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青在照寂庵带发修行多年,当初执意离开太傅府闹得满城风雨,太傅宋公明亲自来求也未能将她劝归,最后独自黯然离去。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林慧青自请下堂,往后太傅府这后宅定是热闹非常,毕竟他手握权柄,身旁莺莺燕燕环绕实属正常。
可太傅府的后宅并未进新人,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因而坊间都传宋公明对待正妻一往情深,有段时间话本子编了一箩筐。话本子里的故事将宋公明传的有多深情,林慧青就被编排的有多薄情寡义。
后来还是宋公明将话本子全部回收销毁,第一次动用公权迫使编写话本的铺子关门,此后坊间传言才渐渐平息,此事一出,更加印证了大家的猜测,得了一个爱妻如命的名号。
周啸阑倒是从未信过林慧青如话本子中传的一样。他从前是宋公明的学生,彼时经常往太傅府跑,印象中林慧青十分爱笑,每次见他都笑眯眯的。她和宋公明的感情极深厚,有时授课晚了她便来讲堂送吃的。两人担得起一句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只是较为遗憾的是,林慧青一直未有身孕。即便如此,宋公明也顶着外界的压力,从未在此事上埋怨过林慧青,在周啸阑的眼中,宋公明对林慧青一直是爱护有加。甚至他小时候认为,除了父母亲外,宋公明与林慧青就是夫妻之间最美好的相处状态,是一个家应该有的样子。
哪怕是林慧青后来独自一人去往庵堂修行,他依旧没有更改这个想法。
可是,他查出来的那些线索无不指向宋公明,在程川回禀的那些最新消息中,好像不受控制地拼凑出了一个与他心中相反的宋公明。
赵错死了,葛藤之女葛小花春闱之后突然从京师消失。王武与晚娘记不起当年带走自己儿子的人有何相貌特征,布衣巷的其他人只要有银钱,卖掉的儿女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养而已,至于真相,他们不想知道,更不愿意知道。
他们知道的是,每个月自己的孩子都会来书信,书信是不是真的就是自己孩子写的其实不重要。他们自欺欺人地活着,在内心中宽慰自己:当年卖了孩子,对孩子而言,对他们自己而言,都是好事。
线索只到宋清现身梧州,有人见过他。宋清是宋公明的人,可那又如何?又该如何证明葛藤之死,甚至布衣巷的案子,还有多地矿难案与他有关。
还有……还有兄长的死。
他今日来,便是要问林慧青,他的师母,当年突然从太傅府来到这庵堂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和当年兄长的死有没有关系。
木鱼声在听到来人的声音时停顿了一瞬,林蕙青睁开眼,后又继续闭眼诵经。
“师母,多有叨扰。”
“今日来,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您解惑。”木鱼声和诵经声依然没有停。
“这件事,事关老师。”
林慧青听到此处复又睁眼,抬眼看向佛像,佛像高坐,亦垂目看向她,满是悲悯。
周啸阑等了很久才等到她带着沧桑的嗓音。
“我不想在佛祖面前谈论。”
两人移步到茶室,周啸阑待林蕙青就坐后方才于她对面坐下。
林蕙青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高了,也壮实了。倒是像个武将了。”
周啸阑垂首,“师母挂心了。”
林蕙青看着他,想起第一次在宋府见他时的场景,少年如一棵修竹立于窗前读书,见她来躬身一拜,恭恭敬敬地唤“师母好。”
“还记得你刚来时,活脱脱一个书呆子。我以为你会走一条和他一样的路。”
周啸阑知道他说的是谁,唇边挂起个苦涩的笑。
“走哪条道,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林蕙青听闻抿了一口茶,“是吗?”
她执起茶盖,拨了拨茶汤上的浮叶。“那你今日前来,是为了私事还是公事?”
“都有。真要说起来,算是私大于公。”
周啸阑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展开放在桌案之上。
林蕙青看着那锦帕沉默不语。
“三年前,我在倚月楼的探子突然失踪,失踪后留下了一方锦帕。这方锦帕上绣的这朵兰花和我兄长死前身上的点青一模一样。不久后,这探子回来了,她探查到鹤鸣学府有一层地下室,地下室有机关,这帕子便是她在地下室所拾到的,紧接着在地下室泄题的主谋孙谦被我亲手拿下。”
“孙谦承认,辱我兄长是因为我兄长误闯密室,看到了他泄题,他本想将我兄长在密室活活关着饿死,岂料他却回来了,他招认我兄长的确因他而死。”
“我以为兄长之仇终于得报。可就在两年后,有人查出了布衣巷的失踪案,一位曾经就任京师府衙皂班的衙役手中有一份失踪名单,这份名单上记录了布衣巷近二十年的失踪人口,年纪都在十几岁。名单上不止有前兵部侍郎赵清远的已经死去的儿子,还有我兄长的名字。就在我们要追查到赵错的下落时,葛藤却突然被抛尸。赵错,和此案有关的葛藤之女也下落不明。”
“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一个叫做宋清的人有关。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宋清是孙谦的人,可现在查出,宋清,是老师的人。甚至就连孙谦似乎也只是被推出来,堵住我,不让我继续查兄长之死的真正原因。”
“我今日来,想要向您问的便是:十三年前,我兄长死后不久,你便离开了宋府。您到底知道什么?是否和我兄长的死有关?”
这一切,太过巧合。当年兄长下葬时,他想要查,为此他找过宋公明,可府中下人回他宋公明不在京师。
到底是因为宋公明真的不在,还是他与兄长的死有关,不敢见他?
这么多年,宋公明一直对他闭门不见,真因为是他穿上了锦衣卫这身衣裳吗?他满腹疑问,今日只想求一个解答。
林蕙青安静听他讲完这些,替他添了茶,并未直接回答他。
“所有人都以为宋公明爱妻如命,我与他琴瑟和鸣,是我自己任性妄为,来到这照寂庵终日不归家。”
“甚至在刚来到这里时,我回想起他的好,也是这么认为的。”
“林家并非高门大户,因而宴会上他在众多大家闺秀中第一眼便选了我时,我很开心。”
“可后来我才知道,他哪是第一眼选了我。他明明是心中早就住了一个人,只是无法和她在一起,内心便觉得选谁都无所谓。”
“这兰花,便是那人最爱。这帕子,也是那人的。”说到这里,她唇边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这么些年,他可是从未离身呢。亏我当时还傻乎乎地认为这是她母亲留下来的。真是好一腔深情。”
“只是不知那人得知,自己最爱的高洁的兰花,居然有天成为罪恶的图腾,心中会作何感想。”
“他这个人啊,我与他做了多年夫妻,却还是看不透他。”
“我能告诉你的是,十三年前,你兄长的死与宋公明的确有关,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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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告诉你真相。”
“中间牵涉了太多人,我虽在这里,但还是太傅府的夫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家人因为此案受到牵连。”
“我已言尽于此,你不必再来。”
周啸阑谢过林蕙青后满腹心事从照寂庵出来,他一直在思索林慧青刚刚的话,内心少了些许警觉,岂料和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撞上了。
那人穿得脏兮兮的,编了一脑袋的小辫子,几只苍蝇在一根支起来的小辫子上飞来飞去,周啸阑退了几步只是看着就要嫌恶地皱眉。
那人举着个葫芦,喝了一口酒,喷了他一脸酒气。
“小心看路啊。后生。”
周啸阑没搭理他,直到走出两步后,察觉不对,一摸自己的怀中,那铜筒子不见了。
真是贼胆包天,竟敢偷到他身上来了!他足尖一点,直接追了上去。
几个行云流水的动作间,周啸阑站在那醉鬼面前,伸出手。
“拿来。”他脸色黢黑如同锅底,半点耐心也无。
那人摇头晃脑,一巴掌将一物拍在周啸阑手上,随即消失。
掌心那物的确有几分重量,周啸阑也就没有多想,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哪里是什么乾坤筒,根本就是一只啃了两口的鸡腿,鸡腿上还残留着那人的口水。
周啸阑咬牙,嫌弃地将那鸡腿扔到路边,随后抽刀便追了上去。
追到一半,那人声音自前方传来。
“跟你爷爷比轻功,你还嫩着呢。”
周啸阑没理他这番挑衅,就在下一个路口,他终于将人给堵住了。
“还来。”周啸阑淡声开口,雁翎刀的刀锋已经抵上了对面那人的脖颈,毫不留情的留下一道血口子。
“要不是爷爷我年纪大了,你根本追不上我,诶诶!你的刀,离我远点!”他话还未说完,就感觉那刀又逼近了几分。
“我说后生,做人要讲道理。我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他嘴上叫着害怕,表情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被刀抵着又灌了一口酒。
周啸阑冷哼一声,根本不信这人的说辞:“你的东西?”
那人脖子一梗,“是啊。我造的啊。”当初废了好大功夫造的,要不是当时跟那丫头打赌将东西输给了她,他可舍不得给人。
“你莫不是想说,你便是那安分了二十几年,将京师城防司的人上上下下耍了个遍的江洋大盗,鱼秋生?”
周啸阑特意着重强调了江洋大盗四个字。
鱼秋生此时只想脱身,他在鬼市安逸了这许多年,拿得出手的轻功早就生疏了,看眼前人吧,打肯定也是打不过的,他也没想跟他动手,怕那丫头回来锤他。
“诶,区区不才正是在下。”被人骂江洋大盗,正常人都要脸红争辩几句,鱼秋生的脸皮在许多年前纷纷扬扬洒下的通缉令中早就锻炼的厚实无比。骂他大盗,总比骂他小贼强吧?他听着悦耳,于是爽快应下。
“行了行了,你要就拿去吧,还你!”他本也只是想来逗一逗他。
说着将乾坤筒往周啸阑身后一扔,周啸阑去捡那乾坤筒,转身回来便见一阵白烟飘起,人早就不翼而飞了。
四周还飘荡着老头的声音。
“不好玩不好玩。你跟那丫头中说的一点也不一样,难怪人家抛弃你跑郴州去咯。”
周啸阑捡起乾坤筒,耳边还回响着老头的声音。
那丫头,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