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0-40

作者:薄月栖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二色莲03


    迦叶尊者为佛陀大弟子,其金身塑像常在大雄宝殿释迦摩尼佛身侧,霍危楼眸色微沉,抬步往厅内去,“骸骨,是从这尊者金身像内掉出来的?”


    路柯点头:“是的侯爷,当日寺里已在为佛法大会做准备,尊者像被搬动的时候从抬架上倒了下来,当时底座便摔裂了,工匠和管事僧人都吓了一跳,却没想到里面还掉出来东西,众人一看,掉出来的竟是一截人骨。”


    顿了顿,路柯又道:“据闻这尊者像乃是十年前塑好的,这十年来,一直放在前面大雄宝殿之内,从未挪动过地方,僧人们擦拭打扫,也从未碰坏过。”


    霍危楼凝眸,也就是说,这一具骸骨是十年前佛像塑好之时便在里面的。


    法门寺历史久远,寺内气象森严,佛香袅袅,一入寺门,便能感受到数百年佛刹并非浪得虚名,可就在这等佛门圣地,日日受人跪拜的金身尊者像内,却藏着一具骸骨。


    “当年塑像的匠人可还追查的到?”


    路柯摇了摇头,“难,此佛像是十年前供奉舍利祈福大典的时候塑的,佛像塑好,是在大典结束那阵子,当时来此塑佛的工匠皆来自西北冀州一带,算是老手艺人了,属下到了之后,已派人前往冀州,可此番来去至少半月,还不一定能寻到当年匠人。”


    冀州路远,找匠人还要花费些功夫,等自然是等不了的。


    说话间霍危楼已进了正堂,堂内佛灯通明,将尊者佛像照的纤毫毕现。


    这尊金身像有七尺来高,立于莲花座上,以铜浇筑,外鎏金漆,其形面相丰腴,蚕眉半弯,隐隐含笑,抱拳的姿态儒雅慈悲,令人想起佛教广为盛传的迦叶尊者“拈花一笑”的故事,霍危楼打量了佛像片刻,而后看到了莲花座上的裂纹。


    堂内空荡,除了尊者像外,还有一口薄棺,被发现的骸骨就放在棺材之内,棺材外点着七盏长明灯,摆放着简单祭品。


    霍危楼走向那口棺材,只见里面盖着一块缟素,依稀能看到下面放着一具人形骨架,霍危楼也无忌讳,倾身便将那缟素掀了开,果然,一副被刻意摆成人形的骸骨露了出来。


    林槐便道:“发现了骸骨之后,师父们做了两场超度的法事,因为事情太过诡异,本是想报给洛州知府来盘查的,可想到这尊佛像是十年之前塑成,当时正行大典,且有净空大师的弟子说这具骸骨乃是净空大师,这才往朝廷递了折子。”


    法门寺虽离京甚远,却也算是皇家佛寺,事关十年前舍利大典,无人敢掉以轻心,且佛门重地竟生了疑案,主持和诸位管事僧都知道,此事传出,必定对法门寺声名不利。


    霍危楼凝眸,“你们三人是一起来的?”


    这话问的自然不是林槐和路柯,而是其后三人。


    此时,三人之中体格最魁梧的上前,“下官是正月十二那日来的,下官来的最早。”


    福公公和薄若幽站在门口,见状福公公轻声道:“这是如今的镇西军宣德将军岳明全,当年他是洛州总兵,陛下南下参加大典,除了御林军贴身护卫之外,整个栖霞山的戒严巡逻是交给他的,当时除了陛下住的院子,其他地方也有他的人在巡逻布防。”


    薄若幽转而看福公公,“公公知道的很是清楚。”


    福公公微微一笑,“因为那次大典,咱家是跟着陛下一道来的,当时长公主殿下本也要来,可路上实在太远,咱家一来从前侍奉过陛下,二来公主殿下信任咱家,便令咱家代替她来祈福,主要……是为了侯爷祈福,后来咱家求了几样吉物带了回去。”


    薄若幽没想到福公公竟然亲历了当年的舍利大典,如此,倒是多了个知情之人,毕竟事情过去了十年,多一个亲历之人,便可能多出许多线索。


    这时,又一瘦高男子上得前来,“下官正月十三那日和王兄一起到的寺里。”


    福公公便道,“瘦高这位是礼部侍郎吴瑜,他旁边个矮的是王青甫。吴瑜十年之前是礼部员外郎,当年,他和那时候的礼部侍郎一起提前一个月来安排大典祭祀事宜,算是对当年诸多安排十分了解的,后来舍利子丢失,他还被降职过一次,这过了十年,人家还是升上来了,是个厉害的。这王青甫,乃是当时的太常寺少卿,如今位列太常寺卿。”


    当年的洛州总兵,如今的宣德将军,当年的礼部员外郎,如今的礼部侍郎,还有当年的太常寺少卿,如今已是太常寺卿。这些人最少也是四品之列,当谓位高权重,至此刻,薄若幽才真切明白霍危楼说的,此番非寻常悬案,乃属国事一列。


    “冯仑呢?何时到的?”霍危楼又问。


    王青甫和吴瑜对视一眼,吴瑜道:“冯老也是正月十三,不过是晚上才到。”999xs


    冯仑正月十三到的法门寺,正月十五便坠下了山崖而亡,而如今已是正月二十夜,冯仑已死了五日。


    福公公又道:“冯仑是当年的洛州知府,法门寺在洛州境内,他自是鞍前马后亲迎圣上,也是个会做官的,后来位至刑部侍郎,他比林侍郎大一轮,算起来还是林侍郎半个老师。”


    林侍郎便是林槐,听问起冯仑,他面上果然生出几分悲戚来,“侯爷,冯老的遗体在厢房内,明家大公子还未至,不若等明日再看?”


    霍危楼却道:“先看看。”


    林槐当年不曾亲来,此番来协同办案,案情和他自无关系,而另外三人,处境便有些耐人寻味,这其中,岳明全为将官,王青甫与吴瑜皆为京官,看得出他二人十分相熟,偶尔眼神交汇,私声低语,也显得十分熟稔,这般一比对,岳明全便有些形单影只之状。


    林槐在前带路,出门左转,便到了停放冯仑尸体的厢房。


    路柯道:“属下正月十五夜里到的洛州,到的时候,便听说冯大人不见了,他住的禅院也寻


    不见人,后来那夜过去,第二日一早,去后山下练晨功的僧人发现了冯大人,属下粗粗验看了一番,冯大人似乎是摔下山崖而亡的。”


    霍危楼点了点头进了厢房之门,一进门,便见冯仑躺在一口棺床之上,冯仑年过半百,此刻身上便服还是死时那套,他的额头和身上有多处血迹,衣袍之上亦有许多脏污,看起来狼狈不堪,而他已死五日,再加上屋子里点着长明灯,已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恶臭之味。


    岳明全三人站在门口,未往内走近。


    “本侯记得,你们与冯仑皆是旧识。”霍危楼看着尸体开了口,“岳明全,你当年在洛州任总兵,冯仑任知府,也算是共事一场,后来他升去了京城,又和王青甫还有吴瑜同朝为官,他出身比不得你们,否则,或许不止侍郎之位。”


    岳明全闻言,立刻道:“侯爷,下官来的最早,后来几位大人到了,我们都一起喝过茶用过斋饭,那几日都相安无事的,到了正月十五那日,午时之时,还笑言一起过节,同用了寺里准备的节日斋饭,那顿饭吃到了黄昏时分,后来我们都各自回房了,冯大人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失足跌下了后山。”


    王青甫也道:“不错,下官是和吴兄一起回房的,我们住的近,可以彼此作证。”


    此言一出,岳明全便看了他一眼,王青甫说他和吴瑜可以彼此作证,便是在说他只是一面之词了,岳明全当下便面色一沉,可当着霍危楼的面,岳明全抿着唇没多言。


    霍危楼一时没说话,林槐见状打着圆场道:“侯爷,明家大公子和世子只怕要明日晚间才能到,等他到了,勘验尸体,便知冯大人是否是自己失足跌下去的,至于那副骸骨,只怕要花些功夫。”


    提起那副骸骨,霍危楼问,“他的弟子是如何认出那副骸骨是净空大师的?”


    适才霍危楼看了那骸骨,只是一副人骨罢了,即便可看出身量高矮,却也难断定是否为消失了十年之久的净空大师。


    林槐道:“因为那日从金身佛像之内掉下来的,除了骸骨之外,还有一颗佛珠,净空大师的弟子看了,便说那颗佛珠乃是当年净空大师随身带着的珠串之中的一颗。那一条珠串一共一百零八颗檀香木,每一颗上面都篆刻着一句佛偈。”


    “佛珠在何处?可还有其他证物?”


    林槐指了指正堂,“物证皆放在正堂东边的耳房内,佛珠只有一粒,除了佛珠,还有一件类似袈裟一样的东西,还有些衣物,不过如今已经破碎褴褛了,净空大师的弟子也认出了袈裟,说正是当年他师父消失之时穿着的那件。”


    霍危楼不着急去看那证物,他仍然将目光落在冯仑的尸体上,不管是不是净空大师,那一具骸骨至少已过了十年之久,而眼前冯仑的尸体,却是死在五日之前,若要搜查线索证据,自然是先从冯仑的死下手更有助益。


    “你进来”


    霍危楼忽然开了口。


    林槐一愣,不知霍危楼在叫谁,站的最近的路柯也略有讶异,而王青甫三人站在门口,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霍危楼在叫他们哪一个。


    “劳烦三位大人让一让。”


    一道清凌的女声忽而响起,王青甫三人豁然转身,一眼看到薄若幽站在他们眼前。


    适才离得远,三人只觉薄若幽气韵温婉秀美,一直在猜她身份,眼下薄若幽站到了跟前,王青甫三人方才发觉眼前小姑娘当真眉眼似画一般。


    武昭侯不近女色之名,在京中为官的王青甫和吴瑜最是知道,而岳明全乃是军将,也和霍危楼有过几面之缘,也知晓他的名头,他们谁都没想到,霍危楼去了一趟青州办差,竟然带了一个小姑娘在身边。


    禁欲多年的武昭侯终于开荤了?!


    可奇怪的是,此乃停尸之地,她进屋子做什么?


    福公公仿佛能猜到吴瑜三人在想什么,笑道,“三位大人且让让,我们幽幽要进去了。”


    幽幽……福公公称呼如此亲昵,除了因此女是武昭侯新宠之外,还有何解释?!


    吴瑜推了王青甫一下,岳明全也忙让开,薄若幽这才进了屋子,林槐眼珠微动,心底所想又何尝不是与吴瑜他们一样?


    见霍危楼叫薄若幽进来,他只想着,武昭侯多年来身边终于有了女子,一路劳顿之下本就疲惫,如今人还未散,便叫了此女在身边,难道是有心想携她去歇下却不好提?m.999xs


    林槐眼底闪过了几丝揶揄,面色一正道:“明公子还未来,眼下尚无验尸之人,侯爷不若先带着姑娘歇下,明日再论?”


    霍危楼本面无表情,可听到那带薄若幽歇下之语,眉峰微动,转眸看了林槐一眼,这一眼意味不明,林槐却心底咯噔一下,他是会错意了……


    下一刻,霍危楼收回视线道:“不必等归澜来,这里有验尸之人。”


    林槐微愣,路柯都有些奇怪,这时,霍危楼看了薄若幽一眼,“她便是本侯带来的仵作,在归澜未至之前,她一人验尸便可。”


    林槐倒吸一口凉气,他做了三年刑部侍郎,所见命案自然不少,而据他所知,霍危楼连京兆尹的仵作都看不上,次次都带着明家大公子,又怎在身边忽然多了个仵作……还是这样一个雪肤花貌的小姑娘。


    林槐眼珠儿一转,看看霍危楼,再看看薄若幽,忽然露出了一丝恍然。


    这还有何不明之处?是女子又如何,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仵作又如何?武昭侯百年难得一遇的看中了她,别说让她来验尸的,便是让她查案来审人,他们又敢多说一句什么?


    于是林槐反应极快的道:“是……那此刻便验尸吗?”


    霍危楼看着薄若幽,薄若幽背脊笔挺,神色从容道:“劳烦侯爷准备验尸器具来。”


    霍危楼看一眼路柯,路柯自去准备。


    薄若幽适才一直站得远,尸骸未曾看见,此刻就


    站在冯仑的尸体之前,自然先验看起了尸体,林槐看着薄若幽,眼底又生出了几分古怪来。


    他出身京城林氏,自然见惯了京城世家子弟们如何示爱美人,可他还是第一次见,竟然有人会让自己心上人当真来验尸的。


    看着冯仑尸斑满布,异味刺鼻的尸体,便是他都觉难忍,这个冰肌玉骨的小姑娘倒是越走越近,那模样,不像是第一次验尸。


    再想到霍危楼在公差之上的行事作风,林槐面色几变,霍危楼从来不在公差之上懈怠分毫,难道……这小姑娘当真是个仵作?!


    林槐心底一片兵荒马乱,外出寻验尸器具的路柯也一时滋味难言,见福公公站在一边,路柯忍不住上前来,“公公,那位姑娘她”


    福公公笑的高深莫测的,“真会验尸,不是假的。”


    路柯眉头拧着,“当真吗?属下还以为……”


    福公公眉头高高挑起,“你以为咱们侯爷终于开窍了,知道往身边留美娇娘了?”


    路柯一脸的确如此的神情,福公公却撇着嘴哼道:“他是谁啊,他可是武昭侯啊,他能有那个出息吗?!”


    即便福公公给了解释,可路柯再进门时,心底仍然不曾平复,他家侯爷不厌女色了和眼前这位小姑娘当真会验尸,都是能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


    将装了验尸器具的箱笼放下,路柯恭敬的退到了一边来,他要好好看看,这个小姑娘要如何验眼前这具已开始腐烂的尸体。


    薄若幽挽起袖子,打开箱笼,先看到了箱笼内放着一双鹿皮缝制的敛尸护手,她眼底微微一亮,倾身将护手套在手上,此物并不常见,而绣衣使会准备,多半是为那位明公子备下的,林侍郎几次提到那人,当是众人熟识的,霍危楼常带在身边的人,而能被霍危楼常带着,定然是此道高手。


    林槐和路柯在旁略带审视的看着她,门口王青甫三人亦是没动,本以为武昭侯带着的小娘子多半是留在身边的房内人,可谁能想到,此女,竟是个验尸的仵作?!


    明明生的这样一张惑人心魄的脸,周身气韵亦是颇有江南女子的柔婉清雅,可堂堂武昭侯,竟然将人用来验尸。


    又或者是,白日验尸小仵作,晚上……


    不怪众人想得太多,实在是武昭侯身边从无女子,如今忽而多了一人,任是谁都要觉得他破戒了。


    点了一支苏合香,薄若幽开始验尸。


    此刻在场众人皆是朝官,霍危楼看了大家一圈,并未令人退下,他当然看出众人面上神色惊震怀疑,既是如此,便也让他们看看薄若幽验尸并非有虚。


    也就在此时,众人发觉眼前这个貌美清灵的小姑娘有些不一样了。999xs


    冯仑自那日被找到,只被路柯简单查验了伤势,因此如今,基本保持着死时的模样,被血浸湿过的衣衫粘连在尸体上,再加上尸体开始腐烂,尸体的外表看着颇有些骇人,而就在触到冯仑衣衫的时候,薄若幽秀眉皱了皱。


    冯仑的衣衫颇多褶皱,虽有明显血色,可一块浓一块淡,淡的地方好似被洗过却不曾洗干净一般,她又去检查尸体鞋履、双手和发顶,很快,薄若幽头也不抬的问:“冯大人跌下后山那夜,是否下过雨?”


    路柯眼底微亮,“是下过,晚上一更天左右下的,下了一个时辰。”


    衣衫被水打湿过,所以才有格外多的褶皱,而鞋履脚后跟处尤其沾了泥泞,发丝之中亦是夹杂了泥沙,一切都表明那夜下过雨。


    因淋过雨才被寻到,尸体的腐烂亦更快,薄若幽检查完尸体头脸等处,便开始扒尸体身上衣物,林槐和吴瑜几个,不禁眼皮跳了跳。


    这可是一具男尸,难道还要扒光不成?


    薄若幽在众人注视之下,气定神闲的将尸体衣服全部脱了下来。


    林槐和吴瑜:“……”


    尸表尸斑满布,成青紫之色,而死者死亡日久,尸斑已生沉降,倒是难以辨别刚死之时尸体成何种姿势,而几处最严重的外伤,一处在死者左前额,一处在死者后脑处,此外左臂和左腿以及腰部皆有见血伤口,且伤处淤伤面大,创口宽并粗糙,似是被尖利的石块割伤一般。


    薄若幽先以检查明显外伤为要,等细细查验过这几处,她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忽而看向路柯,“你说那夜下雨,一更天开始,只下了一个时辰?”


    突然被问,且此刻的薄若幽和片刻前温婉模样不同,一双眸子看向他时,寒沁沁的专注而迫人,路柯神色一紧,想了一瞬才慎重道,“最多不超过一个半时辰。”


    薄若幽听到此话点了点头,目光收回,继续验尸,旁人不知她此问为何意,霍危楼却肯定她发现了什么,他并未开口问,只是站在一旁,目光脉脉的落在她身上。


    当日第一次看薄若幽验尸之时,他并未多看薄若幽几眼,比起她的脸,他更喜欢看她落刀精准,一丝不差的专业感,可此时,分明案子更重大,他眼神竟多往薄若幽脸上瞟了几次,若说平日里的薄若幽温和亲善,那此刻的薄若幽也显出了几分生人勿近。


    而她秀气的眉头拧着,不到验完不会松开。


    薄若幽检查完了外伤,先剃了死者头发,又用白醋抹在死者四肢胸腹等处,等待的间隙,开始在木箱之中挑选趁手的剖尸刀,忽然,她想起什么似得转身,“侯爷,民女可否剖验?”说完又指了指尸体,“主要是开颅。”


    主要是开颅。


    薄若幽说此话时,语气寻常的好似在说今晚月色不错一般。


    而听的此言,周围看着的林槐等人更是头皮发麻,一时只觉得薄若幽那张精致面容,也不花容月貌了,也不冰肌玉骨了,更不秀美惑人了,不仅如此,看着她娴熟的挑选着大大小小的剖尸刀,他们禁不住的背脊一凉。


    霍危楼淡淡颔首,“开。”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要继续留评呀


    第32章 二色莲04


    薄若幽最终选了一把刃口极其削薄的,若柳叶一般大小的剖尸刀。


    众人正好奇她难道要以此物开颅,便见她走到棺床北面,用这把剖尸刀,轻巧而精准的将尸体的头皮划开,下一刻,她将死者后脑部位的一小片头皮掀了起来。


    “呕”


    吴瑜一张脸煞白,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见霍危楼皱眉看过来,吴瑜一把捂住嘴,眸带歉意的作了一揖,转身便出了门。


    出门后他大口大口的喘气,一旁福公公笑眯眯的望着他,“吴大人不习惯吧?”


    吴瑜还在干呕,闻言扯出一丝苦笑,这时,身边又多了一人,抬眸一看,却是岳明全,岳明全眉头紧皱,嘶嘶的倒抽着凉气,见福公公和吴瑜看着他,他抬手摸了摸发顶,一边粗着嗓子道:“我他娘的感觉自己脑壳皮被掀下来了”


    听他这般说,吴瑜也禁不住头皮一麻。


    岳明全看着福公公低声道:“侯爷从哪寻来的这么个人物?”


    福公公笑道:“青州寻来的。”


    众人皆知霍危楼从青州来,岳明全听见福公公此言想问的更多些,可想到霍危楼的性子,再想到薄若幽拿刀剥人头皮的从容神色,莫名心底一突没再问下去。


    这这时,屋内传来了“叮叮叮”的敲击声。


    岳明全和吴瑜对视一眼,二人又回身往内看,这一看,吴瑜忙又缩了出去,岳明全嘴角抽搐一下,老老实实转身站在了门外。


    棺床前,薄若幽左手拿了一把刀,以刀尖抵着头骨,右手拿了一把铁质小锤子,正用锤子敲着刀柄,要将死者的颅骨撬开。


    “叮叮叮”的敲击声清脆响亮,一下又一下的震着众人心尖,莫说吴瑜几人,便是霍危楼也有些意外,剖尸他见过,开颅他当真是头次见。


    活人若开颅,必死无疑,而对死者而言,但凡脑袋受伤,伤处皆是明显,许多仵作摸骨便可断言是否为致死之伤,而前次安庆侯府,郑文宸便是坠楼摔破额头而死,那一次,薄若幽并未开颅。


    他目光落在薄若幽面上,只见她黛眉仍蹙着,因为长时间的弯腰,额上有一层细密的晶莹薄汗,而她一双明眸微微眯着,仿佛任何线索都难逃她的眼睛。


    那双指节纤长秀美的手,握刀握锤都十分稳当,听着捶打之音虽清越,可实际上落在刀尖的寸劲儿却极其精妙,霍危楼眯着眸子,竟从薄若幽身上看出了几分炉火纯青的赏心悦目之感来,仿佛她手下并非骇人的腐尸头颅,而是一块碧色流转的精美玉石。


    薄若幽神色凝重,目光专注,甚至连霍危楼那恍若实质的迫人目光也感知不出了,她眼底,只有这颗头皮发紫发青,还能看到其下紫红色枝状血脉网的脑袋,刀尖卡在骨缝里,每一下敲击都更深一层,她身体始终半倾,刀尖的角度却换了几次,足足两柱香的功夫之后,一块完整的颅骨被她取了下来。


    颅骨黏在脑袋上时还看不出什么,可一旦取下,便能看到上面明显的碎裂,而两侧断痕参差,甚至有一半裂成了上下两层,薄若幽拿着那颅骨端详了片刻,将其放在一旁,又去看那颅骨之下的脑腔,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她沉思了两瞬,而后将那颅骨收回,严丝合缝的重新按了上去,再将掀起的头皮盖上去,瞬间,颅骨上只看得见最初划开的口子。


    额角的伤势和此前郑文宸的伤势十分类似,薄若幽此番没有大意,亦将此处剖开来看,伤处靠近太阳穴,同样骨头折裂严重,按理来说,此等骨裂会令脑膜中血脉破裂,从而形成血脉结络,可薄若幽却只在此处发现了极小的一处血溢。


    她皱了皱眉头,起身查看死者身上其余伤势。


    死者死亡多日,尸表偶见霉斑,因泡过水,即便被救起来,衣袍之上的水渍沉聚在背部等处,导致尸体后背和臀大腿等处腐烂最甚,此时可见虫卵生于其上,起初,除了伤口和周围淤伤之外,尸表并无其余明显伤痕,可当薄若幽用上了白醋,尸表之下的伤痕便慢慢浮现了出来,尤其后背和腹部,以及双手臂上,多了几处明显的紫黑色痕迹。


    薄若幽细细验查一遍,而后呼出口气直起了身子来,她望着霍危楼,“侯爷,民女验完了。”


    霍危楼点头,“死因为何?”


    薄若幽语声沉定的道:“死者身上伤处颇多,外伤便由六七出,额角,胸前,左侧腹部,还有左侧手臂大腿等处的伤势都有见血之状,却皆非致死伤,致死伤,在死者的颅顶靠后处。”薄若幽就站在死者脑袋旁,说至此指了指伤处。


    “死者颅骨破裂,使的颅顶板骨成凹陷形碎裂,外侧板骨骨折少于内侧板骨,因内侧板骨更为单薄脆弱,两侧板骨碎裂凹陷之后,使的顶骨下的血脉破裂,从而使的颅内有大面出血,适才民女验看,死者脑内软膜经脉之间确有颇多血迹。”


    说着,薄若幽指了指死者额角的伤势:“死者此处伤势,本也足以致死,可此处出血量极少,只有少许血溢留在脉络之间,因此,并非致死之处。”


    顿了顿,薄若幽看了看门口还留下的王青甫,似乎有些犹豫。


    霍危楼道:“但说无妨。”


    薄若幽这才道:“造成此种局面,乃是因死者先后脑受伤,已造成大量出血,甚至死亡,而后前额角才又受伤,此刻死者已近脉短气绝之象,血流较慢,因此即便此时额角靠近太阳穴之处的血脉破裂,亦只有少量血迹流出。”


    “同样的情况,还在死者其余几处外伤出现。”


    薄若幽走到棺床左侧,“死者胸腹、手臂和腿上的伤痕,伤口宽且粗糙,且伤口周围伴有大大小小的淤伤以及擦伤,伤处之下,同样伴有骨头折裂之状,民女猜想,其伤口多半是为粗糙却坚硬的利器割伤造成,而淤伤和骨裂,则是从高处摔下撞击而成。”


    “也就是说,这些伤是冯大人从后山坠崖摔出来的,而坠崖时的冯大人,后脑已经受过重创,他是在先


    被人打伤,刚刚咽气之时,被人扔下了后山山崖。”


    岳明全此前还说冯仑乃是失足掉下山崖,可此时薄若幽一言,却是断定了冯仑之死乃是铁铮铮的命案。


    屋内的氛围顿时微微一凝。


    霍危楼语声亦冷了下来,“还有何线索?”


    霍危楼适才对薄若幽观察入微,她每一个神色变化他都看在眼底,自然知道薄若幽发现的不止这些,果然,薄若幽接着道:“那夜曾下过雨,一更天开始,至多下了一个半时辰,民女一开始见死者衣物褶皱颇多,以为死者是下雨之前便掉下山崖,可验看了伤口之后,民女发觉并非如此。”


    “死者衣衫,发丝,鞋履之上皆沾着泥渍,可几处外伤的伤口之中,却并无任何泥渍,尤其是死者额角和胸腹等处,按照伤口痕迹和排布,极有可能是从高处坠下落在了一片石堆之中被石尖割伤造成,而死者衣物之上,胸口等处的衣袍皆被水打湿过,因此沾在衣袍上的血迹变淡,可在死者衣袍的后颈和肩背处,血迹却未变淡。”


    “死者坠下后乃是俯趴,刚好沾上了下雨后地上的积水,这才打湿了挨着地面的衣袍,若他是在下雨之前便坠下,那么他后颈肩背处的衣袍亦会被雨水打湿,如此,便不存在衣袍上血迹浓淡不同了。”


    路柯在旁听着,见薄若幽说完立刻道:“侯爷,她所言不错,冯大人坠下之地,乃是一处洼地,期间的确颇多石块,我们找到冯大人之时,冯大人后背处是干的,可那时候雨停了多时,属下们只以为是衣裳自己变干了,却没想到冯大人未淋雨过。”


    路柯之言证实了薄若幽所言为实,可薄若幽摇了摇头,“不是,血迹只能证明冯大人是在雨停之后落下山崖,以及受伤之后未曾长时间淋雨,并非是指他未淋过雨。”


    薄若幽指了指放在一边的袍子,“死者当日所穿外袍,乃为上好的江南丝绸,此等丝织之物,见水之后若不好好熨抚,必定多有褶皱,侯爷请看,死者的衣袍,袍摆后背等处,已有褶皱存在,这说明,当夜下雨之时,冯大人是淋过雨的。”


    霍危楼凝眸,“也就是说,当夜下雨之时,冯仑未在自己禅院之内,而他极有可能在下雨之时与人争执遇害,被凶手推下山崖之时雨却停了。”


    薄若幽点头,“正是如此,死者除了后脑处为致死伤之外,身上还有颇多淤伤,民女推测乃是与人争执推搡时留下……而死者的鞋履之上,沾有不少泥渍,民女适才查验,发觉泥渍多为深褐色,亦有少量草木腐物,不知这寺院之中,可有松柏林或是年久竹林?”


    路柯忙道:“后山山崖处便有竹林。”


    后山山崖处刚好便有竹林……


    霍危楼问:“那夜何时发现他不在自己禅院内的?前后可有异常?”


    路柯便道:“那夜属下刚到山脚下便开始下雨,后来到了寺中,便已快一更过半了。当时几位大人都来迎过属下,可并未见冯大人,属下代表侯爷来,当夜打算和几位大人商讨发现骸骨之事如何办,见冯大人未出现,便命人去请,当时冯大人便已不在禅院之内。于是属下便说夜色已晚,第二日再商量,诸位大人便离去了,此间我们大概同在一处坐了两柱香的功夫,而后是净明大师带着属下来了此处,属下带着人接管了此处看守,又点了物证才回去歇下,回去的时候雨刚停,除了冯大人不在自己禅院内之外,并无任何异常。”


    路柯一更过半见到了吴瑜三人,四人同处了两柱香的功夫,而后便散去,此时已经快二更天,如果众人散去之时冯大人还未遇害,那么案发便是在此之后。


    霍危楼转身看向王青甫,“你们几人散去之后,都去了何处?”


    王青甫忙道,“下官和吴兄一起回了禅院,便再未出去过,吴兄可为在下作证。”


    吴瑜忙进门,“是的侯爷,我们可彼此作证。”


    岳明全后一步进来,粗声道:“侯爷,下官也回了自己禅院,那时还在下雨,且时辰已晚,下官便自己歇下了。”


    霍危楼道:“可有人证?”


    岳明全神色微变,“这……没有人证,可下官那夜当真不曾出门……”


    霍危楼盯了他一瞬,岳明全苦笑,“下官在洛州为官之时,和冯大人相处甚欢,并无任何龃龉,后来下官去了镇西军中,冯大人高升入京,便几乎没有往来,下官不可能害了冯大人啊,且当年之事,下官亦是做好了本分……”


    顿了顿,岳明全道:“寺中除了我们,还有许多僧人,尤其还有几个净空大师的弟子,他们若是将净空大师出事怪在我们头上,说不定会害人。”


    霍危楼不动声色的看着岳明全,“那具骸骨还未确定是净空大师。”


    验尸所获颇多,适才还有质疑的几位大人,此刻都收敛神色,只想尽快摆脱嫌疑,而想到这般多案情皆是薄若幽验出的,看她目光都沉肃了几分。


    此时当真天色已晚,林槐犹豫道:“侯爷可要今夜验骨?”


    骸骨就在正堂内,按照霍危楼的性子,想来不会耽误功夫,只是……林槐看了眼薄若幽,见她正摘了护手收拾器具,有些迟疑,这姑娘面带掩不住的疲惫,也不知能不能熬住。


    “明日再验。”霍危楼说完,看着岳明全几个眸色一肃,“诸位位高权重,此来本是追查当年旧事,最好能追回舍利子,可如今冯大人之死或与诸位有关,后面几日,诸位要在绣衣使监察之下行事了。”


    岳明全几人不敢轻慢,忙抱拳应是。


    霍危楼便道,“今夜暂如此,明日还要问你们颇多细节,且退下吧。”


    三人忙行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霍危楼吩咐路柯:“派人盯着他们。”


    路柯应声,自出门安排,这边厢薄若幽正在净手,林槐便道:“侯爷亦歇下吧,一路来此已颇为劳顿了。”


    霍危楼点了点头,“净明大师何在?”


    净明一直等候在外,此


    刻进了屋门,霍危楼便道:“这几日务必令寺内弟子莫乱走动。”


    净明忙道:“侯爷放心,自从冯大人出事之后,寺内一应课业皆停了。”


    霍危楼嗯了一声,又看了看这屋子,转身朝外走去,薄若幽见状自然跟上,待出了门,净明便带路道:“侯爷的禅院和林大人靠的很近,只是这位女施主”


    霍危楼便问,“禅院内可有厢房?”


    净明点头,霍危楼道:“她与本侯住在一院便可。”


    净明忙应声,林槐听着神色便有些深长,二人虽住一院,却是单独厢房,可见和他们想的并不一样。


    一行人出了院门,在净明的带领下往备好的禅院而去。


    法门寺殿宇颇多,依山而上,连绵无际,夜色之中虽瞧不真切,可抬眸远望之时,仍能辨出几分远影轮廓,而寺内四处皆有佛香,偶尔可听见禅院内僧人修习的木鱼声,倒也颇为宁静祥和,若非佛像内藏着骸骨,而寺内刚生过命案,薄若幽都有些想入殿祭拜。m.999xs


    越往禅院走,距离佛殿便越远,薄若幽正收回视线,忽然,前方一处院阁之外,竟有个年轻男子执一盏夜灯站在外面。


    薄若幽正觉奇怪,却见霍危楼并未停下脚步,“林昭也来了。”


    林槐笑道:“年前陛下令他修撰大藏经,此番要将寺内半数佛门典籍运往京城相国寺,怕出岔子,便让他这个懂些门道的来。”


    年轻男子双十之龄,一袭青衫,清俊明逸,见着众人,快步上前来,笑着对霍危楼抱拳一礼,“拜见侯爷。”


    他态度朗然,并不似吴瑜等人对霍危楼有些畏色,霍危楼见着他,亦语气松然,“你父子二人此番同来办差,倒是难得。”


    林昭笑道:“有父亲耳提面命,此番差事想来不会出差错,侯爷要去歇下了?”这话刚落定,林昭一眼看到了霍危楼身后的薄若幽,他面色微变,“这位……”


    霍危楼淡声道:“是本侯新寻来的仵作。”说完也不多言,“时辰已晚,自要去歇下了。”


    林槐轻咳一声道:“侯爷一路劳顿,你莫要耽误功夫。”说着一把拉开林昭,“侯爷请”


    霍危楼点点头,又抬步而走,薄若幽跟着霍危楼离开,林昭却有些惊愣的望着薄若幽未移开眼,林槐有些恼的空点了点林昭,先将霍危楼送到了禅院才又回来。


    此处院阁是他父子暂住之处,待林槐回来,林昭已回过神,他问道:“父亲,那女子是侯爷的……”


    林槐苦笑一声,“就是侯爷的字面意思,是他新寻的仵作。”


    林昭亲轻“嘶”一声,“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是仵作?女子为仵作?”


    林槐一边进门一边道:“是仵作,还是极厉害的仵作。”说着也叹了口气,“起初我也不信,可你想想,能被侯爷带在身边之人,难道会无所长吗?”


    林昭想到薄若幽模样,摇了摇头,“实在是看着不像。”


    ……


    “刚才是林侍郎的公子,前岁高中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没想到陛下要将佛家典籍送去相国寺,难怪适才净明大师神色不对。”


    进了院子,净明大师已经离开,福公公便打开了话匣子。


    薄若幽面露恍然,想到林家父子二人同来洛州当差,倒也觉得巧了。


    给霍危楼备下的禅院极大,三间上房,算上左右厢房,足有十多间屋子,每间屋子虽是简朴,可佛门之地,也不得强求许多。


    霍危楼指了指左厢第一间,“你住此地。”


    此间紧挨着上房,薄若幽忙应了,一整日赶路,众人皆已累极,见无吩咐,薄若幽自去歇下,上房内,福公公笑道:“侯爷今日该对幽幽多有赞赏吧,今日一开始,几位大人都不信幽幽当真是仵作,后来皆哑口了。”


    霍危楼不置可否,眉眼间却有些满意之色。


    这时,路柯从外进了来,“侯爷,都安排好了,此前人手不足,如今人手够了,四处皆有守卫,三位大人亦在监视之中。”


    霍危楼便问:“你来的那日,他们三日可有异常?”


    路柯想了想,摇头,“看不出异常来,属下只见过吴大人和王大人,岳将军此前素未谋面,那日匆匆一见,倒也瞧不出什么。”


    霍危楼又道:“那日山下发现冯大人的尸体之时,他们三人如何?”


    路柯略一想,“三人皆面有悲色,不过……他们三人一开始便一致认为冯大人是自己跌落山崖而死,可若是白日便罢了,前夜下雨,且夜深人静,没道理冯大人独自一人去后山逛竹林,只凭这一点,冯大人之死便颇多疑问。”


    霍危楼眸色深长,吴瑜和王青甫在京中为官,他在京城之时,也算常打照面,可他二人一个礼部一个在太常寺,并未在他所辖之内,并不算熟稔,相较之下,他对林槐的了解算是更多,而岳明全虽在他回京述职之时有过几面之缘,却更是陌生。


    再加上一个冯仑,这四人本是为追查当年旧案,可还未开始查当年之事,冯仑先死了,如此,倒是更证明当年舍利子丢失和净空的失踪颇有玄机。


    只是过了十年的案子,的确太不好查。


    这念头一闪而过,然而想到薄若幽今日验尸之神情,霍危楼心底倒也不如何凝重,仿佛薄若幽在,此案终会迎刃而解一般。


    夜色已深,霍危楼很快亦歇下,他素来浅眠,可此夜或因太过疲累,竟睡得十分深沉,而就在天快亮之时,他竟还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朝阳似火,一个清浅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侯爷之愿,亦如此言。


    霍危楼惊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大家等的明公子明天出来!


    感谢peppermintbread扔了1个地雷,叶昭云扔了1个地雷,35627810扔了1个地雷,嘟朝嘟朝扔了1个地雷。梨子大梨子扔了1个地雷,叶昭云扔了1个地雷,嘟朝嘟朝扔了1个地雷,苏摩扔了1个地雷。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33章 二色莲05


    晨光微曦,薄若幽一进上房的门,便发觉今日霍危楼不对劲,他看着她的目光莫名幽沉,仿佛她做了什么事令他不满意。


    薄若幽敛眸凝神的行礼,霍危楼却并未答话,他仍然用那种黑沉沉的目光看了她片刻,而后才忽而起身朝外走,“随本侯来。”


    众人已用过斋饭,霍危楼径直往后山而去,净明大师乃是寺中主持,今日,他派了一个法号了慧的管事僧来跟着霍危楼。


    净明大师年过半百,已近花甲,而“了”字辈排在“净”字辈之后,乃是寺中第二高的辈分,这位了慧年过而立,便是净明大师的大弟子。


    “师父身体不好,这几年潜心修佛,已经不如何过问寺中凡事,寻常都是小僧和几位师兄在管着寺中杂事。”了慧身形微胖,面上常带笑意,颇有些慈眉善目之感。


    众人沿着寺中小道一路往西,穿过一片寂静的佛堂,再经过一片竹林,便到了法门寺西侧门,了慧指了指门外的小路,“出了门,顺着此路往后面绕行一段,便是后山了,后山有一处紫竹林,竹林之中是一片前朝留下来的碑文和小佛塔,碑文之上皆是佛偈,颇为珍贵,寺中弟子晨练早课,大都会绕行后山下山脚而后返回。”


    了慧边说边出了门在前带路。


    栖霞山山势并不高,而法门寺几乎占了整个栖霞山,其主体佛殿从半山腰一路往上,一直到山顶的长明佛塔,而从寺里的西门和东门,皆可绕行至后山。


    因近日天气转暖,残雪已化完,可清晨的半山林中,还余颇多寒意,薄若幽跟在霍危楼身后,下意识拢了拢身上斗篷,很快,紫竹林到了。


    青石板山道一直延伸到了紫竹林之中,路上便可见道旁一路的小佛塔,到了紫竹林之内,石碑和佛塔更多,有些佛塔之前供奉着香烛,林中隐约可闻到淡淡的沉檀香味。<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了慧指着正北方向,“竹林内有颇多小径,最西侧和最东侧,都有往山下去的路,正北面是万佛崖。”说至此,了慧神色一凝,“冯大人当日,多半是从万佛崖附近掉下去的。”


    霍危楼没有迟疑,直接往了慧说的万佛崖走去。


    沿着林中主道一直往北面走,很快便看到竹林被一分为二,而尽头出现了一处临着悬崖的山亭,山亭建在悬崖边上,十丈方寸,朱漆廊柱,廊檐上雕花颇为繁复,灰瓦歇山顶,内设歇脚的美人靠,凭栏可远眺山下阔野,越是走近,山风越是呼啸。


    了慧指了指栏杆:“站在此处看不见,只能到了山下才能看见,这山亭之下,是一处十分平整的断壁,前朝时,匠人在断壁之上雕刻出了近百佛像,因此才有了万佛崖的名字,后来过了这百多年,佛像被风蚀了大半,如今在山下,只能看到十多尊佛像了。”


    “此处在寺外,又算得上栖霞山一景,因此每年到了春夏时节,游人多了,来此处的人也极多,不过临着山崖,极有可能生出危险,因此,这山亭外侧的栏杆,是寺中加固了多次的,若在此处赏景没什么,可如果从林中去,也有可能掉下去。”


    霍危楼目光四扫,上前拍了拍山亭外侧的围栏,围栏的确坚固,于是他眼风微动,转身往左侧竹林而去,山亭乃是观景台,与两侧的竹林仍然以围栏相隔,可如果人是从竹林而入,竹林边缘却未设有栏杆。


    霍危楼踩着林中铺满了枯枝残叶的泥地,薄若幽跟在其后,便走便倾身看地上泥土,很快便道:“侯爷,此处泥土,和冯大人鞋履上的泥渍一模一样。”


    霍危楼便道:“那便是冯仑死前来过此处。”


    然而事发在五天前的夜里,多日过去,林中已难寻踪迹,霍危楼命人四下探看,自己则走到了竹林边缘,往下一看,的确和了慧说的一样,此处往下虽非笔直断崖,却也是一处极陡的高坡,从此地落下,亦是非死即伤。


    绣衣使们散去了林中各处,薄若幽走上前来,亦往下看了一眼,皱眉道:“冯大人若从此处跌下,身上该有些擦伤,是以冯大人该是从山亭处笔直落下。”


    她倾着身子往山崖之下探看,眼看着脚要踩去边缘,霍危楼禁不住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又将她往内一拽,“你当心些!”


    他语声严厉,薄若幽莫名的抬眸一看,发觉霍危楼今日似有股邪火。她忙又后退了一步,想着昨夜还好好的,实在不知她又哪处招惹了他。


    “民女……再去山亭看看。”


    薄若幽走为上策,然而霍危楼的目光却好似黏在她身上,非要将她盯出个洞似的,直等到她出了竹林入了山亭,那迫人之感才消失了。


    薄若幽心底万分不解,这是怎么了?


    压下狐疑的心思,薄若幽开始细致的在围栏旁查看,围栏皆是硬木,巴掌宽窄,上有红漆,薄若幽看了片刻,转身靠在了围栏之上,又侧身,俯趴其上,如此量来量去,皱着的眉头展开了些许。


    霍危楼自林中出来,“你在做什么?”


    薄若幽忙道:“昨夜在冯大人身上发现了几处隐藏的淤伤,尤其在其后腰之处。”她靠在栏杆上,仿佛她便是冯仑,“冯大人身量只比民女高了半寸,其腰伤之处正好和栏杆高度吻合,那淤伤青紫,皮下出血之处颇多,当是被人抵在栏杆上而冯大人又用力挣扎所造成,同时,冯大人身前腹部,亦有一道淤伤,只是较浅”


    说着,薄若幽抬起自己右手手臂,“此番冯大人右手手臂,肩头处皆有淤伤,尤其手臂上的伤更有指痕,多半是与人挣扎所留”


    薄若幽忽然眉头微皱,似伤痕太多,她有些难以还原冯仑当初是如何与人争执,这时霍危楼走上前来,“肩头的伤势在何处?”


    薄若幽回想一瞬,“在左肩,左肩靠脖颈的位置,十分明显……”


    霍危楼凤眸眯了眯,忽然走近了些,又问,“右手伤痕在何处?”


    薄若幽指了指自己的右小臂,“靠近手腕之地。”


    霍危楼点了点头,下一刻,他抓住了薄若幽的右小臂。


    “莫怕。”


    他先安抚一句,而后力道轻巧的一带,瞬时将她右臂松松反剪到了身后,而她,亦从


    背靠着围栏变作了趴在围栏之上。


    霍危楼一手落在她左肩靠近脖颈之地,“可是此处?”


    薄若幽忽然被他动了手,当即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这才松了口气,她右手被反剪着,霍危楼又用手压在她肩背上,虽是未用力,却已让她动弹不得,一旦用上了力气,冯仑年事已高,自然毫无还手之力!999xs


    她不懂武道,因此未理清楚,可霍危楼却一听既明。


    薄若幽眼底一亮,“就是此处,原来是这样,和冯大人身上的伤处都对上了”


    霍危楼一手握着薄若幽纤细如嫩藕的小臂,一手落在她削薄的肩颈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戴着黑玉扳指的大拇指,竟然滑过了她领口边细嫩的肌肤,她肌肤细腻若瓷,此刻沾着林间薄寒,可在霍危楼触来,却觉十分烫手。


    霍危楼指尖一麻,下一刻便将薄若幽放了开。


    薄若幽分毫未觉,她疑惑的道:“可是凶器是什么呢?”


    既是为了推案,薄若幽也不觉霍危楼此行无礼,她转过身来认真的道:“冯大人致死之伤为后脑颅骨碎裂,可此种碎裂,和寻常被重物敲击并不同,颅骨碎裂有分圆心凹陷碎裂,亦有周围凹陷碎裂,更有仅仅内骨板碎裂,冯大人为第二种,伤他的凶器,当为某种小型钝器”


    薄若幽在地上搜寻,可林中大都为褐色肥沃土质,便是偶然见一二石块,亦是带有尖利锐口的石块,而冯仑颅顶外伤,并未有被锐口割伤之处。


    “是否为某种兵器?”霍危楼忽而问。


    薄若幽不懂兵器,“兵器民女只知刀枪剑戟,只是这些兵器多有刃口,即便攻击头部,留下的伤口也不该是这般……”


    “无刃口的兵器并非没有,似殳似锏,皆无刃口,杀伤力亦惊人,此外,佛门之地,亦有一样常见兵器。”顿了顿,霍危楼道:“寺中武僧,多以棍棒为武器。”


    凶手以棍棒害人?


    薄若幽眼底微微一亮,可很快,她摇了摇头,“当夜冯大人独自外出,凶手无论是尾随而来,还是与他有约前来,皆不太可能随身带着棍棒而来,且凶手此前和冯大人生出了争执,若凶手怀带棍棒,又何必与冯大人动手,不若直接施以棍棒便可。”


    薄若幽沉思一瞬,“因此民女以为,凶手多半是就地取材,要么便是可随身携带,不易被人发觉的伤人之物,若印章、玉石等小物件。”说至此颇为苦恼的拧眉,“可此等小物件虽然坚硬,却不太可能杀人”


    薄若幽几言,霍危楼便彻底明白了凶手伤人之物为哪般模样,自不可以寻常兵器推断,就在此时,福公公和几个绣衣使从东侧竹林来,福公公叹气道:“侯爷,幽幽,这林子里也寻常的很,石板路通往各处,佛塔和碑文也无异状。”


    霍危楼眉头皱起,目光往东边林子里一扫,就在此时,他凤眸微狭。


    他看到了东侧围栏,此处山亭四面空荡,只有廊柱檐顶为主体,北面凭栏虽呈美人靠样式,东侧与竹林相隔之地,却是一排朱漆寻杖栏杆,只见寻杖、望柱、华板、地袱皆无异常,唯独那望柱之上的莲瓣头引的了霍危楼的注意。


    佛门圣地,雕刻纹样多为佛莲,此处望柱之上出现莲瓣头算是寻常,那木雕头栩栩如生,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佛莲亭亭玉立,而莲朵尖上光滑如鉴。


    死者致死之伤为后脑处,寻常想来,只觉是凶手手握凶器谋害死者,可如果凶器不可移动,是凶手将死者撞上去呢?


    霍危楼走到那望柱之前,一整排,有六处望柱,间隔不过二尺,霍危楼往靠近临崖的围栏看去,很快,他凤眸一凝。


    “凶器在此处。”


    薄若幽闻声看来,一眼看到了霍危楼身前的佛莲望柱,当即神色一变,而等她走到霍危楼身边,便看霍危楼身前那木雕望柱虽是严丝合缝,可望柱之下的地袱却因年久失修生出了丝丝裂纹,冯仑是见了不少血的,就算表面血迹被擦净,可这些裂缝之中多半会有遗漏。


    霍危楼直起身来,“来人,将此处围栏拆卸开。”


    几个绣衣使上前来,用随身带着的刀剑便可将木栏拆开,很快,木质的寻杖和地袱被拆分开来,如此一拆,那凝留在地袱和寻杖缝隙之中的血色立刻显现了出来。


    薄若幽颇为欢喜,“侯爷英明!”


    霍危楼看她一眼,眉眼间少了早前沉色,福公公上前道:“所以此处便是冯大人遇害之地?”


    霍危楼颔首,福公公疑惑道:“大晚上的来此处做什么?还被人所害。”


    霍危楼眼底微沉,招手叫来路柯,“派人再去山下搜一搜。”吩咐完,他看向一旁的了慧,“冯仑的禅院在何处?”


    “冯大人的禅院在西面,和岳将军离的不算远,小僧这便带侯爷去。”


    霍危楼命人将拆下的围栏带回寺中做物证,便往冯仑所住之处行去,此刻日头已升上中天,时辰已经不早,所幸花费了些功夫确定了冯仑遇害之地,那么他那夜为何独自一人去往万佛崖便是重中之重。


    了慧说冯仑和岳明全的禅院靠近,等到了冯仑禅院之外,果不其然众人能看到岳明全眼下居处,此刻,岳明全的院外还守着个绣衣使,而听到动静,岳明全从院中走了出来。


    上前行礼后,岳明全问:“侯爷,可是有了进展?”


    霍危楼淡声道:“你和冯仑住的近,那夜他离开院子,你可曾听到动静?”


    岳明全摇头,“下官在院中,若非动静大,是听不到的。”


    霍危楼淡淡睨着他,“你说当年和冯仑相处甚欢,可当夜路柯来时,你去见他,却竟然不曾叫上冯仑一道?”


    吴瑜和王青甫住的近,便时常同出同归,岳明全和冯仑是旧识,若要出门去见路柯,在知道冯仑也必定会去的境况下,没道理不来相邀。


    岳明全闻言苦笑一瞬,“这……当年虽是相处甚好,可到底多年未见了,下官也不好太过热络,且那日下官出院子之时,看到院内灯火已熄,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霍危楼听此解释不置可否,抬步入了禅院。


    寺内禅院皆是一般摆设,冯仑私人之物亦不


    多,靠窗的书案之上,两个包袱便是冯仑所有私人之物,屋子里空荡,几乎难寻线索。


    冯仑已死,其私物可为证物,于是霍危楼也不迟疑,然而打开两个包袱一看,也不过是些衣物银票之类,除此之外,屋内整洁如新,就好似无人住过似的。


    霍危楼眉头拧了起来,寻不到直接线索,案子便疑难不前,岳明全站在一旁看着,也忧心忡忡的,霍危楼看他一眼,吩咐道:“将净空大师的弟子召来。”


    此番乃案中案,陈年旧案还未解,当事之人却已死,霍危楼本打算冯仑死在这几日,当先查清此案,或可对十年前的案子多有助益,可如今,只怕要两边一起查。


    出了冯仑的屋子,林槐在外相候,听闻霍危楼要见净空大师的弟子,便道:“净空大师当年座下只有三位入门弟子,其中一人在五年前离开了法门寺,还剩下了觉和了凡两位师父在寺里,这一次,便是了凡师父最先说那具骸骨是净空大师。”


    既然提起了骸骨,薄若幽不由有些蠢蠢欲动,探问并非她所长,而昨夜未曾见过那副骸骨,眼下当该验骨了,于是她上前一步,“侯爷”


    霍危楼脚步一顿,林槐等人也都朝她看来。


    薄若幽问:“民女可能去验骨了?”


    霍危楼凤眸微狭,转而吩咐道:“让了觉和了凡去西边停尸的院子见本侯。”


    绣衣使应声,霍危楼便带着薄若幽往停尸的院子去,十年的骸骨,多半难留线索,薄若幽也面色微凝不敢轻慢,此院昨夜才来过,今日一行人直奔正堂,刚一进门,薄若幽便往棺材旁走去。


    盖着白骨的缟素已被霍危楼掀开,于是薄若幽一眼看到了被摆成人形的骸骨。


    这是一副成年男子的骨架,因年久,皮肉褪成一层浅灰色蜡质附着在白骨之上,摆骨之人是用了心思的,其按照人形,几乎严丝合缝的将骨架接了起来,然而薄若幽只看了一眼,便眸色一变,仿佛看到了什么悚然可怖之事。


    霍危楼凝眸,“怎么了?”


    薄若幽暂时未曾说话,只是倾身将几节骨头拨弄查验了一番,很快,她直起身子道:“这位死者……是被肢解后才放入金身尊者像内的。”


    福公公正站在那金身尊者像之前,一听此言,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两步,仿佛其中还藏着尸块一般,霍危楼眸色微沉,“被肢解过?”


    薄若幽颔首,“侯爷善武,想来看出这具人骨不见明显断口,这是因为凶手极通人之脉络关节,就好比此处腿骨,凶手肢解尸体之时,并非粗暴砍断胫骨,而是从关节处下手,既不那般费力气,亦在成白骨之后,叫人看起来其人是自然死亡。”


    仿佛怕此番言说不够生动,薄若幽又道:“就好比屠户剔骨割肉一般,总能找到最精准之处下刀。”


    这番比喻虽有些骇人,却是深入浅出,而如果死者当真是净空大师,又是谁能这般对待一个佛道高僧?


    凶手手法之凶残,令霍危楼眉眼森寒,“只凭验骨,可能确定死者身份?”


    只看这具白骨,任是谁都觉无从下手,可霍危楼眸色深幽的望着薄若幽,仿佛有所期待,下一刻,薄若幽点了点头,“能,只是要花些时间。”


    十年前的案子,再多些时日又如何?


    霍危楼眸露满意,“你验便是。”


    薄若幽应声,又令绣衣使帮她将尸骸搬出整齐放在长案之上,而后便开始验骨。霍危楼见她神色专注,便缓步出门来,这时,绣衣使带着两个年轻些的僧人到了。


    此二人,正是净空大师的弟子,了凡和了觉。


    霍危楼至此处右厢内召见二人。


    “了凡是谁?”


    霍危楼一问,较年轻些的僧人走上前来,“小僧是了凡。”


    了凡看起来年不至三十,眉眼清俊,可神色却十分严正,霍危楼便问:“是你说那俱骸骨是你师父?”<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了凡沉声道:“是小僧所言,侯爷,家师当年诡异失踪,那时候小僧便觉古怪,可后来寻获无果,只得作罢,这些年来,小僧一直在等,因为家师说过,此生修行佛法,必定要修行至真身圆寂那日,且家师出自法门寺,他此生绝不会离开法门寺去别处修行。”


    霍危楼凝眸,“你师父醉心佛法,和你师父一起失踪的还有舍利子,坊间皆传是你师父修行佛法心切,这才盗走了舍利子。”


    “此为一派胡言。”了凡语声激动:“一切辗转,且起慈心,师父修习佛法已有大成,即便醉心佛法,亦修的是大慈悲大智慧,舍利子为佛陀灵骨,最为我们佛门弟子尊崇,怎敢生占为己有之心?”


    “师父曾说过,若此世难得大成,来世必再入佛门,他便若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上所言,只愿身若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他终生以修佛弘佛为己任,贪念为妄念,是为毁坏修行之念,师父怎会如此……”


    了凡言辞切切,语声昂扬,使得一墙之隔的薄若幽也听见了此悲愤之语,她手上动作变慢,却借着外面天光,更为仔细的查看手中人骨。


    她极是专注,只觉隔壁声音起落不断,而不知何时,院子里也响起了人声,她没多余心思关注,可下一刻,门口的光忽然被挡了住。


    这迫使她抬起了头来。


    门口有两个陌生人,一人红衫墨发,容颜俊美,尤其那双凤眸,竟和霍危楼颇有两分相似,另一人白衫淡眸,却是坐着,薄若幽眸光一定,看出那是一张带了两个轮子的机巧座椅。


    她正有些意外,便听那红衫男子夸张的叹道,“妙啊!大哥竟然悄悄给自己寻了这么一个小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被查资料支配了!看了好多东西看的头昏脑涨然后作者君卡文了,所幸还是写出了日六,新人物也出现了。继续求评论求营养液


    顺便,如果大家可以收藏一下作者君的作者专栏就更好了qaq


    感谢苏摩扔了1个火箭炮,昭昭扔了1个地雷,嘟朝嘟朝扔了1个地雷,苏摩扔了1个手榴弹间,苏摩扔了1个手榴弹,arana扔了3个地雷,苏絮扔了1个地雷。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34章 二色莲06


    红衫男子语声清朗,一双凤眸虽和霍危楼有些相似,可他眼尾略上挑,似乎总带促狭笑意,此刻一语,更是毫无顾忌,仿佛即使当着霍危楼和绣衣使的面,他也放肆惯了。


    福公公从后走至门口,无奈笑道:“世子爷,佛门之地不可乱语,幽幽是侯爷从青州寻来的仵作。”


    薄若幽已直起身来,福身道:“拜见世子。”


    她敛着眸子,心底已知来者身份。


    霍危楼之父本是霍国公世子,被长公主召为驸马后加封定国公,而原本的霍国公之位,便由其胞弟承爵,眼前这位,自然便是如今的霍国公世子,霍危楼的堂弟。


    “幽幽?”霍轻泓下颌微扬,双手抱怀走了进来,“仵作?这样的小美人竟是仵作?”


    说至此,霍轻泓一眼看到了薄若幽身前长案上摆着的一副人骨,他面色一变,似脱兔一般蹿出了门,“公公……那是什么,那不会是人骨吧……”


    福公公笑意更深,仿佛见怪不怪了,“世子爷,侯爷此番来办差,便是因此具骸骨,除了这骸骨,这左厢之中还停放着冯大人的尸体,您要是害怕,不如先去外面逛逛?”


    霍轻泓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一白,他蹙眉盯了一瞬薄若幽,似乎在想,为什么薄若幽一个小姑娘,能这般气定神闲的站在死人骨头旁边。


    下颌一扬,霍轻泓昂首道:“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不干净,说起来,归澜此番南下,不是来帮大哥验尸的吗?怎么大哥又带了这小美人做仵作?喂,你真的会验尸吗?你去验尸体给我瞧瞧”


    霍轻泓身份尊贵,言语无忌,薄若幽却觉头皮发麻,她并不擅长应付这般世家贵公子。


    “你一来就胡闹。”


    忽然,一道深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朝右厢看去,便见霍危楼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皱眉望着霍轻泓,瞬间,霍轻泓身上言行无忌的气焰如霜打了一般消弭下来。


    “大,大哥”


    霍轻泓规规矩矩站好,这时,坐在轮椅上一直未言语的白衫公子开了口,“侯爷。”


    霍危楼朝他们走过来,“归澜,这是我在青州寻的仵作,安庆侯府的案子她办的极好,我便将她带了过来,此番你与她一道验尸。”


    明归澜适才便一直在打量薄若幽,此刻禁不住又看向她,似有些犹疑,霍危楼便道:“她验尸之术颇高明,年纪虽小,却已做仵作数年。”


    此乃霍危楼第一次这般夸赞薄若幽,而听他此言,霍轻泓望着薄若幽,少了质疑多了好奇,明归澜更是轻笑一声,“能得侯爷如此夸赞,想来验尸之术非凡,我本是大夫,以后便也不必跟着侯爷四处奔波了。”


    霍危楼心道薄若幽往后并不会一直跟着她,可到底没说出口,只是道:“你精于医道,此乃她所不及,此番要验骨,你与她同验。”


    明归澜叹了口气,“谨遵侯爷吩咐。”说着看向身后不远处立着的仆从,“抬我进去。”


    话音落下,身后二人上前,抬着他的座椅进了门,明归澜又转动车轮,朝着放着白骨的长案靠近,霍危楼不置可否,对着霍轻泓招了招手,霍轻泓磨磨蹭蹭走到霍危楼身边,脑袋微垂,颇为规矩,霍危楼便道:“此番乃是公差,你若胡闹,立刻回京去。”


    霍轻泓抬起头来,一脸苦相,“大哥,我只是惊讶那小美人竟会验尸,不曾胡闹……”


    霍危楼听的眉头一拧,霍轻泓看他如此神色,眉心也是一跳,可他一脸茫然,根本不知自己何处说错话了。


    霍危楼看着这个弟弟,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厢房。


    厢房内,了凡和了觉还未答完话。


    霍危楼一走,霍轻泓那双规矩了片刻的眸子便又一亮,他挑着眉头回正堂门口,屋内,明归澜已在和薄若幽说话,只听明归澜温和道:“姑娘,侯爷次次办案,皆为重案,他极少带不知根底之人验尸,此番带你同来,可见对你十分信任,你不必紧张,我虽通医理,可非说仵作之术,并不擅长,此番验尸验骨,还是以你为重。”


    福公公站在门口笑道:“明公子家中乃是御医世家,他的父亲如今是太医院院正,他亦深得真传,年纪轻轻已是京中神医。”


    明归澜失笑,“公公谬赞了。”


    薄若幽听见御医世家几字神色微变,抬眸看明归澜,只见他容颜俊逸,眉眼温雅,尤其一双瞳色浅淡的眸子,远看疏离,近看之下,却觉其内仿若一泓清泉,看着你时,仿若春风拂面,薄若幽放松了几分,“通晓医理为验尸之重,民女资历浅薄,还请公子指点。”


    明归澜笑开,“指点谈不上,我只盼你能替侯爷分忧解难,也令我免受些苦难。”见薄若幽眸色犹疑,他抬手拍了拍自己膝头,“我少时残疾,不利于行,但有舟车远行,爬山涉水,实在辛苦,偏侯爷有令,不敢违抗。”


    话虽如此,却更见他与霍危楼十分熟稔才敢将此心明言,而他毫不避讳的提起自己双腿残疾,倒似豁然之人。


    如此,薄若幽亦生坦然,“既是如此,民女验骨,公子在旁看着,若有不妥,指出便是。”


    明归澜便温和笑开,“如此最好不过。”


    霍轻泓眨了眨眼,靠的更近了,“看来你当真会验尸啊,也不听你多谦虚几句。”


    此二人虽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可一来二人与霍危楼关系匪浅,二来皆无跋扈恶意,薄若幽便也不过分谨慎,此刻便道:“民女不敢轻言验尸之术胜过天下仵作,却也花费不少心思钻研此道。”


    因花费心思钻研,便成竹在胸,不畏验尸之难。如此,无论是面对世家神医,还是声名远播的别的仵作,她也有十足底气。而若一味谦虚退让,反倒是显得心虚作伪。


    霍轻泓挑了挑眉头,“难怪大哥会将你带在身边啊……”


    福公公笑道:“幽幽


    平日里瞧着脾性温柔淡泊,可在验尸之时,却颇有坚韧性格,若非精于此道,可做不到如此。”


    明归澜笑道:“侯爷不喜狂傲无才之人,亦不喜有才却无勇之人,姑娘的性子,当真对了侯爷的胃口。”


    薄若幽倒是未想这般多,听着右厢又响起审问之声,薄若幽道:“公子刚到,民女不若将昨夜验尸所得告知公子,免得耽误差事。”


    明归澜笑意更深了,“侯爷还喜欢办差勤勉之人,侯爷对姑娘,定是十分满意的。”


    薄若幽心想,今晨霍危楼便对他发了无名之火,满意倒有,却不可能是十分。


    她既有此言,便当真不耽误功夫,明归澜虽未看尸体,她却还是悉数将昨夜验尸细则告知,听薄若幽验出这般多线索,明归澜神色严正一分,眼底更带出了两分欣赏,霍轻泓长身斜倚在门框上,渐渐地,身子站直了……


    薄若幽继续道:“冯大人遇害之地已定了,可并未发现其他直接线索,侯爷今日便在问净空大师的两位入门弟子,只是这具骸骨到底是不是为净空大师,还是未知之数。”


    薄若幽指着骸骨道:“此骸骨为男子所有,死者身量应当在五尺过半上下,死时应当在半百年岁,可只凭这些,并不能断定死者便是净空大师。”


    霍轻泓忍不住问道:“如何知道他年岁半百的?”


    薄若幽便道:“人随年岁增长,骨骼经脉皆会生出变化,年轻之时骨头生长,变化极多,到了四五十岁上下变化缓慢,却也并非不可判断,好比牙齿会磨损,骨头之中,耻骨等处更会生出明显变化,到了五十岁之后,耻骨结合面会有中间凹陷表面粗糙,变成表面光滑,且出现极小的孔洞,其后缘亦会变钝,前缘则尽数隆起,四周亦是如此……”


    薄若幽说着,将摆在长案上的死者耻骨拿了起来,霍轻泓唇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薄若幽继续道:“如果是花甲之龄的死者,此处的孔洞会变大,成凹陷状,而其后缘之处会锐化许多。”


    霍轻泓没听太懂,却觉薄若幽十分厉害,明归澜在旁道:“你对人之骨脉十分了解,可有人教你?”


    寻常大夫多半只会开方给药,真正对人之骨脉十分了解者并不多,听薄若幽的意思,她主行仵作之术,而非医者,可她所说的这些,只有极珍贵的医家典籍之上才会记载,便是他,也是在十七岁之后才渐渐知道。


    薄若幽便道:“义父曾教过。”


    明归澜又问:“你义父?他可是名医?”


    薄若幽摇了摇头,“义父也是仵作。”


    明归澜略一思忖,“原来如此,想来你义父是极厉害的仵作。”


    薄若幽不置可否,又说起了案子:“死者尸体如今只剩下一具白骨,骨头上除却两根肋骨是断的,其余处未见明显伤痕,眼下致死伤民女还判断不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死后,凶手手法残忍,将其肢解之后,才将尸块放入了金身尊者像中。”


    “放入金身尊者像中?莫非……就是这座尊者像?”


    霍轻泓指着屋内的佛像问,薄若幽点了点头。


    霍轻泓面色顿时变了,来时便发觉屋内放着一尊佛像,见莲花座上生有裂纹,还以为是佛像损坏才将其闲置此处,却没想到这佛像竟是藏尸之处,他面色几变,终究还是道:“听说林昭也在寺中,我去找他好了”


    一直候在一旁的林槐失笑,“昭儿在藏经阁,世子令绣衣使带路便可。”


    霍轻泓说走便走,跟着一个绣衣使便出了门。


    明归澜笑道:“世子性子直率,姑娘你不必理会他。”


    薄若幽颔首,心底却想,世子身份尊贵,她如何能不理?心念一转继续道:“此佛像塑于十年之前,民女推测,死者被害之时,当是佛像塑好一半之时,凶手肢解尸体,放入佛像之中,塑像之人未曾发现……又或者,在知道的情况之下,仍然将尸块彻底封死在佛像之中,这才使得这般多年,未曾让人发现。”m.999xs


    明归澜看着那尊佛像,薄若幽又道:“除此之外,佛像内还发现了些许衣物等物证,以及一颗佛珠,可要定论死者身份,还需从尸骨上寻到铁证。”


    薄若幽一字一句,条理明晰,明归澜听完,望着薄若幽:“姑娘你当真经手许多案子?”


    薄若幽犹豫一瞬,“也不算许多。”


    明归澜微微一笑,忽然响起什么似的道:“还没有问你叫什么?”


    “民女姓薄,名若幽。”薄若幽答道。


    “若幽……”明归澜喃喃一声,忽而道:“你这名字,倒是让我想到一句诗……一袭幽色出凡尘,倒是合了你的名字和你这个人。”


    明归澜语声温文,可此言却是明明白白的夸赞,薄若幽微愣,“民女不敢当。”


    ……


    了凡和了觉虽也能听到隔壁有低微说话声,却听不真切,而很快,二人发现主位上的霍危楼神色越来越沉凝,了觉刚说完当年净空大师失踪之后寺中境况,他便问:“所以你是说,如今的净明大师,很快便占了你师父的主持之位?”


    了觉犹豫着,了凡却立刻道:“正是如此,不仅立刻占了师父的主持之位,还将小僧和两位师兄的管事僧之位,在两年之内全部撤销,最终,都变成了他自己的弟子。”


    有人的而地方,便有权力之争,霍危楼对此言再明白不过,“除此之外呢?他可还做过别的事?”


    虽神色不善,可霍危楼还是稳坐如山岳,了凡摇头,“别的没有,师叔和师父本为师兄弟,当年师父被太师祖选为主持,师叔便颇多不平,因此,还耽误了修道,后来师父出事,师叔也找过师父,可他不过做做样子罢了,他迅速的往礼部递了折子,说法门寺不可一日无主持,再后来,他的主持之位便定了下来。”


    了凡面露讥讽,“成了主持之后,师叔修炼佛法


    倒是用心许多。”


    霍危楼又问:“所以你们觉得你们师父失踪,和他也有关系。”


    了觉犹犹豫豫,了凡笃定道:“一定有关系,就算师叔不是凶手,他也是希望师父消失的人。”


    霍危楼略一沉吟,“你二人亲历当年舍利大典,可还记得上年舍利大典之上还有何异常之事?”


    舍利大典在十年之前,要记起十年前的细节颇为不易,了凡想了想道:“彼时小僧几人为师父座下弟子,多忙于带领寺内僧众排演祭祀诵经等事宜,倒也未发现有何异常,唯一的异常,便是舍利子失踪”


    霍危楼便道:“仔细说说,彼时舍利子如何迎出,又如何迎回,以及此间有哪些人经手,以及地宫诸门的钥匙在何人手中。”


    了凡见霍危楼查问细致,又对武昭侯之威名略有耳闻,心知要想查清师父失踪缘故,只能靠他,便尽力回想,“舍利子寻常供奉在地宫之中,平日里地宫紧闭,绝不开启,地宫共有五道重门,钥匙皆在主持手中,历代传承,只有在三十年一次的大典上,才会用钥匙开启地宫。”


    “舍利子为佛陀灵骨,一直装在五重宝函之中,此五重宝函,最内一层乃是装着舍利子的琉璃净瓶,之后依次是金棺,银椁,檀香木函,以及最外面的铜匣。将舍利子迎出,乃是在大典当日,小僧记得那日吉时乃是正午时分,因此,是正午时分,由师父亲手开了地宫重门,然后又亲手将铜匣请出。大殿礼台设在寺内大雄宝殿之前,将铜匣奉于大殿前礼台莲花座之上,便算迎出,接下来一整日都是法会大典,到了一更时分,再由师父亲手送回地宫。”


    “此间铜匣一直不曾打开,且在众人视线之中,绝无丢失之机,可就在晚间,师父要将舍利子请回之时,他却忽然发现不对劲了,他说铜匣变轻了。”


    此乃当年石破天惊之变故,了凡对此记忆尤深,“当时旁人看着还不知师父为何有此言,可师父说,早间铜匣是他捧出来的,他最是知道轻重,此刻铜匣是当真变轻了,当时陛下还在,得闻此言,立刻将师父召入殿中,并未令其他人知晓,见师父言辞切切,便令人将铜匣打了开,铜匣打开,又依次打开檀香木函和银椁,银椁一开,本该在里面的金棺却不见了……自然,放在金棺内的装着舍利子的琉璃净瓶也不见了。”


    了凡叹了口气,“当时众人皆惊,陛下更立刻派人搜查,可毫无所获,而师父做为唯一一个捧过铜匣的人,当然会被怀疑,陛下甚至想给师父治罪,可念在师父乃得道高僧,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捧出铜匣,这才不曾立刻定罪,只是留了几位朝官在此追查,三日之后,师父却失踪了。”


    “地宫钥匙在师父手中,于是有人说,是师父监守自盗,早就偷走了舍利子……可这怎么可能呢,开启地宫,动静不小,寺内必定会有人被惊动,便是师父,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开了地宫将舍利子带走……”


    了凡神色沉痛,霍危楼眯了眯眸子,“那日,便未出现任何异常吗?”


    了凡又想了想,这时,了觉道:“那日黄昏时分下过一场雨,如此可算异常?”


    霍危楼定眸,“细细说来。”


    了觉便道:“礼台未有任何遮挡,当时乃是四月盛春,黄昏时分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大抵只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铜匣不可能淋在雨中,于是,师父命人准备了一把大伞将铜匣盖住,当时的法事也因此停了片刻。”


    这般一言,了凡也想起来了,“是的,的确下过一场小雨,不过时辰不长,小僧便一时忘记了。”


    霍危楼狭眸,“当年那铜匣如今在何处?”


    了凡又道:“在地宫里,这些年此事不可露与外,大家便都当做舍利子还在法门寺,那铜匣,自然也要摆回去做做样子的。”


    “地宫的钥匙没有和你师父一起失踪?”


    了凡摇头,“没有,这也是奇怪之处,师父当年失踪,身边一应物件皆未带走,若他当真是盗了舍利子逃走,如何也要带上几样物件维持生计才是。”


    霍危楼略一沉吟,吩咐门外绣衣使,“去请净明大师来,让他将地宫钥匙带上,本侯要去地宫看看”


    了凡和了觉对视一眼,皆面生震动,地宫并非想开便能开的,也只有这位雷厉风行的武昭侯到了,才能使得动主持。


    等待的功夫,霍危楼站起身出了门,他转而走到正堂门口,还未走近,便听屋内仍有言谈之声。


    明归澜道:“此骨色也看不出中毒之状,而此断掉的两节肋骨,倒是有可能斜插入心脉致死。”


    薄若幽接着说,“公子言之有理,只是肋骨断口平整,当为利器斩断,只凭此伤失血过多,也有可能致死,可能性太多,一时难有定数。”


    霍危楼并未进门,见林槐迎上来,便吩咐他,“去查一查,当年净明得主持之位时,朝中在礼部和太常寺当值者为谁,经手之人又是谁。”


    林槐点头应是,这时,屋内的说话声停了。


    明归澜转着椅轮到门口,“侯爷问完了?”


    霍危楼颔首,“稍后去地宫。”他看了一眼案上白骨,“如何?”


    明归澜便道:“恭喜侯爷得了薄姑娘这样的仵作,我看她比我在行许多,不过尸骨之上线索不多,还需些功夫。”


    霍危楼语声平静的道:“不急这一时半刻。”说着看向屋内,“稍后要去地宫看当年铜匣,薄若幽,你随本侯同去。”


    薄若幽抬起头来,忙应了声,明归澜看看霍危楼,唇角微弯,“那我便留下验骨。”


    霍危楼不置可否的颔首,待薄若幽出来,他便又开始用早上那般诡异的目光上下打量薄若幽,薄若幽心底突突一跳,不明白自己又如何令他不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


    今天也要冒泡哦


    第35章 二色莲07


    净明大师到的时候,虽带了地宫的钥匙,神色却有些紧张,“侯爷,地宫惯例三十年一开,有护佑国脉之意,如今为了查案开了,若是影响了国运”


    霍危楼有些意外的看着净明,“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当知道护佑大周国脉的乃是佛陀灵骨,而非这空荡荡的地宫,如今灵骨舍利子早已丢失,大师如何以为开个地宫就能影响国运了?”


    净明面色微变,忙道:“既是如此,贫僧这便带侯爷入地宫。”


    霍危楼颔首,林槐等人自然也跟着,薄若幽跟在后面,身边福公公有些兴奋的道:“地宫寻常可是不能进的,十年之前,咱家都未入过地宫,这等供奉着佛陀灵骨的圣地,传言只有得道高僧才有福泽进去,普通人进去是要折寿的。”


    薄若幽听着倒没什么表情,福公公看着她,“幽幽,你竟不怕……”


    薄若幽有些为难,“不瞒公公,民女幼时,被人断言活不过十八,如今距离民女十八岁只有半年光景了,若当真折寿,想来也折不了多少。”


    福公公倒吸一口凉气,“呸呸呸,别这般说,佛祖和天上的神灵都听着呢,万一当真可就不好了……”


    薄若幽失笑一下,福公公狐疑道:“怎会有人这般断言?是骗人的和尚道士不成?是不是还和你说,只要你给多少钱,便能帮你破劫?”


    然而薄若幽道:“公公猜错了,道士说给钱也不成。”


    福公公“咦”的惊讶了一声,“这不合常理啊……”


    薄若幽弯唇一笑,似乎并未拿此事当真,她眸光一转,看向前面走着的净明大师,“公公十年之前参加了舍利大典之后,是何时离开的?”


    福公公叹了口气,“当时舍利子丢了,陛下大怒,祭祀大典本是吉事,可舍利子一丢,既会影响国运,又有些大凶之兆,陛下南下本就疲累,当夜便有些不适,本来定的第三日才离开,后来第二日一早,陛下便下山走水路回京了,当时此事交给洛州知府查办,也就是冯大人,岳将军彼时为总兵,也在旁协助,而吴大人和王大人,本就负责大典事宜,也要留下善后的,便也同他们二人一道稽查此事。”


    福公公无奈道:“可查了一个月,什么都未查出来,冯大人因此受了斥责,晚了五年才升入京中,吴大人和王大人也都多少受了些影响。”


    薄若幽凝眸,“那岳将军呢?”


    福公公便道:“岳将军自然也未能避开,不过后来岳将军剿匪立功,因此入了镇西军,对于武将而言,一方总兵职位已经不低,可如果没有军功,只凭剿匪维安,还是再难往上爬了。”


    薄若幽对朝中官职了解并不多,听福公公此言才眸露恍然。


    一行人出了停尸的院子,沿着寺中主道一路往北,又沿着台阶一路而上,经过方丈室,法堂,藏经楼等地,便至一处高台之上,高台之上松柏参天,青石板主道一分为二,一路往上直通山顶长明佛塔,一路则往东绕行。


    净明指了指东边,“地宫入口便在东边”


    一边走净明便道:“地宫在前朝是据一处天然洞窟修建,主体皆在栖霞山腹内,入外门后,还有四道重门,十年之前,也是贫僧陪着主持师兄和另外两位师叔进去的,那两位师叔也是德高望着,前几年相继圆寂了。”


    霍危楼不置可否,很快,一行人便在茂密的松林之中看到了一处镶嵌在石壁内的铜门。


    石壁笔直,两侧有佛偈石刻,中间则是一道厚重古朴的青铜大门,门口左右守着两位武僧,见净明出现,都有些诧异。


    净明便道:“武昭侯代表陛下来,入地宫看看。”


    两位武僧互视一眼,退到两侧,手持僧棍而立,净明又道:“他们是罗汉堂的武僧,专门负责守卫地宫,此处一守便是六个时辰,风雨无阻,非定力好的武僧难以坚持的住。”


    净明言毕,掏出几把巴掌大的钥匙开了第一道锁。


    十年未开,铜锁艰涩,净明颇用了些力气才开了门,门一开,内里一股阴湿尘嚣之气迎面扑来,净明令人执了灯盏,带着众人入了甬道。


    五道重门,只有进了最后一重,方才真的进了地宫,众人一路默然,等到了第五重宫门之前,皆屏息凝神,只听“咔哒”一声,铜锁应声而开,厚重铜门开启,隐藏在神秘面纱之后的法门寺地宫映入了众人眼帘。


    入眼便是七七四十九阶石阶,台阶往上,乃是一处石雕莲池台,尽头为一甬道,甬道往内便是地宫前室,净明指了指前室方向,“往前还有中室、后室和秘龛,五重宝函装着舍利子,一直供奉在秘龛之中”


    刚入前室,便见正中供奉着一座阿育王佛塔,佛塔之内,亦是一件佛门秘宝,霍危楼未曾多问,过了石门往中室去,中室内放着一方汉白玉灵帐,其内供奉着一件佛门法器,后室内有一件三重宝函,亦供奉着佛门秘宝,等过了此处石门,霍危楼一眼看到了供奉在莲台之上的铜匣。


    铜匣造型古朴,设有锁扣,可此刻,锁扣一侧的铆钉却是松脱的,而其上雕刻着数句佛偈,只看外表,无法判断出其内是否装着舍利子,净明见此铜匣,仿佛又忆起当年变故,“当年师兄亲手捧着此匣迎出舍利子,可就在大典之上摆了不到一日,便出事了,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知道舍利子是如何凭空消失的。”


    霍危楼问:“当日大典之时,铜匣可曾打开?”


    净明摇头,“不曾的,这五重宝函件件都是前朝高僧开过光的,每次大典,也都是请出铜匣而非将舍利子直接取出,并且,此铜匣的钥匙早就在前朝便遗失了,到了本朝百多年都未曾开过。当日事发,陛下命人打开铜匣,乃是侍卫用刀撬开的,因是如此,贫僧们才更觉奇怪,好端端的,什么人能隔着铜匣木函将里面的金棺和装着


    舍利子的琉璃净瓶盗走。”


    霍危楼将铜匣拿了起来,此等佛门至宝,他却拿的十分随意,净明欲言又止,到底憋着没说话,霍危楼招手令跟在最后的路柯上前来,“你来看看。”


    地宫内不见天日,五道重门再加上内里石门,将几间宫室回护的极好,路柯接过铜匣在手,几乎没沾上什么灰渍,他只看了一眼铜匣上的锁扣便道:“此乃晋北方锁,锁扣方正,锁眼却十分奇特,锁钥成长柄勺状,勺底有镂空花纹,以花纹镶嵌锁眼之内方才能解开锁扣,且锁内暗纹不同,一锁一钥,若不知此锁构造绝无可能在不损坏的情况下将其打开。”


    当日建和帝令打开铜匣,是令人将铜锁一侧铆钉撬开的,可此时铜匣之上至此一处损坏,那当日盗窃之人,是如何打开铜匣的?


    霍危楼可不相信什么隔墙取物之术,他又将铜匣打开,只见其内檀香木函和银椁皆在,此两重宝函亦十分精巧,却无死锁。


    “将铜匣带出去。”霍危楼吩咐路柯。


    几处宫室,皆是方寸之间,又隔着石门,可谓重重阻碍,霍危楼目光严厉的打量了各处一番,问道:“此铜匣构造,外界可有人知晓?”


    净明大师摇了摇头,“应当不曾,此物前朝便有,后来一直供奉地宫之内,见过的人都极少。”


    霍危楼沉眸未语,薄若幽隔得远,也在打量铜匣,霍危楼便招了招手,“你来”


    薄若幽上前,路柯今日不敢轻慢,忙将铜匣示之,薄若幽看了看松脱的铆钉,又打开盒盖看了看,其内檀香木函和银椁皆完好无损,她便道:“此物只在十年之前打开过一次?”


    净明大师颔首,“正是如此。”


    薄若幽便道:“侯爷,此处昏暗,出去方可细察。”


    地宫本身并无线索,霍危楼也不耽误,带着一行人朝外走来,薄若幽落后一步,离开暗室之时,不由看了一眼供奉铜匣的莲花底座。


    此底座亦为同座,因是年久,早已色泽古朴暗沉,她想了想,这才跟上众人一起出来。


    地宫内逼仄昏暗,走出那刻,众人齐齐呼出口气,一行人又回了停尸的院子。


    明归澜还在验骨,见众人来去的快,有些诧异,路柯捧着铜匣放在长案之上,净明见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忙将自己的袈裟脱下来,“请施主将此物放在袈裟之上。”


    路柯摸了摸鼻子,照着做了。


    见净明实在着紧此物,薄若幽净了手才上前验看,铜匣四壁光滑如鉴,莫说开口,便连一丝划痕也无,足见多年来保存极好,除了铆钉松脱之外,锁扣之上亦无被破坏的痕迹,薄若幽蹙眉道:“民女曾听闻晋北方锁,乃是前朝晋州一位极有名的锁匠造出,因内构复杂,工艺繁复,寻常人家极少用此锁,既是如此,开锁之法想来不会广为流传。”


    霍危楼倒没想到薄若幽所知甚多,便道:“虽则如此,可盗走舍利子者,总不会真有隔空取物之术,铜匣之上亦无多余损坏痕迹,多半还是从锁入手。”


    薄若幽应了,仔细检查起来,林槐在旁道:“可当日铜匣在众人眼皮底下,盗窃者如何开锁偷东西呢?”


    霍危楼唇角噙起一丝冷笑,“定是有法子的,盗窃之人再如何会故弄玄虚,开锁这一关避免不了,且看看这匣子里是否留有证据。”


    见明归澜在验看那堆人骨,霍危楼问他:“可验出什么来了?”


    明归澜摇了摇头,“侯爷,此番我颇有些束手无策。”


    霍危楼便道:“不急。”


    这时薄若幽这边窸窣作响,霍危楼转身,便见薄若幽将自己贴身的雪色手帕从袖中掏了出来,她在里面檀香木函的一角擦着什么,待将手帕拿出,便看到雪色之上沾了一抹黑渍,污渍是干的,一时看不出是什么,薄若幽指尖拈了拈,“像是灯油。”


    “给我看看”


    明归澜出声,薄若幽忙将手帕递上,明归澜放在光下照了照,“的确是脂状物,松脂,或者酥油脂皆有可能,太久了,都干了。”


    薄若幽看向净明大师,净明神色微变,“这……十年之前开过一次之后,便再无人碰过,直接送回了地宫。”


    也就是说,最近百多年内,只有十年之前开过。


    林槐迟疑一瞬,“要么是陛下令开启时,侍卫所留,要么便是盗窃者所留。”


    净明便道,“当时是陛下身边御林军开的锁,以刀开后,是师兄上前查看,师兄对圣物从来尊敬,当不至于在手上沾了污物。”


    那便是盗窃者所留了。


    霍危楼凝眸,“盗窃者在寺内,沾上些许灯油并不奇怪,当日道场之中何处有灯油?”


    净明苦笑一下,“四处都点着长明灯呢。”


    霍危楼沉思一瞬,“将那日道场排布画一张草图出来,礼台位置,上面摆了什么,长明灯都点在何处,务必不遗漏,若还记得请,将距离舍利子最近的人都画出来。”


    净明额头已生出一阵薄汗来,闻言擦了擦汗应是,“贫僧在今日之内给侯爷画出来。”


    霍危楼颔首,净明便退了出去,薄若幽小心翼翼将铜匣里木函银椁检查了一遍,又在银椁的雕花暗纹之内发现了同样的污渍。不止一处污渍,越发证明了有人打开过铜匣,可当日众目睽睽之下,盗窃者如何得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侯爷,几位大人到了。”


    外面福公公轻声禀报,霍危楼回头看,便见王青甫和吴瑜三人到了,三人上前行礼,吴瑜道:“不知侯爷可有吩咐?”


    当年此三人安排大典事宜,霍危楼正要问当年细节,便令三人入了右厢查问,薄若幽见霍危楼离开,又仔仔细细将铜匣内外检查了一遍,却再无所获,地宫内虽气流不痛,宫室内更是干燥,可到底过了十年,证据还是有湮灭的可能。


    她秀美皱起,面色凝重,周身亦是沉浸在验看之中的专注冷


    肃,明归澜看着这样的薄若幽,目光一时胶着在她身上,等薄若幽发觉明归澜在看自己已经是片刻之后,她撞上明归澜的视线,有些意外,“公子可有何指教?”


    明归澜失笑摇头,“那自然没有,只是看你的模样,令我想到了一人。”


    薄若幽挑眉,明归澜指了指右厢,“侯爷,令我想到了侯爷。”


    薄若幽更是意外了,明归澜便道:“有所坚执,心无旁骛,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出类拔萃,你小小年纪,仵作之术便远胜寻常仵作,若是男子可入仕求个功名,可惜为女儿身,你可想学医术?”


    医术与仵作之术有相通之处,且明归澜乃是名医世家出身,若想学医,由他引荐师长实在可算近水楼台,然而薄若幽摇头,“民女专于仵作之道,医术有所涉猎,却难分心思钻研。”


    明归澜有些意外,女儿家做仵作并非长久之道,可如果修习医道悬壶济世,不仅体面受人尊敬,更能为自己博得美名,他叹了口气,“薄姑娘令人敬服。”


    薄若幽直言“不敢当”,见铜匣实无所获,只好放置一旁,走到案前来看那堆白骨。白骨之上除却肋骨断裂,别处并无伤痕,亦无中毒之状,而要确定一个人的身份,只凭此堆白骨,实在有些难,薄若幽凝眸,拿起一截一截的骨头或拆分或连接,繁复验看。


    不多时,薄若幽眉头微皱,“公子精于医道,可知人若无外伤,人之关节却生出骨刺,是为何病?”


    此乃明归澜所长,他立刻道:“许多关节生痛的病症都会如此,大骨症为其一,指节,或是脚踝、膝盖等处肿大,风痛之症为二,此时关节亦会疼痛发肿,其内会生出骨赘,你所言之骨刺为何状?”


    薄若幽将两截指骨给了明归澜,“民女一开始只在膝盖等处发现了细小骨刺,可凶手在谋害死者之后,用利器肢解过尸体,民女便当是凶器刮骨所留,可眼下民女发觉指节之中亦有,可凶手不至于连指节亦要肢解,因此,此等骨刺必定是死者自己长出来的。”


    明归澜仔细看了看那两截指骨,“若是如此,病者多会指节发痛,尤其劳顿之后更会如此。”


    薄若幽心中一定,单一证据不能论定死者身份,可若从尸骸上得了铁证,便大不一样,遂出门问绣衣使,“适才了凡、了觉两位师父可还在?”


    了凡和了觉并未跟着去地宫,待回来后便未见到二人,绣衣使道:“他们已经回去了,姑娘可要见他们?”


    薄若幽正要点头,却听院子外面响起了说话声,且言辞激烈,似在争吵,这动静引的福公公和林槐都从右厢出来,于是几人一起走到了院门口。


    院外却是了凡和一位看起来年过而立的僧人在吵架。


    “了凡师父,这是怎么了?”


    见惊动了人,了凡转身合手一礼,“小僧听闻侯爷从地宫出来,想来探问,却见了清师兄在外院鬼鬼祟祟”


    那另一和尚听此形容,面上立刻涨红一片,“师弟,什么鬼鬼祟祟,你莫要乱说,我也只是来看看罢了。”


    了凡却冷笑一声,“了清师兄又非师父弟子,何以如此关切此案?”


    了清下颌一扬,“事情生在寺内,任何人都要关切。”说着见福公公等人望着他,他迅速施了一礼,“既是如此,小僧便告退了,不打扰众位施主。”


    他行礼完转身便走,面色愤愤,脚步却走得极快。


    见了凡还面存薄怒,薄若幽忙道:“了凡师父,敢问净空大师可有风痛之症?尤其在劳顿之后”


    了凡眸色一定,忙点头,“有,师父年纪大了,的确有风痛之症。”


    林槐见状问,“姑娘验出来了?”


    薄若幽颔首,“死者患有关节风痛之症。”


    林槐迟疑一下,“可年纪大了的老者,大都患有此病。”


    薄若幽便道,“民女想到了,所以还要请了凡师父好好想想,净空大师是身上哪几处疼痛?或者可有发肿过?”


    了凡蹙眉,“师父右手中指和大指较常人粗了些,有时候礼佛久了,甚至难以敲动木鱼,也难捻佛珠,此外便是右边膝弯,对,师父右腿一度难使力,每年秋冬都要将养才可走路。”


    薄若幽眼底微亮,“适才验看,死者骸骨的确是这几处有些病变,年老者虽容易患风痛,可身上关节许多,刚好是此三处者却不多,且骨龄和身量相似,再加上和尸骨留在一处的其他物证,几乎可以下定论,死者正是净空大师。”


    了凡闻言顿时红了眼眶,“小僧……小僧就知道,就是师父,师父这些年来从未离开过法门寺,他含冤而死,所以才令尊者像生出裂隙,一切才将白于天下……”


    薄若幽欲安抚也不知如何开口,十年骸骨才露于人前,的确令人哀恸,她回身看向堂内那尊者像,忽而问,“尊者像往后当不会再用吧?”


    了凡苦笑一瞬,“藏过骸骨的佛像,如何受人跪拜?”


    薄若幽点了点头,福公公忙问,“幽幽要做什么?”


    薄若幽便道,“民女想将尊者像砸开,看看里面可有留下线索。”


    “砰砰砰”的声音响起之时,霍危楼从右厢步出,便见那尊佛像被抬出正堂放倒在一块毡毯之上,两个绣衣使拿了铁锤,正在砸佛像,最先砸开的是莲花底座,刚一砸开,便见许多早已干瘪的尸虫尸骸掉落了出来,看得人头皮发麻。999xs


    四周站着的人散开,唯独薄若幽蹲在满地尸骸旁,小心翼翼的看那铜像内壁,霍危楼狭眸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何时明归澜慢悠悠的到了他身边。


    “薄姑娘真是惹人喜爱啊。”


    “嗯……”霍危楼应了一声,可很快眉头一拧,“嗯?”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阿头秃,感觉每天都在写不出日六的边缘徘徊……


    日常求评论和营养液。


    感谢41366165扔了1个地雷,s.


    第36章 二色莲08


    明归澜看着霍危楼,想了想道:“我还记得侯爷身边下属换过许多,也就如今这些留下来的好似铜浇铁铸的一般能跟着侯爷奔走,如今侯爷带了个女子在身边,也是不知疲累的。”


    霍危楼眉心微蹙,便见薄若幽蹲在佛像边上,也不嫌尸虫可怖,正仔仔细细从那佛像内壁之上刮着什么,怎可能不知疲惫?那夜可是在他怀里睡了一路。


    霍危楼心底如此做想,面上却是不显,福公公见薄若幽拨弄着那片尸虫尸骸,上前问道:“幽幽看这些做什么?”


    薄若幽解释道:“民女看过证物了,上面没发现别的线索,既已确定是净空大师,便得知晓他当年在何处被谋害才好。”


    福公公叹了口气,“过了十年了,不容易。”


    “的确不易,不过也并非没有希望。”


    薄若幽拿着一把小刀,从佛像内壁上又刮下来一片干瘪的尸虫尸骸,当年尸体被肢解后,放入佛像之中,自然逃不过腐烂,腐烂生出尸虫,尸虫无处可逃,最终亦消亡在佛像内,到如今,都变作了干瘪的尸体。


    薄若幽将四周刮了个干净,又点了一盏灯去看那佛像里面,她身子颇为费力的弯着,看了半晌才道:“此佛像塑像之时,应当是先塑好了底座,然后是佛像身子,最后才是头部,佛像内壁往上,也有些暗褐色痕迹,当时从上面放入尸块之时沾上的。”


    霍危楼此时上前,“去冀州的人还未传回消息,若如你所言,塑佛之人不可能不会发现异常。”


    薄若幽颔首,“尸体刚放入之时,乃是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血腥味便不说了,光是重量增加,但凡要稍加移动,便能发现出异常。”


    顿了顿,薄若幽抬眸看霍危楼,“有无可能,塑佛之人被凶手买通了?”


    薄若幽还蹲着,额头上一片细细密密的薄汗,此刻抬眸望着霍危楼,一张小脸迎着他,越发显得黛眉朱唇,明眸清冽,霍危楼道:“自然,若能寻到当年匠人,事情便简单许多。”m.999xs


    薄若幽应声,又回头,将适才刮出的尸虫和沾在内壁的破碎布缕一起放在一旁,细细检看起来。尸虫极多,虽然皆已干瘪死亡,可想到其如何生出,看着还是令人不适,薄若幽却拿着竹镊毫不避忌,她翻翻找找,也不知在看什么,忽然,秀眸一亮。


    她拿着竹镊,将一只褐色的尸虫夹起来,对着日头的方向看,福公公捂着鼻子蹲在一旁,“此尸虫有何好看?”


    薄若幽摇了摇头,“这不是尸虫。”


    福公公微讶,一旁明归澜转着车轮也靠了过来。


    薄若幽道:“这是绿蝇,寻常出现在茅厕附近,喜秽物,可如果尸体开始腐败,也会将其吸引过来。”


    福公公眨了眨眼,“何意?”


    薄若幽眼底已漫出了喜色,“净空大师遇害之地,可能是一处靠近茅厕之所,又或者,其被肢解之地靠近茅厕”


    福公公眼珠转了转,“可十年过去了,应当难寻踪迹了吧。”


    “公公忘了,还有净空大师的佛珠,那一百零八颗佛珠,如今只见到了一颗,还剩下一百零七颗,很可能还留在他遇害之地。”


    薄若幽站起身来看着霍危楼,霍危楼便看向一旁神色仍然悲恸的了凡,“寺中有几处茅厕?”


    法门寺极大,茅厕自然也不止一处,了凡定了定神,立刻道,“有五处,山门到天王殿之间有一处,大雄宝殿左后方有一处,此二处多为游人准备,除此之外,东西禅院之外各有一处,还有法堂前侧有一处。”


    霍危楼便道:“带本侯去看看。”


    他如此吩咐着,右厢内,岳明全三人走了出来,霍危楼便道:“你们三人留在此处候着。”


    三人应是,霍危楼便带着绣衣使离开了。


    薄若幽看着竹镊上的绿蝇尸体,眼底透着一丝松快之色,明归澜在旁看着她,“这样的细微末节也能让薄姑娘寻到”


    薄若幽将那绿蝇单独放在一旁,“仵作本是如此,验尸为重,旁枝末节的证物亦不可轻视,任何一件事,只要发生过,便会留下踪迹,仵作便要帮衙门发现这些踪迹。”


    明归澜喃喃,“只要发生过,便会留下踪迹……此言若让世间为恶者听见,心底只怕都会骇然。”


    霍危楼回来的很快,薄若幽和其他人忙凝眸望去。


    霍危楼沉眸道:“都不像案发之地,天王殿和大雄宝殿附近的茅厕,皆有专人看管,且看管之人屋舍很近,净空死后曾被肢解,这样的地方,若只是害人,还可有不被发现的机会,可要肢解尸体,血迹和血腥味却难掩住,东西禅院附近的茅厕也是同样的道理,至于法堂附近的茅厕,却是七年之前才修起来的,十年之前尚不存在。”


    薄若幽眉头微皱,是她想错了吗?可绿蝇是真的,她未辨别错。


    薄若幽看向了凡,“了凡师父,十年之前,寺内只有四处茅厕?当时是舍利大典,寺中人极多,可有在什么偏僻之地盖了临时茅厕。”


    当年大典,来的除了建和帝和文武百官之外,还有颇多禁卫军以及岳明全带着的洛州驻军,那么多人,极有可能会搭建临时的茅厕。


    然而了凡摇了摇头,“不曾,寺内礼佛,本就要清净整洁为重,那时候虽是人多,可陛下在此,舍利大典三十年一开,寺内更是颇为慎重。”


    薄若幽眉头拧着,就在这时,福公公却忽然道:“不对吧,咱家怎么记得,当时寺外似有茅厕呢?”


    霍危楼看向他,福公公便苦笑道:“人有三急,当时御林军们换值之时,好些人都往寺外去,当时说寺外有茅厕,咱家依稀记得,可寺外何处却忘了。”


    了凡眉头皱的更紧了,可他目光一垂,一眼看到了地上的佛像,他眼底微亮一下,“小僧记起来了,当时寺外的确有茅厕,是在寺外临时搭建起来的工坊里,当时要塑大批佛像,请来了不少匠人,动工之时聒噪吵闹,且寺内亦无那般大的地方,所以干脆在东边搭建了工坊,那工坊内除了泥水冶炼之地外,还有一处不小的茅厕。”


    “工坊当时搭在何处?”


    霍危楼问。


    了凡指了指东边,“就在寺外,紧挨着,当时佛像造好之后,为了不破坏寺内风水,很快便拆了,后来种上了白桦,如今已经是一片白桦林了。”


    霍危楼立刻道:“找个当时对工坊有些了解的人来。”


    了凡没有犹疑,“当年是了觉师兄为工坊的管事僧。”


    霍危楼立刻派人再将了觉传来,得知骸骨当真是净空,而当年的塑佛工坊极有可能是净空遇害之地,了觉的神色也很是悲恸,他在前带路,薄若幽跟着霍危楼往白桦林而去。


    从东侧门出,主道一上一下,上可去后山,下便是往白桦林而去,十年过去,白桦树茂密参天,如今正午时分,日头在林间投下一片片斑驳光影。


    了觉指着林子道:“当年此处还有些荒芜,而匠人们塑佛至少要两三个月,于是将地夷平,专门搭出了工坊来,当时工坊外设木栅围栏,内里北面是冶炼屋舍长长一排,大概十多间,西边靠着本寺的是一排厢房,为匠人们食宿之地,东面则是极大的一片塑佛之处,正中央的空地上为搅和泥水之处,茅厕在东北角上。”


    了觉带着人穿过树林,走到了一处洼地,此处白桦生长的明显比周围茂密许多,多为当年此处有茅厕的缘故,“就是此处了,挨着这里的,一为塑佛之地,二为成形的佛像晾晒之处,佛像工艺复杂,无论是铜铸还是泥塑,都要在此鎏金上漆,还要雕刻打磨。”


    霍危楼指着外围,“当时这些地方都有何物?”


    了觉忙道:“什么都没有,外面都是铲平了的。”


    若当时还是荒野,藏尸倒也简单,可外面皆被夷平,藏尸反倒困难了,如果凶手在靠近此处之地行凶,行凶之后看有佛像在晾晒,干脆将尸体藏入佛像之中倒也说的过去。


    “你既管着此处,可知当时你师父失踪之时,塑佛到了哪般阶段?”


    了觉蹙眉,“小僧本不懂塑佛,平日里也只管安排匠人食宿银钱,且那阵子乃是舍利大典,便极少关注这边,一时记不起来到了哪般阶段,不过……”


    了觉神色一悲,“不过迦叶尊者像和阿难尊者像小僧记得,那几日就快塑好了,因这两尊是最早开始塑的,且非泥塑,又打算用在大雄宝殿,所以小僧留了些心,后来师父失踪,小僧和两位师兄,还有寺内其他人一起找师父,等小僧再回过头管这边之时,两尊佛像都塑好了,后来又上了两道金漆,大概两个月之后,便正式摆入了正殿内。”


    彼时只怕无人能想到净空的尸体竟藏在尊者像内。


    霍危楼见四周丝毫看不见工坊存在过的痕迹,便问,“后来拆工坊之时,可曾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了觉蹙眉,“这倒是没有,当时将屋梁拆了,地台全都推了,倒也没发现有何异常。”


    霍危楼看着这周围,十年过去,便是土质都生了些许变化,白桦木更是长的参天高,这样的地方,可能发现什么?


    “当初种这片林子,可是寺中人种的?”


    霍危楼这般一问,了觉又摇头,“并非如此,是请后山脚下几户农人帮忙种的,这些人家家贫,常年种些蔬果送入寺中赚些小钱,寺内人手不足,也多会请他们来帮工,当初塑佛之时,请了一些和泥水的小工,便是这些人家的人。”


    霍危楼本以为当年塑佛的匠人都远在冀州,却没想到还请了附近的小工,虽已过了十年,却不可放弃任何线索,于是立刻吩咐路柯:“去后山脚下走访一圈,问一问十年前塑佛那段时日可有异常,尤其问一问迦叶尊者像。”


    路柯知道薄若幽验出来的线索,也知道那佛珠还有遗失,自然知道查问的重点,立刻便应声,带了几个绣衣使便朝山下而去。


    霍危楼又带着人在林中探看,薄若幽亦在这一小片地方转了转,种白桦树需要挖极深的坑,且此林颇密,若土里有异常,种树的农人不可能无所发现,而现在树根盘踞,要一处处挖开土来搜寻,实在太难找了。


    绣衣使们亦搜寻了一圈,然而十年过去,便是掘地三尺也难有所获,霍危楼只好带人返回,刚回到寺中,便见霍轻泓朝这边寻了来,看到霍危楼,霍轻泓面色一亮,“大哥!听说你们出了寺门搜寻线索,可有所获?”


    霍危楼摇了摇头,“你适才一直和林昭在一处?”


    霍轻泓闻言忍不住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林昭正在看寺内佛经古籍,实在是太无趣了,我竟然在藏经楼里眯着了……”


    这么说着,他一眼扫到了后面跟着的薄若幽,看了她两瞬,踱步过来笑眯眯的道:“薄姑娘是吧,你知道法门寺的由来吗?”


    薄若幽有些茫然,摇了摇头,“民女不知。”


    听闻此言,霍轻泓一双眸子顿时狐狸一般的眯了起来,“法门寺是这样来的,传说啊从前有个叫法阿门的书生十分笃信佛教,一开始呢,就是他在世间讲习佛法,教化众生,结果呢,当时的天子,十分不喜佛教,于是啊……”


    霍轻泓身子前倾,语气亦阴森了两分,“于是啊,天子命人将他抓住,砍掉了他的手足,割掉了他的舌头,还把他的眼睛挖了出来,将他处”


    “死”字还未说完,霍轻泓后颈衣领一把被拽了住,霍危楼一手拎着他,如同拎个物件似得拖着他往前走,“适才我是如何说的?眼下便开始胡闹了?”


    “哎哎哎,大哥有话好说,莫要动手,我只是想吓吓她啊,可她怎么一点不怕啊。”霍轻泓被拖出几丈才被放开,他愕然的看着薄若幽,眼神匪夷所思。<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福公公一脸看好戏的笑意,“世子啊,薄姑娘乃是仵作,尸体都不怕,怎会怕你此言?”


    霍轻泓忙不迭整理自己的衣领,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薄若幽,“啧,难怪能被我大哥带在身边,你到底是不是女子啊……”


    霍危楼又蹙眉看他,霍轻泓此刻不敢再言,轻咳一声正了脸色,他似还不至双十之年,不作闹之时,容颜俊美,颇有两分兰枝玉树般的洒然风流。


    福公公笑道:“世子刚才所言,


    可是从藏经阁里看来的?”


    霍危楼早已抬步往前走,霍轻泓便一边跟着一边道:“正是,此处藏经阁,倒是比相国寺内藏书还要多,我捧了一本典籍,刚看了个法门寺的由来便睡着了……”


    霍危楼摇了摇头,“不学无术。”


    霍轻泓却笑呵呵的黏上来,“有大哥在,我何须学这术那术?”


    霍危楼懒得理会他,他却始终跟在霍危楼身边,一会儿问此案何时能结,一会儿说想去洛州城转转,霍危楼偶尔答一两句,他仍然滔滔不绝。


    薄若幽算是看出这位世子爷的脾性了,一时有些失笑,可听到他说藏经楼藏书颇多,心底忽而起了一念,待众人回到停尸的院子,薄若幽便至霍危楼身边道:“侯爷,世子说此处藏经阁藏书极多,民女想,期间会否有关于舍利子的记载?”


    霍危楼转眸看她,薄若幽接着道:“偷盗者将舍利子盗走,总有目的,因所有人都知道舍利子乃佛门至宝,所以多年来,众人都最怀疑净空大师,可如果舍利子还有别的用处呢?知道了偷盗者盗走舍利子的目的,或许能有所助益。”


    验尸也验了,验骨也验了,匠人远在冀州,其他线索所获亦不多,薄若幽生出此念算是新的方向,霍危楼略一沉吟道:“问舍利子的用途,且问寺内僧人便可。”


    霍轻泓听到此话也凑上前来,“你可知藏经阁内多少书册?若是从书中找,不知要找到何时去……”


    薄若幽自然称是。


    很快,了凡又至众人跟前,听问起舍利子用途,了凡道:“本寺供奉的舍利子乃是佛陀灵骨,乃是佛道至高无上的圣物,起加持之力,寻常僧众都难以承受,只有得道高僧,才可得些许善缘,小僧以为,此佛骨舍利,可泽任一僧众,更可护佑国脉苍生,法华经中世尊说过,众见我灭度广供养舍利,咸皆怀恋慕而生渴仰心,众生既信服质直意柔软,一心欲见佛不自惜命身。舍利为佛之化身,为佛在世间之具象,既能泽被万民,亦为佛门弟子信仰,欲得大道,不惜自身。”


    了凡言毕,霍危楼都皱了眉头,他言辞切切,却为佛家弟子之言,好似舍利只为出家人所尊崇,可如若只是常人呢?


    “除此之外,可有流传于民间的说法?”


    了凡略一迟疑,“流传在民间的,皆为谣传,不可信的,诸如舍利能治百病,能心愿得成,甚至能起死回生,当然都是假的……佛在心中,阿弥陀佛。”


    心知传言为假,仿佛说一遍都是罪孽,了凡赶忙念了几句佛偈。


    霍危楼道:“你是佛门弟子,自然知道真假,可若有人偏信此言,也并非没有铤而走险的可能,有时候人陷入绝望,明知是假的也要拼命一试。”


    了凡眉头皱起,似乎觉得难以理解,霍危楼转而看向薄若幽,“可还要去藏经阁?”


    本以为薄若幽多半疑问已解,可她竟然道:“民女还是想去看看。”


    霍危楼竟也纵容她,看了福公公一眼,福公公笑道:“那咱家和幽幽同去”


    薄若幽福了福身告退,霍轻泓啧啧道:“怎么这么倔啊!”


    明归澜在旁笑道:“世子自然不会明白的。”


    霍轻泓哼了一声,看着西斜的日头道:“我们是否该去安歇片刻,这一路上累死了,我刚才就睡着了。”


    霍危楼知他二人远来,正要令绣衣使送他二人回去,便听明归澜道:“侯爷离京数日,我来前曾去看过长公主殿下,她……有些不好。”


    霍危楼闻言蹙眉,最终还是和他二人一道回了禅院。


    这边厢福公公边走边道:“世子爷自小被惯坏了,性子颇有些稚气,幽幽不要见怪。”


    “怎会。”


    福公公又道:“侯爷如今虽有自己府邸,可到底还是姓霍,兄弟二人,也似亲的一般,世子虽有些怕侯爷,却也十分依赖侯爷。”


    薄若幽看出来了,“兄友弟恭是好事。”


    二人说话间便离藏经阁极近了,刚走到门口,却见林昭正带着两个僧人从内出来,见到薄若幽和福公公有些意外,“公公这是……”


    福公公笑道:“公子今日完工了?咱家带着幽幽来找点典籍看看。”


    林昭一听便先留步,“这两日正在整理其内书册,不知姑娘想看什么?”


    薄若幽便道:“想找些佛门记载相关的典籍,例如舍利子以及其他佛门秘宝,或者佛门传说之类的看看”


    林昭一听便明白了,转身入内,带着二人走到了一排高大的书架之前,“这里的经文,大多有佛门内故事,还有佛家秘宝的记载,其中关于舍利子的极多。”


    薄若幽敛眸,“多谢公子。”


    林昭看了薄若幽几瞬,又和福公公道了谢才走了,走到门口,又忍不住朝内看了一眼,心底有些嘀咕,他的书童站在门口,见状问道:“公子看什么?”


    林昭失笑,“不知为何,觉得这位姑娘有些面善。”


    说罢摇了摇头,抬步走了。


    藏经阁内,薄若幽的确被浩如烟海的藏书震惊,幸而林昭给她指了地方,若漫无目的的找,也不知要寻多久,可福公公看着这一排书柜都觉得头疼,“幽幽啊,不瞒你说,咱家和世子有一样的毛病”


    薄若幽看来,福公公便道:“一看书就犯困。”


    薄若幽失笑,“公公且歇着便是,民女在此处翻看翻看,不定能找到什么,全只当以公谋私,来看看寻常难见的佛经好了。”


    福公公得了此言,心安理得的到了藏经阁一侧的茶室等着她。


    安静的室内只剩下“沙沙”的翻书声,薄若幽背对着窗外,专心致志的看从架子上取下来的佛经,然而某一刻,她却忽然觉得背脊微微一凉。


    一种正在被窥视的如芒在背之感猛然击中了她。


    她呼吸一凝,忽的转身朝外看去,然而窗外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她松了口气,只当自己紧张多疑了,便又回过头来翻看书册,可在她看不见的窗外角落里,堆委的枯叶上印着一个刚刚留下的脚印,一阵冷风吹来,呼的一声,枯叶翻飞,脚印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


    第37章 二色莲09


    福公公靠在茶室坐榻上,也有些昏昏欲睡,等醒过神来,便发觉已到了黄昏时分,他起身来寻薄若幽,刚走到入口处,便听见内里翻书的声音,福公公一笑,脚步放轻走了进来,然而薄若幽一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似被吓到了。


    福公公一讶,“怎么了这是?”


    薄若幽松了口气,苦笑道:“不知怎地,今日总有些一惊一乍的,适才还总觉得窗外有人在监视民女。”


    福公公眉头一皱,抬步往窗边开,今日和风徐徐,窗户大开,然而他探身出去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到有何人影。


    薄若幽便道:“公公放心,民女看过了,没人的,是民女太紧张了。”


    福公公叹了口气,“你整日都在想案子,当然神思紧绷。”说着看向她手中的书,


    “你看了这般久,可找到什么?”


    薄若幽摇头,“关于舍利子的记载多,却皆是大同小异。”


    福公公笑道:“这不奇怪,能放入法门寺的佛家典籍,上面不可能有那些稀奇古怪之语。”


    “不过,民女发现了几本记载佛家秘宝的书。”薄若幽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佛经,“这上面记着今日在地宫之中所见到的阿育王佛塔……”


    福公公看了眼外面天色,“时辰不早了,不如先回去歇歇?”


    薄若幽略一迟疑,“民女想找找看有无写那五重宝函的。”


    福公公却上前去,不由分说将薄若幽手上的佛经拿了下来,“不急这一时半刻,这个点儿,该用晚膳了。”


    薄若幽无奈,只好放下佛经跟着福公公出了藏经楼,然而刚出藏经楼,一个着灰色僧袍的和尚背影自不远处的月洞门一闪而过,薄若幽眉头一皱,“站住”


    那身影并未停驻,薄若幽提了裙裾便追上去,等她跑到月洞门处,却见外面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什么人影,福公公跟上来,“是谁?”


    薄若幽摇头,“不曾看见正脸,只瞧见是个穿寺内僧袍的和尚,身量不矮,若只是路过,听民女喊了一声必定会停下来,可民女一喊,他似乎更急了。”


    福公公面色也是微沉,想到适才薄若幽说窗外似乎有人在监视她,福公公不敢大意,“走,先回禅院。”


    薄若幽颔首,跟着福公公回了禅院。


    禅院内,霍危楼正和明归澜坐在上房内说什么,霍轻泓百无聊奈的拿了一根僧棍在外舞着,见福公公和薄若幽神色凝重的回来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了?”


    福公公摇摇头,径直进了正屋,“侯爷”


    霍危楼和明归澜停了话头抬眸看来,福公公道:“寺内似乎有人在监视幽幽。”


    “监视她?”霍危楼起身走出屋外,便见薄若幽守在外面,“怎么回事?”


    薄若幽福了福身道:“刚去藏经阁不久便觉窗外似乎有人,可民女去看,窗外却无人,适才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月洞门一闪而过,民女叫他停下,可他却消失的更快了,似是一直守在外面却又不想被发现。”


    霍危楼眉头拧了起来,明归澜转着车轮也到了门口,“可看清那人是谁?”


    薄若幽摇头,“不曾,只看到个背影。”凝眸想了想,薄若幽道:“和今日所见的了凡了觉了慧三位师父都不太像……”


    霍危楼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不可一人在寺内行走,人人皆知你会验尸,凶手忌惮之下,只怕会对你不利,要去何处,皆要禀告本侯。”


    薄若幽忙点头应了。


    天光已是昏暗,待用了晚膳,夜幕便落了下来,亥时过半,去后山山脚下走访的路柯回来了,一进门,路柯便道:“侯爷,有重大发现!”


    明归澜和霍轻泓都在,霍危楼闻言便令福公公叫薄若幽和林槐来,而后路柯才道:“后山脚下如今住着七户农家,其中有五户,在当年塑佛之时来做过泥水小工,据他们说,当年塑佛他们是沾不上手的,只能帮着做些苦力活,而那两尊尊者像,皆是当时请来的一位左姓匠人塑的,传闻是此人一位塑佛好手,还塑过一套罗汉像。”


    “当年塑佛异常之处他们不知,因为家在后山脚下,他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便回家去了,后来塑佛塑完了,工坊被拆,他们也都领了工钱,又过了小半年,寺里要种白桦树,不过当时是农忙时节,只有两户人家,七八口人一起上山来种树。”999xs


    说至此,路柯神色一振,“就是从这两户人家之中,属下找到了净空大师的佛珠!”


    他招了招手,一个绣衣使将一个小包袱打了开,包袱打开,里面便是几十颗檀香木佛珠,每一颗佛珠上都刻着佛偈,和在尸骸里发现的并无二致。


    霍危楼看了看,“他们种树时捡到的?”


    路柯忙道:“是,那时已过了小半年,推倒的工坊旧址已荒了,寺中要种树,自然要铲草松土什么的,他们两户人家住的近,关系亦不错,当时挖土挖到了佛珠,猜到可能是寺中之物,可见掉落在外,便将佛珠私藏下,还当是什么佛门宝贝,带回家之后,要么给小辈挂在身上辟邪,要么就和祖宗牌位供奉在一处,这些年来,竟然一直不曾被人揭破。”


    薄若幽上前数了数佛珠,“不够数目,应当还有些遗漏在土里了。”


    路柯道:“的确如此,他们在附近泥土里翻找过,翻着翻着便能翻到几颗,可后来不敢让寺内人知道,便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找了。当年这些人若能将此事禀告寺内,只怕净空大师遇害之事早就能揭破。”


    霍危楼又问:“可曾说在何处捡到的?”


    “就是在工坊茅厕东边,和白日去看的地方差不离,那时候半年过去,茅厕也塌了,他们用土填了,直接在上面种上树。”路柯答完,又道:“侯爷,如此,净空大师遇害之地便能确定了,只


    是,凶手如何将净空大师引去那边的?”


    霍危楼略一沉吟,“当时还在调查舍利子丢失的案子,多半和案子有关。”


    薄若幽闻言道:“当年谋害净空大师者,手法残忍,此番冯大人被害,凶手亦是颇有武力者,冯大人虽然上了年纪,身量不算高,可到底也是男子,且留在冯大人身上的淤伤颇多,当年的凶手和如今的凶手,是否可能为同一人?”


    霍危楼狭眸,“据本侯所知,岳明全武功极好,吴瑜亦有些身手,只有太常寺卿王青甫身手寻常,这几人当年净空大师消失之时也在寺内,若要再算可疑之人,净明亦不可排除。”


    霍危楼看林槐,“当年净明向朝廷上表求主持之位时,都是何人经手?”


    林槐道:“准确的消息还难得知,不过皇家佛寺,向来是礼部和太常寺一同监管,舍利大典,亦是礼部和太常寺负责安排。”


    礼部掌管天下礼制和贡举之法,太常寺负责皇家宗庙祭祀,法门寺递折子入京,此二处必定知晓,当然,凭着当时的境况,净明的确是最好的主持人选。


    霍危楼略一沉思,既无实证,也并不多质疑,他刚来法门寺一日,所获已颇多,因此不必急于求成,于是令众人歇下第二日再查。


    林槐和薄若幽退出去,霍危楼看着霍轻泓道:“你们也去歇下。”


    霍轻泓应了,推着明归澜朝外来,他们来得晚,这禅院已不够住,只得住别的院子,霍轻泓站在院中,看着薄若幽住的屋子,再看看送到门口的霍危楼,总觉得怪怪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哥的院子里会有个女子。”


    明归澜失笑不已,霍危楼已无奈蹙眉,转身朝屋内去。


    “好了世子,走吧,侯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轻泓嘀咕道,“那么问题来了,这世上,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我大哥动心呢,我大哥也老大不小了,林昭都定亲了,二殿下本来都要大婚了……”


    明归澜哭笑不得,“你倒是为侯爷操心起来了,你不让侯爷操心你便不错了。”


    霍轻泓很是不服,一边嘀咕着与明归澜斗嘴,一边出了禅院。


    第二日一早,霍危楼起身之时,便见院中绣衣使少了两个,福公公过来道:“侯爷,幽幽一大早又去藏经阁了,老奴不放心,让两个绣衣使跟着的。”


    霍危楼眉头一扬,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才不过刚刚见亮罢了,于是迟疑着问,“用早膳了吗?”


    福公公笑,“用了的,您放心。”


    霍危楼亦接着用了早膳,而后带着绣衣使往停尸的院子去,不多时岳明全三人相继而来,霍危楼又问起了当年之事,事情过了十年,他三人对许多细节亦记不清楚,可言辞皆是严正,便是霍危楼一时间也找不出错漏。


    ……


    藏经阁前,林昭刚带着两个僧人进门,便发觉有人比他早到了,见绣衣使守在门外,林昭还以为是霍危楼到了,可一进门,却只看到一道秀丽的身影站在书架之下。m.999xs


    听到脚步声,薄若幽也转过身来,见是林昭,忙福了福身。


    林昭上前来,“姑娘怎还在看这些?是没找到吗?”


    “找到了,不过如今在看佛门秘宝和法器的记载,敢问公子,此两类的典籍刻都在此处了?”


    薄若幽这般一问,林昭想了想,带着薄若幽往后走,“你跟我来。”


    二人走过两排书架,林昭指着眼前一处书架道,“这里多有记载类典籍,佛门秘宝,佛门礼制,传习教义等,都在此处。”


    数百本典籍放满了书架,虽然只是藏经阁内的冰山一角,对一个人而言还是太多了,林昭看了看薄若幽,“姑娘只怕看不过来。”


    薄若幽唇角微弯,“没事的。”


    见薄若幽颇有些坚持,林昭与她不熟,自然也不好多说,便转身到另一处藏室装点经文,薄若幽搬来个架子,站在上面开始翻看起来。


    ……


    霍危楼将当年之事重复问了数遍,岳明全忍不住道:“侯爷可是疑下官三人?”


    霍危楼倒也不遮掩,“净空死的时候,你三人在寺内,如今冯仑身死,你三人也在寺内,不得不让人怀疑,当年大典许多事皆是你三人经手安排,本侯查问严谨些,也好洗清你三人之疑。”


    岳明全苦着脸道:“侯爷秉公办差自然应当,不过下官的确不会害人,听说已经找到了净空的遇害之地,可能在那里找到什么线索?”


    岳明全是个粗人,自然也是最沉不住气的,霍危楼道:“过了十年,林中早已大变,檀香木多半也早已腐朽,再去找没什么意义。”


    见三人也属实被问的颓丧,霍危楼摆摆手,“你们先退下,若有疑问,再召你们来。”


    岳明全闻言一时如蒙大赦,行了礼方告退出来,很快王青甫和吴瑜出来,吴瑜叹了口气道,“哎,事情难办啊,今日天气好,王兄,不如我们去山顶佛塔看看,也纾解纾解。”


    吴瑜和王青甫交好,自有此约,说完了才觉忽略了岳明全,便又道:“岳将军可要同往?”


    岳明全看了一眼天穹,“我便不去了。”


    吴瑜倒也不意外,三人一起离开了院子,福公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有些失笑,待进了门,便见霍危楼眸色沉凝,遂道:“侯爷也松快些,学学三位大人,如何当差不是当差,何必如此劳顿。”


    霍危楼抬手捏了捏眉心,目光一扫问道:“鸿儿呢?”


    福公公失笑摇头,“还在睡呢,明公子倒是一早起来,找寺中僧人要了两本写佛教秘药的书在看。”


    一听到书,霍危楼问:“薄若幽还在藏经阁?”


    福公公点头,霍危楼眼底便有些暗沉,忽然,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去,福公公赶忙跟上,出了门霍危楼径直出院子,福公公一看他走的方向,可不就是藏经


    阁!


    “侯爷去看幽幽?”


    霍危楼不置可否,却是默认了。


    二人到了藏经阁外,两个绣衣使立刻上来行礼,又说,“薄姑娘还在里面,一直没出来,林公子早前也在,适才刚离开了。”


    霍危楼颔首进了门。


    一进门便是一股子扑面而来的书香气,霍危楼左右看了看,未找见薄若幽,略一凝神,这才听到经楼深处有些响动,便抬步往里去,他脚步本就轻,此刻落在经楼内也不显突兀,一排一排的书架从他身侧晃过,只等到了尽头,霍危楼看到了薄若幽。


    木质的爬梯靠在书架上,薄若幽已站到最高,伸长了手却还是拿不到最顶上一排典籍,她甚至连踩在木栏上的脚尖都踮了起来,霍危楼眉头一皱,“你当”


    你当心摔下来。


    霍危楼本想提醒她,可这两日薄若幽神思本就紧绷,他乍然出声,直吓了她一跳,只见她人一抖,脚下猛地踩空,下一刻便往下摔来!


    薄若幽吓得轻呼一声,人仰着摔下,木梯也被她蹬倒,哐当声中,一只手臂却揽了上来,下一刻,她落入了一个宽厚怀抱之中。


    霍危楼将她横抱了住,他身子一转,背对着书架稳稳定身。


    薄若幽仰着脑袋,看着霍危楼一时未曾回过神来,可就在这时,倒下的木梯撞到书架,两本才被薄若幽看过却没放好的书册从上掉了下来,霍危楼背对着看不到,薄若幽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神色一变,下意识抬手抱住了霍危楼,她一手护着霍危楼的背脊,一手护着他头顶,远看去,姿势颇为缠绵悱恻。


    薄若幽人埋在他颈侧,只觉几本书在她手背撞了一下才落在地上,佛门典籍皆有二三寸厚,如此撞下并不算轻,她疼的眉心一跳,抬眸时,便见霍危楼眸色晦暗的望着她。


    薄若幽惊悸未消,喘息稍快,见霍危楼神色沉凝难明,便颤颤巍巍将手收了回来,人亦离远了两分,正要令霍危楼将她放下,两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


    “这……”


    薄若幽豁然转眸,竟见福公公和霍轻泓竟然不知何时站在了拐角处!她神色一变,立刻挣了挣,霍危楼自然也看到了他二人,可他眉眼间波澜不惊,泰然从容的将薄若幽放了下来。


    薄若幽退开一步站好,双手交叠在身前,好似解释一般的敛眸道:“多谢侯爷相救。”


    木梯倒地,书册凌乱,倒也不难想象,福公公和霍轻泓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而霍危楼却看着薄若幽落在身前的手,她肌肤细腻如瓷,一双手掌心虽有些粗糙,可手背上却一丝瑕疵都无,因此,桃核大小的红肿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那是刚刚护他被书砸的。


    霍危楼觉得难以置信,适才刚受了惊吓的薄若幽,竟有那个心思去护他那一下,书册虽重,可砸在他身上又如何?


    他武昭侯又何时需女子相护?


    福公公上前来将木梯扶起来,“怎么弄的,幽幽没事吧?”


    薄若幽下意识将发疼的手背拢去了袖子里,“没事。”


    霍危楼又看见了,他睨着薄若幽,一时没说话,霍轻泓捡起地上的书,“好厚的书啊,听说你从昨天看到今天,你在找什么?”


    薄若幽便道:“找关于寺内秘宝的记载。”


    霍轻泓看了看这冷清的藏书楼,尤其此处靠后,更是有些阴森森的,“你也太有毅力了,我在此处,绝对待不了一炷香的功夫。”


    薄若幽不知如何应答,只好老实道:“民女愚笨,想不出别的法子。”


    霍轻泓又道:“你这般用功,可是会有什么奖赏吗?”


    薄若幽顿了顿,“眼下民女只想把差事办好。”


    霍危楼深深看了她一眼,“可找到什么了?”


    薄若幽这才抬起头来,拧着眉头答话,“暂未找到和案子有关的线索,不过也有些奇怪,寺内地宫内所供奉秘宝皆是佛门圣物,可佛塔,灵帐这些皆有记载,偏偏供奉佛陀舍利的五重宝函找不出。侯爷当还记得地宫后室之中,有一三重宝函,民女适才已查到,此三重宝函之内,供奉着前朝一位高僧圆寂后的舍利子,共有三枚。第一重宝函为我们看到的铁质塔状匣,第二重是曜石椁,第三重乃是壶门座玉棺,民女找到的典籍,对此物都有详细记载,出处构造皆写的十分清楚,却偏偏没有最宝贵的五重宝函的记录。”


    “若这五重宝函亦有记载,民女怀疑,其上必定记载着铜匣之上的方形锁的构造和钥匙形制,可民女找遍了也未找到,如今,只剩下最上一排佛典未看过。”


    薄若幽看着最上面一排佛典,眼底颇寄希望,霍危楼将木梯扶正,往上站了一阶便伸手拿到了最上一排的佛典,薄若幽在下面接着,只需粗略一翻,便知几本佛典并没有她要找的,待将数十本翻完,仍无所获。


    薄若幽苦着脸道:“难道宝函宝贵,寺里将记载的典籍毁了?或者,放去了其他地方?”


    霍危楼将她手上书册接过,一边放回书架一边道,“藏经楼本就是佛门重地,放去其他地方的可能性不大,或者……是被有心之人拿走了,舍利子被盗,铜匣之上未有任何损坏痕迹,盗窃者多是以钥匙打开,既然佛典之内有可能记载着铜匣钥匙形制,那要偷舍利子的人,自然会对不起眼的佛典下手。”


    放好了书,霍危楼吩咐福公公,“去找净明来。”


    福公公转身出去,霍轻泓不喜此处,也跟着离开,薄若幽本打算跟在霍危楼身后出去,却见他一时未动。


    下一刻,霍危楼转身朝她走近两步,“手伸出来本侯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


    请大家收藏一下作者君的专栏呀,app可直接从本书封面页右上角“作者专栏”进,点收藏即可,网页和。


    第38章 二色莲10


    霍危楼背光而站,俊逸的面容隐在昏暗之中,双眸却尤其摄人心魄,薄若幽犹豫了一瞬,见霍危楼仍然盯紧了她,这才谨慎的将手背伸了出来。


    红了一片,最严重之地有些乌青,还肿了起来,薄若幽伸出不过一瞬,很快又收回,她敛眸站着,也不知霍危楼是什么意思。


    霍危楼眸若深潭,“你所求为何?”


    薄若幽微愣,抬起眸子来看着霍危楼,她秀眸黑白分明,情绪亦简单的写在眼底,见霍危楼并非玩笑,她又垂下脑袋,“案子还未破,民女眼下只想将差事办好,让案子能早日破了。”


    霍危楼眼底生出些幽深,“此念极好,世上许多人急功近利,却忘记了最根本的是先把事情做好,你一定要案子破了才告诉本侯,莫非是觉得本侯不会允你?”


    薄若幽轻轻点了点头,“民女所求并非寻常,侯爷会否应允,民女并无把握。”


    这倒是让霍危楼有些好奇起来,然而薄若幽看着温柔亲善,认准了的事却十分笃定,只是她一小小女子能求何事?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瞬,又看了一眼她藏着手的袖口,“罢了。”


    言毕转身而去。


    薄若幽莫名松了口气,霍危楼心思难测,便是如今待她亲和几分,她也觉难以招架。


    跟着霍危楼出来,福公公和霍轻泓已经等在了茶室之中,此刻午时已过,本清朗的天穹却光线一暗,有阴云在天边汇聚,福公公朝外看了一眼,“不会下雨吧,王大人和吴大人要去山顶看佛塔,只怕是去不成了。”


    薄若幽也朝外看了一眼,这时,净明拿着一卷图纸到了,“侯爷恕罪,昨夜画图之时有些记不清当年的排布了,又问了几个人,这才画的精细了些。”


    昨日霍危楼令净明画图,净明本说昨夜呈上,却没想到晚了一夜。


    霍危楼接过图纸,倒也不曾苛责,先问道:“寺内所有佛家典籍,是否都在此处?”


    净明忙点头:“是的,都在此处。”


    “寺内供奉的佛家秘宝,皆有记载,可这藏经楼内,却无对那五重宝函的记载,这是为何?”霍危楼沉着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净明。


    净明眉心一跳,眼底波光簇闪,竟然结巴了一下,“五、五重宝函?”


    “不错。”


    净明拈着佛珠的手微攥,“藏经楼内藏书极多,贫僧还从未点看过,这些年来,此处寻常弟子也难进来,按理来说,那五重宝函也当有些记载的,只是贫僧也不知为何没有……”


    霍危楼盯着净明,忽然冷冷的勾了勾唇,“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这一辈子,必定极少说谎话,因此颇不熟练。”


    净明眸子垂着,闻言背脊一僵。


    霍危楼坐在正北主位之上,眼底生出几分冰冷的嘲弄,“大师是得道高僧,颇有盛名,总不希望到了此时声名尽毁,陛下信佛,对大师颇有些敬重,不过本侯并非礼佛之人,自当一切从严,何况此案关乎两条人命,大师若有隐瞒包庇,将来有何颜面得见佛祖?”


    净明额头溢出一层冷汗来,他握着佛珠的手轻颤,可唇角几动,却仍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霍危楼皱眉看着他,口中却道:“传了凡了觉来”


    净明听到此言,竟然双手合十,虚虚闭上眼睛念起了佛经来,见他口中喃喃有声,霍危楼淡淡的道:“看来大师是难得大道了。”


    净明肩背一颤,口中喃喃声顿时停了。


    屋内无人言语,可净明身上好似带了一副沉重枷锁,压得他脑袋微垂,身形亦佝偻了两分,出家之人,又修佛多年盛名在外,却到底和当年之事脱不了干系,他既然有所隐瞒,了凡和了觉二人身为净空之徒,自然知无不言。


    很快,了凡和了觉到了,听霍危楼问起藏经楼之事,二人却有些迟疑,了凡道:“藏经楼素来有专人看管,小僧从未看管过藏经楼,当真不知典籍之事。”


    了觉在旁附和,霍危楼蹙眉问:“十年之前,你师父出事之时,这藏经楼是何人管辖?”


    了凡眼底一亮,“是了清师兄!”


    看了一眼净明,了凡接着道:“了清师兄是主持师叔的徒弟,当年便是他在管着藏经楼,藏经楼为佛门重地,一般只有颇受器重的弟子才会来此。”


    说至此,了凡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年前,师父出事没多久,师叔做了主持之后,便把了清师兄换掉了。”


    出事之时是自己的徒弟管辖藏经楼,而在自己当了主持之后,却选择将徒弟换掉,若无过错,何必换掉自己的徒弟?而如今问起典籍之事,他却在撒谎!


    屋内气氛凝滞,外面院子里也忽而刮起了大风,时节还未入二月,山间风仍是刺骨,福公公站在窗前,连忙将窗户关了上。


    霍危楼盯着净明,“传了清来。”


    净明双眸一闭,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生出了几分哀莫大于心死之态。


    了清……薄若幽脑海中现出一张模糊面容来,昨日了凡曾和一僧人在院外吵架,她若不曾记错,那僧人便是叫了清,此人昨日先是鬼祟在院外,今日又是十年前藏经楼管事之人,莫非,当真和当年的案子有关系?


    因昨日只短暂一见,薄若幽对他印象并不深,可当了清被绣衣使带着,神色有些紧张的进了茶室之时,薄若幽忽然在心底闪过了一道背影,她忍不住问道:“了清师父,昨日,是否就是你在院外守着?”


    了清本就神色紧张,一听此言,面色更是一白,福公公立刻道:“昨日在外面监视幽幽的人是你?”


    一听此言,霍轻泓惊讶道:“你还监视她,那你一定做过亏心之事!”


    霍危楼更是狭了凤眸,“了清,答话。”


    他言语不如何暴怒,可这简单四字,却好似山岳般压下,了清看了一眼净明,好似要哭了一般,净明枯木一般的脸上毫无活气,此刻缓缓睁开眸子,长叹了口气。


    “一切皆有因果,了清,照实说吧。”


    了清听闻此言,“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是……昨日是小僧。”


    霍危楼闻言语声更冷了,“为何监视她?十年之前是你管着藏经楼,那一套记载着五重宝函的佛典,是否为你所盗?”


    了清面露急怕,“的、的确是因为十年前的事,小僧担惊受怕,这才来看这位施主为何要来藏经楼,后来被发现,小僧便跑走了……十年之前,十年之前的佛典并非小僧偷盗,而是……而是小僧将佛典卖给了人……”


    说完这一句,了清面露羞


    愧之色,眼眶亦红了,他身子坍塌下去,快要哭出来一般。


    霍危楼身子前倾,“卖给了人?卖给了何人?那佛典之上,可有铜匣方锁的记载?”


    了清身形颤抖,“的确有方锁记载,只是工艺繁复,寻常匠人只怕看之不明,买的人……小僧也不知道买的人是谁,只是这些古旧的佛典平日里并不会用作讲习,大都放在经楼最深处,落了多少灰都不知,那是小僧遇到了些难处,正是需要钱银之时,正好有一日寺中来了一位香客,出手极是大方,一来二去,便和小僧搭上了话,他说求一本佛典,只为瞻仰秘宝,小僧知道如此违了寺里规矩……”


    了清趴伏在地,了凡气的怒目瞪着他,“你竟敢私卖寺内佛典?!难怪后来主持师叔换掉了你,看来主持师叔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了凡又怒视着净明,净明却似佛塑般僵立着,并未辩驳。


    了清抬眸看了一眼净明,似乎对净明也十分愧疚,“师父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师父信任小僧,是小僧有负师父信任。”


    霍危楼沉声问:“那后来他是如何知道的?像你买佛典的人,后来可有再出现过?”


    了清摇头,“没有出现过了,他是在那一年的万佛大会出现的,后来算上拿佛典,拢共来过三次,他似乎知道小人家中境况……小人少时家贫,因此小人才被送入佛门,可小人尘缘未断,还要将养老母和底下三个弟弟,那一年,小人的弟弟伤了人,要赔许多银钱,否则便有牢狱之灾,小僧无法,这才走了歪路。”


    “本来只是卖了佛典,小僧想着那佛典百年无人一看,必定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后来舍利大典之上,舍利子失窃了,当时净空师叔一开始并未想起这佛典,和留下来的几位大人追查,却也无所获,有一日,他忽然想起了这本佛典,便来问小僧,说此前是否有人借阅过此物,还让小僧将佛典拿出来。”


    了清哽咽一下,“小僧拿不出来,便对着师叔道明了此事,本以为师叔定要大怒,可没想到师叔彼时并未惩罚小僧,只说此事干系重大,令小僧莫要妄动,还说他会和几位大人商量,看看能否追查出那买佛典的人,可是没想到……”


    了清话语一断,面上露出几分惊悸,“可没想到,第二日师叔便消失不见了。”


    “当时小僧害怕极了,因为师叔没道理会消失,舍利子亦不可能是他盗走的,小僧因为太过害怕,被师父看了出来,师父几番追问之下,小僧便将一切告诉了师父,当时师叔离奇失踪,舍利子丢失,寺内人人自危,师父跟着几位大人又开始追查师叔失踪之事,可他跟了两日,竟然发现几位大人,谁也没有提起佛典的事。”


    他抬起头来,眼底惊惧未消,“师父怀疑师叔的失踪,和佛典之事外露有关,当下也害怕起来,先令小僧日日跟随,又令藏经楼周围加了不少武僧,只怕连小僧也出事了,当时几位大人子啊寺内盘桓一月,一月之后,因寻获无果而离寺。”


    说完这一切,了清眼泛泪花的道:“这些年来,小僧一直觉得总有一日必定会东窗事发,可眼看着一日日过去,已经过了快十年之久,便以为此事会被永远掩埋,坊间有人流传,说是师叔为了求道带走了舍利子,小僧私心只想着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师叔带走舍利子,在某处修佛得道,如此,小僧心底愧责便少一分。”


    “这十年来,小僧并未任管事僧,每日苦修,只求佛祖原谅,直到……直到那日尊者像中掉出了骸骨,小僧便知,佛祖不会原谅小僧,当日所造业障,终究会有报应。”


    此事在了清心中压了十年,今日尽数道出,虽将当日行径皆数暴露,可心头重石到底轻了两分,他涕泗横流,面带痛悔,看着既是可恨,也是可怜。


    了凡咬牙道:“没想到……没想到当年师父失踪之前,竟然还有这样一件事,你做那般违规之事,师父没有立刻于人前揭发你,便是对你存了慈悲心肠,可你明知道师父失踪有古怪之处,却能将此事隐瞒十年之久,你……”


    了清趴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师叔贵为主持,好端端的便能离奇失踪,我……我不过只是个小小管事僧,我害怕,我害怕啊……师叔说他要去找几位大人商议,可是……可是几位大人在之后竟然对此事只字不提,是他们一起不想追查此事?还是别的缘故……小僧看不明白,却知道一定有人不希望此事闹出来,这些年小僧既在心底愧责难当,又时时害怕买佛典之人回来谋害小僧,心间日日犹如烈火烹油,难熬至极,今日道出一切因果,任何责罚,小僧都心甘受之……”


    见了清言辞悲切,了凡和了觉虽是恨他不作为,却也不知如何责骂于他,而霍危楼顾不上他悔过,只挑了重点问道:“你可还记得找你买佛典之人的样貌?”


    了清满脸泪水的抬起头来,“记得,小僧记得,小僧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人样貌乃是了清之噩梦,他日日受着煎熬,又怎会忘记?


    霍危楼立刻道:“拿画纸来,将你记住的模样画下来,除了模样,此人可还有别的特征?衣饰,口音,身边随从等等,能想起来的,都一并道来。”


    了清抹了一把脸,就着茶室的桌案开始画画,在寺里修行多年,除却修佛之外,寺内已有别的课业,了清画工寻常,可也能将人之样貌描画大概,可他将这张脸画出来,却不过是一张极其寻常的中年男子模样,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了清又道:“样貌平平,只是衣饰颇为华贵,添香油钱之时出手十分阔绰,他次次来寺中,都不带随从,便是当日拿佛典之时,亦是亲自前来。口音……口音似是北方口音,给小僧的银票,却是本地票号所出。”<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虽无法定论私买佛典和舍利子丢失有关,可佛典之上记载着铜匣和方锁形制,而最为诡异的还是净空大师才得知此事之后便出事,如此前后连起来,若说佛典之事和舍利子失窃无关,倒是有些说不过去。


    了清违了寺规,又在净空出事之后无所作为,而净明更是包庇徒儿,看着这师徒二人,霍危楼没有犹豫的将二人严格看管了起来。


    待二人离去,霍危楼看了薄若幽一眼,“若非你来此盘桓两日,此事只怕还揭不出来。”


    藏经楼内书册浩繁,谁能知道一本数年


    不会被拿出来看的佛典消失不见了?也就是薄若幽,大海捞针,却偏被她捞出来了。


    薄若幽自然不敢居功,却也没想到有此意外收获,便道:“净空大师当年说要和几位大人商议,也就是王、岳、吴、冯四位大人,可之后他便被谋害致死,而几位大人更是绝口不提佛典之事,那么凶手为何害净空大师便可想而知了。”


    净空之死颇为奇怪,且凶手手法残忍,若说为盗窃舍利子找个背黑锅之人,却又为何一定是净空?如今了清道出前事,众人便也明白了凶手行凶之动机。


    “净空去找几位大人商议,却多半不是一起找的,他先找了其中一人,却好巧不巧找到了和舍利子失窃有关的人身上,于是招来了杀身之祸,他死后,此人不提此事,又见了清畏怕不言,便将此事按了下来。”


    霍危楼如此言语,霍轻泓皱眉道:“那为何不谋害了清呢?”


    霍危楼狭眸,“此事是了清之错,他一来畏怕,二来也想隐瞒偷卖佛典之事,又如何会主动提起?且那人多半是看出了清脾性,料定他不敢自己说出来,又不想引起更大的波澜,这才一直不曾动手。”


    福公公叹了口气,“净空遇害之后,别人都说是他带着舍利子私逃了,倒是刚好有了替罪之人,若再有人死于非命,反倒又将这件事揭了起来。”


    顿了顿,福公公道:“只是,当年净空最先找了谁呢?”


    霍危楼看向守在门边的了觉了凡二人,“你们可还记得,当年你们师父与几位大人之中的谁最为交好?一般情况下,他第一个找的,定然是十分信任之人。”


    了凡皱眉,“师父专心修佛,不会像有些主持一样喜好和权贵结交,非要说的话,便是冯大人,冯大人为洛州知府,来寺里的次数最多,他也是礼佛之人,每次来,都要让师父为他解惑。除非之外,当时礼部吴大人为了舍利大典来的最早,师父和他相处多几日。”


    “冯仑当时还是此案主官。”霍危楼说完,蹙眉道:“可此番,冯仑却死了,若两案为同一凶手,那当初净空找的便不是冯仑,可如果是两个凶手,此番冯仑又因何而死?”


    他指尖在椅臂之上轻敲两下,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噼啪之声,却见外面竟然当真下起雨来,如今冬末时节,雨声伴着雷声响起,颇有些骇人之势。


    雷声打乱了霍危楼的思绪,霍危楼便令了凡和了觉先退下,雨势起初稀疏,而后渐渐密集,声势也越发震耳,薄若幽听着那一道道惊雷,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霍危楼见她如此,眉头微微一扬,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薄若幽本站在靠窗之地,见状便朝他走来,他坐在正北方向,距离窗户颇远,且不知怎地,越是靠近霍危楼,她倒是越是心安,仿佛霍危楼连天雷都能镇住一般。


    “侯爷?”


    霍危楼看着她,“你如何想?”


    薄若幽想了想,“倘若当年大师第一个去找冯大人,凶手多半会问清楚净空大师已经告知了几人,那时,多半连冯大人也要遇害,因此,民女还是偏向净空大师第一个找的便是凶手。此番冯大人遇害,或许是因为当年还有什么线索指向了凶手,冯大人时隔多年想起来了,被凶手洞察到,这才下了手。”


    “佛典是万佛大典,也就是在二月被买走,而舍利大典是在当年夏初时节,如果盗窃舍利子之人提早谋划,中间三月功夫,倒也足以准备好方锁钥匙。”顿了顿,霍危楼起身将净明拿来的图纸展了开,“可就算有了钥匙,他们又是如何盗走了舍利子?”


    图纸看得出是用了些心思画的,将大雄宝殿之前的场院画的十分细致,除了主祭祀礼台之外,礼台之下文武百官的站位,亦颇为清曦的标注了上,可如此一看,却又无异常之地,所用之物也皆为祭祀典礼上的常见之物。


    霍危楼看了看,吩咐道:“去把岳明全三人叫过来。”


    绣衣使应声而去,很快,岳明全三人到了,三人皆是撑伞而来,可不知为何,王青甫和吴瑜的头发竟然还是被打湿了,进了门见霍危楼皱眉看来,吴瑜只好苦笑道:“适才去山顶看佛塔,路上下雨,下官和王兄都被淋湿了,失礼了侯爷。”


    霍危楼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图纸,“你们过来指着图纸讲讲当初大典上的事,事无巨细,皆不可遗漏。”


    三人遂上前来,从吴瑜开始,一个一个的讲那日大典流程,等三人依次讲完,各有补充,倒是将那日大典从头至尾悉数道来,此时,外面雨也停了。


    “那日也下了雨,只有小半个时辰?”


    吴瑜颔首:“不错,只有小半个时辰,我们其他人都在大殿之中避了避,并无人离开太远。”


    霍危楼沉思片刻,心底谜团却仍未解开,见时辰不早,便先令三人退下,又将图纸带上往禅院去,刚到了禅院门口,便见一个绣衣使出来道:“侯爷,京城送来的东西到了,放在左厢的。”


    霍危楼本沉凝的眸色一松,本已走到门口,却回身看向正要进自己厢房的薄若幽,“你进来。”


    薄若幽愣了愣,福公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亮,“幽幽,快去”


    福公公一副她进去了就有好事的目光,却看得薄若幽将信将疑,她跟着霍危楼进了左厢,便见一个檀木盒子摆在桌案上,霍危楼落座,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道,“你过来。”


    薄若幽本站的远,此刻走近了些,却还是距离霍危楼有五六步远,霍危楼眉头一皱,“到本侯跟前来”


    薄若幽便走近,在距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霍危楼将盒子打开,将两件金色带绣纹的护手拿了出来,“赐你。”


    薄若幽愣了愣才接过,看着手中此物,一时有些茫然,这护手触手冰冷,是以极细铜线编织,其上又绣着金色图腾,薄若幽一时瞧不出是何种鸟兽,而其上又有铜扣,不似凡物。


    霍危楼见她那愣愣模样,只以为她不知如何穿戴,他不耐的一倾身,一把捏住薄若幽手腕将她往身前一拽,又不由分说拿回护手将铜扣打开,“手”


    薄若幽一脸懵然,只听令一般的将手抬起,接下来,极其诡异的一幕差点吓得薄若幽夺门而逃霍危楼竟然亲手将那护手给她戴了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评论怎么越来越少啦!要冒泡啊可爱们!


    这种手套在辽代墓穴之中出土过,正经和敛尸有关。


    999xs


    第39章 二色莲11


    将锁扣扣好,霍危楼才将她放开,看了一眼她受伤的手,只将剩下一只护手递给她,又语声沉肃道:“此物为西凉国贡品,以铜丝和银丝编织,柔软合手,又可隔水阻热,你往后戴着此物验尸,可少受些尸毒。”


    薄若幽自然第一眼就看出此物为护手,可却又从未见过金贵之物,她自小跟着程蕴之验尸,在青山县那般小地方,便是皮制护手都稀有,程蕴之不在意这些,一来二去,她自也不管这些细枝末节,只是偶有太过腐烂的尸体,手上总要吃些苦头。


    薄若幽一手戴着一手拿着,神情有些怔愣,此物触手冰凉,却又极其柔软不似铜银织就,而内里衬着一层细柔却极有韧性的毛皮,五指分明,轻薄合衬,当真比前日带过的给明归澜备下的鹿皮护手还要合用。


    可她没想到霍危楼会赏赐此物,这可是贡品。


    “侯爷”


    霍危楼早已料到她是这般神情,想她在青山县长大,又怎可能会见过这般好物?于是眉头一扬,口吻不容置疑:“既赐你,收着便好。”顿了顿又道:“本侯御下虽严,却从来论功行赏,你不是第一个得本侯赏赐之人。”


    薄若幽略一迟疑,“侯爷所赐,自不敢赐,只是此物乃是贡品,民女之功,尚不当得此物……”


    霍危楼凝眸,“此案定会告破。”


    薄若幽唇角微抿,轻声道:“就算此案破了,也不至赏赐民女贡品。”


    霍危楼不赞同的看了她两瞬,却移开目光轻哂一句,“你倒是知道自己身份。”说罢又道,“此案之后,本侯或还有用你之时,你若觉得了此物不妥,往后总还会有用你之时。”


    见薄若幽似还有话说,霍危楼眯了眯眸子,语声亦危险起来,“本侯所赐,还无人能拒。”<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薄若幽敛眸,很快做了选择,“多谢侯爷。”


    霍危楼满意了,见她虽是低眉顺眼,可秀眉蹙着,仿佛得他赏赐颇不情愿,于是不耐的摆摆手,“退下罢。”


    薄若幽福了福身,这才转身出去,一出门,便见福公公守在门外,见她手上拿着护手,眉眼间皆是笑意,“幽幽莫怕,侯爷但凡赏赐,拿着便是,咱家和这些跟着的绣衣使,谁若有功,侯爷也都会赏赐一二,金银玉石,珍品兵器,皆是有的。”


    原来如此……


    薄若幽心底一松,“是这般,既是如此,民女定会尽心尽力为侯爷办差。”


    福公公闻言不由笑出声来,这时,霍轻泓和明归澜姗姗来迟,亦都一眼看到了薄若幽手中拿着的护手,霍轻泓道:“咦……这东西看着熟悉。”


    明归澜见多识广,“是西凉国的贡品。”


    霍轻泓眉头一挑,看着薄若幽的眼神便有些深长了,薄若幽被他那眼神看的心底发毛,告退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霍轻泓推着明归澜进了上房,一进门便道:“大哥,你为何赐西凉国的贡品给她?”


    福公公笑道:“幽幽办差尽心,侯爷有所赐也不奇怪,世子是没看见,幽幽那双手早前冻的厉害,沾了尸水,又红又肿颇为可怜。”


    这么一说,福公公忽而眉头一扬,“说起来,侯爷从前赐下虽是大方,却也没有这般贴心过,侯爷,您不会是……”


    霍危楼还未说话,霍轻泓道:“公公,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大哥若要得美人,还需要用这般路数吗?他一声令下,谁不想做他身边之人?我倒是觉得,这个小薄姑娘颇有些心计。”


    福公公听的失笑,“世子此言怎讲?”


    霍轻泓眯着眸子,义正言辞的道:“我本就纳闷大哥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择一女子带在身边,如今看来,她倒是颇有手段,她先以苦肉计惹得你们怜惜,再来欲擒故纵计假装自己只是为大哥办差,最后,再来一计美人计,使得大哥对她另眼相待!”


    霍轻泓啧啧一声,“妙啊,我大哥最厌恶谄媚逢迎者,她倒是另辟蹊径,绝妙啊!”


    霍危楼狭眸看过来,“你既如此会推算,我荐你入大理寺如何?”


    霍轻泓高深莫测的神色一变,立刻赔笑起来,“大哥莫怪,实在是她一个娇娇柔柔的小美人,却做了仵作,还跟着大哥来洛州验案,实在是古怪,想来想去,我觉得她只怕是对大哥有所图谋……”


    霍危楼哂一下,“世上对我所图者繁多,她又有何依仗?”


    霍危楼权倾朝野,有人图他的权,有人谋他的势,男男女女谁都想顺着他往上爬,可如果他这样好说话,也就没有那玉面阎王的别称了。


    霍轻泓却道:“依仗?这还不明显吗,她当然依仗她的脸啊,大哥难道不觉她貌美?”


    霍危楼眉头一拧,“她美在何处?”


    一屋子人一愣,硬是没想到他有此问,明归澜噗嗤一声笑出来,“侯爷,事实证明您在别的事上都得天独厚,可唯独鉴美之上,稍显的有些……有些别具一格了。”


    霍轻泓嘿嘿一笑,“大哥,你虽不觉她美,可你千万不要小瞧了女子,这世上女子,实在是有太多招数了,段位低者,示之以弱,段位高者,假装对你无意,却在不经意间撩拨你于无形,等你对她动了心,偏偏她还很是无辜似的当做什么都不知,当真勾的你为她寤寐思服,到了这时,她要什么你便奉上什么,最终被骗的渣都不剩。”


    霍轻泓饱经沧桑似的一叹气,“对此,弟弟我深有体会,去岁我的银钱大都被那几个小妖精骗走了,后悔,我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霍危楼眯了眯眸子,“你去岁一整年都在青楼鬼混?”


    霍轻泓面色一变,咳了一声道:“没没没,我只是举个例子……总之,大哥莫要掉以轻心!”


    福公公哭笑不得,“世子,早先老奴也有此想,想着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跟我们来洛州的确不太可能,说不定还真是对咱们侯爷有所图,可后来幽幽愿意来了,老奴却又不这般想了,她此番跟侯爷过来,是有所求的。”


    霍轻泓眸子一瞪,“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她都明明白白的说有所求了,若办完了案子,她说以后要跟着大哥怎么办?又或者,她干脆说要做大哥身边人怎么办?”说至此,霍轻泓一下站直了身子,“她不会想做武昭侯夫人吧?!”


    霍危楼有些头疼,“她没那般大胆子,你


    看看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霍轻泓重新坐下去,讷讷的道:“这……这不是替大哥警惕起来嘛,大哥位高权重,便有所配,也该是门当户对世家之女……”


    “你闭嘴。”霍危楼已不耐听他胡诌,“此番回京之后,也该令你入朝历练一二了。”


    霍轻泓顿时瘪了嘴,“大哥……”


    霍危楼手一抬,霍轻泓只好哼哼唧唧将求饶的话咽下去,明归澜见状忙转了话头:“听闻薄姑娘在藏经楼查找什么?”


    说起案子,霍危楼神色一正,“本是要找关乎舍利子的记载,可阴差阳错发现了一本记载了五重宝函的佛典丢失了,如今已查出十年前有人买走了佛典,或许和舍利子失窃有关。”


    明归澜道:“适才我看两本记载佛家秘药的书,倒是提到了舍利子,说佛家传言,人死之后若能口含舍利子,可保千年不腐,此外,民间关于舍利子还有去百病延年益寿等流传,最夸张是说舍利子能起死回生的,不过这些皆无实证。”


    明归澜本为医者,对这些传言自然听过许多,霍危楼沉吟片刻:“单单调查凶手为何盗走舍利子极难,眼下只能先从净空和冯仑之死入手,当年净空得知有人买走佛典之后,曾去找过当时留下追查的官员,可一夜之后,净空消失,而剩下几人,也未曾提起过有人买佛典之事,如此,更坐实了他们当中有人和净空之死有关。”


    明归澜想了想,“此番冯仑死了,是他发现了当年的凶手,还是说……他也是当年知情人之一?”


    明归澜这般说,却是此前霍危楼未想过的,倘若当年知情者并非一人,而是两人或者多人,当年事情被掩下,如今知情之人内讧导致冯仑被害,也并非没有可能。


    霍危楼也难有定论,“此等可能还需查证,冯仑做为主官,且和净空相熟,当年净空的确最有可能找他,若他为知情人之一,倒也解释的通。”


    只是如此一来,可能太多,案子便越发扑朔迷离了。


    霍危楼又将那画拿出来看,又令福公公到跟前,“当年你也在场,你且看看,看可能回忆起什么异常之处。”


    福公公将图纸展开,“净明画的倒是细致,老奴本已记不清了,看了此图倒是立刻回想起来,可若三位大人所言,当日只有下雨之时场面有些混乱,其他时候,众人几乎不曾挪过位置,可下雨时礼台四周的回廊里皆有御林军守卫,也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当时准备大典,冯仑和岳明全本就在洛州,是到的最早的,之后便是吴瑜,吴瑜和王青甫皆为京官,吴瑜虽是文官,却有几分身手。”


    霍危楼看着墨线勾勒的画喃喃而语,又道:“冯仑死的那夜,吴瑜和王青甫可互相为证,而岳明全却无人可作证。”


    明归澜道:“薄姑娘说过,冯大人身上多处淤伤,与人生过争执打斗。”


    霍危楼颔首,“杀死冯仑的人的确有些身手,且惊恐被谋害的手法残忍,若凶手为同一人,那此人不仅身手不错,还对人之骨骼了解颇多,心志亦颇为厉害。”


    寻常人杀人之后,多半心慌意乱,可谋害净空的人,不仅将其肢解,还将尸块藏入佛像之内,霍危楼眉头一拧,“冀州还未有消息来?”


    福公公道:“算起来咱们的人刚到没两日,若要找到当年的匠人只怕还需要些时间。”


    霍危楼神色微暗,“去查了清家人,看看十年之前的旧事有无异常。”


    福公公忙应了。


    夜色落下,因白日下了雨,晚间便格外冷,未得宣召,薄若幽便在厢房中待着,案情查到此处,冯仑的死因、遇害之地和遇害凶器皆已查明,净空的遇害处虽然有了论断,可死因与凶器尚且难有定论,凶手动机或许都和舍利子被盗有关,可舍利子当初是如何被盗的却还未破解,薄若幽心中思绪缠乱,一转眼看到了那珍奇护手。


    她手背伤处的肿已消了,只剩下一片乌青,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将下午未戴过的那只护手戴了上,动了动指节,心底烦乱忽而一散。


    收好护手,薄若幽上榻歇下,很快便呼吸绵长起来。


    第二日一早,霍危楼起身之时,薄若幽已在外相候,见她日日这般早,霍危楼心底无端生出了两分顾惜来,“既不必验尸,你何故这般早?”


    薄若幽道:“民女想用蒸骨之法再验净空大师之尸骸。”


    “蒸骨之法?”霍危楼扬眉。


    薄若幽颔首:“此法为义父所教,不瞒侯爷,此前民女只看义父用过,自己还未试过。”


    霍危楼看了薄若幽一瞬,“你试便是。”


    薄若幽心底微松,很快,霍危楼带着一行人往停尸的院子而去,到了院前,却见吴瑜和王青甫已到了,见霍危楼来,二人一同上前来行礼。


    吴瑜道:“下官二人怕侯爷有召,今日便早早来此相候。”


    霍危楼扫了二人一眼,却见王青甫衣衫下摆有湿痕,王青甫苦笑道:“下官连日来未曾洗衣,昨日淋了雨换衣裳时才发现衣裳都脏了,这才急忙洗了两件,今日吴兄着急,下官只好穿了未干透的衣裳来……”


    吴瑜失笑:“王兄在京城仆从多,此番陛下令我们轻车简从,自是不习惯了。”<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王青甫叹气,“那日看吴兄洗衣,我便不该躲懒的。”


    这二人十分熟稔,几言颇有些家常之意,薄若幽却听的眉头微皱,“吴大人何时洗衣了?”


    吴瑜便道:“这几日日日皆会洗衣,在下习惯了。”


    薄若幽并未多问,霍危楼道:“仵作要再验尸骸,暂时无可问的,你们可回去歇下。”


    吴瑜却不走,“那我们便在此相候。”


    霍危楼进了院子,薄若幽便道:“民女先将骸骨洗净,请侯爷派人至寺外掘一地窖,地窖要长五尺,阔三尺,深二尺,再以木炭木柴在其中烧燃,将地窖内壁烧红为止。”


    虽不知薄若幽此法是否有效,霍危楼还是派人去掘地窖,院内,薄若幽先洗干净了骸骨,而后令人取来酒二升,醋五升,又抬着骸骨一起往地窖去。


    绣衣使掘出的地窖就在白桦林边的斜坡上,此刻地窖内明火熊熊,已将地窖烧的红彤,薄若幽令绣衣使将木炭等物取出,又将醋酒泼于其内,趁着热气将净空的骸骨放了进去,


    又令人将窖口封住才算完毕。


    “要蒸骨两个时辰。”说完,薄若幽抬眸看天,“今日天气晴朗,想来不会下雨吧。”


    福公公道,“这可不一定,昨日看着天气好,后来也忽然落雨了。”


    薄若幽只好叹气,“只求莫要落雨才好。”


    吴瑜和王青甫也一路跟了来,见薄若幽此法古怪,都露出将信将疑之色,薄若幽站在一旁,倾身去触地窖口,见触之热烫,便用一旁的湿土将洞口封的严严实实,“等地窖内温度散尽,便可将骸骨取出了,时辰颇长,侯爷和两位大人可回寺内等候。”


    霍危楼点了点头,绣衣使将一旁的酒坛等物收好,留下福公公和两绣衣使在外陪着薄若幽,其他人便一并回了院子。<a href="<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薄若幽不知此法是否有用,一颗心始终悬着,如此这般等了两个时辰之后,才令绣衣使打开地窖,早前红彤彤的地窖此刻温度尽散,只剩些余温,她和两个绣衣使一起将尸骨取出放在毡毯之上,又令绣衣使回寺内取油伞来。


    绣衣使再回来之时,便见霍危楼一道跟来,同来的还有明归澜和霍轻泓,他二人只怕也觉此法闻所未闻,皆颇为好奇,霍轻泓一来便问,“此法可有用?你从何处学来?”


    霍危楼只觉他聒噪,“你闭嘴。”


    霍轻泓摸了摸鼻子,退后半步不再言语。


    薄若幽一边撑伞打在尸骨之上,一边还是解释道:“是义父教的,是否有用,还待验看”


    刚说完这话,薄若幽眉头便皱了起来,她一旦专心验尸,神色便颇为冷凝,霍轻泓本还有颇多疑问,却也不敢多问,只见薄若幽半跪在毡毯之上,手拿一截棉絮,轻巧的在骨头之上擦拭,那层皮肉化成的蜡烛烘烤之后竟一触既落,很快,薄若幽发现了几丝渗入骨头内的淡淡血荫。


    不多时,薄若幽直起身子,“敢问侯爷,若一人经年日久练武,是否存在武功套路一样,攻击对手之时,对手所伤之处也大体相似?”


    霍危楼知道薄若幽有所发现,也语声一沉,“自然,天下武功变化多端,便是佛门,也存有颇多路数,一来为武功路数所限,二来人皆有自己的习惯,攻击对手之时,自然也有习惯性的打法。”


    打法相似,留下的伤处自然也颇为相似,薄若幽眼底微微一亮,“侯爷,净空大师虽已遇害十年,可其骸骨之上除了此处刀伤,还有颇多遭受重创之后的淤伤,此重创在其骸骨之上留下了轻微的骨裂,此等骨裂经年日久之后已看不出,可此番蒸烤之后,却将其陈年痕迹暴露出来,民女发现净空大师骸骨上的血晕皆和冯大人身上留下的伤处吻合,十年前的凶手,和杀害冯大人的凶手,多半为一人。”


    迷雾拨开一层,案子便明晰许多,然而薄若幽道:“不过凶手先拳脚相加,最后竟然又用了利器,这有些奇怪,和冯大人之死一样,若凶手带有利器做凶器,又何须与其交手呢……”


    若想要杀人,自然求个速战速决,拳脚纠缠,极易生出变数,若有利器,何不直接以利器相击,霍危楼狭眸,“如果当年有两个人呢?”


    “一人以拳脚缠斗,一人以利器杀之,又或者,在净空被制之后以利器杀之。”


    薄若幽眼底微亮,“的确有此可能。”


    “若当年凶手有两人,冯大人为其中之一的话,那冯大人只可能为其中使利器者,时隔多年,旧事忽然东窗事发,二人内讧,又或者另外一人放心不下,所以杀他灭口。可若冯大人与此事无关,那么便还有两人逍遥法外。”


    霍危楼吩咐道:“将岳明全三人传来,本侯要依次审问。”


    审问之地仍旧在停尸的院子,净空的尸骸亦被搬了回来,当着两具遗骸,若凶手真在其中,只怕也多了两分震慑。


    霍危楼早前只例行询话,此番却是单独审问,吴瑜几人皆是老臣了,见此便知霍危楼又得了新的线索,且对他三人怀疑更甚。


    第一个被叫进去的是岳明全,吴瑜和王青甫守在外面,明归澜和霍轻泓也百无聊奈的站在一旁,薄若幽安放好尸骸之后,亦在外候着。


    霍轻泓想到昨日那番言辞,忽然不怕死的想试一试薄若幽,他笑呵呵的走上前来,以一种自以为深情的声音喊:“幽幽”


    薄若幽扬了扬眉头,美眸微睁,不解的看着霍轻泓。


    霍轻泓走上前来,“你猜我心底在想什么?”


    薄若幽有些无奈,“民女不知。”


    霍轻泓看了一眼屋内放在一旁的纸钱符文,“看来,我得向佛祖示下,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了”


    只见霍轻泓进门,先背着众人点燃了香烛,然后拿起一片早前祭奠净空剩下的经文符纸烧着,而后,一把将烧剩下的灰烬抓在了掌中,他双手合十,对着大雄宝殿的方向一拜,口中道:“佛祖佛祖,求你显灵吧,让幽幽看看我的心意,我对她可是一见倾心。”


    薄若幽一脸匪夷所思的望着霍轻泓,霍轻泓却笑着走到薄若幽跟前来,只见他将握着纸灰的双手展开,而后,将那灰烬轻轻一吹。


    薄若幽本未曾当回事,可就在此时,奇怪的事发生了,霍轻泓原本干干净净的掌心,竟然不知怎么出现了一个“幽”字,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竟是她的名字!


    薄若幽惊讶的看着霍轻泓,霍轻泓笑眯眯的道:“幽幽,你信我了吗?”


    薄若幽惊讶之色明晃晃的写在脸上,霍轻泓很是得意,可薄若幽惊讶的却是,“没想到世子还会这般简单的走江湖把戏,民女七岁就知其中道理了。”


    霍轻泓唇角一搐,一时笑的跟哭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最近失眠比较严重,卡文也随之严重,昨天请假了抱歉qaq


    这个案子在收尾了


    感谢41366165扔了1个地雷,swan144扔了1个地雷,36672321扔了1个地雷,嘟朝嘟朝扔了1个地雷,嘟朝嘟朝扔了1个地雷,苏摩扔了1个地雷,阿莹扔了1个地雷,arana扔了1个地雷,苏摩扔了1个地雷,嘟朝嘟朝扔了1个地雷,嘟朝嘟朝扔了1个地雷,叶昭云扔了1个地雷,曹太太扔了1个地雷,36672321扔了1个地雷,苏摩扔了1个地雷。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40章 二色莲12


    明归澜和福公公都见惯了霍轻泓胡闹,却没想到此番竟折在了薄若幽手里,皆十分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霍轻泓一时更为尴尬,“你……你知道?你七岁就知道?”


    薄若幽看了一眼屋内已经熄灭的香烛,“世子适才点燃了香烛,先用蜡在掌心写了字,而后握住纸灰之时,灰烬之上尚有余温,便使得蜡上沾了灰烬,如此,手上便也现出了字来,民女说的可对?”


    霍轻泓唇角抽搐着,“你……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薄若幽一时也觉有些好笑,唇角不由弯了起来,“世子用的是蜡,可若是走江湖的杂耍班子,却大都会在掌心用蜜糖写字,那般法子,不必担心蜡质冷凝沾不上灰。”


    霍轻泓咂舌,“你怎又知道?”


    薄若幽但笑不语,一旁的吴瑜忍不住含笑道:“薄姑娘不仅会验尸,还懂戏法?”


    薄若幽摇头,“只懂些皮毛罢了。”


    霍轻泓轻哼了一声,似乎又想起了别的好玩之物来,便问吴瑜,“从前在宫中常演的那个,是叫烧衣送客吗?”


    吴瑜含笑点头,“世子未曾记错,的确是烧衣送客。”


    霍轻泓转而看向薄若幽,“你可知其中道理?”


    薄若幽有些茫然的摇头,霍轻泓眉头一挑,“我就说嘛,你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薄若幽迟疑道:“世子知道?”


    霍轻泓神色一变有些尴尬,“我……我也不知……”


    霍轻泓转而看向吴瑜,似想要他来救场,吴瑜苦笑一瞬,“世子,在下也不知啊,礼部虽每年请些杂耍艺人入宫为陛下和后宫娘娘们添点乐子,可并不知道其中道理。”


    吴瑜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转眸看向了王青甫,“王兄,你当知道吧。”


    王青甫闻言一笑,“其实就是往衣内放了一块樟脑,而后隔衣点火,火虽烧着,却只有一瞬的功夫,是不会烧坏衣裳的,不过呢,不能让樟脑烧的太久了,用量要适当,否则,便会真的烧着衣裳露出破绽来。”


    霍轻泓惊讶,“王大人竟然知道。”


    吴瑜道:“王兄出自羌州,羌州为戏法之乡,传闻羌州人人人皆会戏法。”


    王青甫道:“倒也没有这般夸张,只是羌州的杂耍艺人的确多,所为戏法杂耍,多是障眼法罢了,明白了其中道理,便也不觉得玄妙了。”


    霍轻泓听的频频点头,他不知又想起什么,还要再问,却见路柯从右厢走出,“岳将军问完了,王大人,请您进去”


    岳明全果然从他身后出来,也不知被问了什么,神色不太好看。


    王青甫应声进门,岳明全出门站定便有些不快的叹了口气,“如今我们皆有嫌疑,侯爷还说十年前谋害净空的和害死冯大人的是一个人,这也太骇人了。”


    岳明全是个粗人,性情豪烈,当着霍危楼不敢言语,出了门便有些忍不住,吴瑜道:“岳将军别不信,这是薄仵作验出来的。”


    岳明全看了眼薄若幽,又看了一眼净空的骸骨,“薄仵作验尸之法的确厉害,只希望侯爷尽快查明真相,也好让我们安下心来。”


    薄若幽闻言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右厢之内,霍危楼问王青甫,“冯仑死的那夜,你和吴瑜一同回了院子,之后呢?”


    王青甫便道,“下官是看着吴兄进院子的,后来他院子灯没多时便熄了,想来是歇下了,下官习惯晚睡,倒是一直在看书,大概二更时分,下官方才歇下。”


    “此间便无异常?”


    王青甫眉头微皱,“异常倒也说不上吧,吴兄睡下半个时辰之后,下官正要歇下之时,依稀又看到他那边院子亮了灯,下官只以为他是夜半解手,便未曾多想。”


    下雨是一更天,而冯仑遇害是在一更到二更之间,若王青甫看到的时候,正是吴瑜杀了冯仑之后返回,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且彼时夜色已深,他身上多半沾了血迹,势必要点灯才可清理,霍危楼眉头微皱,“你说吴瑜洗衣颇勤?”


    王青甫苦笑,“是的,往常还不觉得,此番出来,才真是令下官都要汗颜。”


    “冯仑遇害第二日,他可有洗衣?”


    霍危楼问的直接,王青甫面色微变,犹豫一瞬才道:“是……洗过的……不过,吴兄乃喜洁之人,这似乎也不算什么。”


    王青甫与吴瑜交好,自然想替吴瑜开脱一二,霍危楼却自有判断,接着问,“当年在你们几人之中,净空与谁走的最为亲近?”


    王青甫便道:“当是冯老,冯老在洛州为官,且本身礼佛,似乎经常来寺中让净空大师讲习佛法,相比之下,岳将军虽然也在洛州,可他是武将,身上杀气重,便和净空大师颇为疏离。”


    “他和吴瑜可算熟稔?”


    王青甫仔细回忆,“下官当时来的时候,吴兄已经在此几日了,净空大师待人和善,和他也算投缘。”顿了顿,王青甫道:“应当说非常投缘,因吴兄在京城时,便经常入相国寺上香,也算对佛法颇有研究,所以他不可能害净空大师。”


    若没有被净空发现佛典之事,自然该如何投缘便如何投缘,可在盗窃舍利子的大罪面前,这点投缘又算得了什么?


    霍危楼未曾细说,又问:“冯仑这几年在京中,和吴瑜走的可算近?”


    这般一问,王青甫蹙眉道:“这几年,吴兄在京中交好者不多,下官算一个,和冯老的话……似乎不怎么走动。”


    冯仑由洛州升入京城,按理说他也喜好佛法,会和同样礼佛又曾共事过的吴瑜走的近才是,可二人偏偏没什么走动,莫非是故意如此,不愿引人耳目?


    霍危楼又问了几句便令王青甫退下,很快,吴瑜走了进来。


    霍危楼仍然问了净空与谁交好的问题,吴瑜便道:“和冯大人最熟稔,冯大人礼佛,且又是洛州父母官,经常来寺里和净空大师讲经,除此之外,在我们剩下三人里便是和下官会投缘几分,下官也颇信佛,因此当时来舍利大典颇为欢喜,还请教过净空大师几个问题。”


    此言和王青甫所说吻合,霍危楼又问,“净空出事之前,你可曾见过他?”


    吴瑜叹了口气,又摇头,”


    不曾,下官还记得前一日,我们分头搜查寺内各处,岳将军和冯大人负责盘查僧众,下官和王兄负责搜查禅院房舍,忙了一整日,焦头烂额的,忙完了,便都立刻回禅院歇下,也顾不上其他了,当时事情大,陛下前脚走,我们后脚便觉得要丢头上乌纱了,当真是半点都不敢大意。”


    此问霍危楼问过他们三人,而他三人所答,也几乎一模一样,无论凶手是谁,此刻都已经提起了警惕之心,多言多错,谁都知道这个道理。


    “冯仑升入京城之后,与你们谁走动多些?”


    吴瑜想了想,“都走动的少吧,我们在不同的衙门,冯老年纪也大些,下官和王兄在十年前就相识了,这些年来,唯独和他走动多。”


    吴瑜看着无所隐瞒,却也无丝毫破绽,霍危楼略一沉吟,“若说你们三人之中有害了冯仑的凶手,你觉得谁的可能性最大?”


    吴瑜面色微变,“这个……下官猜不出来。”


    他一脸作难之色,似乎当真猜不出,霍危楼倒也不为难他,摆摆手令其退下,路柯和林槐都在内,问完三人,霍危楼问,“你们如何看?”


    林槐道:“净空当年最先找的人必定是嫌疑最大的人,如今看来,他当年和吴大人还有冯大人最为亲厚,多半是先找他二人,刚好他二人一个颇有些身手,另一个使利器,到了如今,他二人重聚,吴大人对冯大人放心不下,或者有其他缘故,便痛下杀手。”


    路柯也道:“冯大人遇害那夜,虽说王大人为吴大人作证了,可禅院熄了灯,若吴大人这样有些身手的人,想悄无声息的溜出院子并不难,且他洗衣颇勤,若要湮灭罪证并不难。”


    杀害净空的凶手有二,一个武功不错,拳脚相加,一个在旁以利器相击,如果净空当年最先找的人,当真是吴瑜和冯仑,便极好解释了。


    然而霍危楼凝眸,“若净空最先找的是王青甫和岳明全呢?”


    林槐蹙眉,“王大人……王大人和净空大师不熟,又非彼时洛州父母官,而岳将军为武人,身上颇有杀气,净空大师要找信任之人多半不会首先找他。”


    这些疑问此前便提过,如今越了解当年细节,倒是越觉得此前推断为真,可霍危楼却觉得这般推论太过理所当然了一些,仿佛有何处被他错过,却又想不起来错过了什么。


    “让他三人先回去歇下,从此刻起,皆禁足禅院中。”


    霍危楼吩咐完,路柯出门令三人回去歇下,等霍危楼再出来时,日头已是西斜,明归澜和霍轻泓不见了人影,薄若幽正蹲在佛像边上,仔细看那尊者佛像颈子处。


    “你在看什么?”霍危楼走到薄若幽身后问。


    尊者佛像还被放倒着,薄若幽此刻手正磨砂着佛像颈部的位置,“民女发觉此佛像远观瞧不出什么,可若上手摸,便能发觉他颈部的位置有些凹凸不平的,和其他地方都不同。”999xs


    霍危楼拧眉,也上前来,伸手一拂,果真如此。


    薄若幽便道:“此处焊接之时似乎生了岔子,而后又被打磨过,若非金漆上的极厚,这佛像只怕就要毁了。”


    “佛像内藏尸未被发觉本就奇怪,当年塑佛的匠人,必定知道什么。”


    可惜匠人远在冀州,还不知何时才能寻到。


    凶手难以确定,舍利子消失之局亦未破解,霍危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舍利子失窃一环颇多古怪,很快,霍危楼命人传了凡和了觉来。


    他二人来的极快,一进院子,便见净空的尸骨变了颜色,当下一惊。薄若幽只好解释适才以蒸尸之法验尸,又得了些线索。


    见二人前来,霍危楼带着众人往禅院来,将那画了大典礼台的图纸打开,福公公又讲起了当日细节,“若说最奇怪的,自然便是下雨那会儿,可所有人都躲在大殿内,也不过十多丈的距离,且四周守卫森严,没道理舍利子便消失了。”


    福公公指着图纸,“就这么远,当时禁卫军都在这里,还有两侧的回廊之中……”


    薄若幽听福公公说的仔细,脑海之中忽而灵光一闪,“公公说,当时主持寻了一把大伞罩在那铜匣之上的,公公可能说说,那是一把怎样的伞?”


    福公公便道,“伞极大,将下面的莲花台座都快要罩住了。”


    福公公手排开比划着道:“伞柄不是很长,几乎是罩在铜匣上的,边缘罩着莲台边缘,雨水顺着伞面流下,半分不曾沾湿莲台和宝函。”


    了凡也道:“那伞其实早有准备,寺里为了大典,风风雨雨都要准备完全。”


    薄若幽眸色一定,“所以,大家的视线里,是看不到铜匣的?”


    福公公和了凡齐齐点头,薄若幽眼底闪过一抹微芒,看向霍危楼道:“侯爷,盗窃舍利子之人,是否会用到什么障眼法?”


    霍危楼扬眉,薄若幽便道,“今日世子耍了个戏法,后来王大人说到,戏法便皆是障眼法罢了,因此民女想,遮伞之时,众人看着伞面未动,便觉其下宝函还在,可会不会,遮伞之后宝函已经不见了,等取走伞之时,宝函虽在,可里面的舍利子已经不见了,就……就好似变戏法那般……”


    “又有什么戏法?!”


    薄若幽话刚落,外面又响起霍轻泓的声音,他一袭红衫大刺刺飘进来,一脸好奇之色,“什么戏法?”


    福公公失笑,“世子别急,是在说当年舍利子失窃的案子呢。”


    霍轻泓面上兴致半失,这时,霍危楼问道:“当时放着铜匣的莲台有多高?”


    这图纸之上虽画了莲台,却只是个大概轮廓,这般一问,福公公便道,“半人高,下面是莲柱,上面是一朵盛开的佛莲,宝函便放在佛莲莲蕊之上,据说此物也是寺里一早就在准备的,也化了些功夫。”


    霍危楼又问,“莲柱有多粗?”


    福公公抬手比了比,“也就,一人合抱般粗细吧。”


    见霍危楼问起此物,了凡忙道:“此物为木质,是专门为大典准备,当年许多物件都是提前三月雕刻的雕刻,绣制的绣制,大典上所用之物,也皆是簇新。”


    林槐在旁听着,此刻问道:“侯爷莫非怀疑此物内有


    机关?”


    霍危楼颔首,“遮伞不过片刻功夫,可若其内有机关,机关之内可藏人,那片刻功夫,便足以令其盗窃舍利子,且偷盗之人买了佛典,已知钥匙形制,此刻也能派上用场。”


    福公公迟疑道:“可是那莲柱看着不大……”


    霍轻泓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小声道:“其实不大也可以藏人,耍戏法的那些人,许多都会软骨之功,尤其一种戏法,一个人钻进箱子里,以刀剑刺之却不死,似乎便是极会软骨缩身改变身形者。”


    霍危楼转眸望着霍轻泓,霍轻泓还当自己说错了话,一把捂住嘴巴往后退了两步,然而霍危楼却道:“你的不学无术总算有了半分用处。”


    霍轻泓一讶,随之面露欢喜来,霍危楼便问了凡,“当初大典一应物品,是寺内准备?”


    了凡颔首,“的确如此,不过和塑佛一样,管事僧负责此事,底下匠工还是颇多外来之人。”


    “那你可记得此莲台是如何制备的?”


    了凡无奈摇头,“这个小僧便不知了。”


    霍危楼看向了觉,了觉也摇头,“当时寺内一早开始准备这些,礼部来人之后要查验,冯大人也在旁监管,那些匠工大多是洛州本地的木工,当时负责此事的管事僧……似乎是了慧师兄。”


    了慧便是当日带路往万佛崖去的僧人,霍危楼令人将其召来,刚问起莲台,了慧便道:“莲台乃城中木工所制,上为佛莲,内里中空,外有朱漆,后来礼部来人验看无错之后,便一起收入了库房之内,由专人看管。”


    霍危楼凝眸,“看管者是谁?”


    了慧道:“当时诸如库房的地方,皆是洛州州府衙门的衙差和洛州驻军一起看管,此处具体看管的是哪些人,小僧记不清了。”


    了慧前日还是泰然模样,如今见到霍危楼已颇有两分紧张畏怕,净明和了清如今已经被看管起来,他做为净明徒弟,自然也颇为自危。


    “后来那莲台如何处置了?”


    了慧忙道:“先是置于库房之内,后来被搬去了佛殿之中供奉佛宝,前两年寺内换了一批朽坏的器具,那莲台便被置换掉了。”


    霍危楼沉吟片刻令了慧退下,“看来后来倒是寻常,只是如果此物之中要藏人,看守必定不可能不发觉,当时负责看守的,到底是冯仑之人,还是岳明全之人,暂不可知,且当时那偷盗之人若一早想好用此法,他又如何得知那日会下雨?若不曾下雨,便不会以伞遮莲台,不遮住莲台,便是有钥匙,又如何窃走舍利子?”


    林槐道:“下雨是个未知之数,除非他们还做了别的准备,即便不下雨,也会生出别的乱子,到时候趁乱,总能找到机会动手。”


    霍危楼看向路柯,“这两日净明和了清如何?可有再说什么?”


    路柯摇头,“不曾,师徒二人念了一天一夜的经文,倒真的像是在悔过。”


    了凡和了觉站在一旁,听到此言仍然有些不忿,霍危楼眼底明暗不定的,片刻后忽然问了凡,“你师父是哪般性子的人?他当时治下可严?”


    了凡闻言,只觉霍危楼是想到了当年净空并未第一时间在人前揭破了清,立刻道:“师父虽是慈悲为怀,却并非一心慈悲毫无原则之人,他对我们师兄几人在课业之上极严苛,可课业之外却待我们十分亲善,对寺中一众管事僧和寻常僧众亦既有耐心,从没有主持的架子,除非有人犯了错,若是无心之失,便多为训诫,若是有意为之,便是小错,在师父看来,亦是恶念,是一定要惩戒的。”


    “当初师父并未立刻揭破了清师兄,虽是存了仁念,却也是因为那时事情严重,他不敢轻慢大意,若……若师父未曾出事,了清师兄多半也是要被严厉惩处的,只是他为人所害,没有那般机会了。”


    了凡说着,面上再生哀戚,霍危楼沉吟片刻,先令了凡二人退下之后方才皱了眉头,“此前我们想错了。”


    林槐和福公公都看过去,似有不解,薄若幽却也在沉思着什么。


    霍危楼道:“净空并不一定会去找冯仑和吴瑜。”


    “如今看来,当时几位朝官皆是位高权重,且对法门寺而言谁都是外人,净空第一反应便是去找相熟信任之人,可净空不是与谁亲厚熟悉,便去找谁的性子,大是大非上,他是极为黑白分明之人,何况,当时的冯仑和吴瑜,并不值得他信任。”


    林槐和福公公更不解了,霍危楼道:“他们四人之中,只有冯仑和吴瑜信佛,而私买了佛典的人,还有那偷盗舍利子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必定是对佛家颇为了解之人,他二人都曾与净空讲经说法,或许还会说起五重宝函和舍利子的事,后来出事,若站在净空的角度想,只有信佛礼佛的人,才会从佛典入手偷盗舍利子,那他还敢去找冯仑和吴瑜吗?”


    林槐道:“可当时净空便已开始怀疑他们了吗?”


    “私买佛典之人非富即贵,而大典前后准备几个月,内外层层防卫,可舍利子还是丢了,任是谁想,都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可几位主官却都毫无所觉。何况那时候他们已经追查了几日,净空或许有自己的怀疑,择看似最无关联之人去问也极有可能。”


    霍危楼说完,林槐倒觉茅塞顿开,只是如此倒又陷入了犹疑,“那这般说来,他们几人依旧嫌疑相当,适才侯爷问他三人之时,倒是没瞧出什么破绽,只是王大人言辞之间颇为回护吴大人,而他说岳将军时,倒有些针对之意。”


    福公公道:“他二人交好,岳将军这些年在军中自然与他们无甚关联,那日吴大人邀岳将军去看佛塔,岳将军也是直言拒绝。”


    薄若幽忽然抬起头来,“公公,吴大人邀岳将军看佛塔了吗?”


    福公公颔首,“是啊,当时咱家就站在旁边,就看岳将军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天,然后便拒绝了吴大人,他似乎也不想与他二人交好。”


    薄若幽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忽然亮了亮,“侯爷,民女或许猜出凶手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六。幽幽猜出来了,你们猜出来了吗?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