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叙瞄了眼被他紧攥在手里的小面包，刚啃了一半，乱七八糟的。又见到他长而密的睫毛上有湿漉漉的水迹，眼眸更是盈盈一片。
往地上瞧，熏眼睛的辣椒没看到，玻璃心倒是洒了一地。
傅时叙的眉头微拧。
见他皱眉，楚枝意更害怕了，怕从他嘴里又听到一大堆教训话，赶紧说：“我真没哭啊，就是有点不服。”
“不服什么？”傅时叙问。
楚枝意缓口气，试图冷静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在控制情绪方面，他的确算不上高手，讲着讲着，就有点绷不住了。
“傅先生，你看，明明昭昭就是我和傅季野两个人的孩子，凭什么他现在不用承担当爸爸的什么责任义务，就我一个人……呜……凭什么啊！”
“我这每天一把屎一把尿的，他却在参加游轮派对，他还跳水！呜呜呜！我也想去玩啊！”
“他要拿锦标赛冠军——”楚枝意吸了吸鼻涕，凶巴巴地说，“那我以前还是少儿模特大赛冠军呢！我说什么了吗！我没有！”
“就我一个人受罪！就我一个人带娃！就我一个人背单词！”
楚枝意越说越激动，眼泪不要钱地飚出来。
他心里那点对傅季野的火气全都撒到了傅时叙的身上。
狗东西，还有脸亲他？
去死去死去死。
傅时叙这心眼子也是偏的，全都替自己侄子考虑，这一家子都是坏蛋，大坏蛋！
楚枝意气得狠狠瞪了眼傅时叙。
傅时叙不为所动，拿起电话，找到傅季野的号码，说：“如果你不服，那你可以现在打电话告诉他。”
楚枝意睁圆眼，心中警铃大作。
试探。
这绝对是试探。
他嘴巴瘪瘪，摇摇脑袋，把头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地说：“那不行，游泳夺冠是他的梦想，我不想影响他。”
还爱挺深。傅时叙挑了下眉。
楚枝意继续埋着脑袋，叽里呱啦地说：“这次的集训机会很难得，他也很重视。哎，算了，就当我命苦吧。”
他委屈巴巴半真半假地演着，悄悄抬眸从缝隙里瞧，想看看傅时叙是什么反应。
哪知道一抬眼，发现人没了。
楚枝意愣了。
不是，老大，就这么无情无义的吗？
他气得在心里怒朝傅时叙来了一套九阴白骨爪，别扭着身子想往外站起来，一动才发现腿发麻了，又僵又疼，难受得紧。
这下是真命苦了。
等好不容易小腿缓过来，从桌子下爬出来，楚枝意的魂都丢了三分。面包也吃不下去，鬼一样悠荡到大门口的垃圾桶边。
“诶，这位客人。”前台的收银员小姐姐喊住他。
楚枝意正准备丢面包的动作一顿，暗道不妙。
浪费食物被抓住了！
他赶紧把剩下的半截小面包囫囵地往嘴里一塞，把空空如也的包装袋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就想跑。
“先生！”
楚枝意回头，看着抓着他衣服的收银员小姐。
他嘴里还塞着面包，口齿不清地说：“窝没浪费食物了！”
收银员小姐奇怪地看着他：“先生，你说什么呢？你先别走，我这有东西给你。”
“啊？”这下轮到楚枝意犯傻了。
“刚刚那位客人让我交给你的。”
一张A4纸被推到楚枝意的面前，纸张上还染着油墨香，微微发着热，像是刚从打印机里新鲜出炉的。
《共同抚养协议》
白纸黑字，寥寥数语却清晰明白。
傅季野回国之前，傅时叙会代为行使其抚养责任。同时，楚枝意也有照顾孩子的义务，起码保证一周一天的陪伴时间。
甲方的签名处已经落下一行冷冽利落的钢笔字。
傅时叙。
楚枝意捏着纸张，忽然又觉得，傅季野的这个小叔，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噢，对了，先生，还有这个。”
收银员小姐递来一份圆圆的未拆封的小物件。
“这也是那位客人留给你的。”
楚枝意不明所以的接过，打开包装一看，顿时瞧见自己已狠狠晕掉眼线的一双眼，烟熏妆变成了熊猫妆。
呵呵。
嘲讽。
绝对的嘲讽。
傅时叙居然留了个镜子给他。这什么意思？让他照镜子看看，瞧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楚枝意攥紧镜子，伸手就想丢进垃圾桶里，但当着店员的面又不好如此嚣张。便揣着镜子走出店，转手就把它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决定撤回之前的评价。
傅季野的这个小叔，果然还是很让人讨厌！
不仅讨厌，此人办事效率还极高。
次日一早，楚枝意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睡觉。联系他的人不是傅时叙，而是他的助理宋辰。
“楚先生，你好，傅先生安排我今天来接孩子，请问你现在方便吗？”宋辰说话很有礼貌，跟傅时叙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楚枝意故而也好脸相待：“宋先生，现在吗？”
他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八点。
宋辰说：“如果你方便的话。”
倒是也没什么不方便……
楚枝意看了眼听见动静从厨房里跑过来的昭昭，压低音量，小声地说：“我把地址发你，你随时过来就行。”
昭昭手里抓着一个小玉米馍馍，边啃边问：“爸爸，有人要来我家玩吗？”
楚枝意昨天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昭昭睡得正香，只在他上床以后往他怀里钻，没醒来。楚枝意倒在床上也睡了过去，根本没跟昭昭提今天有人要来带他走的事。
楚枝意不想零帧起手，找话题道：“你给自己热的馍馍？”
昭昭点点头：“嗯嗯，王奶奶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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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做好的，叮叮一下就好了。”
他眨眨眼：“爸爸，你要吃吗？”
楚枝意不饿，摇头，瞧见昭昭嘴巴边的小面渣，伸手捻走，放进床头的垃圾桶里。
“昭昭，你醒很早吗？怎么不叫我起床？”楚枝意问。
昭昭有理有据地说：“大爸讲过，爸爸睡觉的时候不能吵醒你，因为爸爸是很累才会一直睡觉的。”
楚枝意没想到他不记得傅季野了，却还记得傅季野说过的这些话。
只是，此等人言，楚枝意很难想象是出自傅季野之口。
他现在可没这眼力见。
楚枝意伸手把站在床边的昭昭抱起来，昭昭啊地叫了一声：“不行不行！不能在床上吃馍馍！”
“今天准你在床上吃。”楚枝意戳了下他肉乎乎的脸蛋。一想到未来几天都戳不到了，他心里居然还有点怅惘。
楚枝意抿了抿唇，踌躇了下，说：“昭昭，爸爸要跟你讲件事。”
他反手把昨天带回来压在枕头下的A4纸拿出来，跟递交请罪书一样，双手递给昭昭，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楚枝意已经做好了昭昭大哭大闹的准备，并在心中倒数——
一秒，两秒，三秒。
哭声未至，取而代之的是昭昭困惑的声音：“爸爸，这个协议不正规呀。”
楚枝意：“啊？”
他抬头，看见昭昭一手抓着啃了大半的馍馍，一手捏着纸张边缘，满脸认真，颇有几分小霸总的feel。
“甲乙双方没有留身份证号码。”昭昭指出这份错误，“爸爸，这做不了数的。”
这是重点吗崽子？！
楚枝意内疚地说：“但我已经跟你昨天见过的小傅叔叔谈好了，他很快就会带你回他家。”
怕昭昭哭，楚枝意忙说：“小傅叔叔家里很有钱的，可以给昭昭买很多好玩的，好吃的。而且还会给昭昭把户口办好，昭昭以后就能像以前一样去上幼儿园了。”
而不用天天在家里等着他，像个留守小可怜。
“爸爸从明天开始就要回学校上课了，只要有空，爸爸就去看你，好不好？”
楚枝意说了一大堆，想给昭昭做好心理建设，哪知道昭昭听完这一圈，只问了一个问题：“小傅叔叔家里很有钱？”
楚枝意：“……是吧。”
昭昭说：“那我要去！”
心里已经排练好一番父子分离悲戚剧情的楚枝意愣住了。
他安慰自己，昭昭可能只是在强撑。
结果等宋辰赶来的时候，昭昭已经自觉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推着一个小小行李箱，主动站在了宋辰身边，又对楚枝意摆摆手：“爸爸，再见。”
人一走，门一关。
楚枝意盯着骤然安静下来的客厅陷入沉默。
说好的儿不嫌家贫呢！
昭昭小朋友，你奔向豪门的小步子敢不敢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