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次兄和阿兄皆在虎贲军任职……”
殷珞撇嘴,思忖片刻:“阿兄那性子你也知道,不背后说人长短,从他嘴里撬出只言片语比登天还难,他不曾提过同僚和下属……”
“次兄倒是提过几句,不过都不算什么称赞之言。”
“殷小侯是君子!怎么有你这般粗鄙不堪的亲妹?”戚昭质追出来对着殷珞喝到。
“和男子打架?你瞧这安都城里哪有第二个女娘像你这般不知廉耻、败坏门楣!”
向澄歪头环视一周,发现不见那柳家女的身影,想来是被戚昭质轰走了,不由暗暗发笑。
殷珞本就因为刚才之事心中堵着一口恶气,被向澄拉走只觉得没发挥好,正追悔着呢,这戚昭质竟然上赶着要给她打杀。
这厢戚昭质还在喋喋不休:“若非殷小侯替你挡了你阿父一棍,你怕是连老夫人的生辰都躺在床上养伤呢!”
殷珞不和她多言,单手一扬马鞭。牛皮经过鞣制更加结实柔韧,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后发出闷脆的一声“啪”,把戚昭质吓得噤了声。
殷珞本就是武将之后,她大父更是与先皇一同征战打天下的拜把子兄弟。
她性子也颇为爽快,最烦人磨磨唧唧,她直白道:“方才看在殿下面子上没有同你争执,你真当我脾气好了不成?我懒得同你废话,正大光明打一场,打完再说!”
说罢她便要提鞭上阵。
饶是戚昭质心中再如何瞧不上她,也是只敢耍耍嘴上功夫,她提起鞭子来,纵使是猛禽也要暂避其锋芒。安都城中,能一人打三四个手持武器的成年男子的,也就殷珞一人。
戚昭质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退后两步,勉强维持镇定,又不甘心输了面子,梗着脖子,道:“你阿兄还因为你在床上躺着呢,你又要闹事吗?这回可没人替你挡家法了!”
殷珞仍举着鞭子,狐疑地看向她,扫视几圈,才开口:“戚昭质!你又在打什么算盘?平日里不见你看得起我家满门粗鄙武将,今日却张口闭口提我阿兄……”
“你莫不是想当我阿嫂吧?”
她又一扬马鞭威慑:“我告诉你!没门!”
戚昭质自诩名门闺秀,大家典范,事事称心如意,只在婚事上有些坎坷,这也是她心中隐痛。闻言,她涨红了脸,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见此情状,殷珞心中又肯定了半分:“你家大父是要给你招赘的!我阿兄可是要袭爵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异想天开呢?”
她抓住向澄的衣袖,无辜道:“殿下,你可看到了?竟有人白日做梦呢!”
向澄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但实在不能再让殷珞因为与人打架挨次家法了,只好出言打岔道:“戚娘子,方才鹤鸣公子过去,你可曾见到?”
她是不信戚昭质会傻得又看上一个不可能的公子,本意是提醒殷珞这女娘脸红可能是少女心事,也可能是气的。毕竟有真爱在前嘛,若是叫人不小心听见自己突然被人单方面拒婚,肯定羞恼。
但这话落在戚昭质耳中,就是嘲笑她因为顾渚成了京中笑柄,她甩袖怒道:“你!你们!”
她本就不是逆来顺受、宽容大度的好性子,怎奈眼前两人,一人贵为公主,一人又是个惯不讲理、爱耍威风的,她忍无可忍,眼眶早已泛起泪光,只想转身寻长辈讨个公道。
一位身着侯府制式服的婢女匆匆跑来,对殷珞行礼道:“娘子,李媪带着太后的诏书和赏赐来了,女君寻娘子去前院听诏呢!”
太后与殷家关系素来亲厚,殷珞早知会有这份恩赐,还是喜笑颜开。她仰着头像只胜后归来的战马,挽着向澄踏着大步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嘲讽戚昭质一句:“你日日随你大父翻看谶书,可有为今日占卜算卦?我想应是没有,不然你也不会出门自取其辱!”
她步伐轻快又骄傲,平日里她嘴皮子自是没有戚昭质那爱口生是非的人利索,难得在嘴皮功夫上扳回一局,她沉浸在斗胜的喜悦里,拽着向澄的手也不松。
直到到了门前接旨,她还拽着向澄的袖子不放。
她神游天外,向澄也还没缓过来。
她迷迷糊糊跟着殷珞一路走到正门,迷迷糊糊随着殷家众人伏地跪拜,又迷迷糊糊被顾渚把她从殷家跪拜队伍中拉出来,迷迷糊糊被摁在一旁跪好,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顾渚小声打趣:“某不知殿下原来这般亲近建军侯府,连诏书都能一并领了?”
向澄呆滞。
那边李媪见人已齐,已经尖声朗读起来了:“制曰——”
“建军侯殷战之母太夫人黎氏,系出河内名族,早著淑慎之德,行端仪雅,持家以礼,佐夫尽忠,教子有房,德隆望尊,温良敦厚……”
“……特晋封灵寿县君,授金印紫绶,加秩一千石……”
“……赐白玉如意一对,白玉带钩一对,贡缎二十匹……”
“天佑十二年六月十四。”
向澄还没经过这种需要久跪的大场面,等李媪念完一长串咬文嚼字的场面话,兼之名字花里胡哨的礼单,她已经跪得头昏眼花,膝腘酸疼,双足痿躄。
“六月十四”几字一出,向澄如蒙大赦,刚要挣扎着起身,李媪又道“拜——”,她连忙跌坐回去,混在人群中装模作样又拜。
繁杂流程终于走完了,李媪快步上前,亲手搀扶起殷家老夫人。给她大声道喜。
周围人也纷纷围上去道贺。
“恭喜太夫人,我朝可是多年不封县君了。”一位穿着嫩粉色的妇人拿帕子捂着嘴,娇笑道。
一个绿衣服的小娘也凑过去,看打扮像是侯府姻亲,她眉眼弯弯,笑道:“可不是嘛!老夫人应是我朝唯一的县君吧。”
那边吵吵嚷嚷,殷珞也被人簇拥在其中,一时脱不开身来找向澄,只能在人群中踮着脚乱跳。
向澄好不容易爬起来,锤了锤发麻的腿。
她是生面孔,这里虽然人多,可认得出她身份的屈指可数,她也乐得清闲,远远冲殷珞摆了摆手,让她安心应酬,盘算着寻个僻静无人处,赏赏侯府夏景。
顾渚在她身后也起身站立,笑话她:“忘忧公主久不归都,难道规矩礼节皆忘了吗?”
向澄转身怒目而视,她腿不舒服,懒得和这人再纠缠,直言道:“与汝何干?”
顾渚一愣,眉尾轻挑——不是他自作多情,这都城里的小娘子有一个算一个,见了他不说搔首弄姿,也会摆出一副娟好静秀的模样来。
初遇之际,世人常将真性情暂掩,精心包裹出一副温良善意的表象来,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可眼前之人从今日见他起,不说轻言慢语便也罢了,竟然反过来凶他。
真是……好生有趣。
此刻,指挥使的自负自恋如漫天云霞蔽日,将他先前唐突冒犯之言尽数遮掩,唯余自矜自许之态。。
向澄翻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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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就走。
“某不过好意提醒,殿下何必──”
“──殿下小心!”
向澄忘了自己这腿还不利落,刚一迈步,就如同没长好羽翼的雏鸟,从空中兀的跌了下去。
顾渚发现也赶忙伸手去捞,人是没捞到,自己披着的大氅反被人拽走了。
向澄本就腿软才摔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疼呢,又被一个厚重的黑色东西迎头而击,一时被砸得头晕眼花,陷在厚重的皮毛里,爬都爬不出来。
若是堂堂公主就这般死于窒息,怕是写进野史都无人可信。
向澄乱扒拉了半天,终于把手解放了出来,她不得章法地在脑袋附近乱摸一通,手掌抓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没想明白是什么,就随手撒开,扔到一边。
顾渚看向自己被人抓住又嫌弃扔开的手,又看看向澄手上带着的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栀子花手环,蹲在人旁边,无声笑了——他本是好心,为了帮这人掀开大氅,没想到人家并不领情啊。
顾渚被嫌弃了,既不走,也不去帮忙了。
他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抱着手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被大氅系绳勒红的脖子,手指揉了揉卡到的喉结,狐狸眼里满是笑意,像含了一汪春水,被微风轻抚过,就能荡开层层涟漪。
等向澄终于从大氅山中爬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顾渚没了大氅的遮挡,显得更加瘦削了。
向澄向来欣赏不来那种看起来形销骨立的枯瘦身材,却也不得不承认,顾渚这满脸的病气配上清减的样子,如遗世独立,恍若下一秒将要羽化登仙的仙人。
可他那颗鼻尖小痣又生的太过多情,将他从淡漠超然的云中仙,拉入凡尘,也让人敢对其心生遐思。
向澄喃喃自语:难怪那戚昭质寻死觅活非要嫁给这顾鹤鸣,这人当真是有一副叫人瞧着就能多吃下三碗米饭的好皮囊。
唯独这性子,实在忒不招人待见了些!
顾渚拿回自己的大氅,上面已沾了些庭院边角种着的绿植的泥土。
他没再穿,挥手唤来一个侯府家仆,吩咐他交给自己带来的随从。
再看向澄更是狼狈。
她原本手上带着的栀子已蔫得不成样子,只还有几片花瓣聊胜于无地挂在上面。常媪妥帖打点过的一身行头也乱糟糟的散在身上。
向澄自嘲,她这不过是来侯府赴宴,怎么弄得像是来摆开架势与人肉搏一般?
也是,与大氅贴身近战怎么不算肉搏呢?
俗话说得好,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歇息一会儿。向澄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顺势坐在地上也不起来。
她摸着乱蓬蓬的头发自暴自弃般撸了几下,托着脸继续发呆,恨不得变成身旁那株不会说话的植株,两颊明晃晃地标着四个大字──爱咋咋地!
她没理睬侯府家仆投过来的若有似无的视线,也没理会顾渚递过来的那只手。
顾渚又把手往她面前递了递,晃了下:“公主?让某扶你起来,可好?”
向澄面前的那只手指节分明,骨肉厚实,手掌和指腹上附着一层薄茧,指甲修的极短,几乎要陷进肉里。
这样的手向澄在胞兄向沵身上也见过。
倒是与顾渚这高人雅士,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颇为不符不像——不是个弱不禁风、养尊处优的文弱公子的手,倒像是真真切切握过刀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