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望着陈风,声音带着几分急促:“陈先生,今日若非你提醒,我……我恐怕真会出手。”
祝彪那厮,平日里在庄内耀武扬威,真到了阵仗之上,不过三五个回合,便已落了下风。
若不是有人及时杀出,他早已成了枪下亡魂。
“先生可知,今日在阵前,是何人救下了那祝彪?”扈三娘忍不住问道。
陈风闻言,眉头微皱。
祝家庄那边,有能力从林冲枪下救人的,除了那个铁棒教师栾廷玉,还能有谁?
他当然不能直接点破,只是沉吟了片刻,缓缓道:
“能从万军之中,于阵前救人,此人武艺定然不凡。”
“想来,应是祝家庄的刀棒教头吧。”
扈三娘点了点头,“先生所料不差,正是那祝家庄的教师,栾廷玉!”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忌惮,“此人使得一手好铁棒,武艺确实高强。”
“今日他救下祝彪之后,那祝彪更是得意忘形,在阵前大放厥词,扬言三日之内,必擒宋江,踏平梁山!”
扈三娘说到此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祝彪是什么货色,她心中清楚得很。
若非栾廷玉,今日怕早已命丧黄泉。
“不过……”扈三娘话锋一转,柳眉微蹙,忧色浮现在俏丽的脸庞上。
“我听闻,那栾廷玉与登州兵马提辖孙立乃是同门师兄弟,交情莫逆。”
“栾廷玉在祝家庄受挫,今日更是眼见梁山势大,他恐怕已经修书求援,请那孙立前来助阵了。”
“孙立是朝廷命官,若他真的带兵前来……”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担忧,已是不言而喻。
陈风听了,脸上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三小姐不必过于忧虑。”
“此事,陈某早已推算过了。”
他微微侧头,那双无神的眼睛仿佛能洞察天机。
“那病尉迟孙立,名头响亮,官威显赫。”
“依在下所观星象,此人与梁山泊渊源颇深。”
“他此番前来,名为助拳,实则……”
陈风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扈三娘听得心头一紧,追问道:“实则如何?”
陈风嘴角微扬:“实则,恐怕早已是梁山的人了。”
“或者说,他此行,另有目的。”
“什么?”扈三娘美眸圆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孙立乃是朝廷提辖,他怎会与梁山贼寇同流合污?”
“陈先生,此事……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她虽然对陈风的卜算之能已是信了七八分,但这个说法,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陈风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三小姐,天机难测,人心更是复杂。”
“是与不是,真与假,明日,或许便可见分晓。”
“那孙立,一定会来,而且,他表面上,定会是来帮助栾廷玉,与梁山为敌。”
“但他的真正目的,恐怕是为了搭救那几个被困在独龙冈内的梁山头领。”
“将他们救出之后,便是他与梁山里应外合,攻破祝家庄之时。”
扈三娘听着陈风这番石破天惊的分析,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风的每一次预测,都精准得令人心惊。
难道这一次,他还会算准吗?
“若真如先生所言……”扈三娘喃喃道,声音有些干涩,“那我们扈家庄……”
陈风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三小姐放心。”
“此事对扈家庄而言,是祸亦是福。”
“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夜色渐深,窗外的风声似乎也温柔了许多。
扈三娘又与陈风聊了几句,大多是关于明日战局的推演。
陈风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不知不觉间,她对陈风,已经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多谢先生指点,三娘明白了。”她起身告辞,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独龙冈三庄再次严阵以待。
果然如陈风所料,那登州提辖孙立,竟真的带着一彪人马,来到了独龙冈。
他打着替师弟栾廷玉助拳的旗号,受到了祝家庄和李家庄的热烈欢迎。
祝朝奉和李应亲自出庄迎接,场面好不热闹。
扈三娘站在箭楼上,远远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孙立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举手之间,自有一股官家威严。
他身旁跟着的,有他的弟弟孙新,弟媳母大虫顾大嫂,还有解珍、解宝兄弟等人。
这些人,无一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看到这般阵仗,扈三娘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
这个孙立,真的是梁山的人?
上午,两军再次在独龙冈前列开阵势。
孙立果然不负众望,他亲自出马,连败梁山数将。
他那精湛的枪法,引得祝家庄和李家庄那边阵阵喝彩。
祝彪更是得意忘形,骑在马上,指着梁山阵中破口大骂,嚣张至极。
梁山那边,军心明显有些动摇。
宋江在阵前连连催促,却也奈何不了孙立的神勇。
栾廷玉见师兄如此威猛,也是精神大振。
他与孙立并马而立,师兄弟二人联手,更是所向披靡。
梁山军阵,竟被他们二人杀得连连后退,隐隐有溃败之势。
扈三娘在箭楼上看得是心惊肉跳。
这孙立,哪里像是梁山的人?
他这分明是在替祝家庄死战啊!
难道……陈先生这次算错了?
战至午后,梁山军马渐渐不支,开始鸣金收兵。
孙立和栾廷玉也不追赶,领着得胜之兵,回到了祝家庄。
祝家庄内,顿时一片欢腾。
祝朝奉大喜,立刻下令大摆筵席,款待孙立一行人,也为今日的大胜庆功。
傍晚时分,祝家庄灯火通明,鼓乐喧天。
祝彪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在酒宴上频频向孙立和栾廷玉敬酒。
“孙提辖,栾教师,今日若非二位力挽狂澜,我祝家庄危矣!”
“此番大恩,我祝家庄上下,永世不忘!”
祝朝奉也是满面春风,不住地劝酒。
扈三娘也被邀请参加了这场庆功宴。
她坐在席间强颜欢笑,应付着祝彪时不时的搭讪,只觉得如坐针毡。
如果孙立不是梁山的人,那今晚……会发生什么?
酒过三巡,扈三娘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借口身体不适,起身向祝朝奉告辞。
“祝伯父,小侄女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回庄歇息了。”
祝朝奉正喝得高兴,闻言也不挽留,只是客气道:
“既然三侄女身体不适,那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扈三娘提枪,走至门口。
突然,前方闪过一个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正是喝得半醉的祝彪。
“这么晚了,贤妹不妨在我庄上休息,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祝彪眯着醉眼,嘿嘿笑道。
扈三娘秀眉一蹙,冷声道:“祝彪,闪开,我要回庄。”
她对这个草包纨绔,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祝彪却是不以为意,反而凑上前一步,酒气扑面而来。
“贤妹何必如此慌张嘛?”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拉扈三娘的衣袖。
“今日大胜,我爹和孙提辖他们都高兴得很。”
“贤妹不如随我回房间,再喝几杯。”
他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扈三娘那玲珑有致的曲线上扫来扫去,眼中的欲望毫不掩饰。
扈三娘俏脸含煞,凤目圆睁,怒视着眼前这个酒气熏天的草包。
“祝彪!我看你是活腻了!”她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最后警告你一次,给我滚开!否则,休怪我手中枪不认人!”
长枪微微一颤,枪尖闪烁着寒光,直指祝彪的咽喉。
空气中弥漫的酒肉味道,似乎都被这股凛冽的杀意冲淡了几分。
祝彪被扈三娘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他仗着酒劲,再加上此处是祝家庄的地盘,心中的色念与傲慢再次占据上风。
他嘿嘿一笑,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醉眼迷离地看着扈三娘。
“贤妹,何必如此动怒?”
“你我两家,迟早是一家人,何分彼此?”
“今夜月色正好,不如……”
他的话语越来越不堪入耳,那双贪婪的眼睛,仿佛要将扈三娘吞噬。
“再说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扈三娘怒斥,枪尖又递进几分。
祝彪不怒反笑,觉得扈三娘这副模样更是诱人。
“哈哈哈,三娘,你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喜欢!”
“这里是我祝家庄的地盘,饶是你再厉害又能怎样?”
“你若从了我,我保证你……”
“轰——!”
就在祝彪胡言乱语之际,一声巨响猛然从后院方向传来!
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夜空都映得通红!
凄厉的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瞬间打破了宴席的喧嚣。
“怎么回事?”
“走水了!后院走水了!”
“不好!关押梁山贼寇的地方出事了!”
宴席上的众人顿时大乱,纷纷起身,惊疑不定地望向火光之处。
祝朝奉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快!快去看看!”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孙立眼中寒光一闪,直接将手中酒杯捏碎!
“祝朝奉,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