,这在自缢之中十分少见,现场又无垫脚之物,基本可断定死者是被谋害,绳索是油麻绳,也算常见之物。”


    薄若幽令一旁衙差将这些记下,这才下椅子站定,又去看死者身上的羽衣。


    这是一件颇为华美的羽衣,其上羽翎多为鲜红色  ,些许末端夹杂紫红淡黑暗黄之杂色,不仅不减华美,反倒令羽衣更为光彩耀目。


    尸体是被套上绳子,拉拽上去的,可这件羽衣之上却纤尘不染。


    薄若幽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赵越,“敢问郡王,这羽衣哪般来历?”


    霍危楼的目光随她看来,赵越如何敢轻慢,一脸膈应的上前两步,扬声道:“这是我去岁得来的好物,用一千只活的血雀,将血雀背脊上最好的数十根羽毛拔下,然后织成了这件羽衣,本是当做宝贝收藏的,可没想到”


    他咬了咬牙,又是心疼又是痛恨的望着死者身上的羽衣,被死人穿过的东西,再如何宝贝,也变的晦气凶煞,他的宝贝被毁了!


    吴襄闻言走上前来,他刚问完赵越指派的侍从,此刻道:“郡王园中是豢养禽鸟的,可适才郡王随从说,此人是郡王从画舫之中买来的,在园中已有三年?”


    赵越下颌微扬,“他是个小戏伶,我喜好禽鸟,想在园中排演一出群仙戏,便买了些戏伶回来养着,他便是其一。”


    吴襄蹙了眉头,似乎还有何话未说出口,薄若幽道:“羽衣之上不染尘埃,我怀疑凶手将死者吊起来之后,故意将羽衣给他穿了上,捕头,先将羽衣解下来当做物证。”m.999xs


    吴襄令衙差解衣,羽衣一除,只见死者内里穿着件绣了鹤纹的月白内衫,似是正要安歇的模样,薄若幽眯了迷眸子,果然在上发现了些许泥渍。


    “将尸体放下来吧。”


    衙差寻来一张草席,尸体便被放在了草席上,这时回家去取验尸箱笼的周良到了,薄若幽便开始验尸,她拿出霍危楼送的护手戴上,稍一细查,秀眉便蹙起。


    死者颈部绳痕明显,却有一深一浅两道。


    “死者颈部有两道痕沟,第一道勒痕最深处在前侧颈部,喉头上方,伤及喉舌肌脉,窒息,却并不至死,勒痕自颈部左右两侧绕后,沿下颌骨斜行,绕至后颈闭锁。”


    说至此她语声一沉,“这一道勒痕细,边缘磨损浅淡,有少量出血点,但皮下出血严重。”微微一顿又道:“这是一道勒痕,而非缢痕,且死者被勒时有过剧烈挣扎,因此造成皮下出血严重,却未伤及舌骨及颈骨。”


    薄若幽如此强调,霍危楼沉眸道:“他是先被人勒晕,并未致死?”


    薄若幽点头,“不仅如此,这道勒痕并非这油麻绳所致,而是类似丝带之类的滑软绳索。第二道勒痕为我们所见的,受力处在左侧颈脉,绳结经过下颌骨角,耳部,绕颈部斜行之后在右侧成结提空。”


    “死者面上和眼膜上有出血点,鼻腔内有少量血迹,为面部淤血使得鼻腔内血脉破裂所致,未见颈骨和脊骨损伤,符合侧缢致死,因此死者是在被吊起之后,绳索直接压迫喉管和气管,从而造成窒息而亡。”


    吴襄凝眸,“所以凶手是先将他勒晕,然后将他带在此处吊死?”


    薄若幽点头,“又或者,凶手以为已经将他勒死了。”她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羽衣,“凶手似乎不止是想杀人,否则不会故意将他送来此处吊着,而后还给他穿上羽衣,看死者穿着,他多半是在自己寝处遇袭,捕头可派人搜查一二,看有无打斗挣扎痕迹。”


    吴襄已派人搜查园内各处,此刻又专门吩咐二人往此人住处细查。


    园内侍从虽然被清理大半,可眼下赵越在近前看着,又有他的随从围在一旁,薄若幽便不再多言,只解开死者衣衫细查。


    众人见她一女子,却去解一男子还是个死人的衣裳,表情都是古怪,赵越看了霍危楼一眼,却见他倒是气定神闲的望着薄若幽验尸,眼底深处藏着些微光,仿佛在看什么赏心悦目之事。


    赵越忍不住心尖一搐。


    薄若幽从头到脚查验完,心中已有数,沉吟片刻道:“捕头,他可有家人?可能将尸体送去义庄再行剖验?”


    吴襄摇头,“没有家人了。”说完又去看赵越。


    无父母家人,便是主人做主,赵越连忙道:“你们尽管查,早些查出那害人的凶手,也好让我这园子早日安生  。”


    吴襄便令衙差来抬搬尸体,薄若幽目光随着尸体而动,再往赵越那边看时,竟发现赵越也望着尸体,眼底眸色复杂,不像是自己养的戏伶那般简单。


    这桂树下是一片泥地,可多日未落雨,泥地干燥,留下的脚印十分浅淡,再加上园中仆从来回,已看不出属于凶手的踪迹,薄若幽又抬眸去看头顶的树干,凭她是吊不起尸体的,可若霍危楼和吴襄这等身量高挺气力足够者却可以。


    这时,她不由去看赵越,赵越体型微胖,面白气虚,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辈,加之其人身量不高,便无独自行凶的可能,而此园中人多眼杂,要想找到几个能吊起死者的人自是不难,只是她尚不知死者更多底细,一时想不出他被谋害的缘故。


    唯独凶手专门为他穿上了血雀羽衣十分诡诞,莫非此案和羽衣有关?


    “捕头,在死者屋内发现了线索。”


    有衙差从园子深处而来,吴襄闻言精神一振,又看向薄若幽和霍危楼,薄若幽便随他往内去,霍危楼在后踱步跟上,赵越待要跟从,吴襄却让他在外等候。


    赵越撇撇嘴去看霍危楼,霍危楼眉眼一横,他自不敢争辩。


    离了赵越一段距离,薄若幽方才道:“捕头,死者身上尸斑多在下半身,小腿与双脚之上尤甚,且指压褪色,尸僵明显,加之角膜混浊以及两道勒痕处的异变,可推测死者是在昨夜丑时到寅时之间遇害。”


    吴襄道:“今日的确是扫洒庭院的人先发现死了人,因当时南安郡王不在,大家都来围看,等南安郡王来的时候,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他这才令人报官。”


    薄若幽点头,“死者身上并无外伤,肩背、腹部和小腿上有淤青,当是挣扎所致,此外死者被凶手吊起,绳结也是起吊重物时用的活结,凶手当是身量高挺,又有气力之人,可多查园内会武的仆从,和做惯了气力活的下人。”


    吴襄颔首,众人走过园中幽径,目之所及,园内景致的确颇佳,而越是往园子深处走,越是能听见鸟鸣之声,只是不多时众人脚下路径一偏,往园中西北角上走去。


    跟随的衙差道:“园内有些身份的侍从都住在西北角上的内苑之中。”


    听衙差这般一说,吴襄道:“这死者本名叫于洵,从前是未央湖画舫上的戏伶,在园内人称鹤君,因他嗓子好,又会鹤舞,十分得南安郡王爱重,他适才所说神仙戏,乃是想令群鸟成仙,又令人扮作仙人演话本,这死者,便是扮鹤仙的”


    令人扮鸟儿成仙唱戏,这本也算趣思,可吴襄言语晦涩,仿佛还有什么未说明,薄若幽狐疑的望着他,吴襄看了她一眼,“除了他,南安郡王还买了七八人,这些人也陪来园中做客赏景的人吃酒作乐。”


    薄若幽想的简单,戏伶身份低贱,本也是赵越买回来寻乐之用,陪着客人们吃酒唱戏也不算古怪,吴襄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很是了然的霍危楼,没再多言。m.999xs


    “于洵得宠爱,自己独居一处院落,还有个小厮照料,那小厮说昨夜伺候于洵歇下之后便回下人房了,今天早上过来时,却发现院门房门皆是大开,而屋内无人,他本以为是于洵自己起身了,却不想很快便有人发现于洵出了事。”


    衙差说完,吴襄忙问,“小厮在何处?”


    他们已到了于洵的院子前,衙差往院内一指,“就在这里”


    吴襄抬眸看去,只看到一个着粗布青衣的小厮站在上房台阶之下,他满面凄惶,看到一下来了这般多人,顿面露恐惧。


    见他如此异状,吴襄都皱了眉头,他径直走到小厮身前,冷声问:“你是伺候于洵的”


    小厮眼瞳涣散,面无血色,仿佛被吓得狠了,见吴襄审视的望着自己,“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鹤君……鹤君是被血雀的魂杀死的,是血雀还魂了……”


    吴襄拧着眉头,“鸟还有魂?你是被吓傻了不成?”


    小厮疯狂的摇头,“不,不是鸟儿……是扮血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血雀是一种红羽毛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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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八宝妆06


    “扮血雀的人名叫江行,也是郡王几年之前买来园中的,一个月前,他跌进了园内月湖之中死了,他……他与鹤君有些仇怨,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回魂了”


    小厮战战兢兢的说着,说完这话,便好似要哭出来似的,他身形瘦削,看起来也不过双十之龄,许是害怕于洵的死牵连到自己身上,半分也不敢隐瞒。


    吴襄眉头高高的挑了起来,万万没想到这园子里一月之前还死过人。


    “此人叫什么?跌落湖中是失足还是被人谋害?为何不见来官府报官?”


    小厮颤声道:“名叫江行,也是几年前被郡王找来园中的,他颇有才学,十分擅长书画……应当是失足……第二日早间发现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那天夜里下过一场大雨,许是在月湖边上失足跌进去了。”


    吴襄眉眼微沉,“尸首可安葬了?”


    “安葬了,园中管事令人将其葬在了城外。”小厮恭敬的道。


    吴襄略一沉吟,并未深问,眼下于洵被谋害是板上钉钉的事,要查自然要先查于洵的案子,他又问,“昨夜你何时离开此处的?后来再未返回?”


    小厮道:“子时之前便走了,走的时候鹤君换了衣裳,已经躺下歇息,小人回了下人房便也歇下了,直到今天早上才起来。”


    吴襄放眼看向上房,衙差上前道:“院门和房门都没有被撬撞的痕迹,只是屋内有两盏茶,这小厮适才说,桌子上的茶盏他走的时候是不存在的,所以属下觉得昨夜子时前后,有人到了他房中,且还是相识的亲近之人,否则也不会那般晚了还饮茶。”


    吴襄颔首,“出去打听打听这个江行,还有那件羽衣。”


    言毕他抬步往上房而去,薄若幽和霍危楼跟在后面,霍危楼虽然是作陪来此,听到此处,也不由对着案子上了几分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厮,也同薄若幽往房内去了。


    屋子里布置的颇为雅致,几套色彩斑斓的戏服挂在屏风上,妆台上更放着几套镶金嵌宝的点翠头面,而在左厢的榻几之上,果然放着两只见底的茶盏。


    茶盏内的残余早已凉透,吴襄四处看了看,却未见屋子里有何打斗迹象,薄若幽亦跟着他在屋子里搜查一番,也不曾找到何处怪异。


    忽然,她目光落在了挂着的戏服上,戏服之上丝绦缕缕,她上前放在手中拉扯了一下,果然细软却极有韧性,只是丝绦缝合在戏服上,是不好用来勒杀人的,这时,她又看到了戏服上挂着的腰带,腰带同是上好绸缎细带,其上纹饰繁复艳丽,很是华美。


    只是这腰带系在戏服上,并不给人突兀之感,且系在腰侧的绳结是个吉祥结,十分雅致好看,薄若幽将腰带抚了抚,就在她要打消怀疑之时,忽然眼瞳一沉。


    绸缎带子虽是华美,却颇为脆弱,极易生出形变,还不易复原,眼下,薄若幽便发觉这绸缎带子有一截纹理松散,仿佛被谁用力拉扯过。


    她小心翼翼的将腰带解了下来。


    腰带一解下,便见左右两侧皆有丝纹松散之地,她放在手中一握,眸露恍然,“捕头,这腰带有些像凶手行


    凶的第一样凶器,捕头且看”


    绸带花纹繁复,乍看之下不觉什么,待走得近了,才看得出有些形变之状,吴襄诧异,“可这带子是系在戏服之上的。”


    薄若幽将小厮叫了近来,问他:“你来看看,你日常照顾于洵,这腰带寻常放在何处?上面的吉祥结是谁打的?”


    小厮忙道:“腰带平日里会放在柜阁之中,只是这戏服明日要用,便将戏服和腰带都挂了出来,这绳结是鹤君自己打的,他手巧,常在这些细微处用许多心思,这套戏服他总要给自己打这绳结。”


    此言令薄若幽十分意外,她又将腰带示意给小厮看,“你且看,这上面的痕迹,是何时留的?”


    小厮一看就变了脸色,“这……这怎会,这腰带是鹤君极喜爱之物,昨日黄昏时分小人拿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绸带。”


    这腰带除了在绳结处有些折痕之外,别处本该丝滑如新,可如今却多了丝纹松散之处,薄若幽几乎可以断定,凶手昨夜正是用此物勒晕了于洵。


    然而凶手将绳结绑回去之后,又是如何打了绳结?


    “园子里,可还有别的人会打这绳结?”


    小厮眼底闪过惊悸,“血雀会打……除此之外,还有柳青、叶翡两位公子也会,他们同为画舫之中出来的,都十分会装扮自己。”


    又提到了血雀。薄若幽看向吴襄,吴襄已命人去查问那柳青、叶翡二人,这时薄若幽看着手中腰带有些迟疑起来。


    “有人将腰带解下,勒了人又重新绑回去,且还打了吉祥结。”薄若幽秀眉微蹙,“只是,如此便有些相悖了,能打出吉祥结的人,必定是擅长精巧绳结之人才打得出,而那吊死于洵的绳结,一个是死扣,一个是用于吊起重物的活套”


    薄若幽本将怀疑对象落在了身高力大,且做惯了粗活的下人身上,可如今这精巧绳结却并非粗笨之人打的出的。


    吴襄蹙眉道:“半夜来访,于洵又穿着内衫请人入内,还倒了茶水,这必定是平日里十分亲近之人,你适才所言这二人,与于洵关系可好?”


    小厮敛眸摇头,“不……不太好。”


    吴襄轻啧了一声,眼底疑惑更甚,“于洵身的时候身上披着红色羽衣,这羽衣日常放在何处?”


    小厮眼底又闪过一丝惊怕,“羽衣是戏服,是从前给血雀备下的,郡王有心往宫里献艺,因此这戏服也做的十分华美,血雀死后,这羽衣便被管事收了起来,小人们谁都没想到这羽衣竟然会出现在鹤君身上,羽衣是血雀生前最喜爱之物,因此小人们才有了那鬼魂之言。”


    他越说面色越是惨白,一副自己吓自己的样子,而其他人听见此言,青天白日的,也觉出几分冷飕飕的凉意。


    很快,有出院子的衙差回来禀告,“捕头,问了好急人,说园子里与于洵交好的人不多,他恃宠而骄,平日里脾气不好,只有个侍弄花鸟的匠人与他关系不错,只是属下们已经走了一圈,不管是匠人还是下人,都说昨夜无人来过此处,这园子天一黑便关门闭户了,除非南安郡王要在此宴请客人,否则大家一早回


    房之后并不如何出来走动,倘若案发在子时之后,那基本上难有人看到凶手行凶。”


    “至于那江行,的确是如小厮所言,是一个月前雨夜失足跌入湖中而死,因觉得是意外身亡,便未报官,尸体送出城安葬了,江行从前也得南安郡王喜爱,与于洵正锋相对已久,江行死了,别人都说最高兴的是于洵,可没高兴几日,于洵也死了。”


    “羽衣放在东北角上的库房内,管事说他上次看到羽衣是三日之前,这三日之中再未打开箱笼过,都不知道羽衣何时被盗了,库房钥匙一直在他身上,从未离身过。”


    吴襄听完,只觉几乎没有有用的线索,“一定有人在说谎,将平日里与于洵有过争执的人叫过来,还有他们的小厮,我来亲自问。”


    吴襄带着衙差出门,霍危楼站在窗前朝妆台之上看了一眼,“这于洵平日里脾性不好,只怕明着暗着都惹人生厌,而他死在那桂树下,还是被吊死,倒有些像执行绞刑,再加上披上了江行喜欢的羽衣,莫非江行的死和他有关?”


    “绞刑”二字令薄若幽心头一跳,她的确觉得于洵的死状有某种古怪之感,且执行绞刑之时往往会给死囚颈上套上死套,而将于洵吊在树上,更有种光天化日之下示众之感。


    薄若幽朝外看去,只见已经有人被带入了院内,吴襄正在问话,她心中有些着急,“摸排查问的事还是交给捕头,我还是去义庄验尸,或许剖验后能有所得。”


    霍危楼颔首,随她朝外走。


    那一条绸带被衙差收走当做证物,薄若幽与吴襄交代一声,出了院子原路返回,待回到那桂树旁时,便见赵越有些忐忑的等待着。


    看到霍危楼出来,赵越殷勤的迎上来,“侯爷,如何?”


    霍危楼淡然道:“我不管案子,衙门也还在查问,静待消息吧。”


    赵越点了点头,霍危楼上下打量他两眼,“死者似乎颇得你爱重?”


    赵越心头一跳,连忙道:“那是因为他招客人喜欢!不仅如此,我近来还打算将他送去长宁侯府上,侯爷也知道,曹家卷入黄金膏案子之中,被陛下怒斥,又夺了曹家族中两人官位,如今长宁侯气郁的很,这于洵颇得他喜欢,我是想将人送给他的,如今人忽然死了,我还不知如何与他交代”


    他有心解释,霍危楼听来也不露意外,倒是薄若幽有些诧异,他又与赵越告辞,赵越见状自要相送,一行人这回沿着游廊朝府门去,路上经过一处花圃之时,霍危楼眼风敏锐的驻足往花圃中看去。


    这是一片菊花花圃,因到了深秋时节,里头姹紫嫣红已显颓败之势,就在这一片葱茏艳色之间,霍危楼一眼看到了跌在其中的一抹红艳之物。


    他抬手一指,“那是何物?”


    赵越随他看去,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抬手令侍从去查看,很快,侍从面色发白的从花圃内捧出了一物。


    “郡王,这……”


    侍从恭敬的捧起双手,只见他掌心内躺着一只羽毛鲜艳的血雀尸体,一颗铁钉扎在血雀眼睛上,贯穿了整个鸟头。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第153章 八宝妆07


    赵越被吓得猛然后退一步,看清楚死的是一只血雀,赵越又忍不住低低咒骂了一声,“这是谁干的!好大的胆子!我这血雀多金贵你们知道吗!”


    他错了错牙,看霍危楼在此才将将把怒意压住,又扯起唇角,“让侯爷见笑了,必定是园内的下人拿了小雀儿来玩笑,侯爷,这边请”


    侍从抖着手要将雀鸟尸体拿开,霍危楼脚下却未动,“对一只鸟雀下这样的手,似乎不止是玩笑这般简单。”


    薄若幽已上前,她不如何避讳的去看雀尸,很快沉了秀眸,“这雀尸上的血迹有溅痕,当是被人活生生钉死的,并且”


    朝着她的一面是钉尖,颇为锐利,她掏出帕子垫着手,将钉尖捏起,连带着雀尸也提了起来,这一下,露出了钉头,看到这钉头的刹那,她神色更为严肃。


    她看向霍危楼,霍危楼似也认得此物,眸色寒峻下来。


    赵越却一脸茫然,薄若幽开口道:“钉长两寸有余,下尖上粗,有四棱刻福寿纹顶,这是很常见的棺材钉。”


    赵越陡然瞪大眸子,一股寒意从他脚底蔓延上来,“棺……棺材钉?”


    用这般残忍的手法杀活雀已令人不寒而栗,赵越更未想到杀活雀的钉子竟是棺材钉,用这等丧葬晦气之物虐杀活雀,此人抱着何种目的?


    薄若幽仔仔细细看那钉子,又抬眸扫了一圈花圃,“钉子是新的,此人知道郡王爱这些鸟雀,杀了鸟雀不算,却还将尸体扔在这里,足见他不怕郡王发觉,甚至……”


    她看着带着血的尖锐钉尖道:“甚至想用此法恐吓郡王。”


    赵越额上漫上一片冷汗,“好大的胆子!查,我这就令人严查,看看到底是谁这样大胆!”


    薄若幽将雀儿尸体放回侍从手中,严肃地提醒道:“园内刚死了人,还有人这般虐杀血雀,郡王务必小心。”微微一顿,她又道:“有许多凶手,都是从虐杀小狗小猫开始发泄心底的戾气,有这般倾向之人,要格外警惕,眼下还不知杀雀之人和案子是否有关,只是园内已有个潜藏的凶手,这几日不论是郡王,还是其他人,都要警醒些。”


    此言说的赵越心中突突直跳,他连忙应了,薄若幽不放心,又道:“将此事告知捕头,看看搜查园子的时候能否发现和杀雀鸟有关的线索。”


    赵越又应下,薄若幽这才和霍危楼离了百鸟园。


    待上了马车往义庄去,薄若幽才蹙眉,“寻常人喜好拿鸟雀取乐,也不过是用刀用箭,可此人却用了棺材钉,恐吓人的意味太浓了。”


    霍危楼半揽着她,“可是觉得此人与命案有关?”


    薄若幽点头,“也不知吴捕头能否查到什么。”


    马车往义庄而去,于洵的尸体已经被送入义庄,因死在昨夜,尸体腐败甚少,薄若幽着急来义庄,亦是想早些验尸,免得随着尸体腐坏许多线索被掩盖过去。


    马车在义庄


    门前停下,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守在义庄内的坤叔和衙差见霍危楼同行而来,皆颇为紧张,薄若幽带着箱笼直入后堂。


    稍作准备,薄若幽便开始验尸,于洵身上没有多余的外伤,因是从画舫上出来的,平日里颇为注重保养,一副身故纤细柔韧,似女子一般,却又比女子骨架硬朗,薄若幽取白醋涂抹在尸体之上,等了片刻,便见更多的淤青从尸表下浮现出来。


    淤伤多在腹部,当是凶手搬移之时留下,要么将人抗在肩上,要么手臂横腰而抱,而死者后肩上亦有一处淤迹,倒像被胳膊抵出的,薄若幽想了想,只觉是被勒时留下。


    体表再无别痕,薄若幽开始剖验,脖颈处的脊骨如她所料那般只伤及经脉,她一路往下剖验,直剖开了死者胃脏,可让她意外的是,死者胃内空无一物,待往下遍验五腑,亦觉古怪,即便于洵昨日后半日未曾进食,可他夜间饮茶,哪怕期间去过净房,五腑内至少也还有少量茶水残余才是。


    见她面露疑惑,霍危楼在旁问:“怎么?”


    薄若幽将疑点道出,霍危楼也觉古怪,“若未曾饮茶,那屋内的两只茶盏,莫非屋内进过两人?两只茶盏皆为来客所用?”


    薄若幽一时也想不通,“若是两人,的确更能确保行凶得逞,只是多一个人知晓真相,便多了一分风险,且于洵如何与两人结下死仇?”


    她摇了摇头一时未想通,只觉所获太少,便开始缝合尸体。


    霍危楼安抚道:“凶手若有两人,露出破绽的机会便更大,园中人多眼杂,且他在园内三年,总是有不少仇怨,令吴襄细细查探,总能得些线索。”


    薄若幽点头应下,这前后用了大半个时辰,她转眸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日头已经西斜,待整理好死者遗体清洗了验尸器物,薄若幽令衙差寻来纸笔,将适才所得细细记录在案,而后便往衙门送去。


    吴襄在百鸟园一番查探,果然问得与于洵有过节者不在少数,薄若幽在衙门等了片刻,便见吴襄拿了五人回来问话,待将验卷送给他看,吴襄也有些诧异,略一想又道:“与他生过争执口角,被他刁难过的人不在少数,此番我拿了五人回来,稍后一一审问,看能否问得什么,若是有两人行凶,那便不必拘泥在凶手为体格高壮又力大之人。”999xs


    薄若幽应是,吴襄也不多耽搁,带着几个衙差入了牢房。


    孙钊心知百鸟园的案子与南安郡王有关,已交代吴襄要好生查探,却没想到霍危楼竟跟着来了衙门,他本以为此案涉及皇家宗室郡王,霍危楼是来督办案子的,然而霍危楼并无此意,这令他松了口气,又瞧出霍危楼对薄若幽果然着紧。


    霍危楼西南之行后,朝堂上生出颇多动荡,孙钊在京为官多年,心知霍危楼如今不问朝堂乃是以退为进,自对他越发敬重,作陪半日  ,待黄昏时分,薄若幽和霍危楼才离开衙门。


    天色不早,霍危楼有意送她归家,一路上薄若幽仍在想那桂树之上吊着红羽衣尸体的场景,她未曾见过绞刑,却也知道绞刑是如何行刑的,倘若凶手有意以刑法惩戒于洵,那于洵便犯过哪般罪孽,这便不是与人口角过节那般简单了。


    她只盼吴襄能问出些线索,待到了家门口,已是夜幕初临,马车停驻,薄若幽欲起身掀帘,霍危楼却拉住她的腕子不放,她不由扬唇,“侯爷要做什么?”


    霍危楼倾身将她揽入怀中来,“如今有案子,你自要奔走忙碌,我留二人在你身边,免得我不放心。”


    薄若幽本想拒绝,想了想应声道:“那便白日再来吧,也免得他们辛苦。”


    霍危楼满意了,却不舍她离去,落在她腰间的手有些蠢蠢欲动,薄若幽一把握住他,倾身在他唇角吻了一下,“义父等我归家,我明日再去探望侯爷。”


    霍危楼尚未反应过来,薄若幽已猫儿一般溜了出去,他指节动了动,忍不住往唇角抚去,一时心潮难平,听见外面门扉开了又合,脚步声渐行渐远至消失,方才叹了一声令马车归府,长寿坊往澜政坊去,走的快了也不过两炷香的时辰不到,等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时,霍危楼便见门前多停了了一辆马车。


    他一看便知是霍轻鸿来了,待徐步入门,没多时,果然看到霍轻鸿提着一把短剑在中庭之内挥舞,他自小吃不得苦,请了极好的拳脚师父来,却也被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气走了,后来再不练这些,却没想到今日主动提了剑。


    “你这是做什么?”


    霍危楼踱步进去,霍轻鸿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转身后面上微红,转而问霍危楼,“大哥去了何处?不是这几日都闭门谢客吗?”


    “南安郡王的园子里出了一件案子,幽幽要去验尸,我便同去了。”他说完想到赵越的话,问他:“你前几日去过他的百鸟园?”


    霍轻鸿一听来了精神,“是,去过的,他园子里出了什么案子?”


    他不练剑了,抱着短剑跟着霍危楼往主院去,霍危楼边走边道:“一个园子里养着的戏伶死了,叫鹤君的,你可认识?”


    霍轻鸿从前也是在这群纨绔子弟之间混日子的,他问了,霍轻鸿果然开始回想,然而想了半晌,却是没想起这号人来,反倒是叹气道:“我就知道他那园子里晦气的很。”<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霍危楼疑惑的看着他,霍轻鸿便道:“我那日去的时候,竟然碰到有人在园子里杀鸟儿玩,还并非是猎鸟”


    霍危楼心底滑过一丝异样,“可是用钉子?”


    霍轻鸿摇头,还有些心有余悸的道:“不是,是用绳子将鸟儿勒死,勒死就算了,竟还挂在树上,红艳艳的鸟儿死透了在那晃晃悠悠的,很有些古怪骇人。”


    霍危楼一下停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第154章 八宝妆08


    薄若幽刚沐浴更衣完,府门便又被敲响了,她心中狐疑,不多时良婶来到门口,“小姐,武昭侯来了”


    薄若幽大为惊讶,连忙挽了头发,又披了件袍子朝正厅来。


    到了正厅,却见霍危楼竟然带着霍轻鸿一起来了,她看着这两兄弟狐疑不解,“侯爷怎和世子一起来了?出了什么事不成?”


    霍危楼看向霍轻鸿,“你说。”


    霍轻鸿忙将那日在百鸟园所见道来,又说:“那天看见,我以为是南安郡王和宾客们杀鸟取乐,且那死掉的雀儿就挂在桂树之下,也十分容易被发觉,我一个外人,也不必要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后来很快我便离开了,却没想到这才两日便出了人命。”


    薄若幽心腔子里一寒,这才明白为何这般晚霍危楼又过来,她很快定神,“此事要告诉吴捕头才好,没有这样巧的事”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而后眼瞳一颤看向霍危楼,“今日我们在百鸟园中,发现了一只被用棺材钉钉死的血雀!”999xs


    她一颗心陡然急跳了起来,“如说是巧合,那也太过古怪了些,是凶手故意在预示他要杀人吗?”


    凶手行凶,向来是要隐藏踪迹,越是不为人知越好,可也有那么一些人,心思古怪又张狂,不仅不畏叫人知道,最好还要闹得众人瞩目,一起来“欣赏”他害人的手段。


    薄若幽思及此只觉不寒而栗,霍危楼已道:“不必着急,我已派人去衙门告知吴襄,眼下吴襄想必已经知道了,鸿儿发现血雀是在两日之前,倘若凶手当真用虐杀血雀来害人,那多半不会今夜便动手,我已让人传话,最好在百鸟园中留人,免得还有其他人被害。”


    薄若幽紧绷的心弦微松,她便知道,霍危楼行事素来有周全。


    她请霍危楼二人落座,又上了茶,不多时,程蕴之也从内室披衣出来,得知案子情状,他也听的面上一片沉色,“但凡生了害人之心,便不能以常人所想待之,倘若此人杀人手段暴虐残忍,又有用刑惩罚之意,还杀鸟雀用以预示,那想来是心思颇为诡诈狠辣之人。”


    胆子不大的人,绝不敢故意向众人露出杀人之意,凶手如此,只能说明其人穷凶极恶,且心性极其狂妄自负,而今日入园搜查和验尸,皆未寻到关键线索,也表明凶手的确是个思虑周全行事利落之辈,这样的行凶作恶之人,是所有嫌犯中最不好对付的。


    正说着,府门外又有人来,周良开了门,见是侯府派出去的侍卫。


    侍从入门,至正厅禀告:“侯爷,已经将您吩咐的告知吴捕头了,他如今正带着人重返百鸟园,我们的人也跟着去了,若有事端,会立刻来回报。”


    薄若幽看了一眼天色,此刻已经至二更时分,倘若吴襄去的晚了……


    她心头笼罩着一片阴霾,霍轻鸿也听得有些心悸,想到那日所见血雀极有可能是凶手所为,他更有种与凶手打过照面一般的寒栗之感。


    这时,霍危楼安抚道:“血雀在桂树之下被勒死,可今日衙门的人入园中查问,竟无一人提起此事,倒是有些古怪。”


    薄若幽亦想到此处,“是了,未有下人提起此事,否则当时我们便该觉出不对来。”


    “是下人隐瞒,还是凶手收走了血雀的尸体?”薄若幽又道:“扮血雀的江行一个月前死在了湖里,后来凶手都用血雀做引子,他是给血雀报仇不成?”


    这些疑窦自然是无从解答,且凶手用杀鸟雀的法子来预示自己要杀人,亦是她们的推断,可若说此状只是巧合,也未免太过玄奇了些,何况还会用棺材钉杀鸟雀?


    薄若幽下意识问程蕴之,“义父,您可知棺材钉最长能有多长?”


    程蕴之略想了想,“各地风俗不一,用的钉子长短数目也不一,我见过的最长的棺材钉,有六寸有余,钉下的棺盖,直到棺木腐朽也不会松脱,此外有些地方,还有棺材钉越长,辟邪压秽越厉害的说法,有些人生前死时有怨,死后用的棺材钉便颇长。”


    霍轻鸿先没反应过来薄若幽问这个做什么,待想明白,面色便是一白,“你……你莫非是在想凶手会用杀鸟儿的方式杀人?可人脑袋上尽是骨头,还真能横贯过去不成?”


    薄若幽看向程蕴之,程蕴之便道:“颅骨并非不可穿透,且人的太阳穴乃是极为脆弱之地,莫说尖锐的棺钉,便


    是刀子匕首,也可刺入。”


    霍轻鸿一阵头皮发麻。


    夜色如浓墨般笼罩四野,薄若幽有些焦心的等待着,若非时辰已万,她实在想去百鸟园看看,如此等候了大半个时辰,跟着去百鸟园的侯府侍从到了程宅中。


    侍从道:“百鸟园内不曾出事,郡王不在百鸟园,是几个管事负责看守园子,因出了人命案子,大家也不敢大意,都三三两两在一处住着,而捕头查问了那日桂树下的死鸟,本来还无人应声,可说起那死鸟乃是凶手所为,一个管事方才站了出来,是他们有意隐瞒南安郡王,未曾告诉他鸟儿死了,害怕南安郡王责罚。”


    霍危楼又问:“今夜园内可会留人?”


    “会,捕头留了些衙差守在园内,他还要回衙门审人,今日下午捉去衙门的几个人都未招出什么有用的线索。”m.999xs


    薄若幽听见园内留人,心底微松,忙问:“那棺材钉捕头可拿到了”


    衙差在园内留守,凶手若要害人,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行动,只是那杀鸟儿的凶器,却可当做证物,侍从颔首应是,薄若幽便觉放了心。


    霍危楼也觉如此安排乃是最好,见夜色已深,便告辞离府,薄若幽亲自去送他们,待出了府门,霍危楼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抱了一下。


    屋门之前虽是昏黑一片,可到底当着这许多人,薄若幽面颊一红,“侯爷”


    侍从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霍轻鸿已上了马车,此时掀帘朝外看了一眼,又忙将帘络放下,像喝了醋似的一阵牙酸。


    霍危楼见好就收,又在她面颊上吻了下才返身上马车,薄若幽强自稳着心神只做无事发生之状,待进了府门,方才去抚自己发烫的耳廓。


    这些日子薄若幽睡得好,极少做梦,第二日一早醒来,便往衙门里去,吴襄将园中柳青几人捉拿回来,可审问了一夜只差用刑了,也未问出什么来,众人对于洵会被害感到惊奇,甚至不觉得园内有谁与他生出了生死之仇。


    薄若幽听来只觉古怪,“莫非是在进入百鸟园之前结下的仇怨?”


    这也不无可能,吴襄叹气道:“已经派人去他早前的戏园查了,要花上几分功夫,不过,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扮血雀的江行,与他乃是同一个画舫出来的,不仅如此,柳青和另外两人,他们一共五人,早年间都是一个师父手底下教出来的,只是那老师父的家班倒了,他们几个便各自入画舫戏楼等地,后来阴差阳错被南安郡王看中入了百鸟园。”


    戏文在大周盛行,自然也有许多戏班在坊间讨生活,有些声望的老师父一辈子醉心于此,膝下会养许多小徒弟,只是要在此道之上有些成就,皆是要天分气运皆不凡之人才可,因而养一百个徒弟,也不定能出个名利双收的角儿。


    而那些唱不成台柱子的,便大都在画舫戏楼之中做配,此时若有贵人愿意将其买下供养,他们大都不会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吴襄道:“那老师父是潮州人,从东边一路到了京城,潮州本地杂戏里有一种禽戏,便是将飞禽走兽活人化,加之许多杂耍戏法,唱演起来又热闹又惟妙惟肖,南安郡王乐于豢养鸟兽,也因如此,他们师兄弟竟然又聚集到了一处。”


    薄若幽眉头拧起,“既有这等纠葛在先,会否有何旧仇?”


    问至此处,吴襄语气也深长起来,“你别说,他们几个如今皆过双十之龄,最年长的,已经二十有五,可那戏班子是七八年前便散了的,这中间数年,他们大都不在一处,关系早已淡薄,且在戏园之内,几乎无人知道此事,好似他们故意隐瞒。”


    早年不如何亲厚的师兄弟,如今在同一处又有争宠之故,不提起也不算什么,可如果刻意隐瞒,倒有些古怪了,要打听多年前的旧事,的确要花许多功夫,薄若幽也不着急,只与吴襄提起那鸟雀被杀之事。


    “血雀被吊死在桂树上,于洵也是被吊死,身上还披着血雀羽毛所制的羽衣,这二者何其相似,凶手好似在惩罚,又好似在祭奠,又或者,只是故弄玄虚叫人害怕,总之,叫人觉得那被类似的血雀不是平白无故出现,既是如此,被钉死钉死的血雀,也像在昭示什么。”


    吴襄点头道:“你放心,我留够了人手,不仅如此,还让侯炀几个换了衣裳,扮做采买的粗使下人日日往园中跑  ,我就不信了,凶手当真还能再杀人。至于那棺材钉,我派人去城中查问过,是十分常见的钉子,京城中各家棺材铺都会打。”


    薄若幽心道如此已经十分周全,便只盼能从查问旧事之中找出线索来,见衙门无事,便告辞往侯府去,霍危楼如今仍在养伤,且那伤口表面虽结痂,内里却总有反复之势,她放心不下,只得日日去探望方才安心。


    吴襄用了人手去查画舫,从画舫中却未得江行与于洵有旧仇,而再要往前追溯,却难查到当年旧事,老师父的家班散了之后,人也下落不明,时隔多年,又本就是在坊间四处流走的戏班子,实在是难寻踪迹,吴襄扣了柳青几人三日,实在无果,便将人放了回去。


    然而就在他们被放回去的当日,死水一般平静了几日的百鸟园忽然再生事端。


    黄昏时分,留守的衙差来报,在百鸟园负责驯兽养鸟的匠人宋忠明处发现了与死血雀的棺材钉,而他为了藏匿此物,竟将此物埋藏在了驯养宝马的料草之中,若非喂马的小厮发觉,还要被他逃过去,待衙差问话之时,此人更想逃出百鸟园。


    有了物证,还想逃,岂非是凶手现行?!


    吴襄亲自往百鸟园去了一趟,和其他衙差一起将此人捉了回来。


    夜幕降临,灯火昏暗的牢房之中,吴襄正在审问这个年过四十,有一手好驯术的中年男人,他身量与吴襄一般高,有一双长满了老茧的手,面上因常年日晒成古铜之色,又因为总与鸟兽相伴,身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膻尘味。


    “这包袱是不是你的?你是驯养马儿的人,草料仓的钥匙也在你手上,你每日进进出出,草料也大都由你分发看管,你敢说此物是别人的?”


    宋忠明抻着一张脸,狭长的眸子敛着,被铁链桎梏住的双手交握成拳,指节不停地扣紧松开,松开又扣紧,浑身上下更紧绷着弓弦一般,这模样一看便知隐瞒着什么。


    见他不语,吴襄重重一掌拍在了身前桌案上,厉声喝问,“杀鸟的人是你吧?用棺材钉钉死鸟的是你,用绳子勒死血雀的也是你,你会驯马,也会驯鸟,听说你鹦哥和海东青的手段极好,想来捉住几只雀儿也是信手拈来,你先勒死雀儿,就是为了向别人说你要害人了是不是?!”m.999xs


    宋忠明额上溢出冷汗来,却仍然抿着唇角不发一言,吴襄上前,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死死盯住他,“我问过园子里的人,你和江行关系此前不错,还为他驯过一只白鹦鹉,你是知道他死的古怪,要为了他报仇是不是?”


    “我……我不是……那棺材钉!根本不是我的!”


    宋忠明抖抖索索的说完,吴襄却冷笑一声,将领子揪的更重,勒的宋忠明喘不过气,“棺材钉不是你的,那包袱是不是你的?除了你,还有谁敢在你的地方藏东西?!”


    “包袱是我,可里头的东西不是我的!”


    吴襄更诧异了,“你是说别人偷了你的包袱?还是说你的确藏了东西,却藏得不是棺材钉?”


    宋忠明咬紧牙关不语,吴襄一把将他掼倒在上了镣铐的椅子上!


    同一时间的百鸟园里,因生过命案,一到晚上,众人便闭门不出,偌大的园林之中漆黑一片,凉风一来,吹得林木花草簌簌作响,偶尔还有野猫从山石之间蹿过,好似鬼影一般骇人。


    负责照顾柳青的小厮从他屋子里出来,手中拿着一只食盒,要往厨房的方向去,他手中风灯火光跳跃,明暗不定,夹道两侧的树梢却随风摇动,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他越走越害怕,掌心冷汗淋漓,一颗心更快要从嗓子眼上跳出去!


    待走至假山伫立的月湖边,他在呜咽的风声中似听到了一声清脆击打声,那声音好似铁器相撞,又好似石子坠地,突兀的一下,令他瞬间汗毛倒竖。


    他脚步一顿,赶忙凝神去听,可那声音忽而又消失了,他一颗心咚咚咚跳个不停,再不敢在园中多留,立刻小跑着往厨房去。


    无星无月的天穹一片漆黑,待他脚步声远去,好似婴孩啼哭一般的夜风中,低不可闻的冰冷击打声又响了起来,在无人看见的假山孔洞里,一只铁锤举起落下,再举起再落下,不多时,血腥味好似要将人吞噬一般弥漫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结尾写的我背上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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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八宝妆09


    薄若幽晨起,正用着早膳府门便被敲响了。


    她有些惊讶,很快便看到侯炀满头大汗从外面进来,薄若幽起身迎出来两步,“怎来的这般早?可是捕头昨夜审出什么了”


    薄若幽知道吴襄捉拿住了嫌疑人,还找到了棺材钉,见侯炀来的这般急,还以为是凶手有了线索,然而侯炀喘了口气,“不是的姑娘,是百鸟园内又有命案了,捕头派我来请您过去验尸”


    薄若幽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一边让周良去拿验尸的箱笼一边问:“死者是如何死的?”


    侯炀白着脸道:“被人用钉子穿了头。”


    薄若幽拢在袖中的指节猛地攥起,一时不寒而栗,被钉子穿了头,这岂不就是虐杀血雀的法子?


    做上马车,薄若幽直奔百鸟园而去。


    待到了百鸟园,吴襄早已在门口等候,他昨夜审了宋忠明半夜,此刻眼下青黑,下巴上胡茬半冒,见薄若幽来,抹了一把脸醒了醒神方才起身迎来。


    薄若幽忍不住问道:“昨日不是拿住了一个藏棺材钉的人?”


    吴襄低低咒骂了一句,“是个驯养禽鸟的,他后来招认,说那里面藏着的不是棺材钉,还是平日里靠着草料和园内其他禽鸟嚼用贪来的钱财,大概百两银子,一直藏在库房之中的,可没想到银子不翼而飞,却变成了棺材钉,还被衙门捉拿了住。”


    薄若幽听得大为意外,“银子换成了棺材钉?”


    吴襄颔首,“此事我们正在查,但是近日一早,园内下人发现又有人死了,他的嫌疑便被彻底摆脱了,至于是不是贪了钱,倒是次要。”


    薄若幽沉吟片刻,“是凶手故意想调走你们?”


    吴襄咬牙道:“多半是如此,也是我大意了,抓住了人之后,满以为他便是凶手,昨夜园内只留下了两人,夜深之后,他们也歇下了,便不知园子里出了事,早知如此,该像从前一样各处留着人看守着。”


    薄若幽抬眸,看向郁郁葱葱的百鸟园,两起案子都生在半夜,已经可以笃定是园内人无疑,只是园内上上下下快百人,凶手藏匿期间,又心思缜密,实在不好对付,“凶手会用这样的招数调虎离山,的确颇有手段,死者是谁?死在何处?”<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死者叫叶翡,也是园内戏伶,我昨日说过,他们几个人,本是师从一位老师父,这个叶翡也是其中之一,人死在了月湖湖畔的假山之中。”


    薄若幽仔细回想,“叶翡,那日在园中问于洵的小厮之时,他提到过此人,说此人也会打于洵腰带上的吉祥结。”


    “对,的确提起过。”吴襄凉声道:“柳青,叶翡,还有个叫陈墨的,以及禽鸟园的一位管事,连带着于洵和江


    行的小厮,都被我带回衙门仔细审问过,他们昨日一早被放了回来,下午我得到消息找到了棺材钉来拿人,谁也没想到晚上便出事了。”


    “凶手必定是早就在等这个时候,早就定下了目标,要等叶翡回来才陷害宋忠明,趁着园内的衙差们离开大半,便大着胆子动手。”


    吴襄沉声道:“此人先是预示自己要杀人,连杀人的手法也一并预示了,我们防了几日,却还是让他摆了一道,昨夜入夜之后,园中也没什么人走动,这个叶翡更是早早歇下,却也不知道怎么出了自己的院子。”m.999xs


    微微一顿,吴襄道:“杀死叶翡的是一颗棺材钉,你待会儿看了就知道了。”


    薄若幽颔首,二人顺着小道一起往月湖湖畔而去,等到了跟前,便见衙差已经将假山团团围住,而南安郡王白着脸站在外面,两个侍从一左一右扶着摇摇欲坠的他。


    看到薄若幽和吴襄,南安郡王道:“你们赶快把凶手抓出来吧,这也太吓人了,这几日我都不会过来了,有什么事只管找管事才是,这次之后,我这园子也要叫那凶手毁了!”


    他颤着手用帕子擦脸上的汗,可那冷汗却好似擦不干净一般的淋漓而下,薄若幽打量了他两眼,摇了摇头往衙差守着的孔洞而去。


    这假山有两丈来高,其上种着矮松,乃是园内一处奇景,而假山山腹之中中空,有大半人高的甬道在期间通行,吴襄带头进了甬道中走,跟在后面的衙差道:“适才南安郡王进去看过死者,当时就被差点吓晕了,人还是我们几个抬出去的。”


    薄若幽唇角抿着未语,很快,她闻到了血腥味。


    甬道不高,便是她也要稍稍倾身,里头昏暗一片,偶尔的镂空处才有明光流泻而入,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头路,又转过一处拐角,薄若幽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尸体。


    这是山腹内一处一丈见方的中空石室,头顶挑空颇高,众人终于可以直起身来,从入口而入,出口则在正前方,同样是半人高的昏黑甬道。


    躺在地上的是个手脚都被绑着的年轻男子,其人半蜷缩的偏躺在地,一根尖锐的棺材钉从右侧太阳穴刺入,穿过整个头颅,从左侧太阳穴刺出,血顺着伤口流下来,在死者身下的低洼处汇集成一汪血湖,又因此处不如和通风,血腥味汇聚在此,刺鼻到令人作呕。


    薄若幽纵然见过许多残忍的虐杀之法,在看到尸体之时,心尖仍止不住的发寒,怪道赵越能被吓得晕过去。


    因光线昏黑,有衙差打了火把,薄若幽戴上护手挽起绣口,上前验尸。


    死者身体还有些发僵,血顺着额角流下,糊了满脸,薄若幽将面上


    血迹清除,先检查头脸和尸表,很快,薄若幽道:“死者眼膜上有少量血丝和白色的点状混浊,扩散不明显,尸斑呈暗紫红色,指压不褪,主要分布在左半侧身体,死者应该是侧身被凶手刺入棺钉,而后保持着这个姿态未曾动过,身体全身僵硬,身上与此处冷热相同,初步推测,死者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夜子时前后。”


    薄若幽说完,吴襄便令一旁的衙差记,她简单查看完脖颈手脚等处,而后便小心翼翼的去看脑袋上被棺钉刺入的伤口,伤处血沫早已结痂,薄若幽小心清理之后,血肉模糊的伤处便露了出来,程蕴之说过,人的额穴之地最为脆弱,眼下,这棺钉便是从此处刺入。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薄若幽直起了身子,“伤口处血肉向内卷曲,死者是被活生生用棺钉钉死在此,此伤亦为致死伤,棺钉簇新,有七寸长短,比上次杀死雀鸟的棺钉长许多,应当是凶手早有此打算,一早备好了较长的棺钉。”


    棺钉上也沾满了血迹,薄若幽仔细看了片刻,“棺钉顶部的菱形刻纹有些微的磨损痕迹……”她凝神想了片刻,“凶手许用了什么将棺钉砸着刺入死者太阳穴中,太阳穴虽然脆弱,可棺钉穿头而过并不简单,凶手当用了类似铁锤、石块等物。”


    死亡时间在子时,与于洵死亡时间相差无几,而此番杀人之法,亦是与棺钉杀血雀的法子一模一样,如今已能断定凶手的确在做着杀人预示。


    吴襄露出许久未曾有过的凝重之色,“在他的园子里搜查过,未见过有何打斗痕迹,可他的手脚却被绑了起来,你如何看”


    薄若幽倾身去看绳结,“绳子打的是活结,且是十分常见的三套结,这样的绳结,只消稍微做过捆绑之类活计的人都会打,凶手将死者手脚绑起来,应当是想令其受活生生被钉死的苦楚。”999xs


    说至此出,薄若幽取检查死者口鼻,“死者口鼻之内亦有不少血迹,是铁定穿透脑膜溢出,此外,死者口腔内有不少擦伤,应当是被塞过什么不让他出声。”


    听到薄若幽说凶手想让死者受被钉死之苦,众人都觉头皮发麻,这时,薄若幽眉头皱了起来,“死者身上除了少量擦伤之外,并不见其他外伤,手腕和脚腕的绳结也打的十分结实,可他的手上却不见挣扎伤痕,就好似死者是在无知无觉之时被绑起来的。”


    薄若幽看向吴襄,“查一查叶翡昨夜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我怀疑死者被绑来此处之前,人是意识不清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最近大家晚上来看文吧,因为白天不能保证更新时间,忙完这几天,八月份会恢复日六。


    第156章 八宝妆10


    “死者着外衫,身上泥渍左多右少,双脚和袍摆上除了泥渍还有绿色的苔藓,应是凶手将死者带到了假山之外,因甬道不够高,所以将人拖了进来。手脚四肢不见明显外伤,还是先将尸体带回义庄,我去义庄细细剖验。”


    薄若幽初验完,吴襄便叫人进来搬叶翡的尸体,她拿了一根火把过来,仔细去看四周石壁和通往两个方向的甬道,又加以对比,发觉凶手是从内苑方向的入口进来。


    薄若幽沿着甬道走出来,举目往百鸟园深处看去,入目只有层层叠叠的葱茏翠色,亭台飞檐隐在期间,青天白日尚且如此,若在昨夜子时前后,就更容易在其中隐藏踪迹。


    薄若幽正看着,忽然听到有轻微的啼哭声,她沿着假山外围绕过去,便看到一个小厮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吴襄和赵越都站在小厮声旁。


    “昨天晚上,柳公子用完晚膳已经是子时前后了,小人带着食盒路过此处的时候,的确听到了一声脆响,可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小人再仔细听的时候,却又不曾听见别的响动,小人害怕,便跑着去了厨房,厨房的张叔能为小人作证。”


    吴襄拧着眉头道:“具体是什么样的脆响?”


    “就……就好像什么铁器撞在了一起……”


    吴襄转身看向薄若幽,她说过,棺材钉顶部有磨损,是被重物砸过,他心中一定,又问:“当时见没见过什么人影?”


    小厮摇头,“不曾,昨夜风大,只看到树影。”


    小厮抹了一把眼泪,“小人真的只是听到了一点儿声响罢了,到了厨房,还吓得魂不守舍,张叔玩笑,说园子里死了人,许是魂儿回来了,小人未敢应声,便极快的回屋子睡觉了。”


    吴襄眯眸盯着他,“所以你走的时候,柳青还在屋内?”


    小厮点头,“是,公子那时候已经沐浴更衣歇下,小人方才拿了食盒关了门出来。”


    若是如此,便可将柳青排除在外了,小厮从柳青的院子出来,不可能赶在他之前将人绑了再送入假山山洞之中杀死。


    可如果不是柳青,又该是谁?


    于洵的屋子里有两只茶盏,可于洵前夜却不曾饮茶,叶翡毫无挣扎的被人绑走,凶手杀人的法子更是诡异。


    吴襄略一沉吟,令人将叶翡身边的小厮带了过来。


    百鸟园中仆从极多,诸如柳青、叶翡等人,皆有个专门照看衣食住行的小厮,然而也仅限如此,毕竟他们在赵越眼底也是下人。


    照顾柳青几个的小厮有的刚采买入园一二年,有的则几岁就入了园中,各个无根无底,也算得上清白,吴襄这两日略叫人排查了一番,暂未查出什么。


    很快,照顾叶翡的小厮被带到了跟前,他早前受过一番盘问,此刻白着脸,见另一同伴跪在地上满脸是泪,他也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吴襄便问:“昨夜叶翡便无半分异常?”


    小厮复又点头,“公子回来之后很是疲累,略有些心神不宁,不过刚在牢里被审问过,也实属寻常,他用膳之后沐浴,而后更衣看书,没多时便令小人退下,小人离开的时候还不到二更天,小人本想着公子看一会儿书册会歇下。”


    “小人早间去侍候公子的时


    候,便发现院门房门都开着,公子却不见人,当时便觉不好,因鹤君不见的时候,也是如此,小人便去喊人来找公子,走到月湖边上的时候,有人发现了血迹,这才有人往假山里面去”


    小厮眼露恐惧,低着头缩成一团,只怕被此事连累。


    “昨夜你离开之前,叶翡晚膳用了何物?”


    小厮忙道:“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厨房做的几样小菜和羹汤,公子食欲不好,只喝了一碗鸡汤,又用了几口粟米饭。”


    吴襄看向侯炀,他点点头往厨房去,吴襄又看向湖边,这时,薄若幽也朝着北面的入口方向走去,走到跟前,又往湖边走了几步,小厮口中的血迹落在湖边的石阶之上,顺着石阶往下,一路可走入湖水之中,薄若幽看了片刻,忽然道:“捕头,凶手只怕将锤子之类的重物扔入了湖中。”


    凶手从北面的入口进,也从北面入口出,出去之后并未离开,而是脚下一拐,往湖边走去,是去净手?还是去弃凶器?


    吴襄当机立断找来会水性的去湖边摸,薄若幽又在四周找寻一边,发觉除了湖边的一点血迹之外再无别的痕迹,便暂离了百鸟园往义庄去验尸。


    吴襄留在园中继续查探,这时,一个面色同样带着几分黝黑的中年男子被待了过来。<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小人吴杨,也是园中的驯兽师傅,拜见捕头。”


    吴襄定眸问他:“园子里的血雀都是你在管?”


    吴杨颔首,“园内如今有四十七只极品血雀。”


    “早前发现的被勒死的和被钉死的血雀,都是园内最极品的?”


    吴杨抹了一把面上的冷汗,“是,第一只被吊死的发现之后,因怕郡王责罚,小人便和管事一气将此事瞒了下来,园中极品的鸟兽不少,血雀虽然得郡王喜爱,可因为有不少,郡王观赏之时也不会来点数,小人还帮着郡王在外寻极品的鸟雀,想着等下次采买之时,多买两只血雀回来便是”


    “两只血雀?”吴襄敏锐的抓住了吴杨话中错漏。


    他这般一问,吴杨额上冷汗更甚,“因为在此之前,还有一只血雀意外死了”


    吴襄听得心底不安起来,“意外而死?”


    “鸟园内各式各样的鸟雀不少,且都豢养已久,说通人性有些夸张,可好食水喂着,都是将园中当做家的,只是偶尔也有那喂不熟的,会在底下人看护不周时飞出去,再也不回来,二十多天之前,小人点数血雀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当时也是抱着先隐瞒下来的念头,可后来小人发现,那血雀并非是飞出去了,而是淹死在了鸟园内的水缸之中。”


    淹死在了水缸之中!


    吴襄听得心神大震,再联想到江行之死,忽而在脑海中生出个可怕的念头来。


    吴杨往远处赵越身上看了一眼,“本来不该出现这种意外的,可若是底下人疏忽了忘了添水,血雀从笼中飞出去水缸上饮水,便有可能落入其中淹死,郡王舍得在禽鸟身上花银钱,尤其这些精心喂养许久的,若出错漏,会将小人们惩戒的少去半条命,因此小人才敢大胆瞒着郡王。”


    此处已是百鸟园深处,能听见远处叽叽喳喳的啾鸣之声,可天穹之上,却无一只鸟儿的影子,吴襄


    紧着心神问道:“鸟园拢共有多少人?可是能随意进出的?”


    吴杨忙道,“日日入内忙碌的有二十来人,有做洒扫清理笼子的,有驯养的,有专门喂食水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随意进出,只能鸟园内的人能进出。”


    凶手用虐杀血雀来做预示,虽是诡异骇人,却也容易留下线索,吴襄又问:“被淹死的血雀,是在江行死之前还是死之后?”


    吴杨本记不清了,可被吴襄如此一问,却立刻道:“之前。”


    吴襄一咬牙,“带路,我要去鸟园看看。”


    百鸟园花草林木苍翠,鸟园和兽园却是独立存在,因此更显得此处阔达,沿着小路往西北方向走,不多时便看到建在林木之间的亭台回廊,回廊之上一只一只的笼子挂着,里头关着大大小小颜色各一的鸟儿,他们在湖边听到的啾鸣之声,大都从此传来。


    “白日里,鸟笼会挂出来,到了晚上,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鸟笼便会被收进去,驯养的好的雀儿,偶尔会放入前面林中,令其自己在林中嬉戏。”


    回廊再往北,便是一小片极为葱郁的树林,一眼看过去,分明是日头高悬,却叫人觉得其中笼罩着阴霾,而吴襄走近了,方才看出原来这树林之上,竟然遮天蔽日似的笼罩着一张极大的网,吴襄一时有些咋舌,树林再往里,便是一片栅栏围起来的池塘,里头关着鸳鸯白鹤和数种体型大或喜水的鸟儿。


    而在池塘东侧,一处高墙围起来的园子出现了,这便是鸟园。


    “所有的鸟儿,鸟儿所用的食水,都在其内,笼子收回其中,大门会关着,平日里其他人无事也不会过来”


    吴杨边走边说,吴襄听着,却觉得这林子不甚安全,因回廊四周四通八达,而那林子四周围着的网也容易被人破坏。


    吴杨听着却道:“若是有人想盗走鸟儿,是十分不易的,鸟儿经过驯养,会听从口哨行事,也认得园内所用食水的气味儿,而若是寻常人哪怕进了林子,也是捉不到鸟儿的。”


    吴杨仿佛要向吴襄展示什么,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立刻引得周围的鸟儿叽叽喳喳鸣叫的更欢,而他的口哨声本就类似鸟鸣,倒好似当真能与鸟儿说话一般。


    吴襄大为称奇,与吴杨进了鸟园,刚一进门,吴襄看到了巨大场院西北角上放着几只大水缸,水缸放在棚户之下,有簸箕遮盖,吴襄指向那处,“第一只血雀,淹死在了那里?”


    吴杨应是,吴襄一边看一边朝水缸走去。


    这园内有屋阁,亦有颇多棚户,期间地上梁上皆有大大小小的鸟笼,又有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鸟粪味,吴襄皱着眉上前,先看到了水缸上盖着的簸箕,“平日里簸箕都会盖上?”


    吴杨点头,“这水不能落脏,都是盖着的。”


    吴襄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看了吴杨一眼,“血雀淹死在水缸里,你们倒是想的简单,可水缸被盖着,鸟笼也不会轻易打开,鸟儿来饮水落入其中淹死,简直是不可能之事”999xs


    吴杨惶恐着道:“捕头不知,郡王御下严苛,小人们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吴襄一把握住身侧腰刀,“江行死后被埋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第157章 八宝妆11


    江行无父无母,早间年跟着老师父学艺,后来流落画舫成了戏伶,如今死了,也不过是一口薄棺往城外乱葬岗一埋,连个正经的墓碑都没有。


    吴襄带着人找到江行的坟,又命人将坟挖开,被埋了月余的棺材被湿土包裹,其上劣品漆色斑驳,等将棺材抬出土坑,一股子腐尸味难以抑制的从棺盖缝隙之中弥漫了出来。


    “将盖子打开,散散味儿”


    吴襄下令,很快便将棺盖撬了开,瞬间,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几人往棺材里看了一眼,转身便跑去一边干呕了起来。


    吴襄咬了咬后槽牙,将胃里那点不适压了下去。


    “行了,抬回义庄吧,这下要辛苦小薄了。”


    吴襄找了一辆牛车,拉着江行的棺材回了城,待入义庄时,薄若幽正将叶翡的尸首验完,正在写验状。


    见吴襄带着一口从土里挖出的棺材回来,薄若幽心底咯噔一下。


    “这是月前死去的江行的棺材?”


    吴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本来也没问江行的案子,可是没想到那鸟园里的管事说,在江行死前,鸟园里面还有一只血雀意外而死,并且好巧不巧的,淹死在了水缸里。”


    众人如今都知道凶手杀人前,皆要用死掉的血雀做预示,血雀被淹死,很快江行也淹死在了月湖之中,有这等巧合,足以证明江行之死也大有玄机。


    吴襄看向棺材,“尸体已经不能看了,也不知能不能验出什么来,小薄,难为你了。”


    此时日头西沉,天色已是不早,薄若幽自不会在意这些,只先说起了叶翡的验尸结果,“叶翡验尸完,与在百鸟园所得相差无几,死因和死亡时间不变,只有剖验过之后,在他胃里发现了尚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残留和一点药。”


    吴襄扬眉,“药?这不曾听小厮提起过。”


    薄若幽便道:“验尸所得,叶翡的咽部和气管略有窄缩闭塞之状,肺部和气管内的粘液也比正常人多上许多,除此之外,还内膜水肿之状,我猜叶翡可能长时间患有咳喘之症,且还是难以根治的慢性病,因此常被丸药。”


    “在他的胃里,我验出了蜂蜜,这等药丸,大多用蜂蜜揉捏成丸,因此并不稀奇,还有天麻、陈皮,亦是医治此慢性病的良药,可除此之外,还有一味曼陀罗粉,曼陀罗粉与蜂蜜陈皮等药物混合,不易被人发觉,叶翡极有可能无意识之下吃了这种药。”


    她朝外看了一眼,“如今已入深秋,天气转凉,正是咳喘发作之时,且到了晚间,患有此疾病者更易咳嗽不止,呼吸不畅,叶翡在睡前用药,是可以到预料的事。”


    吴襄立刻道:“我这就让人再去园中搜查”


    叶翡被绑走时几乎没有挣扎,既然所用食物安全无虞,那便有别


    的解释,他用药并未当着小厮的面,谁也不知他用过此药,若无薄若幽剖验所得,此关节便难有解释。


    “凶手不但知道叶翡用药,还知道叶翡患的是何种病,并且还能潜入叶翡房中将他的药偷偷换掉,凶手每下一个目标都是定好的,杀于洵之时,已经将羽衣偷了出来,且想用吊死之法,且当夜去了于洵房中,那么在杀于洵之前,便不会换药”


    吴襄立刻道:“这药药性不同,提前换,便会被发觉。”


    薄若幽应是,又道:“于洵死后,捕头去园中搜查,又将柳青几人带回了衙门,而叶翡死的时候,是他们刚被放回百鸟园的当日。”


    吴襄回忆道:“他们几个是午时前后被放回去的,黄昏时分,便说找到了棺材钉,我便带着人去拿宋忠明,这中间不过两三个时辰,凶手要去换宋忠明的包袱,还要提前换药,可来得及?”


    薄若幽摇了摇头,“只怕来不及。”


    “如此,岂非是说,凶手不是当日带回衙门的那几人?”


    薄若幽略一思忖,“宋忠明的包袱埋在存放草料的库房之中,那地方颇为脏乱,除了下人和驯养鸟兽的匠人,只怕也无人去,尤其想柳青他们几个,根本不会踏足那里,那他们也不会知道宋公明私藏了银钱。”


    吴襄仔细捋了捋,“的确是这般道理,他们几个在园中身份高于寻常下人。”


    薄若幽写完验状,戴上护手,又往面上蒙了丝帕,而后便走向棺材,棺材打开,里头尸体已经被蛆虫蚕食的面目全非,便是身上袍衫都已被尸水浸透,难辨本来颜色。


    时节虽入了秋,不必夏日炎热,可江行是从湖中捞出,本就被湖水泡了一夜,后来草草下葬,身上亦是湿淋淋的,如此更加快了腐坏,如今想在尸表找到伤痕已是极难。


    江行在赵越喜好的戏文中扮演血雀,又自小跟着师傅学艺,哪怕血肉腐坏,仍能看出身骨挺拔,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因为雨天路滑跌入湖中淹死。


    且薄若幽记得,月湖并不算大,其中南北两面临着回廊,皆有栏杆相护,而东西两边,西边挨着假山,有石阶延伸入湖里,东边同样是一片缓坡,挨着湖边的地方,湖水不过刚没入膝头,江行身高五尺过半,又是身段灵巧的成年男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跌入湖中之后生生溺死。


    先打量了尸体片刻,薄若幽方才令衙差将尸体搬出。999xs


    江行死亡月余,尸体腐坏难辨容色,待用清水将尸体上的蝇蛆清理干净,薄若幽仍然有种无处下手之感,尸表痕迹已被破坏,她当先检查了尸体骨骼,发觉未有明显骨伤之后,还是决定将尸体剖验。


    尸体脏腑已被蛆虫蚕噬大半,胸腹之地白骨隐约可见,因是溺死,薄若幽


    一路从肺脏剖验下来,虽然脏器已腐坏过度,却还是能看出肺脏膨大,积水颇多,其上腐败水泡血沫密布,格外有些骇人,由此,可断定死者的确是溺死,然而除此之外,只能看到更多令人头皮发麻的尸虫,再想验出别的线索,便难有所获。


    胃脏内食物毫无踪迹,便是有何水草被吸入气管肺脏中,也跟着尸体一同腐烂了,唯一让薄若幽觉得奇怪的,便是气管肺脏中不见任何泥沙。


    月湖是匠人生生凿出的内湖,其中被填了细沙,又因为多年来淤泥沉淀,湖底泥沙混杂,江行若是在湖中溺死,多少会吸入,而泥沙并不会随着尸体腐烂无踪。


    可剖验下来,她并未发觉任何泥沙颗粒。


    薄若幽忍着刺鼻的腐臭,有些不死心的验的更细了些,天色越来越暗,眼看着夜色便要落下,就在她以为此番要百忙一场时,她忽然在腐败的气管内发现了一抹特别之物。


    那东西裹着尸水和污物,有些难辨形状,可那却不该是人体内会出现的东西,薄若幽用清水洗净,这时,那东西终于现出了形状。


    竟是一片鸟羽。


    她连忙换了几次清水,待将鸟羽洗净,便见是一片灰白之色,倘若未在尸水中浸泡这般久,只怕多半是雪白之色,她连忙将此物拿给吴襄看。


    “找园中匠人问,他们定然认得出是哪种鸟儿身上的羽毛。”


    吴襄接过那一小片羽毛,心中迟疑不定,“可羽毛倘若落入了湖水之中,也有可能被吸入口中。”


    薄若幽摇头,“可尸体脏器内不见任何泥沙,这太古怪了,他被淹死之地,不像是在湖里,而是在某处无泥沙之地,只是那地方容易落鸟羽,捕头不是去了鸟园吗?或许就在鸟园附近。”


    吴襄眼底微微一亮,“我明白了,我这就去百鸟园。”


    吴襄说完便离开了义庄,此时夜色已笼罩下来,薄若幽简单处理了尸体,等棺盖重新合上,她便净手收拾箱笼,还未收拾完,外面已有脚步声入后堂。


    薄若幽闻声回头去,便见竟是霍危楼来了义庄,她微讶,“侯爷怎来了”


    霍危楼看了看堂中停放着的棺椁和叶翡的尸体,心知她今日尤其忙碌,便上前将她身边箱笼提起,又牵了她的手朝外走,“你整日未过侯府,我先去了长寿坊,才知你清晨便走了,适才去衙门,又说你在义庄。”m.999xs


    薄若幽心底一暖,“百鸟园又多了一位死者,且今日才知,那月前死的江行才是本案第一位受害者,因此我便在这里忙了半日。”


    二人出了义庄,上了霍危楼的马车,薄若幽此时才觉腹中空空,身上疲累,迟疑一瞬,靠在了霍危楼怀中,霍危楼抚了抚她发顶,令马车回侯府。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来了


    第158章 八宝妆12


    在侯府用过晚膳,薄若幽说起了百鸟园的案子,“他们五人皆师从同一位老师父,大抵七八年前,老师父散家班离了京城,他们便各自流落进了戏园和画舫之中,后来因都会禽戏,被南安郡王买入百鸟园内,此番师兄弟三人连番被害,总觉与陈年旧事脱不了干系。”


    “可曾查出当年家班因何而散?”霍危楼问。


    薄若幽摇头,“这几日捕头派了许多人去摸查,可到底过了许多年,又不是什么有名望的家班,如今已难有音讯了,还要再等等。”


    窗外夜色如墨,薄若幽想着时辰不早,便心生去意,这时想起什么似的道:“侯爷归来这几日,可曾看过长公主殿下?”


    霍危楼应是,“前日看过,这几日昏昏沉沉不晓事,倒也算好了。”


    薄若幽便道:“侯爷离京之后,我曾与义父提起长公主殿下的病情,我看义父模样,他似对此等病状有些把握,侯爷可愿意让义父试试?”


    霍危楼自是欣然,薄若幽便道宜早不宜迟,明日便与程蕴之过来,同去长公主府,霍危楼应下,见时辰不早,虽是不舍,还是命人送她回府去。


    待回了程宅,薄若幽与程蕴之道出为长公主看病之事,程蕴之应下,先去备了几味药材,打算明日带去长公主府中。


    翌日一早,薄若幽与程蕴之先到武昭侯府,而后一起往长公主府去,到了长公主府,因怕惹得长公主犯病,霍危楼未去长公主跟前,只由福公公带着程蕴之去见长公主,霍危楼得片刻闲适,带着薄若幽往公主府园子里去。


    如今已是十月初,天气骤凉,园子里的花木少了匠人侍弄,亦生凋败之景。


    霍危楼带着薄若幽走上一处石桥,站在桥上,更将公主府园景大半收于眼底,霍危楼指了指正北一处院阁,“那是我少时居处,从军后回府甚少,至十八岁封侯得了侯府,便再未回来住过。”


    薄若幽心生意动想去看看,可霍危楼道:“多年未归,园内下人皆以侍奉母亲为要,其余院落都荒芜了,我所居之处亦是如此。”


    薄若幽怕他触景生情,将此念压下,只与他在石桥上说话。


    程蕴之问脉看诊,比他们料想的要久,不多时福公公自己朝他们寻了过来,见只有他一个,霍危楼和薄若幽都面露疑惑,待走到跟前,福公公才笑着道:“程先生果然有办法,适才长公主见到生人有些心绪不宁,程先生点了香,又与长公主说了会儿话,竟让长公主十分信任,他如今正在给公主殿下施针,老奴看着,长公主虽有些吃疼,却并无病发之状。”


    霍危楼对薄若幽道:“这些年请了不少名医御医入府,有些人只与母亲打个照面,便不得母亲喜欢,若让这些人给母亲看病,极易惹得母亲病发,因此寻常只让归澜过府。”


    薄若幽闻言松了口气,“公主殿下不排斥义父就好。”


    福公公笑道:“适才我


    听程先生那意思,他以前是治过这等病的,且还治好过,又写了平日多用药膳,徐徐图之,极有章法。”


    霍危楼微讶,“治好过疯症?”


    他看向薄若幽,薄若幽歪头想了想,却一时没想起来,“多半是义父离京之前,义父到了青州,除了给义母调理身子,几乎不再行医看病。”


    霍危楼也如此猜度,且知晓程蕴之治好过疯症,便越对程蕴之多了几分信任与希冀。


    又等了片刻,方才等到程蕴之从内苑出来,见到霍危楼,程蕴之叹了口气,“公主殿下久病多年,如今身体极是孱弱,我本备了施针之法却不敢用,如今只能慢慢调理,免得过犹不及,调理个一年半载,看能否让她恢复几分。”


    长公主病了十多年,延医问药,各式各样的法子都用遍了,便是霍危楼,都早觉希望渺茫,如今听到这话忙宽慰道:“先生只管按自己的法子医治母亲便是,我如今不求全然治好母亲,只消她不再喜怒无常伤着自己便是大好了。”


    程蕴之对此倒是既有信心,“这不难,至多一年功夫,必见初效。”


    深秋的肃杀凉风忽然就多了两分暖意,霍危楼心境大好,又往内苑远远看了看长公主,方才请薄若幽和程蕴之同归侯府,留他二人在府内用过午膳,程蕴之还要往林家去探病,薄若幽则要去衙门。


    霍危楼令周良送程蕴之去林家,自己亲自带着薄若幽去衙门应卯。


    马车走在路上,霍危楼握着薄若幽的手,虽未多言,可薄若幽感受的出他心中极是不平静,“侯爷放心,疯症难治,可义父既然治得好旁人,也能治得好长公主。”


    长公主自从总将他当做定国公,他们母子二人便形同陌路,十五岁之后,他分明有母亲,却也如同没有一般,不仅如此,亲生母亲错乱的怨恨,便是再如何心性强韧之人,终归会觉难以承受,倘若长公主病状好转,哪怕仍是昏昏沉沉认不得人记不清事,可只要能与他安生相处,至少能令他在母亲跟前尽孝。


    霍危楼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知道,我信你义父。”


    到了衙门,孙钊见霍危楼同来,立刻打起了精神,待问起百鸟园的案子,孙钊带着他们往内库去,“昨日回来,吴襄便带着两个人进了内库,说是在翻一出陈年旧案,翻了一晚上也没找到,今日还在看呢,只是他们都是些粗人,摸查拿人还可,看那些卷宗属实为难他们了,衙门里文吏也不多……”


    说着便到了内库门口,此处薄若幽和霍危楼皆来过数次,青天白日的,吴襄捧了一本书册,眼皮耷拉着,脑袋一垂一点垂的,就差昏睡过去了。


    “咳咳”


    孙钊咳嗽一声,吴襄猛地惊醒,见霍危楼和薄若幽来了,神色一变站起身来,“侯爷,小薄”


    薄若幽进门,“捕头为何翻起了这些陈年卷宗”


    吴襄揉了一把脸,将困倦压下去,“昨夜照你


    说的去百鸟园找了个匠人问,果然问了出来,那羽毛竟然是白鹦哥的毛,鸟园大院内寻常夜间有人看着,白日也人来人往,不好行凶,我便想,凶手杀人之处,定不在大院之内。”


    “再细问后,才知园子里养着十多只上品白鹦哥,鹦哥喜欢樟木,园子西北面便种了一小片樟木林,白日里鹦哥出了笼子,便会在那里栖息,那里喂鸟儿也有两只大水缸,昨日我们去的时候,水缸里果然飘着鹦哥羽毛。”


    “园内下人说平日里会清理水缸,可有细小的羽毛难以察觉,便会有所疏漏,时隔一月,虽找不到直接证据,可我们走遍了整个园子,还是觉得樟木林便是江行遇害之地。”


    与自己料想的相差无几,薄若幽心中微松,吴襄又道:“昨夜回来之后,去查问那老师傅的衙差回来,说跑遍了现如今京城大大小小的家班,别人都不知七八年前京城中有潮州来的戏班子,柳青说那戏班子叫做赵家班,班主也就是那老师父叫做赵千山,别的便没了,可我们的人去查问时,倒是偶然问出一件事来”


    “一个戏园内做行头的老师傅说,在十一二年之前,京城之中的确有个赵家班,以杂戏出彩,小有名声,可后来这戏班子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死了不少人,班主不知是逃了还是死了,反正这戏班子很快便散了,不知是谁报了官,可戏班子只剩下一群半大孩子,最终没查出如何起火的,戏班内的人先各奔前程做鸟兽散。”


    薄若幽敏锐的道:“他们在说谎?”


    十多年前因一场大火出事的戏班子,在他们口中,变成了七八年前讨不到生计散了的家班。


    官府若只问七八年前的事,只怕无论如何问不到那赵家班的踪迹,到时候自然不了了之,而柳青等人皆过了双十之龄,出事之时至少也有七八岁,这并非不记事的年纪。


    且死了许多人的大事,他们该一辈子都不会忘才是。


    吴襄扯一扯唇,冷笑道:“说来也是气人,叶翡他们死了三人,那剩下的两个竟还是不肯开口说当年之事,问起师兄弟们可有旧仇,也皆是三缄其口,我猜凶手下一个要杀的,或许是他们其中之一,如今我将人带回衙门关起来了。”


    哪怕要被谋害,却还是不肯配合官府,这其中之隐瞒,只怕要弄清楚当年旧事才好评断,薄若幽明白吴襄要找什么,当下提出帮忙,因只是民间旧案,并不涉朝堂机要,孙钊自然准了。


    薄若幽去帮着看旧案卷宗,霍危楼与孙钊站在一处说话,霍危楼多日不曾上朝,孙钊便捡了朝间诸事说来,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近来还有一事,不知侯爷是否知晓,林大人家的公子早先定过亲,定的是小薄的堂姐,可就在两日前,林家要悔婚了。”999xs


    霍危楼目光正落在薄若幽身上,听到此处,剑眉略微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第159章 八宝妆13


    “林家缘何悔婚?”霍危楼不动声色的问。


    孙钊叹了口气,“这便不知了,薄家早前卷入户部贪腐案中,侯爷是知道的,当时林侍郎未说什么,也不像是因为此事,这两日薄家的人去林家闹过,因此才在坊间传了开来,可具体因为什么下官却不知,亦不曾问过林侍郎。”


    霍危楼不再多问,只道:“行了,我在此候她片刻,你且去忙你的。”


    孙钊心知霍危楼只是陪薄若幽而来,吩咐衙差上了茶水便告退了。


    内库之内卷宗文书浩繁,吴襄带着薄若幽去看建和二十年前后的案件记录,他指着眼前两排高柜,打着哈欠道:“你看看,吓不吓人,要不是人手不够,我也不必来受这个罪,我领着这几个,看了这大半日,也不过看了几十本册子,这上面还有百本,可如何是好?”


    吴襄面色颓唐,眼下青黑,这话落定,肚子还咕咕咕的叫了起来,他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薄若幽失笑,“捕头带着他们先去用饭吧,而后再值房小睡片刻,养养精神再来,这会儿我在此帮着看些,也不算你们耽误工夫。”


    吴襄看了一眼西窗下坐着的霍危楼,想着霍危楼在此,他们也颇为拘束,便连声道谢,又与霍危楼告退离了库房。


    见他们都走了,霍危楼起身往薄若幽身边来,薄若幽一边按照时辰找卷宗一边道:“吴捕头他们看了大半日,还未来得及用膳。”


    霍危楼自不在意这些,打眼一扫柜阁上卷宗,眉头微皱,“十年之前,京城里颇不太平。”


    这两排柜阁皆是建和二十年前后卷宗,相较如今,的确给人案件频发之感,薄若幽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微暗,霍危楼沉吟道:“那几年的京兆伊衙门主官姓王,后来因贪腐获罪,如今还在天牢之中。”


    霍危楼五年前才回京城,建和二十年他还不到十三岁,刚从军去了北地,自然记得不清,若非回京后执掌直使司统摄刑狱,只怕连此事也难知晓。


    薄若幽更是记不清了,十年前她已离京,而再往前推一年多,便是她父母出事之时,那时的她尚且年幼,今岁回京之前,甚至忘记京城的模样。


    薄若幽按照吴襄等人查阅的进度去拿卷宗,“若当时真的有人来报官,便一定会留下案底,将这些卷宗看完,总能找得到。”


    霍危楼替她将放在柜阁高处的卷宗取下,二人又回西窗下的桌椅旁落座,薄若幽看起卷宗来便颇为用心,霍危楼则在想别的事,“程先生这几日去林府去的少了”


    薄若幽头也不抬的道:“是,林伯母病情好转,他便隔个四五日去一回,今日之前,已有四日不曾去了。”


    霍危楼应一声,未再多说什么。


    ……


    程蕴之几日未来林府,今日刚乘着马车到林府门前,便听见外面哭哭啼啼闹得不停,还有些


    议论之声,他掀帘去看时,周良也勒了马。


    他们隔得还有些远,可饶是如此,程蕴之也一眼看到了胡氏和薄宜娴母女,她二人站在林府门前,正朝门内喊着什么,而薄逸轩沉着脸站在二人跟前,正在低声劝告,胡氏不仅不听,还对他怒骂起来,薄逸轩在众目睽睽之下闹了个大红脸,气的掉头走了。


    “这林家果真是背信弃义之辈?”


    “嘘,可不敢这样说,林侍郎官声很是不错,想来多有缘故。”<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倒是这薄氏老爷,早前获罪被褫夺官身,如今人只怕在流放的路上……”


    百姓们低低的议论声传入马车车厢内,程蕴之一听便明白了个大概,他放下帘络,让周良去林家侧门。


    到了侧门之外,刚上前敲门,门后便传来了脚步声,而后门被打开一条缝,看到外面站的是程蕴之,下人方才恭敬的将他请了进去。


    在主院见到林槐之时,林槐一脸的苦涩,“你是去过正门才绕过来的吧?”


    程蕴之喝着茶,老神在在的道:“怎么闹成这样?”


    林槐叹气,“本来是相安无事的,可她们非要泼闹着将婚事提前,气的淑宁病倒差点没了性命,后来又不知如何纠缠了昭儿,也令昭儿不喜这门亲事,虽说是定亲多年,可一想到两家成亲之后要闹出诸多麻烦,我和他母亲一商量,还是打算将婚事退了。”


    “宜娴母亲不好相与,不过宜娴也算我们看着长大,退了亲事,她一个女儿家面子上最不好过,因此我们让他们找官媒来退亲,可她们一听我们有此意,便决计不干了,先来府上闹过两回,气的淑宁又有些不好,待不让她们进门,便在府门外闹起来。”


    林槐摊了摊手,“你说我还能有什么法子,也幸而还未下定,还未成婚,否则以后两家真的成了姻亲,岂不更是来上我们。”


    程蕴之抿了两口清茶,“我去给淑宁问脉。”


    林槐诉苦还未诉完,见状便也明白程蕴之不想掺和此事,可到了楚淑宁跟前,又免不了楚淑宁唉声叹气,说着说着,更是道:“早先我们还顾着多年的情分,不忍心与他们退婚,为此,我们对幽幽不起,心底百般愧责,我们更不曾想到会闹成这般。”


    楚淑宁抚着心口唉声叹气,“让她们闹吧,最多两日,我们也不要脸面不要情分了,直去报官去,且看看衙门怎么说。”


    这般寻衅滋事本就不该,何况林家何等身份,一旦报官,薄家人少说要去府衙走一遭,程蕴之听着面露唏嘘之色,却也未曾多言,待问脉开了新的方子,便打算告辞。


    临走之时,楚淑宁挽留一句,又忍不住问道:“这几日怎不见幽幽过来?”


    “这几日衙门有案子,她日日往衙门去。”


    林槐道:“我听说了,是南安郡王的园子里闹出了人命。”


    程蕴之应是,


    到底未在府中多留,林槐亲自将他送走,待返回房内时,便听楚淑宁苦涩道:“看样子,蕴之是当真绝了与我们结亲的心思了,可听他说的,幽幽还在衙门做仵作,这样下去,又能结什么好亲事?”


    林槐安抚道:“你不必担心这些,昭儿退了亲,也不着急说亲,且京城这般多女儿家,难道还选不出一个他中意的?”


    楚淑宁躺下去,“就是这中意二字最是难得。”


    程蕴之刚出侧门,便见街角有道人影一闪而过,他未曾多想,上了马车回自家去,他刚离开,那街角的人影又闪了出来,而后往正门去,不多时,跑到了薄家的马车旁。


    马车上坐着哭哭啼啼的胡氏和入定了一般的薄宜娴,一听程蕴之从林府内出来,二人皆是色变,胡氏咬牙道:“我就说林家为何要退婚!原来是那死瘸子从中作梗!”


    薄宜娴连着两日与胡氏到林府门前求情,哭诉作闹,是连脸面也不要了的,可林家没有半分心软,她已满心绝望,而一想到林家退了与她的亲事,要让林昭去娶薄若幽,心底就更有一股子不甘愤怒喷薄而出。


    ……


    薄若幽看卷宗看到黄昏时分,看到后来,霍危楼也随她一起看,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武昭侯,竟能在此查阅这些鸡毛蒜皮的旧案记录?


    从建和二十年看到建和十九年,除却几宗命案之外,多是坊间混混的小偷小摸,打架斗殴,又或是些邻里纠葛,莫说是霍危楼,便是薄若幽都看的有些困乏,见天色不早,薄若幽将看过的卷宗收起来,打算与霍危楼离开府衙。


    她抱着一摞卷宗在前,霍危楼抱着一摞跟在后,到了柜阁下,霍危楼放好后便来帮他,他身高臂长,最高处也轻而易举够得着,见他做这些事,薄若幽眼睫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霍危楼放好最高处的书册,一垂眸便见她脉脉望着自己,窗外夕阳余晖洒入窗棂,映出她温柔眉眼,霍危楼心底微动,上前欺近,将她抵在了柜阁上。


    薄若幽一惊,连忙看向门口,门外守着衙差,且吴襄他们多半也要回来了。


    “侯爷”


    “莫怕,我听得见,没人进来。”


    霍危楼倾身去吻她面颊,细细碎碎的吻不断落下,很快覆在她唇上,薄若幽不知他意从何起,喉间咕哝一声并未推他,他的吻逐渐深重,揉她入怀,直抵的身后书册窸窣作响,好半晌,霍危楼将她放开,凤眸内涌动,有些烫人。


    薄若幽呼吸急促,朱唇晶亮,眼底湿漉漉的,面上绯红一片,她身骨失力的靠在他怀里,因怕人来,一颗心跳的又急又重。


    霍危楼将心底欲念压下去,又在她发顶抚了抚等她平复,片刻柔声道:“陛下的旨意就在这几日了,你心中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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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八宝妆14


    薄若幽归家,将霍危楼与皇上求过赐婚之事告诉了程蕴之,程蕴之正在给霍危楼写调养旧伤的方子,闻言顿时将眉头拧了起来。


    “赐婚?真就要赐婚了?”


    薄若幽颔首:“侯爷早先提过一次,只是他说陛下有心磋磨,只怕要不少时日,今日侯爷又提起,说可能快了。”


    程蕴之唇角几动,有些着恼,心道霍危楼这赐婚一求,这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他虽非薄若幽亲生父亲,却是自比亲父一般,而赐婚虽是分外尊荣,可比起寻常六礼,似乎显得太过简单,而赐婚一下薄若幽的名分便算定了,他有种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之感。


    略一沉吟,程蕴之道:“他的身份地位,赐婚倒也寻常。”说着叹了口气,“只要武昭侯待你真心,义父也不说什么,如今瞧着还罢了,可人心复杂易变,将来万一有个不妥,我们父女二人毫无与他对抗的余地。”


    薄若幽听得动容,“义父安心,女儿相信侯爷,义父也不必忧虑,若真有那日,女儿所求也非权力荣华,大不了女儿求个和离,到时候一心侍奉义父。”


    程蕴之忙道:“可别说这样的话,不吉利。”他又想了想,“武昭侯自有计策,只要礼数周全,不委屈你,义父自然安心,只是……义父还是觉得太快了些,且他自己做了主,也不曾问过义父愿不愿将你嫁给他,属实失礼。”


    霍危楼身份贵胄,平日里待程蕴之谦恭已算不易,婚事之上,只有想早些将薄若幽娶回家门的,自也未想到来求程蕴之的首肯,薄若幽闻言忙附和程蕴之,“义父所言有理,侯爷的性子的确不谙规矩礼法。”


    程蕴之轻哼了一声,心知对霍危楼这样身份的人,也不能苛求太多,且他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无外乎是不舍薄若幽才多生怨责之心,看了眼正在写的方子,笔锋一动,多添了两味药,薄若幽顺着他笔尖看下去,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程蕴之添的两味药药性极好,却都是至苦之药,他平日里开方子多照顾病者口味,眼下是明面上不好说什么,想在汤药上让霍危楼吃点苦头,他这心思有些稚气,却不打算改,而想到林家的事,他略一犹豫,到底没同薄若幽提起。


    翌日一早,薄若幽送新的药方入侯府,福公公接了药方,一看其上药材,“咦,如今的方子,倒是和从前大为不同。”


    “义父说侯爷旧伤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此番伤重,损了心脉气元,这方子多为温补调养。”


    福公公不疑有他,连忙应声去给霍危楼熬药,薄若幽便往书房去。


    霍危楼虽不上朝,可公文折子还是毫不耽误的往侯府送,他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便知是薄若幽来了。


    抬眸便见薄若幽缓步入门,清晨曦光落在她身后,令她秀眸明灿如星,愈发显得仙姿佚貌,他落笔起身迎上来,“今晨未去衙门?”


    薄若幽笑道:“义父给你写了新的方子,我来送药方的,福公公已经去熬药了。”


    “辛苦程先生。”


    霍危楼拉了薄若幽的手至窗前落座,又令人上茶,薄若幽往书案上看了一眼,“侯爷在忙什么?今日的折子,似乎比前几日都多。”


    霍危楼凤眸微深,“是吏部的公文,户部的案子折了许多五品以上的朝官,此番吏部要拟用新的官员名册,候选之人颇多。”


    薄若幽恍然,既是官员任用,她便不再多问,然而霍危楼接着道:“这其中有二人你认得,一个是礼部员外郎吴瑜,此番调至户部,或可任主事之位,还有一人是林昭,他从翰林院出来,此前便在户部任客差,此番会在户部留用。”


    礼部的吴大人,薄若幽回京之后还未见过,而林昭青年才俊,在翰林院历练两年,本也要入六部,她点了点头,也不觉意外,反倒是想起了另一事,“洛州的案子到了京城线索全无,这半年吴大人也未想起什么?”


    法门寺的佛骨舍利案,人命案子虽破了,可佛骨舍利至今无踪迹,此案线索断在太常寺少卿王青甫身上,而吴瑜与王青甫交好,算是最有可能知道当年线索之人。


    霍危楼摇头,“不曾,若是想到什么,他会来找我,佛骨舍利失踪十年,如今更难寻,上次从洛州归来,陛下几乎断绝了找到舍利的心思。”


    薄若幽觉得有些遗憾,毕竟是佛门至宝,一直流落在外,若被有心人利用,佛宝便成了作恶之用。


    微微一顿,霍危楼握着薄若幽的手道:“你可知林昭要与你堂姐退婚?”


    薄若幽眼瞳微睁,“我不知,昨夜也未听义父提起,为何要退婚?”


    霍危楼神色淡淡道:“薄氏想早些成婚,林家不愿,薄氏大夫人便泼闹起来,中间颇多周折,林昭起先还无意,也不知怎么也将他惹恼了,随后定了退婚的心思,这两日薄氏去林家门上作闹,惹出不少流言蜚语。”


    薄若幽全然不知这些,“竟能闹到退婚的地步么?”


    霍危楼看她神色,便知她没想去别处,捏了捏她掌心道:“你此前说回来京城,想拿回属于自己之物,是说的什么?”


    薄若幽闻言眼底暗了暗,“那时不想再回薄氏,便想将父亲母亲的牌位请出来另立宗祠祭拜,还有母亲的嫁妆和三房的家产也该拿回来,可待回京,却觉与大房攀扯并无必要,父亲是薄氏之子,若另立宗祠也不合规矩,便暂且将这心思压下,除此之外,当年弟弟的意外我已记不清是如何发生的,想着回来后,或许能想起来。”<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霍危楼闻言眸色微沉,“即便三房的家产不要,你母亲的嫁妆也该拿回来,至于你弟弟的意外,程先生未曾告诉你?”


    “义父彼时不在跟前,只说跟着一家人出游时遇了意外,并不知细节,若一家人出游,我该是在跟前的,可我却如何都想不起来。”薄若幽眼底一片暗色,“他们说我克死了弟弟,我自不信这话,他只比我小一岁,我只记得他应当是在上元节


    前后遇意外。”


    霍危楼顿时想到在青州时,正月十五的晚上薄若幽独自一人去往竹林烧纸,他此时才了然,不由疼惜,“没有什么克不克的说法,你若觉牵挂,我们可做场法事,为你父亲母亲,还有你弟弟祈福。”


    薄若幽便道:“父亲母亲的忌日在下月,到时候我去相国寺为他们行一场法事便可。”


    霍危楼闻言记在心底,没多时,外间送来刚熬好的汤药,药刚送到霍危楼跟前,薄若幽便闻到了其中苦味儿,待霍危楼入口,便是不惧苦痛的他都拧了眉头,“嘶,此番的药格外苦”


    薄若幽掩唇而笑,“良药苦口,侯爷用完这个方子便能大好了。”


    薄若幽在侯府留了小半日,因记挂着百鸟园的案子,午时之前便离了侯府往衙门去,到了衙门里,吴襄几个还守在库房之中未曾出来。


    在外办差时风雨无阻也不令他们喊苦喊累,此番猫在内库查阅卷宗,却属实要了他们半条命,薄若幽既到了衙门,自也一同陪着翻查,此时,卷宗已从建和十九年翻到了建和十八年。


    吴襄苦着脸道:“那老师傅没说个准数,这两年京城内外火灾虽有数起,却没有一个和杂戏班子有关的,这几日留了许多人在百鸟园,生怕再出岔子。”


    防止凶手再行凶是对的,至少可保住一二人命,可倘若一直找不到线索,衙门也经不住这般磋磨,而其他人在京城中查问十一二年前的事,也几乎是大海捞针。


    薄若幽一边翻看卷宗一边道:“那便再往前查找,只要官府有记录,定然能找到”


    吴襄饮了两口浓茶,又强打起精神翻查起来。


    薄若幽在看书上是一把好手,书页在她手中哗哗翻过,她看的又快又细,不曾放过任何一处,某一刻,她的目光忽然停在其中一页上,面露意外之色。


    吴襄在旁看见,也疑惑的探身过去,“看到什么了?”


    话音刚落,他也瞪大了眸子,“这个明家,可是太医院院正明家?”


    薄若幽应是,心底也有些纳罕,她眼下看到的,竟然是建和十七年年末,明归澜遭遇意外的绑架案。


    事情过了十四年,案卷记录还算完整,明归澜在建和十七年的十月初九出京城,在洛河河畔的灯会上游玩时,被歹人哄骗离了仆从,而后被绑至一处废弃屋阁之中……


    案卷所述,皆为明归澜自己和当日跟随的仆从所言,因明归澜未看见行凶者模样,中间又被绑住蒙了头脸,因此所述并不完全,后来那处废弃之地被寻到,却也不过是一处破旧庙宇,凶手未曾留下任何痕迹,亦已不见踪影。


    此案就这般成了悬案。


    想到明归澜摔断的双腿,薄若幽来回将百多字看了数遍,然而没有更多的人证物证,她也看的毫无头绪,唯一明确的是,凶手混入灯市之中,脸上带着孩童十分喜欢的猴王面具,手中拿着拨浪鼓,极其会逗引孩童。


    薄若幽眉头皱了起来,专门谋害孩童的作恶之人,极懂得逗乐引趣,年纪小的孩童本就不能分辨善恶,再加上恶人投其所好,十有八九都会得手。


    吴襄沉声道:“这案子当年也未告破,明家公子还因此落了残疾。”


    薄若幽应是,“只凭这些记载,的确难追查凶手踪迹,且距离如今已有十四年之久,只怕要一直是悬案了。”


    吴襄叹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便是这两年,衙门也积累了不少悬案,有些案子的凶手十分小心谨慎,阴差阳错间失了最佳时机,也未找到有力物证,便永远揪不出。”


    薄若幽心中明白,又往下翻去,吴襄坐回原处,仍有些唏嘘,“我来做捕快,便是想让世上的作恶之人皆受到惩治,可惜还是做的不够。”


    薄若幽来京城衙门大半年,自是知道吴襄办差之时何等拼命,听他此言,更心生敬意,一群人正翻着书册,门外忽而进来一人,众人抬眸望去,竟是许久不见的胡长清。


    他身上的黄金膏之毒已得遏制,养了两月身体,又恢复清俊落拓之态,今日是来衙门应卯,吴襄一见他,自然拉他一同来受罪,胡长清笑着应了,倒是十分尽心。


    如此翻查到了黄昏时分,建和十七年的卷宗被翻查大半,却仍无所获,那赵家班的火灾好似不曾发生过一般,吴襄甚至怀疑有人看漏了又返回去找,如此折腾一番,薄若幽见夜幕落下方才告辞归家。


    马车从衙门出发,一路往长寿坊而去,走到半路,便见整条御街灯火次第亮起,属于京城的繁华热闹至最鼎沸之时,薄若幽忍不住掀起帘络朝外探看。


    本是看街边景致,可看着看着,薄若幽竟发现自己的马车后还跟了一辆马车,那马车看似朴实无华,在他们转过街角走进巷中仍跟着,薄若幽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她心中有些不安,令周良加快了速度,这时那马车方才被甩了开,她有些狐疑,不知道是真的有人在跟踪还是她太过紧张,待走到家门口下了马车,薄若幽特意让周良在门口等候片刻,可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未见陌生人靠过来,她这才心底微松。


    ……


    林昭下衙归家,刚走到侧门之外,便见一辆马车停在暗处,看那模样,已是等候了多时,他眉头皱了皱,犹豫片刻,竟未避开,而是令侍从将马车赶到了门前。


    停着的马车帘络掀开,露出薄宜娴略有些清减的脸,见林昭下了马车,她急忙跟着跳下来,可林昭未曾进门,而是站在门口等着她。


    林府大门紧闭多日,薄宜娴也觉母亲日日来闹讨人嫌,自然也劝住了两日,今日她独自前来,是想自己对着林昭求情。


    “昭哥哥,你终于不避着我了。”


    林昭漠然的望着薄宜娴,“你有何事?”


    薄宜娴面色微白,“昭哥哥,对不起,我母亲一听说林家要退婚,便觉天塌了一般,我无论如何劝不住,这才让她来闹了两日,对不起昭哥哥……”


    林昭似叹了口气,“闹也闹了,也算让伯母出了气  ,此事对薄氏声誉有损,坊间如何传林家背信弃义,林家也不会多解释一句,如此,婚约便罢了吧。”


    泪水瞬间溢满了薄宜娴眼眶,“昭哥哥,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不该是这样的,我们订婚数年,我早就将你当做未来的夫君看待,你待我也一直很好,为什么你就能如此狠心?是伯母怪罪我吗?还是伯父怪罪我?只要能让他们消气我什么都能做。”


    林昭望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眼底却并无波澜,“不是谁怪罪你,只是两家闹成这样,你我便是成婚,也终究不是一桩美满姻缘,你出身世家,又自小有才女之名,如今与林家退婚,另择佳婿才是最好”


    见薄宜娴要说什么,林昭又道:“最要紧的,即便你我成婚,我亦会有负于你,我自小到大的确认同这门婚事,然而到了如今,我却觉你我并非同道中人,若以后要成怨偶,还不如早些令你另择他人。”


    “怨偶?怎么会?”薄宜娴上前,情急的拉住林昭的袖子,“昭哥哥,我最是贤淑的,你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我不会忤逆于你,你我又怎会生出怨怼?”


    林昭听她此言,眉宇间不赞同更甚,“你为何要事事顺从?你是薄氏之女,你不该如此。至于我……我的心意不在你身上,以后必定令你自苦,你又何必执着?”


    薄宜娴还是头次听见林昭如此直白之言,她只觉心头一痛,再也忍不住的问:“昭哥哥心意不在我身上,那在谁身上?在二妹妹身上吗?”


    林昭眼瞳微缩,“你莫要胡说”


    他说完便移开目光,眼底略有惶恐,连自己也辨不清心意,薄宜娴看见他如此,越发肯定了心中怀疑,一时泪水滂沱,怒意勃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她……昭哥哥,我早便说过,她的心思不在你身上,她靠着美色与武昭侯亲近,如今更成了武昭侯身边人,只是武昭侯身份贵胄,不给她名分罢了,你为何不信我!”


    林昭猛然看向她,“你怎还能如此言语?她是你妹妹,纵然无情分,你也不该如此攻讦一个小姑娘,女子名声何等重要”


    薄宜娴怒极反笑,“你不信?好,你何曾见过有哪个姑娘日日往侯府去,你何曾见过谁次次与武昭侯同乘一辆马车来去?武昭侯如今不上朝,却能亲自陪着她去衙门,昭哥哥,你还不信吗?若非她已成武昭侯房内人,武昭侯怎会如此待她?”


    林昭听得神魂俱震,“你……你为何会知晓?”


    薄宜娴带着满脸的泪珠儿惨笑一声,“因我知道昭哥哥也被她容貌所惑,这才对我如此狠心,我要让昭哥哥知道她是何等自甘下贱,而她恋慕武昭侯府的权利富贵,是宁愿给武昭侯做妾室,也不会心向着昭哥哥你的”


    林昭本是不信,可薄宜娴言辞确凿,却令他有些犹疑,“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看出林昭犹豫,薄宜娴擦了擦面上泪水,“昭哥哥不信,大可多去几次武昭侯府,总能碰上二妹妹,要么便去程宅,也总能看到武昭侯登门。”她抽噎一声,“我自知此番是薄氏做错了,可也不愿昭哥哥被蒙蔽,你去看了便知道了。”


    薄宜娴接下来说了什么林昭有些听不清,他想到薄若幽跟在霍危楼身边破案验尸,霍危楼对她有着异乎寻常的信任,而她也任劳任怨不觉辛苦,后来薄若幽入侯府,也的确与府中人十分亲近,他越想越觉得古怪,再抬眸,便见薄宜娴已告辞上了马车,他一颗心已沉至谷地,几乎有些慌乱的进了府门。


    他脚步极快的往正院去,待走到正院门口,却一时犹豫起来,不知自己是来请安,亦或是为了别的什么,薄宜娴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他不愿信薄若幽会那般自轻,待想到薄若幽要沦为侯府妾室,更觉心中愧责交加,倘若当年定下的亲事不变,薄若幽怎会给人做妾?


    他犹豫片刻到底未曾进门,一转身,往自己的院阁而去。


    第二日黄昏时分,林昭下职自衙门而出,本该回府,可他却令马车往京兆伊衙门驶去,待到了衙门之外,日头已落下天际,一片灿烂的云霞在天边铺展,可他心头,却布满了阴霾,他下马车入衙门,开口便探问薄若幽可在衙门内。


    这日清晨薄若幽未往侯府去,而是一早便到了衙门中,因吴襄要重看此前卷宗,她便在衙门内忙了整日,听到衙差所言,林昭心底微松,他犹豫一瞬,到底未曾进衙门,反倒是返身回了自己马车上,心中有些惶然,却不曾离去,不知是在等什么。


    两炷香的时辰之后,薄若幽从衙门内走了出来,她独身一人上了自己的马车,随后便往长寿坊去,林昭一颗心砰砰跳着,令车夫跟在她马车之后,一路走过御街辅巷,待看到薄若幽的马车走入长寿坊之时,他高高悬着的心落了地。


    薄若幽回长寿坊,而非去澜政坊,这令他大松了口气,思及此,林昭心生愧疚,他本是瑾守礼教之人,如今却这般暗随一个女子,然而他不可能去问薄若幽,亦不可能去武昭侯府探问,这等鬼祟行径,已是他所能做的最为出格之事。


    林昭不敢跟随太久,见薄若幽的马车往程宅方向驶去,便要令车夫调转方向回家,可就在这时,他看到薄若幽的马车忽而停了下来,他心中生疑,令自家车夫往前走了几丈,这一下,他一眼看到了另外一辆朱漆华盖的双驹马车。


    那马车不知在此等了多久,正是专门在候着薄若幽似的,而很快,他看到薄若幽下了自己的马车,脚步轻快的奔向那双骏之前,又见帘络掀起,一人从帘下探身而出,将薄若幽拉了上去,帘络落下之后,薄若幽的身影也消失了。


    虽然只是一刹那,林昭还是看清了那人身形,那马车里的人正是霍危楼!


    林昭如遭雷击一般愣住,久久失语。


    作者有话要说:日六回来了!能坚持几天是几天,作者现在的状态只能说尽力而为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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