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迎娶美娇娘从潘金莲开始》 第五十五章:杀西门庆 夜色下,官道旁的树影摇曳。 陈风手持君子剑,剑尖斜指地面,冰冷的杀意却牢牢锁定了被护在中间的西门庆。 那几个护卫的差役顿时紧张起来,将西门庆护得更紧,手中的朴刀也握紧了几分。 西门庆看清来人是陈风,先是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几乎要瘫软在地。 但当他看到陈风身旁只有一个醉醺醺的莽汉,又想到自己如今的靠山,恐惧中又生出了几分底气。 他强装镇定下来,隔着护卫,对着陈风挤出一丝笑容:“陈……陈兄弟,原来是你啊。” “这么巧,你也出来散步?” 见陈风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西门庆定了定神,连忙继续说道:“陈兄弟,你听我说,这都是误会!” “我……我是被李大人救出来的!”西门庆急切地解释道,“李大人深明大义,知道我是被徐成运那狗官栽赃陷害的!所以选择救出了我。 “那封信就是徐成运伪造的!” “李大人已经答应保我,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要一起对付徐成运那个奸贼!” 西门庆脸上露出期盼之色,语气也变得诚恳起来:“陈兄弟,我知道以前我们有些过节,我承认,这是我西门庆不对!” “如今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日后我西门庆定当重谢!” “李大人救了你?”陈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发出一声嗤笑。 他心中瞬间了然。 李纲啊李纲,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为了扳倒徐成运,竟然不惜与西门庆这种人渣同流合污? 西门庆是什么人?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勾结官府,无恶不作!这样的人,也配活在世上? 更何况,他还敢觊觎自己的女人! 仅仅这一点,西门庆就必死无疑! 陈风心中暗叹。 李纲啊! 你这路,还真是走窄了! 原本以为他是个值得结交的正直之士,没想到在权力和斗争面前,所谓的原则也可以轻易抛弃。 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 西门庆,今天必须死! 陈风不再废话,手腕一振,君子剑发出一声轻吟,剑尖缓缓抬起,直指西门庆的咽喉。 那冰冷的杀意,让西门庆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恐惧再次占据了他的心头。 “陈风!你要做什么?”为首的差役厉声喝道,横刀挡在前面,“我们是奉县丞大人的命令护送西门大官人!你莫要自误!耽误了李大人的大事,你担当不起!” 其余几名差役也纷纷上前,将西门庆团团围住,刀口一致对外,警惕地盯着陈风。 “李大人的命令?”陈风冷笑,“他让你们救一个罪证确凿的反贼?” “李大人自有他的考量!轮不到你来质疑!”那差役头领色厉内荏地喊道,“陈风,念在往日情分上,你速速退去,莫要逼我们动手!” “动手?”陈风眼中寒光一闪,身上的酒意似乎在这一刻化作了沸腾的杀气,“就凭你们几个?” 话音未落,陈风动了! 他脚下一点,身形如鬼魅般前冲,手中的君子剑化作一道寒芒,直刺而出! 那几名差役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让他们呼吸一窒。 他们虽是李纲手下的精锐,有些身手,但在陈风全力一击面前,根本不够看! “锵!锵!”几声脆响。 挡在最前面的两名差役只觉得虎口剧震,手中的朴刀几乎脱手飞出,胸口如同被巨石砸中,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他们的防御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陈风的身影如游鱼般穿过缝隙,手中的君子剑毫不停留,带着一股滔天的杀意,刺向那个惊恐万状的身影! “不!”西门庆眼睁睁看着那道冰冷的剑光在自己瞳孔中急速放大,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想躲,想逃,但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轻响。 君子剑准确无误地刺穿了西门庆的咽喉。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惊恐圆睁的双眼。 西门庆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陈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晃了晃,重重地向后倒去。 砰! 尸体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几名差役全都惊呆了,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西门庆,又看看持剑而立,剑尖滴血的陈风,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你……你杀了他?”差役头领颤抖着声音问道,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站在一旁的武松,原本还带着几分醉意,饶有兴致地看着陈风和差役对峙。 可当他看到陈风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一剑将西门庆刺死时,他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武松瞪大了眼睛,如同铜铃一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西门庆,又看看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陈风。 酒,彻底醒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陈兄弟,动起手来竟然如此狠辣果决! 而且还是在差役面前! 这……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浓郁的血腥气。 那几名差役看着倒地身亡的西门庆,又看看持剑而立,面色冰冷的陈风,握着朴刀的手不住地颤抖,脚步下意识地后退。 “陈风……你竟敢杀官差护送之人!”差役头领声音发颤,色厉内荏地喝道,“你可是想公然对抗县丞大人?” 武松站在一旁,脑子在快速思考。 他看着陈风,又看看地上西门庆的尸体和那几个惊恐万状的差役,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他猛地踏前一步,站到陈风身侧,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陈兄弟,此地不宜久留!这些人……留不得!” 杀人灭口! 这是最直接,也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西门庆死了,这几个差役就是活生生的证人,一旦他们回到县衙,将今夜之事禀报李纲,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他是孤家寡人也就算了。 可城内,还有潘金莲! 他要让风险最小化。 陈风眼中寒芒一闪,并未多言。 李纲既然选择救西门庆,就已经和他站在了对立面。 不过近期他还要借助李纲的力量,两人还没有到可以翻脸的时候,所以杀掉西门庆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他手中长剑轻轻一抖,回忆着前世影视剧上的样子,挽了个不太漂亮的剑花,剑身上的血珠被甩落,在月光下划出一道诡异的红痕。 “动手!”陈风只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冷刺骨。 他再次动了! 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后,君子剑化作夺命的寒芒,直扑向那名差役头领! 武松见状,不再犹豫,低吼一声,抽出腰间的钢刀,如猛虎下山般扑向另外几名差役! 那几名差役本就被陈风一剑毙命西门庆的狠辣手段吓破了胆,此刻见两人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更是魂飞魄散,只想着逃命,哪里还有半点抵抗的心思。 然而,在陈风的剑和武松的刀面前,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显得无比徒劳。 “噗嗤!” “啊!” “铛!” 剑光闪烁,刀影翻飞,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和兵器碰撞的脆响,战斗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结束。 官道旁的树林边缘,多了几具穿着差役服饰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与西门庆的尸体躺在一处,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中弥漫开来。 陈风收剑而立,剑尖的鲜血缓缓滴落。 武松持刀环视,手中的钢刀上也沾满了血迹。 两人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尸体,一时都没有说话。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兄弟……”武松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杀了西门庆,又杀了李纲派来的差役,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陈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沉声道:“先把这些尸体处理掉,不能留下痕迹。” 两人不再多言,默契地开始行动。 他们将西门庆和那几名差役的尸体一一拖进路旁的树林,又用枯枝败叶简单掩盖。 虽然知道这瞒不了多久,但至少能争取一些时间。 做完这一切,两人手上都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陈风走到官道上,望着阳谷县城的方向,眼神闪烁,脑中飞速盘算。 “武二哥,”陈风转过身,看向武松,“我们现在不能进城。” 武松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李纲迟迟等不到差役回归,必然会起疑心,这个时间回去如果被夜巡的人记住模样,那嫌疑可就大了。 “那我们去何处?”武松问道。 陈风目光投向城西方向。 “去城西的盐仓。”陈风沉声道,“那里地处偏僻,被劫后也没有守卫看管,暂时安全。” “我们今夜就在盐仓躲避一晚,明日一早,再装作无事的样子,从西门进城。” 武松想了想,点头道:“好!就依陈兄弟所言!” 两人不再耽搁,牵过各自的马匹,辨明方向,趁着夜色,朝着城西盐仓的方向快速行去。 夜风萧瑟,卷起地上的尘土,似乎要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血腥都掩盖起来。 第五十六章:打虎归来 县丞府,书房内。 灯火摇曳,映照李纲紧皱的眉头。 他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望向沉沉的夜色,心中焦躁不安。 已经过了三更天,派去安置西门庆的差役,却迟迟没有回来复命。 夜风吹动窗棂,发出轻微的声响,让李纲心头一紧。 “难道……走漏了风声?”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 第一个念头是西门庆买通了差役,趁机逃脱。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西门庆如今身无分文,名下的产业也都被查封,哪里来的钱财收买官差? 抛去这种可能的话。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徐成运干预了! 李纲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一定是假装劫狱的计划被徐成运提前得知,派人半路截胡了! 这个老狐狸,果然心狠手辣! 一想到西门庆可能落入徐成运手中,李纲的心就沉了下去。 那份由西门庆亲笔写下的罪状,虽然已经派人快马送往东平府通判处,但毕竟还没有定论。 西门庆是关键的人证,万一他被徐成运抓住,反咬一口自己严刑逼供,污蔑自己栽赃陷害,那局面反而对自己极为不利! “大人,”王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疲惫,“派出去搜寻的人回来了,沿着西门大官人预定的路线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李纲缓缓转过身,脸色阴沉:“知道了。” 他沉默片刻,压下心中的烦躁,沉声道:“传令下去,今夜暂且收队,等到天亮,召集更多人手,扩大范围,仔细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王猛领命退下。 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李纲沉重的呼吸声。 他走到桌案前坐下,看着灯火下自己微颤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徐成运,看来我们之间,是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 翌日清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 阳谷县西门缓缓打开,守城的兵丁打着哈欠,开始了新一天的值守。 城门口逐渐热闹起来,早起的商贩推着车,挑着担,准备开始一天的营生。 就在这时,两匹快马不紧不慢地从城外官道上行来。 马上坐着的,正是陈风和武松。 两人经过一夜的休整,虽然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不易察觉的血腥味,但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只是寻常出城游玩归来。 刚一进城门,立刻就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走在前面的高大汉子。 “快看!那不是打虎的武英雄吗?当时我也在景阳冈下,亲眼见到了那大虫的尸体。”一声惊呼响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英雄回来了!英雄回来了!” “打虎英雄威武!”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开,原本只是寻常的清晨街景,瞬间变得沸腾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对着武松指指点点,脸上充满了敬佩和兴奋。 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至于陈风已经被他们忘了,虽然传回来的消息是陈风和武松一起打死的老虎,但阳谷县内,只要是知道陈风这个人的,就不会相信。 开玩笑,文弱书生能打虎的话,国足都能进世界杯! 武松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大的阵仗,被热情的百姓围在中间,脸上带着几分憨厚的笑容,拱手向四周回应着。 陈风跟在后面,看着眼前这盛大的场面,心中却是一紧。他眼角的余光在人群中迅速扫过,很快便锁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郓哥! 那小子正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这边看,脸上满是好奇和兴奋。 陈风心中警铃大作。 水浒传里,正是郓哥无意中向武松提起了武大郎在阳谷县的情况,才让两人相遇。 现在武大卧病在床,为了自己的幸福,绝对不能让两人相认。 趁着武松被人群簇拥,暂时无暇他顾,陈风迅速拨开人群,几步走到郓哥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旁边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陈……陈大哥?”郓哥被吓了一跳,看清是陈风,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兴奋地指着武松的方向,“陈大哥,那位就是打虎的武英雄吧?真是威风!” “郓哥,听我说。”陈风压低声音,神色严肃,“那位武英雄,确实是我朋友,但有件事,你务必记牢。” 他盯着郓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提起武大郎,还有他家里的任何事情,明白吗?” 郓哥愣了一下,看着陈风严肃的表情,又联想到最近街坊邻里关于陈风和潘金莲那些若有若无的闲言碎语,冰雪聪明的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的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谨慎。 他用力点了点头,小声道:“陈大哥,我懂了,你放心,我嘴巴严得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陈风见他领会,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记住了就好。” 这时,县衙的差役也闻讯赶来,分开人群,高声宣布知县大人的命令。 “奉知县徐大人令!景阳冈猛虎为患乡里,幸得义士武松,勇猛无双,为民除害!徐大人深感欣慰,特任命武松为本县步兵都头,赏银五十两!” 人群中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武松上前一步,抱拳领命。 紧接着,那差役又看向陈风,扬声道:“陈风协助打虎有功,赏银十两!” 此言一出,周围的欢呼声明显小了一些。 众人的目光在武松和陈风之间巡视,那巨大的差距,任谁都看得出来。 武松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 他虽然性子直爽,但也并非愚钝。 同样是打虎,自己被任命为都头,赏银五十两,而陈风只是区区十两银子,这区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他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陈风一把按住了胳膊。 陈风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上前一步,对那差役拱手道:“多谢徐大人赏赐。” 随后,他凑到武松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武二哥,我与那知县有点小过节,赏我十两应该已经让他气出内伤,这样正好,莫要声张。” 武松看着陈风平静的眼神,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不忿,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第五十七章:还阳谷县朗朗乾坤 城门口的喧嚣渐渐平息,百姓们簇拥着新任的步兵都头武松,热情地向县衙方向涌去,都想看看这位打虎英雄的风采。 陈风目送武松离去,脸上的笑容收敛。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儒衫,转身朝着县丞府邸走去。 有些事情,必须尽快了结。 县丞府内,气氛压抑。 李纲一夜未眠,眼下布满了血丝,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显得有些佝偻。 他坐在书房的主位上,面前的茶水早已冰凉,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盯着桌案上的某处,眉头紧锁。 听到门外传来通报声,说陈风求见,李纲精神稍稍振作,但脸上的愁容却并未散去。 “让他进来。”李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陈风推门而入,对着李纲躬身行礼:“大人。” 李纲抬眼看向陈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陈风,你回来了,景阳冈之事,本官已听说了,你与武松义士为民除害,辛苦了。” 他没有提盐仓被劫一事,因为在他眼里,找到劫匪就像大海捞针,那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天使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将任务交给陈风后,就带着提炼精盐的配方回京,不再多问。 “分内之事,不敢言苦。”陈风直起身,目光落在李纲憔悴的脸上,故作关切地问道:“大人似乎心事重重,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纲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陈风坐下。 他揉了揉眉心,脸上愁云密布:“唉,一言难尽。”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向陈风倾诉,毕竟陈风如今也算是他阵营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不瞒你说,”李纲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烦躁和忧虑,“昨夜……西门庆,失踪了。” “失踪?”陈风故作惊讶,“他不是被打入大牢了吗?怎么会失踪?” “昨夜三更,本官得到密报,有人意图对西门庆不利,恐其在牢中遭遇不测,便派了心腹之人,想将他秘密转移至安全之所,再做审问。”李纲脸色难看,“谁知……派去的人,连同西门庆,至今杳无音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猛地一拍桌子,眼中怒火升腾:“定是徐成运!一定是他听到了风声,派人半路截杀,杀人灭口!” 李纲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西门庆知道徐成运太多秘密,徐成运绝不会容他活到上堂作证的那一天。 陈风看着李纲愤怒的样子,心中暗自冷笑。 李纲啊李纲,你这猜忌之心倒是用对了地方,可惜,还是猜错了对象。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同样义愤填膺的表情:“原来如此!徐成运果然心狠手辣!为了掩盖罪行,竟不惜痛下杀手!”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皱巴巴,还带着些许干涸血迹的信件。 “大人,学生这里,或许有一物,能佐证大人的猜测。”陈风将信件双手呈上。 李纲疑惑地接过信件,展开一看。 这正是陈风和武松在景阳冈山洞中,从那被老虎咬死的劫匪身上搜出的信件! 信中明确指示劫匪劫掠官盐,事成之后必有重赏,言语间隐隐透露出指使者的身份和对阳谷县情况的熟悉。 “这是……”李纲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回大人,”陈风解释道,“此信乃是学生与武二哥在景阳冈除虎之后,于虎穴之中发现。” “当时洞内除了虎尸,还有两具劫匪的尸体,想来是他们想将劫来的盐藏于虎穴,却不幸遭遇猛虎,同归于尽。” “这封信,便是从其中一具尸体上找到的。” 李纲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他反复看了几遍,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喜和激动! “好!好啊!”李纲猛地站起身,用力拍着陈风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和兴奋,“陈风!你真是本官的福星!” “有了这封信,再加上西门庆之前写下的那份罪状,徐成运勾结匪徒,劫掠官盐,意图栽赃陷害本官的罪名,便再也无法抵赖!”李纲只觉得心中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他原本还担心西门庆失踪,人证不在,单凭一份供词难以定罪,但这封信的出现,简直是天降神助,物证确凿! 就在李纲兴奋不已,准备立刻着手下一步计划时,书房门被猛地敲响,王猛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纲眉头一皱,沉声道:“进来!” 王猛推门而入,脸色煞白,语气带着惊慌:“大人!刚刚接到西城门守卒来报,在城西官道旁的树林里……发现了……发现了好几具尸体!” 李纲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什么人的尸体?” “有……有西门庆!”王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有……还有我们昨夜派出去护送他的那几个弟兄!” “什么?”李纲如遭雷击,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头顶! “徐!成!运!”李纲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如同冰窖般寒冷,“你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 他此刻已经完全认定了,是徐成运派人截杀了西门庆和他派去的护卫,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示威!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李纲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本官与你势不两立!” …… 与此同时,县衙后堂。 徐成运正悠闲地品着新茶,听着师爷汇报武松上任都头以及赏赐陈风的事情。 他对于自己成功拉拢了武松,感到十分满意。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大……大人!不好了!” 徐成运眉头一皱,放下茶杯,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出了何事?” “西……西门庆死了!”差役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说道,“还有……还有李县丞手下的几个差役,都……都死在了城西的树林里!” “什么?”徐成运霍然起身,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西门庆死了? 连同李纲的人一起? 他脑中念头急转。 那差役稍微缓过气,连忙补充道:“现场……现场看起来像是劫囚,打斗痕迹很明显!有手下看到……看到昨夜李县丞的人鬼鬼祟祟带着西门庆往城外去……” 劫囚? 徐成运瞬间明白了! 一定是李纲胆大包天,想要私自放走西门庆用来对发他,结果不知为何出了意外,导致西门庆和李纲派去的人都死了! 一股狂怒涌上徐成运心头! “李纲!你好大的狗胆!”徐成运气得脸色发紫,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茶水和碎片溅了一地,“竟敢公然劫狱,释放朝廷钦定的反贼!简直目无王法!罪该万死!” 他再也坐不住了,立刻整理官服,厉声道:“走!去公堂!本官倒要看看,他李纲还有什么话说!” …… 阳谷县衙公堂之上。 气氛肃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纲和徐成运分立两侧,身后各自站着心腹手下,双方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李纲!”徐成运率先发难,声音冰冷,充满了官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朝廷法度,私自劫走钦犯西门庆!如今人犯身死,连带你派去的帮凶也一同毙命!你可知罪?” “徐成运!你休要血口喷人!”李纲毫不示弱,厉声反驳,“西门庆乃是你杀人灭口!他已写下供状,指证你才是幕后真凶!你怕他上堂作证,便痛下杀手,连本官派去保护人证的差役也一并残害!你这等丧心病狂之徒,还有何脸面站在这公堂之上?” “一派胡言!”徐成运怒极反笑,“什么供状?分明是你屈打成招,伪造罪证!如今更是做贼心虚,杀人灭口不成,反倒折了自己的人手!真是可笑至极!” “你!”李纲气得须发皆张。 “李纲,本官告诉你!”徐成运上前一步,眼神阴狠地盯着李纲,“你私放钦犯,罪证确凿!本官这就修书一封,将你的所作所为,悉数禀告东平府通判大人!你就等着被革职查办,下狱问罪吧!” 听到通判大人四个字,李纲脸上的怒气忽然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笑意。 “是吗?”李纲冷冷地看着徐成运,缓缓说道,“那恐怕要让徐大人失望了。” “本官昨日,已派人快马加鞭,将你徐大人的供状,连同你指使匪徒劫掠官盐的亲笔信,一并送往东平府了!” “相信通判大人收到之后,定会明察秋毫,还阳谷县一个朗朗乾坤!” 此言一出,徐成运脸上的得意和狰狞瞬间僵住,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纲。 第五十八章:历史走向 “信?什么信?”徐成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随即厉声喝道,“李纲!你休要在此装神弄鬼!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伪造书信,意图构陷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李纲冷笑连连,眼神锐利如刀:“是不是伪造,徐大人心中自然有数!通判大人明察秋毫,岂会被你这奸佞蒙蔽?” “放肆!”徐成运勃然大怒,指着李纲,“本官乃朝廷亲封的阳谷知县,岂容你这小小县丞在此污蔑栽赃!来人!” 他身后的几名心腹差役立刻上前一步,手按腰刀,虎视眈眈。 李纲这边的人也不甘示弱,同样上前,双方在公堂之上,形成了剑拔弩张之势。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然而,两人都清楚,在通判大人到来之前,谁也不敢真正动手。 徐成运虽然嘴硬,但听到李纲说已将信件送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只是强装镇定。 李纲则是有恃无恐,但也明白,没有通判的命令,他也奈何不了徐成运。 最终,这场激烈的争吵,在两人互相的怒视中,渐渐平息。 “哼!”徐成运拂袖冷哼,“本官懒得与你这疯狗计较!一切,自有通判大人定夺!” “本官拭目以待!”李纲毫不相让。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这场对峙最终只能不了了之,双方都憋着一股气,等待着东平府那位能一锤定音的大人物的到来。 公堂上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 陈风没有多待,李纲和徐成运的狗咬狗,他乐见其成,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走出县衙,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陈风揉了揉眼睛,信步走到街角一家生意红火的烧鹅铺子前。 “店家,劳烦,斩一只烧鹅,要肥嫩些的。”陈风掏出几文钱。 油亮焦黄的烧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店家手脚麻利地斩好,用荷叶细细包起。 提着温热的烧鹅,陈风却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小院,而是脚步一转,朝着隔壁武大家的方向走去。 轻轻叩响院门。 开门的依旧是潘金莲。 她看到是陈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侧身让他进来,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荷叶包上:“陈兄弟,你这是……” “买了只烧鹅,想着武大哥身上有伤,正好补补。”陈风笑着,目光自然地扫过屋内。 武大正靠坐在床头,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但依旧苍白。 看到陈风进来,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挣扎着想要起身。 “武大哥,你躺着别动。”陈风连忙上前按住他,将烧鹅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我来看看你,伤势如何了?” “劳陈兄弟挂心,好多了,好多了。”武大憨厚地笑着,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站在一旁的潘金莲。 潘金莲低下头,脸颊微红,去取碗筷。 陈风和武大闲聊了几句伤情,又说了些打虎之后县里的趣闻,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待潘金莲将烧鹅斩块摆好,陈风借口还有事,便起身告辞。 潘金莲送他到院门口。 两人并肩站在门槛内外,沉默了片刻。 “嫂嫂,”陈风先开了口,声音放得很低,“阳谷县的事情,马上就要处理完了。” “过些日子,我可能……会离开这里。” 潘金莲的身子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惊慌和不舍:“离开?你要去哪里?” 陈风看着她眼中的依赖,心里一软,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那细腻的肌肤触感让他心头微荡。 “还没想好,或许去京城看看,或许去别处走走。”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嫂嫂……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潘金莲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手紧紧抓住了陈风的手,指尖冰凉。 “大郎……他,”潘金莲声音哽咽,带着一丝解脱,又有着难言的酸楚,“他前几日,跟我提了……和离。” 陈风心中了然,看来武大终究是察觉到了什么并做出了选择。 “他说,他给不了我想要的,怕耽误了我。”潘金莲的泪水终于滑落,滴落在陈风的手背上,滚烫。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着陈风,“陈兄弟,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辈子,奴家跟定你了!” 陈风心中激荡,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温香软玉在怀,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 “好。”他低沉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潘金莲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胸膛,仿佛找到了漂泊已久的归宿,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无声地啜泣着,宣泄着连日来的委屈,恐惧和此刻的激动。 两人相拥了许久,直到巷口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等我安排好,我们就走。”陈风替她拭去脸颊的泪痕,柔声道。 潘金莲用力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泪痕,却绽放出动人心魄的笑容。 陈风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天色已近黄昏。 刚关上院门,就听到外面传来王猛的声音。 “陈老弟,在家吗?” 陈风打开门,看到王猛提着一个小小的钱袋。 “王大哥,有事?” “大人让我送来的。”王猛将钱袋递给陈风,“这次多亏了你找到那封关键的书信,大人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陈风掂了掂,里面大约是几十两银子。 “替我多谢大人美意。”陈风收下了,如今的他,不怎么缺这点钱。 送走王猛,陈风回到屋内,坐在灯下。 【事件完成,奖励已送达】 【改造点:141】 陈风将赤脚医生手册收起,这东西他暂时用不到。 他的思绪繁杂。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留在阳谷县,有潘金莲相伴,日子安稳,凭借系统解锁的超越时代的技术,足以富甲一方,安逸度日。 去京城?汴梁繁华,机会更多,或许能接触到更高层的人物,获得更大的声望和资源,。 但京城水深,高俅那样的小人都能权倾朝野。 或者……陈风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他想起了系统商城里的武器图纸。 那些跨时代的武器,足以颠覆整个世界,更不用说重文轻武的大宋。 这个时代的大宋,外表看似强盛,内里却早已腐朽不堪。 土地兼并严重,百姓困苦,朝堂之上奸臣当道,军队战力低下,边境线上,北方的铁骑虎视眈眈。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用不了多少年,靖康之耻便会降临,中原陆沉,汉家蒙羞。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在他心中滋生。 造反? 以超越时代的技术,训练一支无敌的军队,推翻这腐朽的王朝,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既感到恐惧,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看着跳动的烛火,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 第五十九章:通判 阳谷县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西门庆和数名差役离奇死于城外,知县与县丞公堂之上剑拔弩张,这桩牵扯到官府内部倾轧的命案,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到了东平府。 消息传回,震惊府衙。 东平府通判,一位素来深居简出,极少亲自过问下辖县事务的大人,竟对此事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 很显然李纲提前送的信件起了作用。 毕竟事情涉及谋逆大罪,他再玩忽职守也要有个限度。 仅仅两日之后,一队人马便浩浩荡荡自东平府出发,直奔阳谷县而来。 官道之上,烟尘滚滚。 为首的是一顶青呢小轿,轿帘紧闭,看不清里面人物。 轿子前后,簇拥着二十余名身着皂隶服饰,腰挎钢刀的精锐护卫,个个面色冷峻,步伐整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队伍之后,还有几名书吏模样的随员,骑着高头大马,神情倨傲。 这阵仗,让阳谷县的大小官吏和百姓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县衙之外,徐成运和李纲早已率领手下在此等候。 两人虽然依旧互相敌视,但在上官面前,都收敛了之前的锋芒,各自整理好官服,努力做出恭谨的姿态。 徐成运心中暗自盘算,李纲私放钦犯是铁一般的事实,就算他有西门庆的伪证,也难逃渎职之罪,自己只要咬死这一点,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纲则显得更有底气,他相信西门庆的供状和那封从虎穴找到的书信,足以将徐成运钉死。 陈风混在迎接的人群后方,并不起眼。 他手中还有一份来自白凝,记录着徐成运更多罪证,甚至牵扯到李纲黑料的纸张。 他正盘算着怎样才能将这纸张上的内容最大利益化。 轿帘掀开,一个身着四品官服,面容清癯,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眼神锐利的中年官员,在随从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迎接的众人,不怒自威。 “下官阳谷知县徐成运,阳谷县丞李纲,恭迎通判大人!”徐成运和李纲几乎同时躬身行礼,声音洪亮。 通判大人微微颔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必多礼,进衙门说话。” 县衙公堂之上,气氛比前几日更加凝重。 通判大人端坐于主位之上,左右是随行的书吏和护卫。 徐成运和李纲分立堂下两侧,泾渭分明。 “本官奉府尊之命,前来查办阳谷县西门庆一案,以及由此引发的种种事端。”通判大人目光扫过徐李二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徐知县,李县丞,你二人有何话说,现在可以讲了。” 徐成运抢先一步出列,脸上带着悲愤之色,声色俱厉:“大人!下官要参李纲一本!他身为朝廷命官,竟目无法纪,胆大包天!” “前几日天使亲临,已将西门庆定为勾结匪类,图谋不轨的钦犯,打入大牢!” “可李纲!他竟在夜间,指使心腹差役,意图劫走钦犯!” 他指向李纲,语气激昂:“若非途中发生意外,致使西门庆与那几名劫囚的帮凶一同毙命,恐怕这反贼早已被他私下放走,逍遥法外!” “如此行径,视朝廷法度如无物!恳请大人明察,严惩不贷!” 徐成运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仿佛自己是正义的化身。 李纲听完,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丝冷笑。 他从容出列,对着通判大人躬身一礼:“大人,徐知县所言,纯属血口喷人,颠倒黑白!” 他挺直腰板,朗声道:“西门庆一案,疑点重重,下官怀疑乃是有人栽赃陷害,甚至有人在牢饭中下药意图毒杀西门庆。” “下官当时怀疑指使之人是县衙内部人员。” “故而想将其转移至县城外安全之所,严加审问,以求真相,谁知竟被奸人所趁,杀人灭口!” “至于徐知县口口声声指责下官,却不知,真正行不法之事,意图构陷同僚的,正是他徐成运本人!” 说着,李纲从袖中取出两份文书,双手呈上:“大人请看!这是西门庆临死前写下的供状,详细叙述了徐成运如何威逼利诱,指使他诬告下官,以及多年来贪赃枉法的部分罪行!” “这一份相信大人已经看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书信,乃是前几日,陈风与义士武松在景阳冈除虎之后,于猛虎巢穴中,从一具劫匪尸身上搜得!”李纲加重了语气,“信中内容,正是有人指使匪徒劫掠前些时日失窃的官盐!其字迹与徐大人的手笔,何其相似!”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主位上的通判:“恳请大人明鉴!究竟谁是忠,谁是奸,一看便知!” 通判大人拿起那封带着淡淡血腥气的信件,仔细阅读。 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看得极为仔细,特别是信中那些措辞隐晦,却明显带有指使意味的语句。 通判大人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了一下。 公堂之上,瞬间安静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通判大人和他手中的信件上。 徐成运的额头上,不知不觉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强装镇定,但眼神深处已掩饰不住一丝慌乱。 李纲则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封信,足以给足徐成运心理上的压力。 陈风在旁冷眼旁观,将通判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许久,通判大人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信件,他抬起眼,目光再次扫过堂下的徐成运和李纲,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 “此事关系重大,牵扯甚广。”通判大人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听不出任何偏袒,“所有证物,暂由本官封存。” 他看向左右的书吏:“将供状与书信,以及此前县衙卷宗内所有相关证物,全部登记在册,妥善保管,任何人不得擅动。” “是!”书吏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文书收起。 “在案情彻底查明之前,”通判大人的目光变得严厉,“徐知县,李县丞,你二人暂且各司其职,约束手下,不得再生事端,更不得干扰本官查案,若有违背,定从严处置!” “下官遵命!”徐成运和李纲心中纵有万般不甘,此刻也只能躬身领命。 “退下吧。”通判大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徐成运和李纲对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带着手下,一言不发地退出了公堂。 第六十章:徐成运入狱 公堂之上,徐成运和李纲各自带着满腔怒火和不安离去,只留下通判大人和他带来的随从。 通判大人端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沉地看着堂外。 他并没有立刻下令彻查,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左右退下,只留下两名心腹书吏。 “你们怎么看?”通判大人声音平淡。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书吏上前一步,躬身道:“回大人,此事扑朔迷离,李县丞所呈供状与书信,看似证据确凿,但西门庆与护送差役皆死于非命,死无对证,其中或有蹊跷。” 另一名年轻书吏则道:“大人,下官以为,那封从虎穴搜出的书信,颇为关键,若能查实信中所提匪徒与徐知县确有关联,则徐知县罪责难逃。” 通判大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本官也是如此想法。” 他站起身,踱了几步:“此事不可张扬,需得暗中查访。” 他看向那年轻书吏:“你带几个人,秘密去查访一下阳谷县的百姓和商户,特别是那些可能与徐成运有过节之人,看看能否找到他贪赃枉法,欺压良善的实证。” “是,大人!”年轻书吏领命。 通判大人又转向年长书吏:“你去查一下那封信里提到的凤鸣涧二当家,此人是何来路,平日行径如何,是否真如信中所言,与徐成运有所勾结。” “下官明白!”年长书吏也躬身应下。 “记住,”通判大人加重了语气,“一切都要秘密进行,不得打草惊蛇,本官倒要看看,这阳谷县的水,到底有多深!” 接下来的几日,阳谷县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暗地里,一股无形的暗流正在涌动。 通判大人带来的书吏和护卫,化整为零,散入县城各处。 他们或扮作行商,或装作访友,在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不动声色地收集着各种信息。 陈风的小院,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日午后,陈风正在院中翻看《赤脚医生手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只见一名面生的中年文士站在门外,笑容可掬,自称是东平府来的游学之士,听闻陈风文采斐然,特来拜访。 陈风见过这人,就在随同通判前来的人群中。 他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热情地将人请进院内,奉上清茶。 两人寒暄了几句诗文,那文士话锋一转,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听闻陈兄前些时日,曾与那位打虎的武都头一同在景阳冈上,杀死了一头为祸一方的大虫?” 陈风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回忆之色,带着几分惊恐,又带着几分庆幸:“正是,说来也是侥幸,若非武二哥神勇,我二人恐怕早已葬身虎口。” “听闻二位还在猛虎巢穴中,发现了劫掠官盐的匪徒尸身和一封书信?”文士追问道,目光紧紧盯着陈风。 陈风点头,详细描述起来:“当时我二人循着虎迹追入洞穴,解决了那畜生后,才发现洞内竟还有两具尸体,穿着夜行衣,旁边散落着一些盐包,想来是那伙贼人想将赃物藏于虎穴,却不巧撞上了猛虎,真是恶有恶报。”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疑惑:“我在其中一具尸体上摸索,意外发现了那封信,当时只觉得事关重大,便立刻交给了县丞大人。” 那文士仔细听着,不时点头,又问了几个细节,见陈风对答如流,神色坦然,找不出任何破绽,便不再多问,转而聊起了些风花雪月,随后起身告辞。 送走文士,陈风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神变得深邃。 看来,通判的调查已经开始了。 与此同时,另一路负责调查凤鸣涧的年长书吏,也带回了重要的消息。 “大人。”书吏向通判禀报,“据查,城西凤鸣涧,确有一伙盘踞多年的悍匪,其二当家外号‘过山风’,为人凶残狡诈,恶名昭著,常与官府某些人暗通款曲,替人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前些时日,此人突然暴毙,据附近百姓所言,死因是被山中猛兽所噬,与信中所提之事,倒也能相互印证。” 通判大人听完,点了点头,心中对那封信的真实性,又信了几分。 而随着暗访的深入,越来越多关于徐成运的劣迹被挖掘出来。 几位曾经被徐成运巧取豪夺了家产的商户,鼓起勇气,偷偷将账簿和证据送到了通判下榻之处。 一位被徐成运打压排挤,赋闲在家的老秀才,也颤抖着双手,写下了徐成运当年如何巴结上官,过河拆桥,构陷同僚,才坐上知县之位的详细经过。 一件件,一桩桩事件被揭开,证据如同滚雪球般越积越多,指向徐成运的罪证逐渐清晰。 通判大人看着书吏整理出来的厚厚卷宗,面色越来越冷,对徐成运的厌恶也达到了顶点。 这个蛀虫,盘踞阳谷多年,作恶多端,若非被此次西门庆谋逆一案牵扯出来,还不知要祸害多少百姓! 身处漩涡中心的徐成运,此时也敏锐地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 手下的人汇报,最近总有些陌生面孔在县城里打探消息,问的都是关于他的事情。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他。 他开始慌了,如同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暗中派人,试图用重金收买之前被他得罪过的商户,让他们闭嘴,甚至想威胁那些可能提供证据的人。 然而,通判大人的调查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徐成运的这些垂死挣扎,不仅徒劳无功,反而被通判安插的眼线看得一清二楚,更坐实了他做贼心虚。 时机,已经成熟。 这一日,阳谷县衙再次升堂。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公堂内外布满了来自东平府的人马,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通判大人端坐堂上,面沉似水。 李纲立于左侧,神色平静。 而徐成运站在右侧,脸色苍白,眼神闪烁不定,透着一股末路的疯狂。 “带人证!”通判大人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威严。 几名之前向通判提供证据的商户和老秀才,被带上堂来。 “徐成运,”通判大人目光如电,直视着他,“这些人指证你贪赃枉法,勾结匪类,草菅人命,意图构陷同僚,你可认罪?” 徐成运身体一颤,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知道大势已去。 但他仍不甘心,梗着脖子嘶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他们都是被李纲收买了!是诬告!是陷害!”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通判大人冷哼一声,将一叠卷宗重重摔在桌案上,“这些,是你多年来贪墨的账目!这一封,是你与凤鸣涧匪首‘过山风’的往来书信!还有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你鱼肉乡里,作恶多端的铁证!” “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通判大人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徐成运的心上。 徐成运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阳谷知县徐成运,”通判大人站起身,声音洪亮,传遍整个公堂,“贪赃枉法,勾结匪类,残害百姓,罪大恶极!本官奉府尊之命,即刻革去其知县之职!所有罪证,汇总上报,听候朝廷发落!” “来人!”通判大人厉声喝道,“摘去他的顶戴花翎,卸去官服,打入囚车,押回东平府候审!” “是!”几名如狼似虎的皂隶立刻上前,粗暴地扯下徐成运的官帽,剥掉他的官服。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徐成运如同疯了一般挣扎起来,披头散发,状若癫狂,“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 他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李纲和站在人群后方的陈风,发出了怨毒的咆哮:“李纲!陈风!是你们!是你们两个卑鄙小人!伪造证据!陷害本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纲看着徐成运被强行拖拽下去,那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斗了这么久,这个压在自己头上的眼中钉,终于被拔除了! 阳谷县的天,终于要变了!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徐成运的嘶吼声渐渐远去,公堂内外一片寂静。 陈风站在人群中,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落幕,心中波澜不惊。 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隐藏声望事件:扳倒阳谷知县徐成运!】 【事件评价:影响深远。】 【获得奖励:改造点+1000!】 【阳谷县区域声望提升,当前声望等级:敬仰!】 陈风嘴角微微上扬。 1000改造点,这下应该可以买一个好用的剑法了。 前几日和武松喝酒,就不止一次被他吐槽剑术差,配不上这宝剑。 声望达到了敬仰,这可不简单啊! 至少在阳谷县内算是人人皆知了,而且流传的还是美名。 陈风呼吸有些急促,那现在他还要不要跑路呢? 摇了摇头,靖康之变北方的城市都躲不掉,还是南下比较好,他可是要娶妻生子开枝散叶的,万一让后代遭此劫难,那简直罪该万死。 他抬起头,看向公堂之外,阳光正好。 第六十一章:李纲起疑 阳谷县大牢深处,阴暗依旧。 霉味与秽气混合,刺激着人的鼻腔。 徐成运蜷缩在铺着稻草的角落,曾经的知县官袍被剥去,只剩下一身囚衣,头发散乱,眼神空洞,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威风。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牢门外。 徐成运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看清来人,嘴角扯动,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李纲站在牢门外,身后跟着王猛。 他看着阶下囚模样的徐成运,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矜持,但心里早已笑开了花。 “徐大人,”李纲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别来无恙啊。” 徐成运缓缓坐直了些,靠着冰冷的墙壁,嗤笑一声:“李县丞,哦不,该改口叫李大人了。这么快就来看本官的笑话了?” 李纲淡淡道:“成王败寇,徐大人走到今日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哈哈哈!”徐成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李纲啊李纲,你赢了,我认栽!只是,你这胜利,当真就那么干净吗?” 李纲眉头微皱:“徐成运,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徐成运笑声一收,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像毒蛇一样盯住李纲:“我问你,西门庆,还有你那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是不是你杀的?” 李纲心中一震,下意识地反驳:“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怕罪行败露,杀人灭口!” “我杀的?”徐成运脸上露出极度嘲讽的表情,“李纲,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为了扳倒我,你不惜与西门庆那种人渣暗中勾结,想用他来做伪证!如今出了事,反倒把脏水泼到我头上?” 他凑近牢门,压低声音,语气森然:“我徐成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还没蠢到在那种时候,去动你的人,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倒是你李大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心腹都能牺牲,这份狠辣,我徐某自愧不如!” “你……”李纲被徐成运这番话问得心头一窒,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他确实想利用西门庆,但从未想过要杀他,更别说牺牲自己的手下! “你还在狡辩!”李纲强压下心中的动摇,厉声喝问,“不是你派人截杀,还能是谁?” “哈哈哈!”徐成运再次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看看!看看你这茫然的样子!李纲啊李纲,你真是可悲!被人当枪使了,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他止住笑,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意,凑得更近,几乎贴着牢门,阴恻恻地说道:“你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是谁杀了西门庆,杀了你的人?” “告诉你吧,那晚动手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派去的!”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不过是替别人扫清了障碍!那个躲在暗处,杀了西门庆,又顺手解决了你几个手下的真正凶手,此刻说不定,正在想着该怎么对付你呢!” “你以为扳倒了我,这阳谷县就是你的天下了?做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啊,不过是那只自以为是的螳螂罢了!哈哈哈!” 徐成运的笑声如同魔咒,在李纲耳边不断回响。 李纲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晃动,王猛连忙上前扶住他。 “大人,别听这疯狗胡言乱语!”王猛低声道。 但李纲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徐成运的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底。 他不是没怀疑过西门庆和手下死亡的蹊跷,只是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徐成运,加上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便认定了是徐成运下的手。 可现在,看着徐成运那不似作伪的嘲讽,李纲不得不重新审视整件事。 如果……如果真的不是徐成运,那会是谁? 谁有动机杀西门庆?谁又有能力,在那晚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西门庆和他派去的护卫? 李纲脑中一片混乱,无数念头闪过,却抓不住任何头绪。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不再理会身后徐成运那刺耳的狂笑,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大牢。 回到县丞府的书房,李纲挥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太师椅上,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徐成运的话。 黄雀在后…… 是谁?到底是谁?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 突然,他脚步一顿,一个细节浮现在脑海——仵作的验尸报告! 他记得清清楚楚,仵作当时禀报,现场有两名凶手留下的痕迹。 一名用剑,剑法……似乎有些杂乱无章,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创口深浅不一,角度也有些随意。 而另一名,用的是刀!刀法则完全不同,干净利落,每一刀都精准狠辣,力道沉猛,伤口深可见骨,显然是个力量和技巧都臻于化境的高手! 一剑一刀…… 用剑用的这么差的他没有任何头绪。 而刀法精湛……力大无穷……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猛地闯入了李纲的脑海! 武松! 那个打虎的武松! 李纲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是了! 武松力大无穷,擅使朴刀,这与仵作描述的用刀凶手特征完全吻合! 而且,事发当晚,武松正好和陈风一起从景阳冈回来! 陈风…… 李纲的目光陡然锐利! 虽然外界传言陈风文弱,但一个文弱的人能逼退十几个泼皮吗? 自两人认识起陈风就隐隐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气质。 一个看似文弱却心思缜密的书生,一个勇猛无双却性情刚直的都头。 这两人当晚一同回城…… 李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遍体生寒! 如果真的是他们……那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西门庆之前得罪过陈风? 李纲越想越心惊,额头上冷汗频频。 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厉声喊道:“王猛!” 王猛立刻推门而入:“大人!” 李纲眼神冰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去查!给我仔细查清楚!西门庆和那几个弟兄遇害的当晚,武松和陈风,到底是什么时辰回的城?回城之前,他们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第六十二章:武松被诬陷 压抑的气氛并未因徐成运的倒台而散去,反而因一种未知的阴影变得更加浓重。 李纲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晴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徐成运在牢中那癫狂而充满怨毒的话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不过是替别人扫清了障碍!” “那个躲在暗处,杀了西门庆,又顺手解决了你几个手下的真正凶手……” 这些话语如同毒蛇一般,噬咬着他的心。 脚步声响起,王猛推门而入,神色凝重。 “大人,”王猛躬身道,“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 李纲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说!” “西门庆遇害当晚,武松和陈风确实是从景阳冈方向回城。”王猛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只是……他们回城的时间,有些奇怪。” “奇怪?”李纲追问。 “按理说,从景阳冈到阳谷县,即便是饮了酒,脚程慢些,最多一日一夜也该到了。”王猛仔细回忆着手下人的汇报,“可他们两人,却足足晚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姗姗出现在西城门口。” 晚了一天一夜! 这个时间差,彻底拨开了李纲心中的迷雾! 多出来的那一天一夜,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李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头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几乎可以肯定,徐成运没有撒谎! 杀西门庆和自己手下的,另有其人!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陈风和武松! “他们……他们对外是如何解释这晚归的?”李纲声音有些干涩。 “据城门口的百姓说,两人当时都带着酒气,武松还很高兴,说是打虎之后,在山中多待了一日,与陈风痛饮庆祝。”王猛如实回答。 痛饮庆祝? 李纲心中冷笑。 好一个痛饮庆祝! 恐怕是在庆祝除掉了西门庆吧!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 陈风的心思缜密,武松的武力强横,这两人若是联手…… 他现在虽然扳倒了徐成运,但根基未稳,东平府那边的正式任命文书还没有下来。 这个时候,若是贸然对付刚刚立下打虎大功,又在百姓中颇有声望的武松,风险太大。 万一处理不好,激起民变,或是让那两人狗急跳墙,自己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知道了。”李纲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震动,摆了摆手,“此事……暂且不要声张,继续暗中留意他们的动向即可。” “是,大人。”王猛虽然不解,但还是躬身领命退下。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李纲一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初升的朝阳,眼神却一片冰冷。 陈风,武松……你们最好不要逼我! 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煎熬。 李纲一边处理着县衙的日常事务,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陈风和武松的动静,心中却始终悬着一块大石。 武松依旧每日当值,操练手下,只是偶尔会去陈风的小院坐坐。 陈风则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去武大家看看,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 终于,在数日之后的一个清晨,一名衙役兴冲冲地跑进了县衙后堂,脸上洋溢着喜色。 “大人!大人!大喜事!”衙役一路小跑,声音激动得有些变调,“东平府来人了!送来了府尊大人的委任状!” 李纲正在批阅公文,闻言猛地抬起头,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他霍然起身,快步走出后堂,只见一名身着东平府服饰的官员,正手捧一份盖着府衙大印的文书,站在院中等候。 “阳谷县丞李纲,接府尊令!”那官员朗声道。 李纲连忙上前,整理衣冠,躬身行礼。 “奉东平府府尊令:阳谷县原知县徐成运,贪赃枉法,罪证确凿,已革职查办。县丞李纲,处事稳重,勤勉有加,特提升为阳谷县知县,即刻上任!望尔克己奉公,造福一方!钦此!” 轰! 当听到“提升为阳谷县知县”这几个字时,李纲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喜悦洪流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所有焦虑和不安! 知县! 他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 阳谷县的天,从这一刻起,真正属于他李纲了!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顾忌,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他接过委任状,双手微微颤抖,脸上却绽放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臣,李纲,叩谢府尊大人栽培!定不负所托!”他对着东平府的方向深深一揖。 待送走了传令的官员,李纲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委任状,回到书房,心中的豪情壮志与积压的猜忌怨恨交织在一起。 现在,他是阳谷县名正言顺的主人! 有些事情,不必再忍了! 他立刻叫来王猛。 “大人!”王猛见李纲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锐气,心中也是一振。 “王猛,”李纲将委任状放在桌上,眼神变得冰冷而果决,“陈风此人,心思难测,和天使大人似乎还有说不清楚的关系,暂时不要动他,留着或许还有用处。”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森然寒意:“但是武松……绝不能留!” “此人虽勇猛无双,但性情刚直,桀骜不驯,又与陈风交好,留他在县衙,始终是个隐患!” “更何况,”李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当初提拔他做都头的,正是徐成运!如今徐成运倒台,正好拿他开刀!” 王猛瞬间明白了李纲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是……” “传我的命令!”李纲斩钉截铁道,“就说查明步兵都头武松,与前知县徐成运私下勾结,参与其不法之事,即刻革去其都头之职!” 他顿了顿,补充道:“念其打虎有功,暂不深究,先将其打入大牢,听候进一步审问!”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他是新任知县,又有徐成运这个前车之鉴,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先撤职,再下狱,一步步来! “是!下官这就去办!”王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还是立刻领命。 他知道,李大人这是要彻底清除异己,巩固权力了。 只是,用这种手段对付打虎英雄武松,未免…… 但他不敢多言,快步退了出去。 很快,县衙便传出消息,新任知县李纲雷厉风行,开始清查前任知县徐成运的党羽,第一个被查处的,便是由徐成运一手提拔的打虎英雄,步兵都头武松! 消息传开,县城哗然。 有人拍手称快,认为李大人英明,不徇私情。 也有人暗自嘀咕,觉得武松不像是会和徐成运同流合污的人。 而被革职下狱的武松,在牢中更是又惊又怒。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和徐成运没什么交情,怎么就成了他的同党? 李纲这分明是罗织罪名,公报私仇! 而这一切,都暂时没有传到陈风的耳中。 自从徐成运倒台后,陈风便极少出门,将自己关在小院里。 他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觉得阳谷县的风波暂未平息,李纲新官上任,必然要有所动作,自己还是低调些为好。 更重要的,是他正沉迷于酿酒。 喝惯了前世高度的酒,这大宋的酒就显得清淡很多,陈风就想着先弄出来一点自己喝。 上次酿出来的一些都被武松喝完了,这次他要多酿一些。 系统虽然有贩卖图纸,但他却不想依赖。 前世的知识,能用的自然要用起来。 院子里,小火炉烧得正旺,浑浊的米酒在陶罐里冒着泡。 竹管的另一头,清澈的液体缓缓滴落,汇入下方的另一个小陶碗中。 陈风用指尖蘸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那股辛辣刺激的酒香,远胜过这个时代任何一种酒! 再轻轻舔舐一下,舌尖瞬间传来火烧般的感觉,随后便是一股醇厚的暖流涌入喉咙。 “好酒!”陈风忍不住赞叹一声,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虽然产量极低,但这可是真正的高度白酒! 将酒装好,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武松分享! 武松嗜酒如命,上次酿的低度酒都让他夸赞无比,若是尝到这等烈酒,定会欣喜若狂! 他兴冲冲地走出院门,打算去县衙寻武松,与他痛饮一番,顺便也打探一下最近县里的情况。 然而,当他来到县衙附近,向相熟的衙役打听武松时,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如遭雷击的消息。 “陈风,你找武都头?”那衙役面色古怪地看着他,“武都头……他,他今早就被李大人下令革职,关进大牢了!” “什么?”陈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中的酒葫芦差点掉在地上,“你说武二哥……被关进大牢了?为什么?” “听说是……查出他和前头那位徐知县有勾结……”衙役压低了声音,眼神闪烁,“具体的,小的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李大人的命令。” 李纲! 陈风脑中嗡的一声,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头顶! 他瞬间明白了! 什么勾结徐成运,全是借口! 应当是杀西门庆的事情被他猜到了一二分。 好一个李纲!好一个过河拆桥! 陈风握紧了拳头,他看着衙役身后那高大森严的县衙大门,眼神冰冷,如同寒冰。 第六十三章:探监未果 县衙大牢门前,空气似乎比别处更加沉闷。 两名狱卒手按腰刀,面无表情地拦在陈风身前。 “我要见武松。”陈风压抑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其中一名狱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明显是认得他,但还是冷淡道:“李大人有令,武松乃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探视。” “我是他朋友,只是想看看他情况如何。”陈风皱眉。 “那个,陈……陈公子!”另一名狱卒恭敬道,“李大人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他专门警告过我们要拦住所有人,尤其是……尤其是……” 他没有多说,话语直接收住。 陈风看着那紧闭的牢门,心中了然。 李纲!你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吗?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在这里纠缠无用,转身便走。 既然不让探视,那他就直接去找李纲! 他倒要看看,李纲要如何解释这颠倒黑白的行径! 县衙后堂,书房内。 李纲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新得的委任状,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细细品味着权力带来的快感。 “大人,陈风求见。”王猛在门外通报。 李纲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让他进来。” 陈风大步走进书房,目光直视李纲,开门见山:“李大人,武二哥究竟犯了何罪?为何要将他革职下狱?” 李纲放下委任状,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叹了口气:“唉,陈风啊,此事说来话长,本官也是刚刚查实,心中亦是十分惋惜。” 他起身走到陈风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经过本官详细查证,武松此人,与前任知县徐成运暗中勾结,参与了其诸多不法之事,徐成运倒台,他自然也难逃干系。” “勾结徐成运?”陈风简直要气笑了,“李大人,武二哥的为人你我皆知,他性情耿直,嫉恶如仇,怎会与徐成运那等奸佞同流合污?” “况且徐成运与那凶犯来往的信件还是我们两人找到的。”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李纲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陈风,我知道你与武松有打虎的情谊,不愿相信此事。” “但人证物证俱在,本官也是秉公办事,绝无半点私心啊!” 他拍了拍陈风的肩膀,语气变得诚恳起来:“陈风,你我是自己人,本官信得过你。” “徐成运虽倒,但其党羽众多,盘根错节。” “清除余毒,非一日之功。” “你才华出众,心思缜密,本官正需要你的帮助。”李纲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如今武松身陷囹圄,若你能劝说他迷途知返,主动交代与徐成运勾结的罪证,或许……本官还能念及旧情,从轻发落。” “或者,你可以暗中帮本官搜集更多武松的罪证,这样才能彻底坐实他的罪名,也好向东平府交代,免得有人说本官罗织罪名,陷害功臣。” 听着李纲这番颠倒黑白,虚伪至极的话语,陈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好一个自己人! 好一个帮本官搜集罪证! 这哪里是念及旧情,分明是想利用自己,彻底将武松钉死! 原本还对李纲抱有一丝幻想,以为他只是被权力蒙蔽,一时糊涂。 但现在看来,这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为了巩固权力,排除异己,竟能如此不择手段,连昔日的盟友和打虎英雄都能随意构陷! 看来白凝所给的关于李纲的罪状句句属实。 靠山? 指望这样的人做靠山? 真是可笑! 陈风心中最后一丝对李纲的期望彻底破灭。 他明白了,在这个世道,想要立足,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终究只能靠自己! “李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陈风收敛起脸上的怒容,语气变得平静,“只是武二哥脾气倔强,恐怕不会轻易承认,容我回去想想办法。” 李纲见陈风似乎听劝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好!陈风,本官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识大体,顾大局!” “此事若能办成,本官定不会亏待你!” 陈风不再多言,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走出县衙大门,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 他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飞速盘算着救出武松的对策。 硬闯大牢肯定不行,那是自投罗网。 找通判申诉?这个法子可行,而且他还有李纲犯罪的证据,但东平府距离阳谷路途遥远,恐怕还没等他回来,武松就已经被定罪了。 看来,只能另寻他法。 正思索间,陈风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街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心中一动,脚步未停,装作不经意地拐进旁边一条小巷。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身影也悄悄跟了进来。 陈风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那个躲在墙角,探头探脑的汉子。 那汉子吃了一惊,没想到会被发现,慌忙想缩回去。 “出来!”陈风声音冰冷。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知道躲不过去,只好讪讪地走了出来,正是在县衙当差的一名普通衙役,平日里负责跑腿打杂。 “陈……陈大人。”衙役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真巧啊,您也在这儿。” 陈风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心中冷笑一声。 李纲!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刚从你那里出来,就派人盯梢了?是怕我去找武松串供,还是怕我另有动作? “是挺巧的。”陈风满脸笑意,“我来这小巷撒泡尿都能照到熟人的脸。” 陈风没有追问,只是开始假装放水,那衙役见状有些不自在,转身大步离开小巷进入了对面的茶馆。 看着陈风远去的背影,他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暗骂晦气。 陈风回到自己的小院,关上院门,脸上的平静瞬间被冰冷取代。 被监视了。 李纲果然已经起了疑心,并且开始防备自己了。 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靠山强,不如自己强! 不过,要用什么法子将武松救出来呢? …… 夜色再次降临阳谷县。 县衙大牢深处,一盏昏暗的油灯,勉强照亮了一方小小的空间。 武松盘腿坐在稻草上,面前摆着一个食盒,里面居然放着一只烧鸡,还有一小壶酒。 看守他的两名狱卒,正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 “武都头,您慢用,这可是小的特意从家里拿来的好酒。” “是啊是啊,都头您是打虎英雄,就算……就算一时蒙冤,我们兄弟也敬佩您!” 武松虽然身陷囹圄,但打虎英雄的威名犹在,这些底层狱卒,平日或是受过他的恩惠,或是单纯敬佩他的勇武,此刻自然不敢怠慢。 武松拿起烧鸡,刚要撕下一块,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吱呀—— 牢门被猛地推开。 李纲沉着脸,带着王猛和几名心腹差役,出现在门口。 当他看到牢房内武松面前的酒肉,以及那两名谄媚的狱卒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混账东西!”李纲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一脚将武松面前的食盒踢翻在地! 哗啦! 盘子碎裂,烧鸡滚落在地,沾满了灰尘和稻草屑,酒壶也摔碎了,酒水洒了一地。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李纲指着那两名吓得面无人色的狱卒,厉声咆哮,“这里是牢房!不是酒馆!谁让你们给他送酒送肉的?啊?” “大……大人饶命!小……小的知错了!”两名狱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着头。 “拉出去!每人重打二十大板!”李纲怒不可遏。 立刻有差役上前,将两名哭爹喊娘的狱卒拖了出去。 李纲这才转向武松,看着他沾满油污的手,眼中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武松,你倒是好雅兴!身负重案,居然还有心思吃喝享乐?”李纲冷笑道,“看来这牢狱之灾,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 武松缓缓放下手,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李纲,脸上没有任何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嘲讽:“李大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武松行得正坐得端,吃顿饭喝口酒,又碍着谁了?”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李纲被武松的态度激怒,脸色更加阴沉,“本官告诉你,你的案子,证据确凿!明日公堂之上,本官会亲自审问!” 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口吻:“到时候,是乖乖认罪,还是尝尝这大牢里的刑具,你自己掂量清楚!” 说完,李纲不再看武松一眼,猛地一甩袖子,带着人转身离去。 牢门再次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武松看着地上沾满灰尘的烧鸡,又看了看紧闭的牢门,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公审? 好!我倒要看看,你李纲能罗织出什么罪名来! 第六十四章:公审 翌日,阳谷县衙公堂再次升座。 与前几次审理徐成运时不同,今日的公堂内外,挤满了自发前来的百姓,黑压压一片,将整个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大多是听闻打虎英雄武松被诬陷下狱,特意赶来旁听审判的。 “肃静!” “威武!” 水火棍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新任知县李纲身着崭新的官袍,端坐于公案之后,面色沉肃,目光缓缓扫过堂下。 左侧站着王猛等一众心腹,右侧则空无一人。 “带人犯武松!”李纲猛地一拍惊堂木。 沉重的镣铐拖地声响起,武松被两名衙役押解着,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虽然身着囚衣,手脚戴着镣铐,但身形依旧挺拔,面容刚毅,眼神平静地扫过堂上堂下,没有丝毫畏惧或慌乱。 “武都头!” “武英雄!”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百姓们看着昔日为民除害的英雄,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脸上都露出不忍和愤慨之色。 李纲看着武松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声道:“大胆武松!你可知罪?” 武松抬起头,朗声道:“武松不知何罪之有,还请李大人明示!” “哼!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李纲冷笑一声,拿起一份卷宗,“本官查明,你与前任知县徐成运私下勾结,狼狈为奸,参与其贪赃枉法,鱼肉乡里之恶行!” “如今徐成运虽已伏法,但你身为其党羽,亦难逃罪责!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派胡言!”武松怒喝道,“我武松与那徐成运素无往来,何来勾结一说?李大人凭空捏造,罗织罪名,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放肆!”李纲猛地一拍桌案,“公堂之上,岂容你咆哮?来人,给我……” 他本想下令用刑,逼迫武松认罪,但话未出口,堂外的人群却突然骚动起来。 “大人!武英雄肯定是被冤枉的!” “是啊!武英雄打死了景阳冈的大虫,是为民除害的好汉,怎么会和徐成运那种贪官同流合污?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他啊!” “徐成运赏识武英雄,那是看中他的本事,怎么能说是勾结呢?” “请大人明察啊!不能冤枉了好人!” 百姓们的呼声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对李纲判决的质疑。 李纲脸色一变。 他没想到武松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如此之高! 打虎英雄的名头,果然不是盖的。 他原本计划着,借着审判武松的机会,给自己立威。 至于武松,最好能安个死罪,或者让他半死不活,永绝后患。 可现在,看着群情激愤的百姓,他知道,若是强行给武松定下重罪,恐怕会激起民变! 到时候,自己这个刚刚到手的知县位子,只怕还没坐热就要丢了! 李纲眼神闪烁,心中念头急转。 他看了一眼面色刚毅的武松,又扫了一眼堂外义愤填膺的百姓,心中暗恨,却不得不改变主意。 他清了清嗓子,强压下怒火,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诸位乡亲静一静!本官知道武松打虎有功,也曾为民除害,只是……他受徐成运蒙蔽,一时糊涂,误入歧途,亦是事实。” 他拿起朱笔,沉吟片刻,朗声道:“本官念及武松曾有功于社稷,又得众乡亲求情,决定从轻发落。” “判!步兵都头武松,勾结贪官,罪行属实,革去都头之职!” “念其打虎有功,免去死罪,着即日刺配孟州牢城!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刺配孟州! 这个判决一出,堂下顿时安静了许多。 虽然依旧有人觉得判重了,但比起死罪或者重刑,刺配充军,至少保住了一条性命。 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武松听到这个判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了李纲一眼,那眼神中的不屑和嘲讽,让李纲心中更是不快。 “退堂!”李纲不想再看武松那张脸,猛地一拍惊堂木,起身拂袖而去。 衙役们上前,押解着武松退下。 人群渐渐散去,议论声却未停止。 陈风混在人群之中,目睹了整个审判过程。 当听到“刺配孟州”四个字时,他心中猛地一愣。 孟州? 怎么会是孟州? 他虽然对《水浒传》的细节记不太清,历史知识也仅限于一些大事件,但依稀记得,原著中的武松,在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之后,好像就是被刺配到了孟州! 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条路上?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剧情? 陈风皱紧了眉头,看着武松被押解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李纲这个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他如此轻易地放过武松,只判了个刺配,绝不可能安什么好心! 孟州距离阳谷县路途遥远,押送的差役若是在路上动些手脚,那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到时候,死无对证,谁又能把账算到他李纲头上? 一定是这样! 李纲是想借刀杀人! 陈风心中焦急,下意识地想跟上去,暗中保护武松。 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不能去! 他想起昨日李纲那虚伪的嘴脸,以及自己离开县衙后立刻出现的盯梢者。 李纲现在一定对自己充满了疑心和防备。 自己若是此刻离开阳谷县,偷偷去追赶武松,必然会被李纲察觉。 到时候,李纲随便给自己安插一个“与钦犯武松勾结,意图劫囚”的罪名,自己就彻底完了! 他可不认为李纲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更何况……陈风看了一眼武大郎家所在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自己若是走了,潘金莲怎么办? 李纲这个伪君子,如今大权在握,难保他不会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自己绝不能将潘金莲置于危险之中。 武松……陈风心中突然一静,想到了什么。 是啊! 武松不是林冲,没有需要隐忍的理由,他武艺高强,心思也并非愚钝。 当初在景阳冈,他能赤手空拳打死猛虎,寻常几个差役,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那沉重的囚枷,对普通人来说是束缚,但对力大无穷的武松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原著中武松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哥哥。 而现在,武松并不知道武大在阳谷县。 任谁也不会把武松和武大联系在一起。 没有了武大的束缚,以武松的实力,若是押送的差役真敢在路上对他不利,恐怕当场就会被他反杀。 权衡再三,陈风最终还是打消了暗中跟随保护的念头。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留在阳谷县,稳住李纲,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等武松之事落定,再做其他打算。 他内心的天平已经倾斜,大宋的腐朽已经烂到了根里。 神人难救。 …… 县衙后堂,书房内。 王猛看着端坐品茶,一脸平静的李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就这么轻易放过武松了?只判了个刺配孟州,未免太便宜他了!” 李纲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便宜他?王猛啊,你看事情还是太表面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远方:“孟州在何处?距离我阳谷县,何止千里之遥?” “这千里路途,荒山野岭,盗匪出没,猛兽横行……你说,一个身带重枷的囚犯,在路上遇到点什么意外,病死了,或是被野兽叼走了,是不是很正常?” 王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露出钦佩之色:“大人高明!” 李纲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武松此人,桀骜不驯,又与陈风交好,留在阳谷,终究是个祸害,如今将他刺配孟州,既堵住了悠悠众口,又能让他死得合情合理,一箭双雕!” “至于押送的人选……”李纲转过头,看向王猛,“你亲自去挑几个机灵点的弟兄,告诉他们,若是武松死在了路上,本官重重有赏!” “是!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办妥!”王猛心领神会,躬身应道。 李纲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太师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窗外的阳光明媚,但他眼底的阴霾,却比这牢狱还要深沉。 武松,你的死期,不远了。 而陈风……哼,等解决了武松,下一步就要打发你走了…… 官道之上,烈日炎炎。 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 三道身影在酷暑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缓慢前行。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身负重枷的武松。 木枷沉重,边缘粗糙,早已将他脖颈和手腕磨出了道道血痕。 汗水浸湿了破旧的囚衣,紧贴在身上,黏腻难受。 他赤着双脚,踩在滚烫的沙石路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脚底早已磨烂,火辣辣地疼。 押送他的,是两名身材精瘦,眼神却透着一股刁滑之气的差役。 这两人正是王猛亲自挑选的人,他们得了李纲暗中授意,要在路上结果武松性命。 第六十五章:刁难武松 左边那差役名叫邵勇,三角眼,一脸刻薄相。 他手里拎着一根水火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地面,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咧着:“走快点!磨磨蹭蹭的,想死是不是?” “爷爷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打死过老虎就了不起!现在你就是个阶下囚!到了孟州牢城,有你好受的!” 右边那差役叫熊豪,塌鼻子,蒜头鼻,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晃了晃腰间的水囊,故意让里面的水发出诱人的声响:“哎呦,这天可真热啊!邵哥,咱们歇会儿,喝口水?” 邵勇停下脚步,接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抹了抹嘴,将水囊递还给熊豪,却看也不看武松一眼:“喝!这鬼天气,不喝水人都要晒干了!” “不像某些人,命贱皮厚,渴不死!” 武松嘴唇干裂,喉咙如同火烧,但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前方,眼神平静,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嘲讽。 他知道,这两人是故意折磨他。 从离开阳谷县开始,他们便想尽了法子。 不给水喝,不给饭吃,故意走难走的路,夜里也不让他安生睡觉,时不时就用棍子捅他一下,嘴里更是污言秽语不断。 熊豪喝完水,看着武松干裂的嘴唇和被汗水浸透的后背,嘿嘿一笑:“武都头,哦不,武囚犯,渴了吧?想喝水吗?求我们啊!跪下来磕两个头,说不定爷心情好,就赏你一口!” 武松依旧不语,只是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邵勇见武松不理睬,心中更是不爽,上前一步,用水火棍狠狠捅了一下武松的后腰:“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武松身子晃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稳住身形,依旧没有回头,声音沙哑,“路还长,省点力气。” “嘿!你个囚犯还敢教训起老子来了?”邵勇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举起水火棍就要打。 “张哥,算了算了。”熊豪连忙拉住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别在这大路上动手,人多眼杂,别被人发现嚼了舌根子。 “等找个僻静地方再下手也不迟。” 邵勇这才悻悻地放下棍子,啐了一口:“妈的!便宜你了!等到了前面那乱石岗,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两人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毒辣的日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武松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眼前阵阵发黑,长时间的缺水和酷热,几乎要将他击垮。 但他咬紧牙关,凭借毅力支撑着。 他知道,这两个差役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必须保持清醒,等待机会。 前方到达一片乱石嶙峋的山岗,怪石林立,草木稀疏,官道从中间穿过,两旁都是半人高的荒草和灌木,显得格外荒凉僻静。 “到了!”邵勇眼中闪过一丝狞恶的光芒,和熊豪对视一眼。 熊豪心领神会,走到武松前面,假意说道:“走了一上午,累死了,在这歇歇脚吧。” 武松停下脚步,默默地走到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石旁,缓缓坐下。 沉重的木枷压得他喘不过气。 邵勇和熊豪也走到一旁,背对着武松,假装整理行装,实则悄悄从腰间抽出了雪亮的钢刀。 “动手!”邵勇低喝一声,猛地转过身,双手握刀,朝着武松的后心狠狠刺去! 熊豪也同时发难,从另一侧挥刀砍向武松的脖颈! 两人配合默契,出手狠辣,显然是早就计划好的! 他们认定了武松身负重枷,又被折磨了一路,早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反抗。 然而,就在双刀即将触及武松身体的瞬间,一直低着头的武松,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猛地一低身,沉重的木枷如同盾牌一般,硬生生挡住了熊豪砍向脖颈的一刀! 铛! 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霎时间火星四溅! 熊豪只觉得虎口剧震,钢刀险些脱手飞出! 与此同时,武松腰部猛然发力,整个身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邵勇刺向后心的致命一刀! 刀锋贴着他的肋下划过,带起一溜血珠!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武松已然暴起! 他虽然手脚被缚,但一身惊人的力量和身经百战的本能还在! 他猛地向前一撞,用肩头的木枷狠狠撞在邵勇的胸口! 砰! 邵勇只觉得像是被一头蛮牛撞中,胸骨剧痛,惨叫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外的乱石上,手中的钢刀也脱手而出。 解决掉邵勇,武松毫不停歇,扭身转向目瞪口呆的熊豪。 他脚下一蹬,地面碎石飞溅,沉重的身躯带着木枷,如同一座小山般压向熊豪! 熊豪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抵抗,转身就想跑! 武松冷哼一声,脚腕猛地一甩,脚镣上的铁链如同活了一般,精准地缠住了熊豪的脚踝! “啊!”熊豪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武松上前一步,抬起戴着镣铐的脚,重重地踩在熊豪的后背上,让他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眨眼之间,两个原本气焰嚣张的差役,一个摔得七荤八素,一个被死死踩在脚下,狼狈不堪。 武松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熊豪,又瞥了一眼远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邵勇,眼神冰冷,如同看着两个死人。 浓烈的杀气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饶……饶命!武……武爷饶命啊!”熊豪感受到背上传来的千钧之力和那冰冷的杀意,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求饶。 邵勇也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武爷!好汉!爷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是李大人!是李纲那个狗官!是他让我们在路上做了你!不关小的事啊!求武爷饶了小的狗命吧!” 武松冷冷地看着他们,胸口微微起伏。 杀了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但他转念一想,杀了这两人,自己就成了真正的逃犯。 李纲那狗官,巴不得自己死在路上或是成为亡命之徒。 不行,绝不能让他如愿。 武松缓缓抬起脚,松开了熊豪。 “起来。”他声音低沉。 熊豪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和邵勇一起,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刚才那一瞬间的生死搏杀,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的胆气。 眼前这个戴着镣铐的囚犯,根本就是一头无法被束缚的猛虎! “把刀捡起来。”武松命令道。 邵勇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两把钢刀,双手奉上。 武松没有接刀,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想活命吗?” “想!想!武爷让小的做什么都行!”两人如同捣蒜般点头。 “那就继续押着我走。”武松语气平静,“到了孟州,你们的差事才算完成,路上若是再敢耍什么花样……”他眼中寒光一闪,“这枷锁镣铐,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猛一用力,脖颈间的木枷瞬间断裂。 他竟直接挣脱了木枷的束缚。 邵勇和熊豪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连保证,“不敢!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 武松不再理会他们,转身继续往前走。 邵勇和熊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他们默默地跟在武松身后,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态度变得恭敬了许多,甚至主动将自己的水囊递给武松。 武松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 清凉的泉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三人再次上路,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邵勇和熊豪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时不时还关切地问一句:“武爷,要不要歇歇脚?” 武松不置可否,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行。 又走了不知多久,日头渐渐西斜,酷热稍退。 前方官道旁,出现了一座小小的酒馆。 酒馆不大,门前挂着一面洗得发白的酒字旗,在晚风中轻轻飘荡。 “武爷,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就在这打尖歇脚?”熊豪小心翼翼地请示道。 武松抬头看了一眼那酒馆,点了点头。 奔波了一天,他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三人走进酒馆。 里面陈设简单,只有几张粗糙的木桌和长凳。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身段却颇为窈窕的妇人正低头擦拭着桌子。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 这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虽然荆钗布裙,但眉眼间却透着一股风情,皮肤白皙,容貌颇为俏丽。 邵勇和熊豪一路上被武松吓破了胆,此刻见到这美貌的老板娘,顿时色心又起。 熊豪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上前一步,故意挺了挺胸膛,对着老板娘道:“老板娘,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再给爷来两个……您这又白又大的馒头尝尝!” 他说话时,眼睛不住地往老板娘胸前瞟,言语轻佻,充满了调戏的意味。 邵勇也在一旁嘿嘿淫笑,附和道:“对!馒头要热乎的!越大越好!” 第六十六章:多情剑法 那妇人听到熊豪轻佻的言语和露骨的目光,脸上并无羞恼之色,反而嘴角微微一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声音却依旧带着几分慵懒的妩媚:“这位官爷说笑了,小店只有粗茶淡饭,哪有什么又白又大的馒头。” 她扭着腰肢,走到柜台后,取出一坛酒,又端来几碟简单的下酒菜,一盘花生米,一碟酱牛肉,还有一盘黑乎乎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肉块。 “两位官爷一路辛苦,先喝口水酒解解乏。”她将酒坛放在桌上,又给邵勇和熊豪各自满上了一碗。 两人一路上伺候武松,又累又渴,此刻见到酒肉,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端起碗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好酒!”邵勇抹了抹嘴,又夹起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道。 熊豪也嘿嘿笑着,目光依旧在那妇人身上打转:“老板娘,你这酒和馒头……真够劲!” 妇人只是笑着,又给他们添满了酒,自己则转身继续去擦拭旁边的桌子,对他们的贪婪和无礼视而不见。 武松坐在角落,冷眼旁观。 他虽然也口渴难耐,但心中却始终保持着警惕。 这荒郊野岭的,突然冒出这么个酒馆,还有一个风情万种却独自经营的妇人,处处透着古怪。 他端起面前的酒碗,凑到鼻尖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甜香混杂在酒气之中,并不明显,但逃不过他敏锐的嗅觉。 有诈! 武松心中一凛。 他不动声色,端起酒碗,仰头做出饮酒的姿势,却将酒水含在口中,并未咽下。 那妇人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武松,见他也喝了酒,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 邵勇和熊豪毫无防备,几碗酒下肚,只觉得头重脚轻,眼皮越来越沉。 “这酒……后劲……真大……”邵勇嘟囔了一句,脑袋一歪,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熊豪也晃了晃脑袋,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一阵模糊的鼾声,同样瘫倒在桌旁。 妇人放下手中的抹布,缓缓走了过来,踢了踢邵勇的脚:“喂,官爷?官爷?” 见两人毫无反应,她脸上那妩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哼,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她低啐一声,朝着后厨方向喊道,“出来,干活了!” 一个身材矮小,贼眉鼠眼的伙计从后厨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剔骨尖刀。 “老板娘,都解决了?”伙计搓着手,目光贪婪地扫过邵勇和熊豪腰间的钱袋。 “嗯,”妇人点了点头,指着邵勇,“先把这个抬进去。” 那伙计应了一声,上前抓住邵勇的胳膊,用力一拖。 邵勇身形不算高大,被他轻易地拖动了。 “这个呢?”伙计又看向熊豪。 “一起抬进去,老规矩处理。”妇人吩咐道。 伙计嘿嘿一笑,将熊豪也拖进了后厨。 妇人这才将目光放在武松身上。 她走到武松面前,打量着他身上沉重的镣铐,眉头微皱。 “这个块头倒是不小,可惜是个囚犯,身上怕是没什么油水。”她自言自语着,伸手就想去拖拽武松。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武松的瞬间,原本闭着眼睛的武松,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精光四射,没有半分醉意! “妖妇!果然是黑店!”武松低喝一声,含在口中的酒水猛地喷出,如箭一般射向妇人的面门! 妇人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侧头躲避,动作竟也十分敏捷。 武松趁此机会,腰腹猛然发力,虽然带着镣铐,身形却如同猛虎般扑起! 他挣脱木枷后,手腕脚踝的镣铐虽然沉重,却已无法完全限制他的行动! “找死!”妇人反应极快,不退反进,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雪亮的短刀,朝着武松的心口刺来! 武松冷哼一声,侧身避开刀锋,右手顺势探出,快如闪电般抓住了妇人持刀的手腕。 妇人手腕吃痛,短刀险些脱手,左手却化掌为爪,带着凌厉的风声抓向武松的面门,指甲乌黑,显然淬了剧毒! 好狠的女人! 武松心中暗惊,不敢硬接,松开妇人的手腕,猛地后退一步,同时一记刚猛的直拳轰出! 拳风呼啸,带着千钧之力! 妇人不敢硬撼其锋,身形如同柳絮般向后飘开,避开了这一拳。 两人起落之间,交手了数个回合。 这妇人身手相当不弱,招式狠辣刁钻,显然是江湖老手。 但武松是什么人? 一身神力,拳脚功夫更是炉火纯青。 他起初被镣铐所缚,稍有不便,但几个回合之后,便逐渐适应,攻势越发凌厉! 砰! 武松一脚踢出,正中妇人用来格挡的小臂。 妇人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手臂一阵发麻。 她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这囚犯的身手,远超她的预料! 就在武松准备乘胜追击,彻底制服这妖妇之时,酒馆门口光线一暗,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三娘!怎么回事?” 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大步走了进来。 这汉子头陀打扮,脸上带着几道疤痕,更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他手里提着一根沉重的哨棒,正是菜园子张青。 张青一进门,便看到与自家娘子对峙的武松,以及地上破碎的酒碗和挣断的木枷,顿时脸色一沉:“哪里来的囚犯,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 他举起哨棒,就要上前助阵。 “住手!”那妇人,也就是孙二娘,连忙喊道,捂着发麻的手臂,死死盯着武松,“当家的,这点子扎手!不是寻常囚犯!” 张青闻言一愣,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武松。 只见他虽然身着囚衣,戴着镣铐,却气度沉稳,眼神锐利,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慑人的威压。 “你是何人?”张青沉声问道。 武松看着张青和孙二娘,冷声道:“我乃阳谷县步兵都头武松!被奸人所害,刺配孟州。” “路过此地,见你这店有异,酒水里下了蒙汗药,这才出手!” “武松?”张青听到这个名字,猛地一怔,随即眼睛瞪得溜圆,“你……你就是景阳冈上打死大虫的那个武松?” 打虎英雄武松的名号,早已传遍了山东地界。 武松傲然道:“正是!” 张青脸上的敌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敬佩。 他连忙扔掉哨棒,上前几步,抱拳拱手道:“哎呀!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武都头!失敬失敬!都怪我这婆娘有眼无珠,冲撞了英雄!” 他转头瞪了孙二娘一眼:“还不快给武都头赔罪!” 孙二娘脸上也露出尴尬之色,收起了短刀,对着武松敛衽一礼:“是奴家鲁莽了,不知是武都头当面,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她变脸之快,让武松也是暗自称奇。 张青热情地拉着武松坐下:“误会!都是误会!武都头,实不相瞒,我夫妻二人在此经营,确实……干些没本钱的买卖,专对付那些不长眼的过路客商,但绝不敢加害真正的英雄好汉!” “方才那两个差役,一看便知不是好人,对我言语无礼,这才着了道。” 孙二娘态度诚恳,张青也在一旁连连称是。 武松见状,心中的杀意也渐渐平息。 他本就不是滥杀之人,既然对方认出了自己,又如此放低姿态,他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如此,便叨扰了。”武松点了点头。 “好嘞!武都头稍等!”张青喜笑颜开,连忙招呼孙二娘去后厨准备。 一场风波,就此化解。武松也没想到,自己刺配路上,竟会遇到传说中的“母夜叉”孙二娘和“菜园子”张青,更因打虎之名,化敌为友。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阳谷县。 陈风的小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经过两周的辛勤劳作,他已经成功蒸馏出了一大缸清澈透明的高度白酒。 陈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心中盘算着。 这些酒,一部分留着自己喝,另一部分,是时候带去凤鸣涧,交给白凝了。 他已经打算去探探那个神秘山头的虚实了。 他关好酒缸,走到院中,心念一动,调出了系统的界面。 自从徐成运倒台,李纲上位后,阳谷县经历了一段短暂的动荡。 但随着武松被刺配,李纲似乎也彻底放下了心。 这几日,暗中监视自己的那些眼线,已经尽数消失。 李纲大概以为,自己这个聪明人已经看清形势,不会再对他出手了吧! 对此,陈风只是心中冷笑。 李纲的短视和自负,迟早会让他付出代价。 他的目光落在系统商城的技能栏上。 【多情剑法:需消耗700改造点,此剑法以情为引,随情意浓烈而威力递增,招式飘逸灵动,变化万千,尤擅以柔克刚。注:修炼此剑法需心怀大爱,雨露均沾。】 陈风看着这套剑法的介绍,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700改造点,不算便宜,但他现在拥有1041点,倒是足够。 “多情剑法……雨露均沾……情浓则强……”陈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这系统看来是逼着他娶美娇娘啊! 不过……他喜欢。 “倒是有点意思。”陈风心中暗道,直接将其兑换。 等再过几天,还是先去凤鸣涧走一趟,看看白凝那边的情况,顺便,也该为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做些准备了。 【剩余改造点:341】 第六十七章:白凝 阳谷县城门外,官道扬尘。 陈风置办了一架不算起眼,但足够结实的青布篷马车。 他对外宣称是柔荑膏生意兴隆,要去邻近州县拓展销路,因此需要一辆马车代步。 几罐显眼位置摆放的护手膏是最好的掩饰,而那精心蒸馏出来,藏在数个大水囊里、再用杂物盖住的高度白酒,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将君子剑用布条仔细缠裹,放在车厢内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亲自扬起马鞭,驾着马车缓缓驶出阳谷县城。 此行的目的地是城西三十里外的破庙,他与白凝约定在那里见面。 马车行出城外约莫十余里,官道两旁的树木逐渐茂密,人烟也稀少起来。 突然,前方路旁的树林里窜出五六条身影,个个手持棍棒砍刀,面露凶光,拦住了去路。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上下打量着陈风和他的马车,嘿嘿怪笑起来:“哟,哪来的小白脸?一个人赶车,要去哪里发财啊?”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接口道:“看这细皮嫩肉的,不像个跑江湖的,车上拉的什么好东西?” “识相的就乖乖留下买路财,爷爷们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几人哄笑着围了上来,看向陈风的眼神充满了贪婪和不屑,仿佛他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陈风勒住缰绳,停下马车,脸上并无慌乱之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几位好汉,在下只是个小本经营的商人,车上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膏脂和自用的酒水,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捞。” 他试图讲道理:“如今李知县治下严明,各位若是就此退去,还能免去一场牢狱之灾。何必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哈哈哈!”那横肉壮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不止,“李知县?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到咱们兄弟在这荒郊野岭快活?” “少废话!”瘦子恶狠狠地挥了挥手里的短棍,“要么留下钱财货物,要么留下你的小命!自己选!” 陈风轻轻叹了口气,看来道理是讲不通了。 他缓缓从车厢里拿起那个用布条包裹的长条物事,慢条斯理地解开。 “既然各位执意如此,那在下也只好……” 布条散开,露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剑身修长,样式古朴,正是那柄君子剑。 阳光下,剑刃反射出清冷的光芒,让那几个强盗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哟呵?还是个练家子?”横肉壮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化为更浓的凶狠,“兄弟们,给我上!看他一个人能有多大本事!” 五六个强盗呐喊着,挥舞着兵器冲了上来。 陈风眼神一凝,不再犹豫。 他身形不动,手腕却陡然一抖。 君子剑发出一声轻吟,如同活物一般,瞬间刺出!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搏命厮杀,而是在挥毫泼墨。 然而,剑光所至,却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冲在最前面的瘦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剧痛便从右臂传来! “啊!”他惨叫一声,低头看去,自己的整条右臂,竟已齐肩而断,鲜血狂喷! 不等他倒下,陈风手腕再转,剑光飘忽,掠过第二个强盗的左臂。 同样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第二条断臂飞上半空! 陈风脚下微动,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几个强盗之间穿梭,君子剑每一次挥出,都精准无比地斩断其中一人的手臂。 他的剑法飘逸灵动,看似柔和,实则锋锐无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节奏感。 他在使用多情剑法。 此剑法虽讲究以情御剑,但此刻陈风心中并无情愫,只有对这拦路恶徒的杀意,剑招使出,自然狠辣果决。 不过眨眼之间,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六个强盗,此刻已尽数倒在地上,每个人都失去了一条胳膊,抱着断臂翻滚哀嚎,场面血腥而骇人。 陈风收剑而立,剑身上纤尘不染,连一滴血珠都未曾沾上。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地上哀嚎的强盗:“买路财,现在还要吗?” 那几个强盗哪里还敢答话,看着陈风如同看着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滚!”陈风低喝一声。 那几个强盗如蒙大赦,也顾不得剧痛,挣扎着爬起来,有的甚至手忙脚乱地捡起自己掉落的断臂,互相搀扶着,屁滚尿流地逃进了路旁的树林,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陈风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他本可以直接杀了这些人,但终究还是留了一线。 斩断一臂,足以让他们失去作恶的能力,也算是一种惩戒。 他将君子剑重新用布条裹好,放回车厢,这才重新拿起马鞭,继续赶路。 经过方才一战,他的心绪也平复了许多,对于自己如今拥有的力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马车继续前行,距离三十里外的破庙越来越近。 官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附近的村民。 陈风放慢了车速,隐约听到前方几个结伴而行的农夫在议论着什么。 “……真的假的?那庙里的圣女真有那么神?不收钱白给看病开方?”一个老农有些不信。 “千真万确!”另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肯定地说道,“俺家婆娘前几天咳得厉害,去那破庙求了圣女给开了方子,抓了几贴草药,喝下去两天就好了!一个子儿都没收!” “是啊是啊,俺也听说了,都说那圣女是菩萨下凡,来救苦救难的!” “那庙不是早就荒废了吗?什么时候来了个圣女?” “谁知道呢,听说是前些日子才来的,就住在庙里头,心善得很!” 圣女?免费看病开方? 陈风心中一动,驱车赶上前去,朝着那几个农夫拱了拱手:“几位大哥请了,敢问你们说的那座有圣女的破庙,可是就在这附近?” 那几个农夫见陈风驾着马车,衣着干净,谈吐斯文,倒也客气。 黝黑汉子指着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的一片残垣断壁说道:“这位客官,前面那片林子后面,就是那座破庙了。” “你要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不妨也去让圣女瞧瞧,管用得很!” 陈风道了声谢,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驾车拐下官道,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路前行片刻,一座破败的寺庙出现在眼前。 红墙斑驳,瓦砾遍地,院中杂草丛生,只有通往主殿的道路还算干净。 让陈风意外的是,这破败的庙宇前,竟然真的排着七八个村民,大多衣衫褴褛,面带愁苦,正探头探脑地往殿内张望。 陈风将马车停在稍远处的树荫下,缓步走了过去。 只见破庙大殿内,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摆放着一张简单的木桌。 桌后坐着一个身穿粗布衣裙,头上简单束着发髻的貌美女子,正低头为一个老妇人切脉。 虽然衣着朴素,但那清冷的眉眼,不是白凝又是谁? 她此刻全然没有了那日初见时的凌厉,反而多了一份沉静和耐心,认真地询问着老妇的病情,时不时提笔在纸上写下方子。 陈风站在殿外,静静地看着。 白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来。 当看清是陈风时,她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真的出现在这里。 她还以为,像陈风这样颇受新知县赏识的人,是绝不会愿意和她们这些被朝廷视为流寇的人扯上关系的。 白凝很快便收敛了惊讶,对着陈风微微颔首示意,然后继续为面前的村民诊治。 陈风也不打扰,耐心地等在一旁。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后一位求医的村民拿着方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白凝这才站起身,收拾好桌上的笔墨纸砚。 她走到陈风面前,眼神平淡道:“你来了。” “白姑娘,”陈风拱手回礼 白凝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停在远处的马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陈风笑了笑:“白姑娘上次所赠之物,对陈某也颇有助益,此次前来,则是专程为了感谢白姑娘,顺便一览凤鸣涧的豪情。” 白凝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吧。” 陈风问道:“回凤鸣涧?” “嗯,”白凝应了一声,“我带你上山。” 她率先走出破庙,朝着陈风的马车走去。 陈风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利落的背影,心中念头转动。 这位白姑娘,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走到马车旁,白凝直接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陈风也上了车,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拿起马鞭,问道:“往哪个方向走?” 白凝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带着一丝清冷:“一直往西,我会给你指路。” 陈风轻抖缰绳,马车再次启动,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缓缓驶去。 “大当家回来了,快开门。” 寨门缓缓打开,马车驶入其中。 陈风耳边响起了议论声。 “哪个白脸小生是谁?大当家怎么还带着一个人?” “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咱们道上的人啊。” 第六十八章:凤鸣涧 陈风驾着马车,缓缓驶上斜坡,穿过寨门。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隐藏在群山环抱中的宽阔谷地,地势平坦。 与陈风想象中脏乱差的土匪窝不同,凤鸣涧的山寨布局竟颇有章法。 靠近寨门的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似乎是操练和集会的场所。 空地周围,依着山势,搭建着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木屋和石屋,虽然简陋粗犷,却打扫得相当干净。 寨中人影绰绰,有穿着劲装,挎着兵器的巡逻喽啰,也有穿着粗布衣衫,正在晾晒衣物或劈柴的妇孺老幼。 他们看到白凝的马车驶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投了过来。 那些巡逻的喽啰,看向白凝的眼神充满了敬畏,而看向陈风时,则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甚至夹杂着几分警惕。 一个外来的,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由大当家亲自带回山寨,这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 陈风坦然地迎着这些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他注意到,这些山寨成员虽然衣着各异,气质彪悍,但眼神中却少了几分寻常土匪的凶残和戾气。 马车在空地中央停下。 “到了。”白凝率先跳下马车,动作干脆利落。 立刻有几个喽啰快步上前,恭敬地接过马缰,将马车牵到一旁。 白凝环视了一圈,目光在那些好奇打量陈风的喽啰脸上一扫而过,清冷的声音响起:“各自忙去,不得喧哗。” “是,大当家!”众人轰然应诺,立刻收回了目光,各自散去。 这一句话,让陈风对白凝在寨中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识。 “跟我来。”白凝对陈风说道,转身朝着谷地深处最大的一座木屋走去。 陈风跟在她身后,穿过人群。 那是一座明显比周围建筑更加高大、坚固的木质厅堂,门口挂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刻着三个略显稚嫩却笔力遒劲的字——“议事堂”。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混合着木头的清香扑面而来。 厅内陈设简单,正中摆放着一张宽大的虎皮交椅,显然是白凝的位置。 下方两侧是两排粗糙的长条木凳。 墙壁上挂着几张绘制简陋的地图,还有一些弓箭、刀枪等兵器。 白凝径直走到虎皮交椅前,却没有坐下,而是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陈风。 “陈公子,请坐。”她指了指旁边的木凳。 陈风依言坐下,目光与她对视:“白姑娘,此地倒是比陈某想象中……更有章法。” 白凝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似是自嘲,又似是骄傲:“让你见笑了,凤鸣涧改造不久,一切从简。”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陈风:“陈公子,你今日前来,想必不是只为了送些谢礼吧?” 陈风坦然道:“确实不止,白姑娘上次所言,以及所赠之物,让陈某感触颇深。”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陈某倒是好奇,白姑娘一介女流,医术精湛,为何会选择在这山林之中,与官府为敌?” 白凝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悲痛,有恨意,最终都化为一片冰冷的凉意。 “家仇国恨,不得不反。”她缓缓说道,“我之前与你说过家父之事,那只是冰山一角。” “这大宋朝廷,从上到下,早已腐烂不堪!官官相护,吏治败坏,百姓如猪狗,任人宰割!” “我流落江湖,本想凭一身医术与武术苟活于世,却处处碰壁。” “直到……”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我流落到东平府地界,饥寒交迫,被当时凤鸣涧的人‘请’上了山。” “请?”陈风挑眉。 白凝露出一丝冷笑:“自然不是什么好意。 不过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我。” “我废了几个嘴里不干净的人,其他的就放过了。” “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又撞上了他们。” “当时东平府的官差,在他们常去的一家酒馆里下了毒,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察觉不妙,拼死逃回山寨,却已有多人毒发。” “我当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白凝眼神有些飘忽,“或许是……见不得那些官差的卑劣行径吧。我出手救了他们大部分人的性命。” “恰逢那时,他们的老当家在与官兵的冲突中重伤不治。” “我既有武艺傍身,又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便……推举我做了这个大当家。”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陈风能感受到其中的波折和不易。 “凤鸣涧如今收留的,大多是像我一样,被这世道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人。”白凝的目光重新落在陈风脸上,“我们不想只做一群打家劫舍的山贼,我们想活下去,想活得像个人!甚至……想拼一个天翻地覆!” 她向前一步,逼近陈风,眼神灼灼:“陈风,我调查过你,你才智过人,心思缜密,绝非池中之物。” “阳谷县那个小地方,根本容不下你!” “你创制雪盐,利国利民,却险些招来杀身之祸,你协助武松打虎,为民除害,转眼间你的朋友就被罗织罪名,刺配充军!”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官场,你还想继续为他们效力吗?”白凝的声音大了些,“加入我们!凤鸣涧虽然弱小,但我们有推翻这腐朽世道的决心!凭你的才智,做我们的军师,定能一展抱负,成就一番不世功业!” 陈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白凝的话,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作为一个从21世纪穿越来的人,他对这个时代的大宋朝廷,失望透顶。 不说大宋悲惨的命运,就眼下徐成运的贪婪,李纲的伪善,都让他深刻认识到,想要在这个世道安身立命,甚至实现自己的一些抱负,依附于官府绝非良策。 水泊梁山? 他不是没想过。 但梁山派系林立,目标不明,最终的结局更是令人唏嘘。 宋江那套替天行道,最终谋求招安的想法,与他内心深处想要彻底改变这个时代的念头,格格不入。 相比之下,凤鸣涧虽然弱小,却像一张白纸,更具可塑性…… 白手起家,或许风险更大,但也意味着更大的自由度和可能性。 他需要一个平台,一个能让他施展才华,积累力量的平台! 凤鸣涧,或许就是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陈风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但他知道,空口白话难以取信于人,尤其是在这种草莽聚集之地。 信任,需要用行动来证明。 投名状! 陈风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白姑娘的这番话,确实让陈某心动。”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话锋一转,“只是,空口无凭,想要取信于姑娘和凤鸣涧的众家兄弟,陈某觉得,还是拿出些实际的东西比较好。” 白凝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哦?陈公子打算拿出什么? 第六十九章:投名状 陈风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本用粗麻线简单装订的小册子,递了过去。 册子的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显得朴实无华。 白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伸手接过。 这册子入手不重,纸张也只是寻常的草纸,看起来毫不起眼。 她随手翻开一页,目光落在上面娟秀的字迹上。 “外伤处置第一要务:清创……凡利器、钝器所伤,无论大小,皆需以洁净之水反复冲洗,去除泥沙污物……” 白凝的呼吸微微一滞,继续往下看。 “止血之法:压迫止血,以洁净布块或手掌直接按压出血处……若出血不止,可于伤口近心端缚扎,然每隔半个时辰需松开片刻,以免肢体坏死……” “消毒:伤口处理前后,施救者需以烈酒或皂角水净手……伤口周围亦需以烈酒擦拭……所用器械,若为金属,需以沸水煮之或烈火烧之……” “包扎:伤口需以洁净麻布覆盖,松紧适宜,保持干燥……” 一页,两页……白凝翻看的速度越来越快,原本平静的眼神逐渐被震惊所取代,握着册子的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这册子里记载的东西,看似简单,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什么“消毒”,什么“沸水煮器械”,什么“定时松开缚扎”,这些都是她闻所未闻的知识! 她行医多年,见过太多伤者因为伤口溃烂而死,见过太多人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也见过太多次,明明伤势不重,却最终不治的惨剧。 她一直以为是伤者运气不好,或是药石无效,从未想过,问题可能出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处置细节上! 烈酒净手? 沸水煮刀? 这简直颠覆了她过往所有的认知! 可仔细想来,那些用烈酒擦拭过的伤口,似乎确实更少化脓? 那些被火燎过的箭头拔出后,伤者存活的几率似乎也更高? 这本小册子,没有记载什么灵丹妙药,也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针灸之术,但它所提出的这些简单、直接的方法,却直指外伤救治的核心! 这对于日后会经常与官兵发生冲突的凤鸣涧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能活下更多的人! 白凝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这……这本册子……你是从何处得来?” 陈风迎着她灼热的目光,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偶然所得,觉得或许对白姑娘和山寨有些用处。” “有些用处?”白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语气却难掩激动,“陈公子,你可知此物价值几何?这哪里是有些用处!这简直是……是救命的宝典!” 她将册子紧紧攥在手中,仿佛那不是一本薄薄的册子,而是无数鲜活的生命。 “消毒,清创,止血,包扎……”她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若能按照此法施为,山寨兄弟们的伤亡,至少能减少三成!不!五成都有可能!” 作为医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本《赤脚医生手册》的巨大价值。 议事堂外,原本还有些喽啰在门外观望,听到大当家如此失态的言语,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陈风拿出的那本不起眼的小册子,不明白那是什么神物,竟能让一向冷静的大当家如此激动。 陈风看着白凝的反应,心中暗自得意。 这第一份投名状,算是送对了地方。 他没有居功自傲,只是平静地说道:“医者仁心,白姑娘心系山寨众人,陈某亦是感佩,此物能派上用场,便是它最好的归宿。” 白凝定定地看了陈风几秒,眼神复杂。 她将册子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郑重地对陈风躬身一礼:“陈公子高义,此恩此情,凤鸣涧上下,铭记于心!” 陈风坦然受了这一礼,随即笑道:“白姑娘不必客气,医书虽能救人于危难,但平日里,兄弟们辛苦操劳,或是受了伤痛,或许还需要些别的东西来抚慰身心。” 他顿了顿,提高了些声音,对着门外喊道:“劳烦几位兄弟,将我马车上的酒缸取来,小心些,莫要洒了。” 门外的喽啰们闻言一愣,面面相觑。 酒缸?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一个看似小头目的人低喝一声,率先跑了出去。 其余几个喽啰也连忙跟上,心中却都在嘀咕。 不多时,四个喽啰抬着一个酒缸走进了议事堂,放在地上。 “陈公子,这就是你说的……别的东西?”一个在外偷听的喽啰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山寨里什么都缺,包括酒,但这一小缸酒未免也太少了…… 陈风笑了笑,走上前去,打开了封住酒缸的盖子,将上面的布揭开。 一股极其浓烈、醇厚、霸道的酒香,瞬间喷涌而出,迅速弥漫了整个议事堂! 这股酒香,清冽纯净,没有丝毫寻常酒水的酸涩或浑浊气味,只有一种直冲天灵盖的烈性与芬芳,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勾出来! “嘶——!” 议事堂内外,所有闻到这股酒香的人,无论是白凝,还是那些原本不以为然的喽啰,全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那些平日里嗜酒如命的汉子,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当场,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口水差点流出来。 “这……这是什么酒?”先前那个问话的喽啰,声音都变了调,眼睛死死盯着水囊口,仿佛那里藏着绝世珍宝。 “好……好香的酒!俺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香的酒!” “乖乖,这味道,光是闻着都要醉了!” 陈风看着众人如同饿狼见了肥肉般的反应,脸上笑容更盛。 他从旁边取过一只粗陶大碗,小心地倾斜酒缸,倒了小半碗出来。 只见那酒液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如同最纯净的山泉,在碗中微微晃动。 “此酒名为烧刀子,乃是在下闲来无事,琢磨出的一种蒸馏之法所制。”陈风将酒碗端起,递向白凝,“白姑娘,请。” 第七十章:军师 白凝看着碗中清澈如水的液体,又闻着那霸道无比的酒香,眼神中充满了惊奇。 她并非嗜酒之人,但也被这前所未闻的烈酒勾起了好奇心。 她端起碗,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 辛辣! 一股仿佛火焰般的灼热感瞬间从舌尖炸开,沿着喉咙一路向下,直冲胃腑! 白凝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眼角甚至涌出了几滴泪水。 “咳咳……好……好烈的酒!”她缓过劲来,震惊地看向陈风,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她从未喝过如此强劲的酒水! “烧刀子?”门外一个汉子忍不住喊道,声音粗犷,“这名字起得好!闻着就够劲儿!” 陈风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空碗,示意其他人也尝尝。 离酒最近的一个喽啰没有忍住,直接拿起碗上前。 那喽啰是寨子里有名的酒鬼,此刻闻着这酒香,魂都快被勾走了,哪里还忍得住? 他双手颤抖地接过碗,迫不及待地凑到嘴边,仰头便是一大口! “咕咚!” 酒液入喉。 汉子的身子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脸上肌肉扭曲,仿佛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火! “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席卷全身! 那股灼热感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极致的刺激,仿佛浑身的疲惫和寒气都被瞬间驱散,只剩下一种从内而外的暖意和畅快! 他猛地放下碗,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痛苦,震惊和狂喜的复杂表情。 “这……这他娘的……这是酒吗?”他瞪着碗里的液体,像是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这简直是……是神仙酿啊!” “果然不愧是烧刀子,真像吃了刀子一样火辣啊!” 周围的汉子们见状,再也按捺不住。 “让俺也尝尝!” “狗日的,给俺留一口!” “大当家,俺们也想尝尝这烧刀子!” 众人一窝蜂地涌上前,争抢着桌子上为数不多的碗。 陈风见状,连忙制止:“诸位兄弟莫急,酒水还有,这烧刀子比较列,初次品尝,一碗足矣,多饮容易醉倒。” 其他的汉子们小心翼翼地倒上酒,学着之前那人的样子猛地灌下。 一时间,议事堂内外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反应。 “好酒!真是好酒啊!” “陈公子!你带来的不是酒,是良药啊!” “俺们兄弟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带劲的酒!” 原本在场的众人对陈风还有的几分介意,此刻已经被震惊取代。 对于这些常年刀口舔血,生活困苦的山寨汉子来说,没有什么比烈酒更能抚慰他们疲惫的身躯和压抑的心灵。 白凝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混乱却又充满生机的场面,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医书的价值,但她没想到,陈风带来的这一缸酒,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征服了这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山匪们。 不过这样也好,原以为陈风需要她的帮助才能在凤鸣涧立足,他自己有手段的话显然更容易堵住众人的嘴。 陈风看着这些汉子们兴奋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这第二份投名状,也送得恰到好处。 “诸位兄弟,”陈风朗声说道,“这酒水只是小小心意,若是大家喜欢,日后咱们想办法,多酿一些便是。” “真的?”汉子们一听,眼睛更亮了。 “自然是真的。”陈风肯定地点头。 他转头看向白凝:“白姑娘,这酒水蒸馏之法并不复杂,只是需要一些器物和材料,若山寨里能腾出些人手和地方,兴许能自己酿造。” 白凝回过神来,看着陈风,眼神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陈公子,你带来的这两样东西,价值连城!你对凤鸣涧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 她顿了顿,语气诚恳:“我白凝代表凤鸣涧上下,向陈公子发出邀请!请陈公子留下,做我们凤鸣涧的军师!我们愿听您调遣!” 门外酒劲正上头的汉子们也纷纷附和。 “请陈公子留下!” “军师!军师!” “陈公子留下吧!就凭这酒,俺们兄弟都服你!” “白姑娘,诸位兄弟,”陈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多谢厚爱,陈某愿意留下,与凤鸣涧共谋前程!” 此言一出,议事堂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太好了!” “陈公子留下啦!” “俺们凤鸣涧有军师了!” 汉子们兴奋地拥挤在一起,拍打着同伴的肩膀,脸上洋溢着喜悦。 白凝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有了陈风的加入,凤鸣涧的前景,或许会变得完全不同。 “陈公子,请!”白凝侧身,抬手示意那张虎皮交椅,“从今往后,您便是我们凤鸣涧的军师,地位在我之上,有事您只管吩咐,我等莫敢不从!” 陈风没有推辞,大步上前,在那张虎皮交椅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知道,现在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他需要尽快融入这个群体,展现自己的价值,并开始规划凤鸣涧的未来。 “白姑娘客气了,陈某初来乍到,对山寨事务尚不熟悉,还需白姑娘多多指点。”陈风谦虚道。 “陈公子说笑了,您有大才,我等不过是粗人,日后还需仰仗您指引方向。”白凝正色道,“不过,山寨规矩,新来的兄弟总得有个名号。” “陈公子文采斐然,不如自己取一个?” 名号? 陈风沉吟片刻。 在江湖上行走,一个响亮又神秘的名号,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既然都这样说了,陈风思索着。 “既然白姑娘和诸位兄弟看得起陈某,那陈某便斗胆取个名号。”陈风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平静地说道:“往后我便称作仗剑书生吧。” “仗剑书生陈风。” 这个名号一出,议事堂内再次安静了一瞬。 “好!”白凝率先喊道,“恭迎军师!” “恭迎军师!” 议事厅的众人齐声高呼,声音震彻山谷。 【检测到宿主区域声望提升,改造点50已获得】 【姓名:陈风】 【改造点:391】 【凤鸣涧声望:初露锋芒】 陈风看着眼前热情洋溢的众人,直接忽略掉了系统面板的提示。 他在阳谷县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不能在此处待太长时间,要找个机会把潘金莲接过来才行。 第七十一章:规划 “白姑娘,”陈风收敛心神,开始进入角色,“既然陈某已是山寨一员,那便先了解一下山寨的状况吧。” “山寨有多少兄弟?平日里是如何维持生计?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白凝见陈风这么快就进入状态,心中更是欣喜。 她走到陈风下方的一张木凳前坐下,开始向他介绍凤鸣涧的情况。 “山寨如今共有兄弟一百五十人,老弱妇孺约莫五十,主要靠打猎和劫掠过往商旅维持生计。”白凝语气平静,“不过,自从我上任后,我们只劫不义之财,从不伤人性命,也从不劫掠穷苦百姓。” 陈风点了点头,这一点倒还算有底线。 “麻烦自然是有的。”白凝脸色微微凝重,“最大的麻烦便是官府的围剿,特别是最近,阳谷县的新任知县李纲,派了个人来拉拢我们,不过被我杀掉了。” “李纲……”陈风眼神微闪,心中冷笑。 给李纲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围剿凤鸣涧,顶多言语上霸道一点。 毕竟此地距离阳谷三十几里,他怎么会跑这么远呢? “除了官府,附近还有一些其他山匪,有时也会与我们发生摩擦。”白凝继续说道,“另外,山寨的吃食,药物以及冬日所需的柴火,都是大问题,需要冒很大风险去采购劫掠。” 陈风听着白凝的介绍,脑中飞速运转。 凤鸣涧的现状,比他预想的要好一些,至少不是一盘散沙。 人手虽然不多,但一百五十多个力壮的汉子,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白姑娘,关于山寨的生计问题,陈某倒是有些想法。”陈风看向白凝,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打猎和劫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风险太大,而且容易招惹大麻烦,我们可以尝试一些更稳妥的营生。” “哦?军师有何高见?”白凝立刻来了精神。 “首先,便是这烧刀子。”陈风指了指地上的水囊,“此酒烈性,在这个时代绝无仅有,若能大量酿造,运往城中贩卖,定能赚取大量钱财。” “酿酒?”白凝有些惊讶,随即皱眉道,“可是酿酒需要粮食,山寨粮食本就不多……” “无需大量粮食。”陈风解释道,“此法酿酒,只需少量米糠或高粱等物,主要依靠蒸馏技术。” “而且,我们可以利用山寨周围丰富的山泉水,酿酒所需的器物,也可以自己打造一些简易的。” 他心中已有盘算,利用系统的图纸解锁功能,或许能弄出更高效的蒸馏设备图纸,但眼下,先用前世的简陋知识糊弄一下也够了。 “蒸馏技术……”白凝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她虽然不通此道,但陈风既然能弄出如此烈性的酒水,想必不是信口开河。 “除了酿酒,”陈风继续说道,“我们还可以利用山寨的地理优势,发展一些手艺。” “比如,我看山寨周围树木繁盛,可以尝试制作一些木器、竹器等,运到城里去卖。” “甚至,若是能弄到一些铁矿石,我们还可以尝试炼铁,打造兵器农具。” 炼铁? 白凝和周围的喽啰们都是一惊。 炼铁可不是寻常人能干的营生,需要极高的技术和大量的投入,而且一旦被官府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军师,炼铁怕是不妥吧?”一个喽啰忍不住说道,“这可是官府严控的!” 陈风笑了笑:“现在自然不行,但将来,若是我们势力壮大了,有了自己的根据地,炼铁便是势在必行。”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点到为止。 “眼下,我们还是先从酿酒和一些简单的手艺做起。”陈风看向白凝,“白姑娘,可否为我安排几个手脚勤快,又信得过的兄弟,我需要他们帮我搭建酿酒作坊。” “没问题!”白凝立刻应道,“我亲自去挑!” 她雷厉风行地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对了,白姑娘,”陈风叫住她,“关于那本医书,还请白姑娘尽快安排人手抄录,并组织兄弟们学习。” “特别是那些经常外出闯荡的,让他们务必掌握其中最基本的处理之法。” “这是自然!”白凝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白凝离开后,议事堂内只剩下陈风和几个还没散去的喽啰。 陈风没有理会他们,而是闭上眼睛,在脑中调出了系统界面。 【宿主:陈风】 【改造点:341】 【阳谷县声望:敬仰】 【任务:无】 改造点还剩下341点,不多,但也不算少。 陈风的目光停留在任务一栏,心中有些疑惑。 他都已经加入凤鸣涧了,为什么还不发布任务? 给个主线任务告诉他之后应该怎样做不香吗? 他思索片刻,没有得出结论。 算了,有没有任务都无所谓,反正他有自己的计划。 陈风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凤鸣涧经营好。 他睁开眼睛,看向旁边那几个还在好奇打量他的喽啰,脸上重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几位兄弟,你们平日里都负责什么差事?” 那几个喽啰见军师主动搭话,都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你一言我一语地回答起来。 陈风认真地听着,不时提出一些问题,试图尽快了解山寨的方方面面。 就在他与喽啰们交谈之际,白凝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看起来颇为干练。 “军师,这位是山寨新上任的二当家,杜兴。”白凝介绍道,“他平日里负责山寨的大小事务,为人忠厚可靠。” 陈风起身,对着杜兴拱了拱手:“杜二当家,久仰。” 杜兴连忙回礼,脸上带着一丝拘谨:“军师客气了,往后山寨的事情,还请军师多多指点。” “这位是吴德,这位是王六,他们手脚勤快,是我挑出来帮军师酿酒的。”白凝又介绍了另外两人。 “见过军师!”吴德和王六恭敬地行礼。 “好,有劳几位兄弟了。”陈风笑道,“那我们便先去看看,哪里适合搭建作坊吧。” 第七十二章:传授酿酒手法 “军师请随我来。”杜兴立刻领路,带着陈风朝着山寨后方走去。 白凝看着陈风与杜兴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陈风的到来,对凤鸣涧来说,或许真的是一个转机。 而在另一边,陈风跟着杜兴,一边查看地形,一边询问着山寨的详细情况。 “杜二当家,山寨的防御如何?可有哨岗?有多少兄弟擅长弓箭?” “山寨周围的地形如何?可有险峻之处易守难攻?” “山寨的粮食储备有多少?够吃多久?” 陈风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杜兴也耐心详细地回答着。 他越是了解凤鸣涧,心中就越是有了底。 这里的基础和潜力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军师,这里如何?”杜兴指着一处靠近山壁的空地说道,“这里地势平坦,靠近水源,而且背靠山壁,比较隐蔽,用来搭建作坊再合适不过。” 陈风看了看,点了点头:“不错,就选这里吧。” “那小的们这就去准备材料!”吴德和王六跃跃欲试。 “不急,”陈风摆了摆手,“先画个图纸,规划一下布局。” “杜二当家,劳烦您叫几个力气大的兄弟过来,帮我搬运一些石头和木头。” “好嘞!”杜兴立刻去安排。 很快,几个强壮的汉子便来到了空地,在陈风的指挥下,开始搬运石块和木料。 夜色降临,简易的蒸馏作坊初具雏形。 陈风看着自己的成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虽然简陋,但足以开始他的酿酒大业了。 “今天就先到这吧,诸位兄弟辛苦了。”陈风对大家说道。 “不辛苦!能帮军师干活,俺们高兴!”汉子们咧嘴笑道,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很亮。 杜兴也对陈风竖起了大拇指:“军师就是有本事!俺们这些粗人,只会拿刀动枪,这些巧活,还得靠军师!” 陈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这些汉子们现在对他更多的是敬佩和好奇,要让他们真正心悦诚服,还需要更多的行动。 “杜二当家,白姑娘可有安排住处?”陈风问道。 “有有有!”杜兴连忙点头,“大当家已经给军师安排好了,就在议事堂旁边的一间屋子,干净得很!” “好,那便多谢了。”陈风跟着杜兴,来到了为他准备的住处。 这是一间独立的木屋,虽然不大,但陈设简单,打扫得很干净。屋内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一个用来放置物品的木箱。 陈风走进屋内,将随身携带的包裹放在桌上,又将君子剑靠在床头。 杜兴帮他点燃了屋内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军师,您先歇着,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外面有人候着。”杜兴恭敬地说道。 “好,杜二当家也早些休息吧。”陈风点了点头。 杜兴退下后,陈风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 他看着摇曳的灯火,心中思绪万千。 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会走向何方。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波逐流,任人摆布了。 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要在这个乱世之中,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躺在床上,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直到深夜,陈风才渐渐睡去。 在梦中,他仿佛看到了烈火熊熊的炼钢炉,看到了整齐划一的军队,看到了架在京城附近的火炮,看到了一个强大而崭新的势力,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冉冉升起。 而他,就站在那个势力的中心,指点江山,改变着一切。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陈风便醒了过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床,而是立刻起身,洗漱完毕后,便走出了屋子。 山寨的清晨,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一些早起的喽啰已经在空地上操练,喊杀声此起彼伏。 陈风来到他昨天搭建的简易作坊。 吴德和王六已经等在那里了。 “军师早!”两人恭敬地问候道。 “早。”陈风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吗?今天我们开始酿酒。” “准备好了!”两人兴奋地应道。 陈风指导他们生火,将米糠和水按照比例放入陶罐中煮沸,然后冷却,加入酒曲发酵。 做完这些基础工作,陈风又开始指导他们如何连接蒸馏设备。 这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 陈风并没有完全交给吴德和王六,而是在一旁亲自操作,并向他们解释每一个步骤的关键。 吴德和王六听得十分认真,不时提出一些问题。 他们虽然是粗人,但在陈风的耐心教导下,很快便掌握了基本的要领。 时间一点点过去,第一批清澈透明的酒液,终于从管道口缓缓滴落,汇入下方的陶碗中。 “滴答……滴答……” 清脆的声音,仿佛是天籁之音。 一股比昨天更加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成了!”吴德和王六兴奋地喊道。 陈风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舔舐了一下。 “好!比上次的度数更高!”陈风赞叹道。 他将这第一碗酒端了起来,递给了吴德和王六:“你们也尝尝,这是你们亲手酿出来的。” 两人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啊!好烈!” “太……太香了!” 两人的反应和昨天的汉子们如出一辙,脸上写满了震惊。 陈风看着他们,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有了这烧刀子,凤鸣涧的经济问题,或许能得到极大的缓解。 而他,也将在这个世道站稳脚跟。 但前提,凤鸣涧要发展起来。 不久后,生辰纲的事件败露,晁盖等人上梁山,梁山泊的势力将急剧膨胀,彻底进入朝廷的视野。 到那时,官府对各地山贼草寇的清剿力度必然会空前加大。 像凤鸣涧这种不上不下的小山寨,一旦被卷入其中,很可能就是覆灭的下场。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赶在梁山彻底吸引朝廷火力之前,让凤鸣涧拥有自保甚至扩张的实力。 这短暂的混乱期,就是他偷偷发育的黄金窗口。 想到这里,陈风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线。 如果时间线没错的话,此刻的武松,正在那鸳鸯楼快活吧? 第七十三章:离开 山寨后方,靠近山壁的空地上,临时的酿酒作坊已经搭起了基本的框架。 “军师!您看!这酒!又成了!”吴德兴奋地捧着刚接满的一只粗陶碗,凑到陈风面前。 碗中的酒液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浑浊,浓烈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 陈风接过碗,并未直接饮用,只是放在鼻尖轻嗅,随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不错,火候掌握得比昨日更好了,记住这个感觉。” 他又看向王六那边:“发酵的时间和温度也要控制好,差之毫厘,味道便可能谬以千里。” “是!军师!俺们都记住了!”王六憨厚地笑着,黝黑的脸上满是敬佩。 看着两人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如今已经能基本掌握蒸馏的要领,陈风心中也颇为欣慰。 这烧刀子的酿造之法,算是初步传授下去了。 有了这项技术,凤鸣涧的财政状况,定能得到极大的改善。 然而,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陈风的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阳谷县。 自己已经阳谷县离开两天,也不知潘金莲现在情况如何。 是时候回去了。 潘金莲是他心中最大的牵挂。 他答应过她要去接她的。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 凤鸣涧虽好,但根基未稳,他需要回去确认一下情况,才能安心地为凤鸣涧谋划未来。 打定主意,陈风不再犹豫。 “吴德,王六,这里的酿酒事务,就先交给你们了。”陈风对两人说道,“记住我教的要点,仔细操作,若有不明之处,等我回来再说。” “啊?军师您要走?”吴德和王六都是一愣。 “只是暂时离开几日,处理一些私事。”陈风解释道,“你们好生看管作坊,莫要懈怠。” 安顿好酿酒的事宜,陈风转身便朝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向白凝说明情况。 清晨的山寨,充满了生机。 空地上,有汉子们在操练武艺,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妇人们则在溪边浣洗衣物,孩童们追逐打闹。 阳光透过晨雾,洒在这片山谷中,竟有几分世外桃源般的宁静。 陈风来到议事堂外,看到白凝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本他赠予的《赤脚医生手册》,秀眉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陈风身上。 “军师,这么早找我,可是酿酒出了问题?”白凝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关切。 “酿酒之事一切顺利,吴德和王六已经基本掌握了要领。”陈风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神色郑重,“白姑娘,陈某今日来,是想向你告辞。” “告辞?”白凝闻言,原本略显柔和的脸色冷了几分,“军师这是何意?” 陈风感受到白凝语气中的不满,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突然提出离开,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他连忙拱手解释道:“白姑娘误会了。” “陈某既然答应留下,便绝无反悔之意。” “只是……在阳谷县那边,尚有一些未了的牵挂,必须回去处理妥当。” “牵挂?”白凝目光审视地看着他,“是何牵挂,竟让军师如此急迫?刚入伙便要离开,军师就不怕兄弟们多想吗?” 陈风知道,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难以取信于她。 他略一沉吟,决定实话实说,但隐去了潘金莲的名字。 “不瞒白姑娘,陈某在阳谷县,还有一位亲近之人。”陈风压低了声音,“当初我与武松兄弟杀掉西门庆,得罪了如今的知县李纲。” “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我担心长时间不回去,他会对那位亲近之人不利。” “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无辜之人,陈某于心不安。而且……”陈风抬起头,迎上白凝的目光,语气诚恳,“此事若处理不好,留下隐患,将来也可能会给山寨带来麻烦。” “我必须回去了结了这事,才能了无牵挂地为凤鸣涧效力。” 他将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既说明了原因,也点明了这与山寨的利害关系。 白凝静静地听着,脸上的冷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思。 她冰雪聪明,自然明白陈风话中的意思。 李纲的为人,她通过之前派去的人也有所耳闻,确实是个笑里藏刀的伪君子。 陈风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而且,陈风愿意坦诚相告,也让她心中的疑虑消减了几分。 一个有牵挂,有弱点的人,反而比一个无牵无挂,心思难测的人,更容易掌控。 “你需要多久?”白凝问道,语气缓和了不少。 “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日,定会返回。”陈风立刻回答。 白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阳谷县鱼龙混杂,李纲如今又大权在握,你此去务必小心行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可需要我派几个兄弟随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陈风心中一暖,但还是摇了摇头:“多谢白姑娘好意,但我此行是为处理私事,人多反而不便,容易引起李纲的注意。”“我一人回去即可。” “也好。”白凝不再坚持,“山寨这边,我会替你照看好酿酒作坊,等你回来,我们再详谈后续的计划。” “多谢白姑娘体谅。”陈风再次拱手,“陈某这便去准备,即刻出发。” “去吧。”白凝挥了挥手,看着陈风转身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选择相信陈风,既是因为他展现出的价值,也是因为他坦诚的态度。 但作为凤鸣涧的大当家,她不能完全没有防备。 “来人。”白凝对着空气低声唤道。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单膝跪地:“大当家有何吩咐?” “派两个机灵点的兄弟,远远跟着军师。”白凝声音清冷,“记住,不得靠近,不得打扰,只需暗中观察,若军师有危险,可随机行事。” “若他……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那身影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下。 陈风回到自己的小屋,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将那柄君子剑重新背在身上。 杜兴闻讯赶来,脸上带着担忧:“军师,您真要一个人回去?那阳谷县可不是善地啊!” “无妨,我自有分寸。”陈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杜二当家,我不在的这几日,山寨的事就多劳你费心了。” “军师放心!俺一定把家看好!”杜兴拍着胸脯保证。 告别了杜兴,陈风牵过一匹快马,翻身而上。 他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充满生机与草莽气息的山谷,以及谷口那歪歪扭扭写着“凤鸣涧”三个字的木牌。 策马扬鞭,陈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第七十四章:这次,我带你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斑驳地洒在屋内。 武大缓缓坐起身,试探着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腿。 那钻心的疼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轻松。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又看了看旁边矮桌上空了的药碗,眼神复杂。 这些日子,金莲一直默默照顾着他,煎药、搀扶、做饭,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他掀开薄被,下了床,慢慢走了几步。 虽然还有些微跛,但已经不影响日常行动了。 伤,算是好了。 潘金莲端着一碗热粥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武大下地行走,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大郎,你的伤?” “嗯,好多了。”武大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粥碗,“金莲,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以往的小心翼翼,也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是一种淡淡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后的释然。 潘金莲心中一紧,拿着空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夫妻之间,说什么辛苦。” 武大喝了两口粥,将碗放下,抬眼看向她,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等你吃完,我们去县衙一趟吧。” 潘金莲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去……去县衙做什么?” “去办和离文书。”武大的声音依旧平静,“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潘金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跟着我,确实委屈你了。”武大看着她,眼中带着真诚的歉意和一丝解脱,“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安稳,也……也护不住你。” 他顿了顿,像是自嘲般笑了笑:“我这副身子骨,配不上你。” “陈兄弟……他是个好人,也是个有本事的,跟着他,比跟着我强。” 潘金莲眼圈微微泛红,心中百感交集。 有愧疚,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许久后,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渴望。 她知道武大说的是实话,她也渴望那种被保护,被珍视的感觉。 “大郎……”她声音有些哽咽。 “别说了。”武大摆了摆手,站起身,“吃完了就走吧,早些办完,你也能早些……摆脱我。” 他率先走出了屋门,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佝偻。 潘金莲默默地吃完剩下的粥,收拾好碗筷,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衣裙,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去往县衙的路上,一路无话。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叫卖声说笑声不绝于耳,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但这热闹,却仿佛与他们隔绝开来。 到了县衙,负责处理此类民事的书吏验看了两人的身份凭证,又简单询问了几句。 “双方可是自愿和离?”书吏抬起眼皮,看了看武大,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潘金莲,叹息一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是,自愿。”武大毫不犹豫地回答。 书吏的目光转向潘金莲:“你呢?” 潘金莲攥紧了衣角,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虽然眼中含泪,声音却清晰:“是,民妇自愿。” “既是双方自愿,那便签下这和离文书吧。”书吏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文书,放在桌上,又将笔墨推到两人面前。 武大率先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文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 轮到潘金莲了。 她看着那张薄薄的纸,看着上面武大清晰的名字,只觉得那支笔有千斤重,回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婚内做出错事的是她,想要离开的也是她。 这样做对吗? 她迟疑着,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 武大看着她,轻声道:“签吧,金莲。” “以后……好好过日子。” 他的声音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祝福的平静。 潘金莲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落。 她猛地睁开眼,拿起笔,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当指印落下,她仿佛听到心中有枷锁断裂的声音。 书吏收起文书,盖上官印,将其中一份递给武大,一份递给潘金莲:“好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走出县衙,阳光有些刺眼。 武大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潘金莲,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金莲,多谢你……在我受伤的时候,还一直照顾我。” “往后……保重。”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步履虽然还有些蹒跚,却再也没有回头。 潘金莲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和离文书,看着武大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心中有酸楚,有茫然,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盼和一种挣脱束缚的自由感。 就在武大和潘金莲办完和离手续的当天下午,一匹快马踏着夕阳的余晖,进入了阳谷县城。 马上的骑士一身风尘,正是离开凤鸣涧,赶回来的陈风。 看着熟悉的街道,感受着县城特有的喧嚣,陈风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勒马停在了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绸缎庄门口。 “客官,想看点什么料子?”一个精明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 陈风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伙计,迈步走进店内。 店里挂满了各色绸缎,琳琅满目。 “给我挑几匹上好的素色料子,要柔软舒适些的。”陈风目光扫过那些鲜艳的布匹,沉声说道。 伙计眼睛一亮,知道来了大主顾,连忙引着陈风往里走:“客官您眼光真好!我们这刚到了几匹苏杭那边来的新货,您看看这雨过天青色的绫,还有这月白色的软缎,都是顶好的料子!” 陈风伸手摸了摸,感受着布料细腻的质感,点了点头:“这几种都要了。” 他又看向旁边挂着的成衣:“再给我挑几件现成的衣裙,要样式简单大方,素雅一些的。” 伙计手脚麻利地取下几件衣裙,有淡粉色的襦裙,有鹅黄色的褙子,还有一身水蓝色的长衫,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却又不失温婉。 陈风仔细看了看,想象着潘金莲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都要了,包起来吧。” 他付了银子,提着大包小包的衣物和布料走出绸缎庄,重新翻身上马。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金莲,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带你走。 第七十五章:积攒了两世的一次 夕阳的余晖将狭长的巷子染上一层暖金色,也给归来的陈风镀上了一层风尘仆仆的光晕。 他牵着马,马背上驮着几个显眼的包裹,快步走向自己那熟悉的小院。 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却发现院门只是虚掩着。 陈风心中一动,推门而入。 院子里,石桌旁,一道纤弱的身影正静静地坐着,正是潘金莲。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裙,样式简单,洗得有些发白,却依旧干净整洁。 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衬得那张俏脸愈发苍白憔悴。 她低垂着眼帘,双手放在膝上,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脆弱和茫然,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夕阳的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却驱不散她周身的落寞。 “嫂嫂?”陈风轻唤了一声,将马缰绳系在旁边的柱子上,快步走了过去。 听到声音,潘金莲的身子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 当看到风尘仆仆的陈风时,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那强撑着的平静瞬间瓦解,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看着她这副模样,陈风的心猛地揪紧了。 上一次见她时,她眼中还有着对未来的期盼。 可现在,她眼中的光彩似乎都黯淡了下去。 “我回来了。”陈风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潘金莲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感受着他语气中的关切和担忧,那强忍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摇了摇头,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 陈风心中一痛,不再多问。 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站起身,将她从石凳上拉了起来,紧紧拥入怀中。 “没事了,我回来了。”他低声安慰着,手臂收紧,感受着怀中人儿的微微颤抖。 潘金莲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带着些许尘土的气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化作无声的哽咽。 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陈风的腰,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依靠。 许久,她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陈风轻轻放开她一些,捧起她的脸,拇指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潘金莲吸了吸鼻子,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我和大郎……和离了。” 陈风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中巨浪翻涌。 和离了? 武大竟然真的放手了? 这个结果,是他期盼已久的,可真的发生时,看着潘金莲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他心中更多的却是怜惜和一丝愧疚。 “他……他提出来的。”潘金莲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他说……他给不了我想要的,让我……去找你。” 陈风沉默了片刻,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嫂嫂,委屈你了。” 他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他低头,准确地找到了她微凉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带着怜惜,带着承诺,也带着压抑许久的渴望。 潘金莲身子一僵,随即慢慢放松下来,生涩地回应着他。 泪水再次滑落,却不再是悲伤,而是百感交集。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陈风看着她被泪水洗过,显得格外清澈的眸子,以及那微微红肿的唇瓣,心中做出了决定。 “金莲,”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语气郑重,“既然已经和离,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潘金莲微微一怔:“不留在这里?” “嗯。”陈风点头,眼神锐利,“阳谷县人多口杂,我们若是在这里长久相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我不能让你背负那样的名声。” 他离开凤鸣涧,就是为了接她走。 如今武大主动和离,更是扫清了最大的障碍,但也让事情变得更加紧迫。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我们去哪里?”潘金莲有些茫然地问。 她刚刚结束一段婚姻,还未从复杂的情绪中完全抽离,未来对她而言,还是一片模糊。 “跟我走。”陈风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 他没有立刻说出凤鸣涧,那里毕竟是山贼窝,还需要时间让她慢慢接受。 潘金莲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心中的不安和茫然渐渐被一种叫做依靠的感觉所取代。 她轻轻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看到她答应,陈风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松开她,转身走到马匹旁,将那几个大包裹解了下来,提进院子。 “这是什么?”潘金莲好奇地看着那几个包裹。 陈风将包裹放在石桌上,解开其中一个,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衣裙和几匹色泽柔亮的布料。 “回来时路过绸缎庄,给你买的。”陈风拿起一件水蓝色的长衫,在她身前比了比,眼中带着欣赏,“我觉得你穿这个颜色一定很好看。” 他又拿起那几匹料子:“还有这些布,回头找个好裁缝,做几身合身的衣服。” 潘金莲看着那些崭新、柔软、漂亮的衣物和布料,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敢相信。 长这么大,除了出嫁时,她何曾有过这样好的衣裳? “这……这太贵重了。”她有些手足无措。 “不贵重。”陈风将那件水蓝色长衫塞到她手里,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快去试试,换给我看看。” 他的目光带着鼓励和期待。 潘金莲犹豫了一下,看着手中的新衣,又看了看陈风期待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拿着衣服走进了屋里。 陈风站在院中,看着紧闭的房门,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从屋檐消失,夜色开始笼罩大地。 他知道,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而他,会倾尽全力,护她周全,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这样想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起身靠近房间门,悄悄走了进去 今天的夜,似乎格外漫长。 连带着窗外的叶都被染黄了几分。 第七十六章:春宵过后 窗外的天光,由墨蓝转为鱼肚白,再渐渐染上晨曦的柔和。 屋内,床榻之上,陈风首先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侧头,看着枕边沉睡的潘金莲。 一夜的缠绵,褪去了她眉宇间的愁苦与不安,此刻的她,睡颜恬静,长长的睫毛在眼脸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阳光透过窗户,调皮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跳跃。 陈风看得有些痴了。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散落在枕上的青丝,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潘金莲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眼眸带着几分迷蒙,当看清眼前是陈风含笑的脸庞时,那迷蒙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羞涩和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醒了?”陈风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嗯。”潘金莲轻轻应了一声,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昨夜的一切,如同梦境一般,却又真实得让她心悸。 陈风轻笑一声,俯下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早。” 温热的触感让潘金莲的心尖一颤,一股暖流瞬间淌遍全身。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了陈风的脖颈,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我从没想过……”她声音细细的,带着一丝梦呓般的呢喃,“我还能……像这样……” 这样被人珍视,被人呵护,拥有踏实而温暖的依靠。 陈风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这只是开始,金莲。”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后,有我。” 潘金莲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过往的苦楚仿佛都已远去。 两人温存片刻,陈风才道:“天亮了,该起了。”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去打水,你再躺会儿。” 潘金莲却摇了摇头,从他怀里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昨夜留下的点点嫣红。 她脸上一红,连忙拉过一旁的衣衫穿上。 “我同你一起。”她声音轻柔,带着新妇的娇羞和顺从。 陈风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他心里已经爽翻了天。 今夜他有两庆幸,其一是庆幸前些日子换了个大点且抗撞的床,其二是庆幸第一夜他没有丢人,表现的出乎意料地不错。 简单的洗漱过后,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吃着简单的早饭。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凉意。 “金莲,”陈风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对面小口喝粥的潘金莲,“我今日便去向李纲辞行。” 潘金莲抬起头,有些惊讶:“辞行?” “嗯。”陈风点了点头,神色郑重,“我们既已决定离开阳谷县,自然要告知他一声,免得他日后疑神疑鬼,反而节外生枝。”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如今在他眼中,也算是有功之人。” “光明正大地离开,他没有理由阻拦,反而会乐见其成。” 潘金莲没想那么多,她已经浸在了甜蜜中。 “都听你的。”她柔声说道,眉眼里万千柔情。 县衙后堂,书房内。 李纲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份公文,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大人,陈风求见。”王猛在门外通报。 李纲放下公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陈风? 他来做什么? 自从武松被刺配之后,陈风便极少露面,今日突然到访,莫非又有什么事? “让他进来。”李纲语气平静地吩咐道。 陈风大步走进书房,对着李纲拱了拱手:“李大人。” “陈风啊,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李纲脸上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陈风没有落座,而是直接开门见山:“李大人,陈某今日前来,是特地向您辞行的。” “辞行?”李纲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显然有些意外,“你要离开阳谷县?” “正是。”陈风点了点头,神色坦然,“如今我与金莲……潘氏,已然在一起。” “如果继续待在阳谷县的话恐怕非议颇多,流言蜚语会将我们淹没,我思虑再三,决定带她离开这里,去寻个清静之地,重新开始生活。”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打算去东平府,那里州府繁华,或许能寻个营生。” 李纲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惊讶之色渐渐褪去,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陈风要走?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陈风此人确实有几分才干,雪盐之事也多亏了他,但此人与那天使不知道达成了什么交易,又与武松交好,留在阳谷县,始终像一根刺扎在李纲心里,让他难以完全安心。 如今他自己提出要走,对自己而言,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知县这个位置,他坐得很满意,阳谷县如今也牢牢掌控在他手中,至于更高的升迁,他暂时还没那个野心,也不想再卷入更复杂的权力斗争了。 “唉,这可真是突然啊。”李纲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之色,叹了口气,“陈风,你才华出众,若是留在阳谷,本官定会重用。” “只是……唉,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本官也能理解。”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只是,东平府虽好,但人生地不熟,你们去了,可有落脚之处?生活可有保障?” 陈风见李纲并未阻拦,心中也是一定,面上却依旧恭敬:“多谢大人关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李纲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他心中虽然巴不得陈风立刻消失,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毕竟陈风献出雪盐之法,助他扳倒徐成运,功劳不小。 “也罢。”李纲从抽屉里取出一封早已写好,却一直未曾送出的信件,又拿出一小锭银子,一并推到陈风面前。 “陈风,你为阳谷县立下大功,本官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去。”李纲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这封信,是写给我一位在东平府经商的同窗故友,姓张,家资颇丰,为人也算仗义。” “你到了东平府,若有难处,可持此信去寻他,他看在本官的薄面上,多少会照拂一二。” 他指了指那锭银子:“这点银两,不成敬意,你且收下,路上也好有个花费。” 陈风看着桌上的信件和银子,心中明白,这不过是李纲的客套之举。 以他的本事,自然不缺这点银子,那封信,恐怕也只是走个过场。 但他还是拱手谢道:“多谢李大人厚爱,陈风感激不尽。” 他收下了信件,却没有动那锭银子:“银两就不必了,学生尚有些积蓄,足够盘缠。” 李纲见他如此,也不再坚持,心中对陈风的最后一丝戒备也消散了不少。 “既然你心意已决,本官也就不强留了。”李纲站起身,拍了拍陈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此去东平府,一路保重。若将来有机会,再回阳谷看看。” “一定。”陈风应道。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陈风便告辞离去。 看着陈风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李纲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缓缓走回书案后坐下,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武松走了,陈风也走了,阳谷县,终于彻底清净了。 这阳谷县的天,从此便真正是他李纲的天下了! 当陈风推开自家小院的木门时,已是临近晌午。 阳光热烈,将庭院中的石桌晒得有些发烫。 潘金莲早已将两人不多的行囊收拾妥当,几个包裹整齐地堆放在屋檐下。 她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襦裙,正是陈风昨日新买的衣衫之一。 清雅的颜色衬得她肌肤胜雪,略施薄粉的脸颊上,一双明眸清澈透亮,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见到陈风回来,她连忙迎了上来,声音轻柔:“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陈风拉过她的手,入手温润,他微微一笑,点头道:“嗯,李纲那边已经妥当了。” “他巴不得我们早些离开,免得我这功臣在他眼皮子底下碍眼。” “那我们……何时动身?”潘金莲看着他,心中那份不安因他的镇定而消减了许多。 “我已雇好了马车,就在巷口等着,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处要去。”陈风说道,目光温和。 潘金莲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你是要去……见大郎?” “是。”陈风握紧了她的手,“有些话,总要当面说清楚,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潘金莲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武大的院子里,原本那副赖以维生的炊饼担子,孤零零地靠在墙角,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陈风在门外叩了叩门环。 “谁啊?”屋里传来武大略显沙哑的声音。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武大看到门外站着的是陈风,神情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平静,侧身让开:“陈兄弟,你来了,进来坐吧。” 屋内的陈设一如既往的简陋。 武大给他倒了碗凉茶,自己也在桌边坐下。 “腿伤好些了吗?”陈风打量着他,问道。 “嗯,已经不碍事了。”武大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自己那条曾受过重伤的腿上,语气平淡,“多亏了你当初求来的药方。”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有些沉闷。 第七十七章:辞行 还是陈风先开了口:“武大哥,我今日来,是向你辞行的。” 武大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眼神复杂,却并不意外:“你要走了?” “是。”陈风坦然道,“我打算离开阳谷县,去东平府讨生活。” 武大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他看着陈风,眼神中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卸下重担后的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也好。”他缓缓说道,“阳谷县这地方,确实不适合你们再待下去了。” “金莲……她是个好女人,跟着我,是委屈她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陈兄弟,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金莲以后跟着你,我……我也放心。” “她性子外柔内刚,有时候会钻牛角尖,你多担待她一些。”武大像是嘱咐,又像是自语,“别让她再受委屈了。” 听着武大这番话,陈风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前世网上就有人说,武大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如果后面不使用蒙汗药杀他,武松顶多教训一下西门庆,怒骂一下潘金莲,然后带着兄长离开阳谷。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虽然懦弱,却也善良。 他对潘金莲的那份心意,却不是假的。 “武大哥放心。”陈风郑重地承诺道,“我定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武大点了点头,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站起身,从床头的破旧木箱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个用粗布包裹着的小包,递给陈风:“这点钱,是我这些日子攒下的,不多,你们路上用。” 陈风看着那小包,愣了一瞬,连忙推辞:“武大哥,这怎么使得!我们盘缠足……” “拿着吧。”武大却很坚持,将布包硬塞到他手中,“算是我……我给金莲的一点心意。以后,山高水远,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陈风知道再推辞反而伤了他的心,只得收下,心中沉甸甸的:“多谢武大哥。” “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上路吧。”武大转过身,不去看他,声音有些发闷。 陈风站起身,对着武大的背影深深一揖:“武大哥,保重。”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房间。 从兜里拿出准备好的百贯钱,放到门口便离开了院子。 阳光下,武大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门口,看着手下的百贯铜钱,久久没有动弹。 走出大门,陈风心中思绪翻涌。 武大还活着,这与他记忆中水浒的走向已然不同。 武松,还会血溅鸳鸯楼吗? 张都监、蒋门神那些人,又会是何等下场?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念头甩出脑海。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这个时代的旁观者,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在意的人要守护。 武松的命运如何,已与他无关。 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局。 刚走到自家院门口,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郓哥?”陈风有些意外。 那少年正是郓哥。 自从西门庆倒台后,郓哥在县城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卖梨少年。 他穿着一身半新的青布衣衫,脸上带着几分机灵劲儿。 “陈大哥!”郓哥见到陈风,眼睛一亮,快步跑了过来,“我听说……听说你今天要走?” 陈风点了点头:“消息传得倒快。” 郓哥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这县城里,哪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的耳朵。”他随即正色道:“陈大哥,你这一走,可得多保重。” “你也是。”陈风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生出几分好感,“我离开之后,有件事想拜托你。” “陈大哥尽管说!只要我郓哥能办到的,绝不推辞!”郓哥拍着胸脯道。 陈风道:“武大郎……武大哥,他如今一个人生活,性子又老实,我担心他会被人欺负。” “你平日里机灵,若是有空,帮我多照看他一二,莫让他受了别人的闲气。” 郓哥闻言,立刻点头:“陈大哥放心!武大哥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谁敢欺负他,我郓哥第一个不答应!” “好。”陈风欣慰地点头,从怀里取出几两碎银子,递给郓哥,“这些银子你拿着,平日里若武大哥有什么需要,或者你自己手头紧,也能应应急。” 郓哥连忙摆手:“陈大哥,这可使不得!我帮你照看武大哥是应该的,怎能要你的钱!” 陈风将银子硬塞到他手里:“拿着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以后阳谷县这边,武大哥就拜托你了。” 郓哥见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眼圈有些发红:“陈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把武大哥照顾好。” “多谢了。”陈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近中午,阳光正好。 陈风走进院子,潘金莲已经将几个包裹提到了院中。 “郓哥,来搭把手。”陈风招呼道。 “好嘞!”郓哥应了一声,麻利地跑过来帮忙。 陈风租来的是一辆不算太大的带棚马车,足够容纳两人和一些行李。 在郓哥的帮助下,家里的锅碗瓢盆,被褥衣物等日常用品,以及陈风的一些书籍和零碎物件,很快便被一一搬上了马车。 将最后一件行李放好,陈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 “陈大哥,都弄好了。”郓哥擦了擦额头的汗。 “辛苦你了,郓哥。”陈风从怀里又摸出几枚铜钱,递给郓哥,“去买些好吃的。” “陈大哥,你太客气了。”郓哥这次没有推辞,笑着接过了铜钱。 陈风翻身上了马车,坐在车辕上,拿起马鞭。 潘金莲则在车厢内安顿好。 “郓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陈风对着郓哥拱了拱手。 “陈大哥,一路顺风!”郓哥用力地挥着手,眼中满是不舍。 陈风点了点头,轻轻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压过青石板路,朝着城门方向行去。 郓哥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角,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阳光洒在车厢上,暖洋洋的。 陈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阳谷县城,心中没有丝毫留恋。 下一次再来,估计就是打回来了。 第七十八章:潘金莲入凤鸣涧 马车出了阳谷县城,官道渐渐变得开阔。 车轮滚滚,扬起一阵尘土,将身后的县城越抛越远。 车厢内,潘金莲掀开布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树木,心中百感交集。 昨日种种,仿佛一场大梦,醒来后,身边的人,未来的路,都已截然不同。 她轻轻放下帘子,目光看向前面的陈风,他正驱车赶路,俊朗的侧脸在摇晃的车厢外显得沉静可靠。 “风哥,”潘金莲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好奇,“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陈风转头看向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做凤鸣涧。” “凤鸣涧?”潘金莲重复了一遍,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那是什么地方?听名字……倒像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 陈风微微一笑,往后靠了一些,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他便用自己的掌心将它包裹起来。 “那里的确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了些,“不过,它是一处山寨。” “山……山寨?”潘金莲的脸色微微一白,握着陈风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 她虽然出身市井,但也知道山寨意味着什么。 那是官府口中的贼窝,是寻常百姓避之不及的地方。 陈风感受到她的紧张,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语气沉稳地安抚道:“你别怕,凤鸣涧虽然是山寨,但并非穷凶极恶之徒的聚集地。” “那里的当家,白凝,是个明事理、有侠义心肠的女子。” “而且,如今我在那里担任军师,他们待我十分敬重。” 他看着潘金莲依旧带着忧虑的眼睛,继续解释道:“我们此去,并非落草为寇。” “凤鸣涧有我的一些规划,将来会走上一条不同的路,在那里,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潘金莲听着陈风的解释,心中的不安渐渐平复了一些。 她对山寨的印象,大多来自于街头巷尾的传闻,充满了血腥和暴力。 但陈风的描述,却让她有了一丝不同的想象。 “我……我相信你。”潘金莲低下头,声音虽然轻,却满是信任。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去哪里,她都愿意。 陈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马车一路向北,离开了阳谷县的范围,道路也渐渐变得崎岖起来。 周围的景致也从平坦的农田,逐渐变成了连绵起伏的山丘和茂密的林地。 约莫走了大半日,在夕阳西下之前,马车终于驶入了一片更为险峻的山区。 两山夹峙,形成一道天然的隘口,一条小路蜿蜒而上,隐约可见前方山林掩映间,似乎有建筑的轮廓。 “快到了。”陈风说道,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潘金莲也好奇地凑过去,只见隘口处设有简易的木制栅栏和了望塔,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正警惕地注视着马车的到来。 “是军师回来了!”了望塔上有人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 很快,栅栏被打开,几个汉子快步迎了上来。 当他们看到从车辕上跳下来的陈风时,都露出了恭敬的神色。 “军师!” “军师您回来了!” 陈风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伸手将车厢内的潘金莲扶了下来。 当潘金莲款款走下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几个山寨喽啰的眼神不由得都直了。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身素雅的水蓝色襦裙,身姿婀娜,容颜绝美,虽略带风尘之色,却丝毫不掩其清丽脱俗的气质。 那双明眸顾盼间,带着几分初来乍到的羞怯和不安,更添楚楚动人之态。 “这位是……”一个领头的喽啰忍不住问道,目光在潘金莲身上打了个转,又迅速移开,不敢过分打量。 “这位是潘金莲,我的家眷。”陈风将潘金莲的手牵在自己手中,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地介绍道。 家眷? 几个喽啰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惊讶。 军师竟然带回来一位如此美貌的女子,看样子,是要长久在此安家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军师回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凝正从山寨内快步走出。 她依旧是一身干练的青衣,长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当她的目光落在潘金莲身上时,清冷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好美的女子!白凝心中暗赞一声。 这女子的容貌,竟丝毫不逊于自己,只是气质更为温婉柔媚一些。 “白姑娘。”陈风笑着打招呼。 “军师,你回来了。”白凝走到近前,目光在陈风和潘金莲紧握的双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潘金莲,语气客气地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潘金莲,潘氏。”陈风再次介绍道,“往后,她便与我一同在山寨生活。” 潘金莲在陈风的示意下,对着白凝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民女潘金莲,见过白姑娘。”她的声音柔柔糯糯,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 “潘姑娘不必多礼。”白凝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回到陈风身上,“军师一路辛苦。住处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还是之前那间院子,不过让人重新打扫修葺了一番,添置了些物什。” 她随即对旁边的杜兴吩咐道:“杜二当家,你带军师和潘姑娘去东边那间新收拾出来的院子安顿下来。” “是,大当家!”杜兴连忙应道,对着陈风和潘金莲做了个请的手势:“军师,潘姑娘,请随我来。” 陈风牵着潘金莲,跟在杜兴身后,向山寨内走去。 身后的喽啰们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啧啧,军师带回来的这个娘子,可真俊俏啊!比画上的人儿还好看!” “是啊,那身段,那脸蛋,不比咱们大当家差呢!可惜,名花有主喽!” “军师可真有福气!”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但潘金莲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脸颊不由微微发烫,下意识地往陈风身边靠了靠。 陈风感受到她的不安,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杜兴领着他们来到山寨东侧的一处独立小院。 这院子比陈风之前临时居住的木屋要宽敞许多,也更为精致些。 院内有几间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床榻等家具一应俱全,虽然算不上奢华,却也舒适整洁。 院中还有一棵不知名的老树,枝叶繁茂,投下一片阴凉。 “军师,潘姑娘,你们看这里如何?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吩咐。”杜兴客气地说道。 “有劳杜二当家了,这里很好。”陈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潘金莲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新家的地方,心中稍定。 这院落清幽雅致,比她之前在阳谷县的家好了不知多少倍。 待杜兴离开后,陈风拉着潘金莲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喜欢这里吗?”他柔声问道。 潘金莲点了点头,轻声道:“嗯,很喜欢。” 她环顾四周,山寨内不时传来汉子们的呼喝声和妇人们的说笑声,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可是山贼窝。 她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陈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我会让他们都接纳你,尊重你。” 潘金莲靠在陈风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的不安渐渐被驱散。 是啊,有他在,她还怕什么呢? 两人在院中休息了片刻,便开始整理从阳谷县带来的行囊。 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妥当了。 傍晚时分,院门被人轻轻叩响。 “潘妹子在家吗?”门外传来一个略显粗犷却带着善意的妇人声音。 潘金莲闻声一怔,有些紧张地看向陈风。 陈风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笑道:“应该是山寨里的姐妹们来看你了。” “去吧,金莲,和她们聊聊,都是些爽快人,不必拘束。” 潘金莲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走到院门口,轻轻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三四个妇人,年纪大多在三十上下,衣着朴素,脸上带着好奇和友善的笑容。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略显丰腴的妇人,正是之前说话的那位。 “哎呀,潘妹子,可算见到你了!”那丰腴妇人一见潘金莲,便热情地拉住她的手,“俺叫刘大嫂,她们是张家嫂子和李家妹子,俺们听说军师带了家眷回来,特地过来瞧瞧,认个门儿!” “刘大嫂,张家嫂子,李家妹子。”潘金莲有些羞涩地一一问好,心中却因为她们的热情而放松了不少。 “潘妹子可真俊!难怪军师宝贝似的带回来!”李家妹子快人快语地说道,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潘金莲的脸更红了,却也觉得这些山寨妇人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粗鲁难处,反而多了几分直爽和热情。 “快进来坐各位,别在门口站着了。”潘金莲反应过来连忙请几人进院子。 众人目光在院内扫了一圈,看到陈风正含笑看着她们,便大声招呼道:“军师也在呢!” 陈风笑着点了点头:“几位嫂子来了,快请坐。” 他知道,潘金莲要融入凤鸣涧,首先就要和这些妇人们打好交道。 潘金莲心中虽怯,但想到自家男人在这山寨中的地位,虽然具体怎样她不清楚,但她作为他的家眷,不能丢了他的颜面,于是也大方的聊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改良锄头 夜色渐深,潘金莲在刘大嫂等人的热情陪伴下,渐渐消除了初来乍到的拘谨。 妇人们聊着山寨的日常,言语间虽粗放,却透着真诚。 陈风则在一旁含笑听着,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气氛融洽。 送走了几位热心的妇人,潘金莲回到屋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抹轻松的笑意:“风哥,她们人都挺好的。” 陈风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柔声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慢慢来,你会喜欢这里的。” 潘金莲点了点头,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待潘金莲睡下后,陈风却毫无睡意。 他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思沉入了系统界面。 【姓名:陈风】 【改造点:391】 【凤鸣涧声望:初露锋芒】 【任务:无】 三百九十一点改造点,不算多,但眼下凤鸣涧百废待兴,每一分都要用在刀刃上。 他思索片刻,意念微动。 “系统,解锁改良农具图纸和简易工具图纸。” 【图纸解锁:改良农具(改良锄头),消耗改造点30。】 【图纸解锁:简易工具(简易鼓风机),消耗改造点30。】 【改造点剩余:331】 看着脑海中浮现出的清晰图纸,陈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第二日一早,陈风便找到了正在巡视山寨防御的白凝。 “白姑娘,早。”陈风拱手道。 “军师这么早,可是有什么要事?”白凝停下脚步,看向他。 晨曦中,她的身影更显英挺。 陈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白姑娘,我有一些想法,希望能尽快在山寨推行,以改善兄弟们的生活和山寨的产出。” “哦?军师请讲。”白凝来了兴趣。 “我发现山寨的农具和一些生产工具都比较原始,效率低下。”陈风道,“我这里有一些改良的图纸,可以制造出更省力、更高效的工具。” “比如改良的锄头,翻地更深更省力。” “还有简易的鼓风机,可以用于冶炼和锻造,提高火候。” 他顿了顿,继续道:“凤鸣涧周围有不少荒地,若是能开垦出来,再配上改良的农具,粮食产量定能大幅提升。” “如此一来,兄弟们便不必再为吃食发愁,也能减少外出劫掠的风险。” 白凝静静地听着,清冷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她虽是女子,却深知一个山寨的根本在于自给自足。 陈风的提议,无疑切中了凤鸣涧的要害。 “军师所言极是。”白凝点头赞同,“凤鸣涧要长久立足,确实不能只靠打家劫舍。” “只是,这改良工具,制造起来可容易?兄弟们大多是粗人,怕是学不会。” “图纸我已经烂熟于心,制造并不复杂,所需材料山寨也基本都能找到。”陈风自信道,“我会亲自带人制作,并教他们如何使用。” “好!”白凝当机立断,“此事便交给军师全权负责!需要人手、材料,只管向杜二当家开口!” 陈风要改良工具,提升产出的消息很快在山寨传开。 大部分人都对这位神机妙算的军师充满信心,特别是那些喝过烧刀子,见识过医书神奇的汉子们,更是翘首以盼。 然而,山寨中也有一些老人,以及一些思想较为保守的人,对此却抱着怀疑的态度。 一处角落里,几个老头正凑在一起嘀咕。 “军师虽然有本事,但这打铁种地,可不是耍嘴皮子就能行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摇头晃脑,“他一个读书人,哪里懂得这些庄稼活计?” “就是,咱们祖祖辈辈都用这些家伙什,也没见饿死,瞎折腾什么?”另一个附和道。 这些议论,自然也传到了白凝和陈风的耳中。 杜兴有些担忧地对陈风道:“军师,那些老人家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见识少。” 陈风淡然一笑:“无妨,事实胜于雄辩,等新工具造出来,让他们亲眼看看效果便是。” 接下来的几日,陈风便带着几个手脚勤快的汉子,在山寨后方开辟出的一块空地上忙碌起来。 他按照脑海中的图纸,指导众人伐木、打铁、制作零部件。 潘金莲也时常过来帮忙,做些缝补洗衣的活计,或是送些茶水点心。 看着陈风指挥若定,将一堆看似无用的木头铁块,渐渐变成奇形怪状却又透着精巧的物件,她眼中满是崇拜。 三日后,第一批改良工具终于制作完成。 一把把崭新的锄头被制造出来,刃口锋利,握柄弧度更加贴合手掌。 旁边还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制箱体,连接着曲柄和风叶,正是简易的鼓风机。 “军师,这就是您说的改良锄头?”一个汉子拿起一把,掂量了一下,又比划了几下,“看着是比俺们以前用的轻便些,不知道用起来如何。” 陈风笑道:“好不好用,试过便知。” 他让人在旁边寻了一块荒地,那里的土质坚硬,平日里开垦起来极为费力。 “王六,你用这把新锄头试试。”陈风将一把改良锄头递给王六。 “好嘞!”王六接过锄头,走到荒地前,深吸一口气,抡起锄头便刨了下去。 “噗!”锄头轻松地破开坚硬的土层,带起一大块泥土。 “嘿!”王六眼睛一亮,只觉得手中这锄头用起来比以往顺手得多,不仅省力,而且翻土更深。 他精神一振,接二连三地刨了下去,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 围观的喽啰们都看呆了。 “乖乖!这新锄头这么好用?” “你看王六那小子,刨地跟切豆腐似的!” 先前那些心存疑虑的老人,此刻也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陈风又让人将简易鼓风机抬到一旁临时搭建的小锻炉边。 他亲自摇动曲柄,鼓风机内风叶转动,一股强劲的气流便从风口喷出,吹入炉膛。 “呼——”炉火瞬间旺盛起来,火苗窜起老高,温度也随之急剧上升。 “这……这玩意儿可比皮囊好用多了!”负责打铁的喽啰惊喜地叫道。 以往他们用皮囊鼓风,费力不说,火候还难以控制。 陈风看着众人震惊和喜悦的神情,微微一笑,朗声道:“诸位兄弟,这改良锄头,能让大家开垦荒地事半功倍!这简易鼓风机,能让咱们锻造兵器农具更加得心应手!有了这些,咱凤鸣涧还怕没粮没武器?” “军师威武!”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军师神人啊!” “俺们服了!彻底服了!” 山寨成员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看向陈风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和狂热。 白凝站在人群后方,看着眼前这激动人心的一幕,清冷的脸颊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排开众人,走到陈风面前,语气郑重:“军师!你再次为凤鸣涧立下大功!” 她环视四周,朗声道:“从今日起,凤鸣涧所有生产、技术改良之事,皆由军师全权负责!山寨上下,务必听从军师调遣,不得有误!” “谨遵大当家号令!谨听军师调遣!”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山谷。 第八十章:商量卖酒 数日时光,在山寨众人或期待或忙碌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陈风自阳谷县返回凤鸣涧后,便一头扎进了酿酒作坊的事务中。 这一日,清晨的阳光刚刚洒满山谷,酿酒作坊内已经飘散出比往日更加浓郁醇厚的酒香。 看着眼前几大缸已经酿造完成,并用陶土罐分装好的烧刀子,陈风知道,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吴德,王六,你们做得很好。”陈风放下酒碗,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这几日酿出的酒,数量已经不少,接下来,我们要想办法将这些酒卖出去了。” 吴德和王六闻言,脸上的兴奋稍减,都看向陈风,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们知道,酿出好酒只是第一步,如何卖出去,才是真正的难题。 陈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带着两人走出了作坊,径直朝着议事堂而去。 白凝此刻正在议事堂内,与杜兴商议着山寨秋季的物资储备问题。 凤鸣涧虽然暂时不缺吃喝,但长远来看,单靠劫掠和打猎,终究不是办法。 尤其是过冬的衣物、盐巴以及其他的一些必需品,都需要大量的银钱去采买。 “大当家,军师求见。”门外有喽啰通报。 “请他进来。”白凝放下手中的账目,目光投向门口。 陈风迈步走进议事堂,对着白凝和杜兴拱了拱手:“白姑娘,杜二当家。” “军师,”白凝开口问道,“可是酿酒坊那边有什么新的进展?” 她对烧刀子寄予厚望,这几日也时常关注。 “正是。”陈风微微一笑,“经过这几日的赶制,我们已经积攒下了一批品质上乘的烧刀子。” “我今日前来,便是想与白姑娘商议,如何将这些酒,变成我们凤鸣涧的活钱。” 杜兴闻言,眼睛一亮:“军师的意思是,要把这些酒卖出去?” “没错。”陈风肯定地点头,“这烧刀子酒,滋味独特,烈性十足,在整个大宋境内,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家。” “一旦投入市面,定能引来无数追捧,其价值,远非寻常酒水可比。” 他顿了顿,看向白凝,语气带着几分蛊惑:“白姑娘,你可曾想过,这一缸缸看似普通的酒液,能为我们带来多大的利润?” 白凝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波动。 她自然明白这酒的珍贵。 当初陈风仅仅用一小缸酒,便轻易收服了山寨众人的心,其魅力可见一斑。 “军师的意思是,我们要将酒运到城里去卖?”白凝沉吟道,“东平府虽然繁华,但官府眼线众多,各路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山寨的人一旦露面,风险极大。” 她作为大当家,首先要考虑的是山寨的安危。 凤鸣涧虽然隐蔽,但若是行事不密,招来官府大规模的围剿,后果不堪设想。 “白姑娘的顾虑,陈某明白。”陈风点了点头,显然早已料到白凝会有此一问。 “风险自然是有的,但收益也同样巨大。”陈风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如今山寨百废待兴,无论是改善兄弟们的生活,添置兵器,还是招揽更多人手,都需要大量的钱财。” “单靠我们现有的进项,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凝:“这烧刀子,便是我们凤鸣涧破局的关键!” “只要运作得当,它就能成为我们源源不断的钱袋子,让我们有足够的底气去发展壮大,去应对未来的任何挑战!” 议事堂内的气氛,因为陈风这番话,变得有些凝重。 杜兴在一旁听着,眉头也微微皱起。 他虽然也渴望山寨能富裕起来,但进城的风险,确实让他心有余悸。 白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军师,你的想法很大胆,我也认同这烧刀子的价值。” “但如何规避风险?” “我们的人,大多是官府通缉的要犯,一旦被认出,恐怕连东平府的城门都进不去。” “这一点,我早有计较。”陈风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简易的地图,铺在桌上,指着东平府周边的区域:“我们无需去很多人。” “东平府城内,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定然有路子活泛的商人或者酒楼老板。” “我们可以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先少量放货,试探市场反应。” “至于运送和接洽的人选,”陈风继续说道,“我算一个。” “你?”白凝挑了挑眉。 “没错。”陈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除了我之外,还可以选几个面生,且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兄弟,扮作寻常的农家汉,或是家道中落,出来贩卖祖传秘酿的小地主。” 他看向杜兴:“杜二当家,山寨里可有这样的人选?” “不需要武艺多高强,但一定要机灵,沉得住气,最好是以前没怎么在官府面前露过脸的。” 杜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军师这么一说,倒是有几个人选。” “他们之前都是良善百姓,被逼无奈才上的山,平日里话不多,看起来也老实。” 陈风满意地点头:“那就好。” “首次进城,我们不必带太多货,三五坛足矣。” “找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大,但客流量尚可的酒家,以低价吸引他们尝试。” “只要他们尝过这烧刀子的滋味,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商机。” “至于安全,”陈风补充道,“我会亲自带队,再挑选两名身手敏捷的兄弟暗中接应。”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撤离。” 白凝静静地听着陈风的计划,清冷的目光中,渐渐多了一丝异样,这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陈风的计划,确实考虑得相当周全,从伪装身份,到销售策略,再到安全保障,几乎都考虑到了。 “军师此计,听起来确实可行。”白凝缓缓开口,语气中的凝重消散了不少,“只是,万一对方起了歹心,想要强抢我们的方子或货物,又当如何?” 陈风微微一笑:“白姑娘放心,初次交易,我们不会暴露真正的酿酒地点。” “而且,这烧刀子的酿造,看似简单,实则其中有不少诀窍,并非轻易就能仿制。” 第八十一章:迎客居 “至于货物,我们少量多次,他们即便想抢,也抢不了多少。” “只要我们展现出一定的实力,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好惹,他们自然会掂量掂量。” 他看着白凝,眼神诚恳:“白姑娘,凤鸣涧想要壮大,就必须要有稳定的财源。” “这第一步,虽然有风险,但我们是做大事的,区区风浪,岂能阻挡我们。” 白凝的目光与陈风对视,她知道,陈风绝非鲁莽之人。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白凝站起身来,“就依军师所言!” “多谢白姑娘信任!”陈风拱手道,“陈某定不负所托!” 数日后,凤鸣涧。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山寨中已经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议事堂内,陈风和白凝相对而立,两人皆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寻常布衣。 陈风依旧是书生打扮,只是衣料更为粗糙些。 而白凝,则卸下了平日里大当家的英气,梳了个寻常妇人的发髻,脸上略施薄粉,遮掩了些许美貌,平添了几分温婉。 “白姑娘,你当真要与我同去?”陈风看着白凝,确认道,“此行非同儿戏,东平府城内耳目众多。” 白凝目光坚定:“凤鸣涧的未来,在此一举,我岂能安坐寨中?” “再说,我扮作你的家眷,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凤鸣涧的大当家是个女子。”她语气一顿,嘴角竟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军师在外奔波,身边没个照应的娘子,岂不更引人怀疑?” 陈风闻言,心中微动,看了一眼白凝,她今日的打扮,确实像个寻常人家的娘子,只是那眉宇间的英气,纵使刻意收敛,也难以完全掩盖。 “也好。”陈风点了点头,“有白姑娘同去,我也能更安心些。” 门外,潘金莲送来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是些干粮和清水。 她看着白凝,眼中并无嫉妒,反而带着几分真诚的关切:“白姐姐,此去路途遥远,定要多加小心。” 白凝对潘金莲点了点头:“潘妹子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潘金莲又看向陈风,柔声道:“风哥,家里一切有我,你们早去早回。” 这几日陈风在她身上索求无度,她身子骨都快散了,白凝此去,她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希望他们真发生些什么。 陈风握了握她的手:“辛苦你了。” 杜兴也已挑选了两个面生的汉子,一个叫赵武,一个叫孙柳,两人都是后来投奔山寨的,以前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看着老实巴交,身手也还算灵活。 他们将几小坛烧刀子小心翼翼地装上一辆不起眼的骡车,用干草仔细盖好。 一切准备妥当,陈风与白凝,带着赵武和孙柳,赶着骡车,离开了凤鸣涧。 通往东平府的官道,比阳谷县外的要宽阔平坦许多。 路上行人各异,有挑担的货郎,有赶考的书生,也有押送货物的商队。 陈风坐在车辕上,不时与扮作他妻子的白凝低声交谈几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白凝坐在他身旁,略垂着头,双手拢在袖中,看似平静,实则心中也有些紧张。 这是她落草为寇后,第一次如此深入官府控制的腹地。 赵武和孙柳则跟在骡车后面,扮作寻常的脚夫,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越靠近东平府,气氛便越是不同。 城墙高大巍峨,城门口的守卫披坚执锐,目光锐利地盘查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守城兵士拦住了他们的骡车,语气颇为不善。 陈风连忙跳下车,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从怀中掏出几文钱,悄悄塞了过去:“军爷辛苦,我们是乡下来的,进城贩卖些自家酿的土酒,讨个生活。” 那兵士掂了掂手中的铜钱,脸色缓和了些,目光在骡车上扫了一眼,又看了看白凝,见她低眉顺眼,一副寻常农妇的模样,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过去吧,过去吧!城里不许喧哗!” “是是是,多谢军爷!”陈风连声道谢,拉着骡车缓缓驶入城门。 穿过幽深的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东平府城内果然繁华,街道宽阔,店铺林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白凝看着这久违的城市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繁华都市中的一员,如今却成了官府通缉的要犯,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 陈风并未急着寻找酒家,而是先带着众人在城内转了几圈,熟悉地形,同时也观察着各家酒楼的状况。 他们并未选择那些门面阔气、宾客盈门的大酒楼,那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容易引人注目,而且那些大酒楼往往有自己的稳定货源,轻易不会接受来路不明的酒水。 陈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条相对偏僻的巷弄里,一家名为迎客居的小酒馆上。 这酒馆门面不大,只有三五张桌子,看起来有些陈旧,但进出的客人却不少,大多是些寻常百姓、手艺人和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 “就这家吧。”陈风对白凝低声道。 白凝点了点头。 陈风让赵武和孙柳在巷口看着骡车,自己则和白凝走进了迎客居。 酒馆的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微胖,正拿着抹布擦拭着柜台,见有客人进来,连忙招呼道:“客官里面请,想喝点什么?” 陈风环视了一圈,酒馆内已经坐了七八成客人,大多在划拳行令,喧闹异常。 他走到柜台前,对着掌柜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掌柜的,我们是外乡来的,自家酿了些薄酒,想请掌柜的品鉴一二,若是合意,价钱好商量。” 那掌柜闻言,打量了陈风和白凝几眼,见他们衣着普通,神色也算老实,便来了些兴趣:“哦?什么好酒?我这店里,南来北往的酒水也不少,寻常的酒,可入不了我老李的眼。” 陈风微微一笑,示意白凝将随身带来的一个小酒坛放在柜台上。 这酒坛不大,约莫能装三斤酒的样子。 “掌柜的不妨一试。”陈风说着,揭开了酒坛的封泥。 一股极其浓烈醇厚的酒香,瞬间从坛口喷涌而出,迅速压过了酒馆内其他酒水和菜肴混合的气味! 那掌柜的鼻子先是灵敏地抽动了两下,随即眼睛便猛地亮了起来! 他做了一辈子酒水生意,从未闻过如此奇特的酒香! 清冽之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烈性,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勾出来! “这……这是什么酒?”掌柜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酒馆内原本喧闹的客人们,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异香吸引,纷纷停止了说笑,好奇地望向柜台。 陈风取过一只干净的粗瓷碗,小心地从坛中倒了小半碗酒液。 那酒液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在碗中微微晃动,折射着酒馆内昏黄的灯光。 “此酒名为烧刀子,掌柜的,请!”陈风将酒碗推到掌柜面前。 掌柜深吸一口气,端起碗,先是凑到鼻尖闻了闻,神色一动,随即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下一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股火焰般的灼热感从舌尖炸开,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口腔,然后如同一条火线般滚入喉咙,直冲胃腑! “咳……咳咳!”老李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眼角甚至渗出了泪水。 “好……好烈的酒!”他缓过劲来,声音嘶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掌柜的,这酒如何?”陈风含笑问道。 老李喘着粗气,看着碗中那清澈如水的液体,仿佛在看什么怪物:“这……这酒……不愧为……烧刀子啊!”他猛地一拍大腿,“够劲!太够劲了!” 周围的客人早已被勾起了馋虫,纷纷叫嚷起来: “掌柜的,什么酒这么厉害?给俺们也尝尝!” “是啊是啊,光闻着味儿就受不了啦!” 掌柜此刻也反应过来,这酒绝对是宝贝!他眼珠一转,对陈风道:“小兄弟,你这酒……当真不凡!不知价钱如何?” 陈风笑道:“好说,既然我拿了出来,便有了想合作的心思,掌柜的给个实诚价便是。” 掌柜心中盘算,如此烈酒,若是能在自家酒馆独家售卖,生意岂不是要火爆? 他当即道:“小兄弟,你这酒,我全要了!以后有多少,我要多少!” 他立刻取了几个小杯,给几个相熟的老主顾分别倒了一点。 那些老主顾尝过之后,无不拍案叫绝! “乖乖!这酒喝下去,浑身都暖透了!” “痛快!痛快啊!这才是爷们儿喝的酒!” “掌柜的,这烧刀子以后可得常备着!” 一时间,小小的迎客居内,因为这烧刀子的出现,掀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那些原本喝着寻常米酒黄酒的客人,此刻都觉得口中的酒水淡然无味。 陈风和白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 这烧刀子,果然名不虚传,一出场便征服了这些挑剔的酒客。 第八十二章:打响名声 老李激动得满脸放光,搓着手,连声说道:“小兄弟,不,陈公子!您这烧刀子,真是绝了!以后您有多少,我老李就要多少!” 他环顾四周那些眼巴巴瞅着这边的酒客,压低了声音,对陈风道:“陈公子,咱们后堂说话,如何?” 陈风与白凝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三人来到迎客居后堂一间简陋的账房。 老李关上门,脸上的笑容越发热切:“陈公子,您这酒,打算卖什么价钱?” 陈风伸出三根手指。 老李心中一紧,试探着问道:“三百文一坛?” 他指的是陈风带来那种三斤装的小坛。 这价格,已经比寻常的上等酒贵出不少了。 陈风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掌柜的误会了,我说的是,初次合作,每坛只收你三十文的辛苦钱。” “三……三十文?”老李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溜圆,“陈公子,您没说笑吧?这等神仙酿,三十文一坛?这……这简直是白送啊!” 他心中念头急转,这年轻人莫不是有什么图谋? 或者这酒有什么问题? 白凝在一旁,清冷的目光扫过老李,淡淡开口:“我家夫君说三十文,便是三十文。” “我们初来乍到,求的是个长久买卖,并非贪图一时之利。” 她这番话,反而让老李心中安定了几分。 若是对方狮子大开口,他反而要怀疑是不是一锤子买卖。 陈风笑道:“掌柜的,我们带来的酒不多,总共也就五小坛,你若都要了,便是一百五十文。” “下次送货,三日之后,如何?” “要!当然要!”老李毫不犹豫,从钱箱里数出一百五十文铜钱,又另外取了一小串,约莫五十文,推到陈风面前,“陈公子,这是酒钱。” “另外这些不成敬意,算是定金,下次的货,我老李也包了!” 陈风收下一百五十文,却将那五十文推了回去:“定金就不必了,我们既然说了三日后来,便一定会来。掌柜的能赏识我们的酒,便是最大的情分。” 这番举动,更让老李觉得陈风气度不凡,不像寻常乡野村夫。 事情谈妥,陈风和白凝便带着赵武、孙柳,赶着空了一半的骡车,离开了迎客居。 “军师,那老李掌柜如此痛快,我们为何不多要些价钱?”路上,赵武忍不住问道。 陈风笑了笑:“赵兄弟,我们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这一个小小的迎客居。” “这烧刀子,是金蛋,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下金蛋的鸡。” “价格太高,会吓跑人,我们先要让东平府的人,都尝到这烧刀子的滋味,让他们离不开这酒!” 白凝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 回到凤鸣涧,已是黄昏。 当陈风将卖酒所得的一百五十文铜钱和迎客居的火爆场面说给众人听时,整个山寨都沸腾了! “乖乖!这才五小坛酒,就卖了一百五十文!” “军师威武!咱们凤鸣涧要发财啦!” 汉子们兴奋地议论着,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接下来的两日,酿酒作坊那边更是热火朝天,吴德和王六带着几个帮手,日夜赶工,又酿出了十几小坛烧刀子。 第三日清晨,陈风依旧和白凝扮作夫妻,带着赵武和孙柳,再次赶着骡车,载着满满的烧刀子,向东平府进发。 只是这一次,他们刚刚踏入东平府的城门,陈风便敏锐地察觉到,有几道不寻常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骡车上。 “看来,消息传得比我们想的还要快。”陈风低声对白凝说道,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白凝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握着袖中短剑的手紧了紧。 他们依旧先去了迎客居。 老李一见他们到来,如同见了亲爹一般,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陈公子,陈娘子!可把你们盼来了!” 他一边招呼伙计卸货,一边压低声音对陈风道:“陈公子,您这烧刀子,可真是神了!” “这两日,我这迎客居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不少老主顾点名就要烧刀子,其他的酒都卖不出去了!” 陈风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酒馆外呼啦啦围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锦缎员外袍的胖子,身后跟着几个精明的伙计。 “李掌柜,生意兴隆啊!”胖子笑呵呵地说道,一双小眼睛却滴溜溜地在陈风和骡车上的酒坛打转,“听说你这里新到了一种奇酒,名叫烧刀子,不知可否让刘某也开开眼界?” 老李脸色微微一变,显然认得这胖子,勉强笑道:“原来是聚贤楼的刘掌柜,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这刘掌柜的聚贤楼,是东平府有名的大酒楼之一,平日里与他这小小的迎客居并无交集。 不等老李多说,又有几波人从不同的方向围了过来。 “哈哈,刘胖子,你消息倒是灵通!”一个声音传来,只见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像个账房先生的中年人,带着两个人也走了过来,“这等好酒,岂能让你一人独吞?福满楼的王某,也想来讨教一二。” “还有我悦来客栈的孙二麻子!”一个脸上有些麻子,眼神却透着精明的汉子也挤了进来。 一时间,小小的迎客居门口,竟聚集了东平府七八家颇有名气的酒楼客栈的掌柜或管事。 他们显然都是听到了风声,特地赶来一探究竟,或者说,是来抢夺这烧刀子货源的。 老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本想独占这烧刀子的生意,没想到这些饿狼闻着腥味就扑上来了。 赵武和孙柳有些紧张地护在骡车旁,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白凝依旧神色清冷,静静地站在陈风身旁,仿佛眼前这些人的争执与她无关。 陈风脸上却始终带着从容的微笑,他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诸位掌柜的,既然都对陈某这烧刀子感兴趣,那便都是客。” 他转向老李:“李掌柜,今日恐怕要借你的地方,与诸位好好谈谈了。” 老李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将众人请进了迎客居。 小小的酒馆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那些掌柜们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这位小哥,你这烧刀子,我们聚贤楼包了!价钱好说!”刘胖子率先说道,拍着胸脯,财大气粗。 “刘胖子,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福满楼的王掌柜不甘示弱,“我们福满楼愿意出比迎客居高两成的价钱!” “我悦来客栈出高三成!”孙二麻子也跟着喊道。 一时间,报价声此起彼伏,这些平日里精明无比的掌柜们,此刻为了抢到烧刀子的供应,竟有些失了方寸。 他们都明白,这烧刀子一旦在自家酒楼推出,必将成为招揽客人的金字招牌! 陈风静静地听着,并不打断,脸上笑容不减。 待众人声音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所有人听得真切:“诸位掌柜厚爱,陈某感激不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期待的眼神,继续说道:“这烧刀子,既然大家都喜欢,陈某自然愿意与诸位合作,有钱大家一起赚。” 这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等着他的下文。 刘胖子急道:“小哥快说,如何合作?只要能拿到酒,条件都好商量!” 陈风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提议:“这烧刀子,我可以按极低的价格卖给诸位,甚至比李掌柜这里的价格,还要再低一些。” “什么?” “此话当真?” 所有掌柜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本以为要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价,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降价,而且降得如此之多!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李也是一脸错愕,他想不通陈风为何要这么做。 陈风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表情,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不过,陈某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小哥请讲!”王掌柜连忙问道。 陈风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缓缓说道:“我的条件便是,诸位酒楼客栈中,那些寻常的存酒,比如米酒、黄酒,无论好坏,我都需要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尽数回收。” 此言一出,整个迎客居内,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的掌柜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风,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烧刀子低价卖给他们,却要超低价回收他们那些不值钱的存酒? 这是什么道理? 这年轻人,究竟想做什么? 一时间,所有掌柜都陷入了沉思,各自在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迎客居内,一众掌柜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困惑与不解。 这陈风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那聚贤楼的刘胖子最先按捺不住,他往前凑了凑,一双小眼睛紧盯着陈风,试探着问道:“陈小哥,你这话……可是当真?” “这烧刀子,当真肯低价卖给我们?却要收我们那些……不甚值钱的存酒?” 福满楼的王掌柜也捻着山羊胡,接口道:“是啊,陈小哥,这道理何在?” 第八十三章:不按常理 “我等愚钝,还请小哥明示。”他心中暗道,这年轻人莫不是有什么圈套?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陈风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环视众人,不疾不徐地开口:“诸位掌柜多虑了。”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地说道:“陈某初来东平府,人生地不熟,这烧刀子虽好,但产量确实有限,一时半会儿也供应不了太多人家。” “今日能得诸位掌柜赏识,已是陈某的荣幸。” “至于回收各位的存酒,”陈风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实不相瞒,家中有个不成器的远房表弟,在乡下开了个小小的醋坊。” “诸位也知道,酿醋需要大量的陈年酒糟作为引子,品质越陈越好。” “他那小本经营,收不起太好的新酒,那些寻常的陈酒,对他来说却是宝贝。” “我这也是想着,借此机会,帮衬他一把,也算与各位结个善缘,互通有无。”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解释了低价卖烧刀子的原因也说明了回收旧酒的用途。 众掌柜听了,脸上的疑虑消散了几分,但心中依旧在飞快盘算。 他们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自然不会全信陈风的一面之词。 但烧刀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昨日迎客居的火爆场面,他们早已派人打探清楚。 老李此时也回过神来,他眼珠一转,连忙打圆场道:“各位,陈公子一片好意,我看这事可行!咱们各家酒楼客栈,谁家还没点积压的陈酒? 放着也是占地方,味道也大不如前,能换些银钱,再搭上陈公子的烧刀子,这买卖,划算!” 他这么一说,众人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刘胖子摸了摸下巴,他聚贤楼家大业大,库房里确实有不少陈年旧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若是能用这些东西换来烧刀子这等奇货,无疑是一笔好买卖。 他当即拍板道:“好!陈小哥快人快语!我聚贤楼信你一次!除了几坛用来镇店的老酒,其余那些寻常存酒,都按你说的,一个公道的价格给你!” “不过,这烧刀子,你可得优先供给我聚贤楼!” “刘胖子,你这话就不对了!”福满楼的王掌柜立刻反驳,“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们福满楼也愿意!” 悦来客栈的孙二麻子也急忙喊道:“还有我悦来客栈!陈小哥,价格都好说!” 一时间,迎客居内再次热闹起来,只是这次不再是单纯的竞价,而是争相表示愿意接受陈风的条件。 陈风见状,心中暗笑,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抬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诸位掌柜盛情,陈某心领了。既然大家都愿意合作,那我们就定个章程。”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这烧刀子,今日带来的不多,每家匀出三小坛,每坛价格,便比李掌柜这里的,再低上一成。” “至于各位的存酒,无论好坏,只要不是已经酸败不堪的,我都以每斤三文的价格回收,如何?” 每斤三文回收旧酒,这价格低得几乎等同于白送。 但烧刀子的价格也降了,而且能确保拿到货,众掌柜略一盘算,都觉得可以接受。 “好!就这么定了!” “陈小哥爽快!” 很快,陈风带来的十几坛烧刀子便被瓜分一空,而他的骡车上,则换上了一些各家酒楼清出来的陈年旧酿,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装了小半车。 银货两讫,众掌柜虽然脸上都带着笑容,但看向陈风的眼神中,依旧带着几分探究和算计。 他们心中都在盘算,这烧刀子的产量究竟如何? 这年轻人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若是能将这烧刀子的秘方弄到手,或者独家垄断货源,那才是真正的泼天富贵。 陈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 他与白凝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赵武和孙柳吩咐道:“你们二人,即刻赶着骡车,将这些酒送回山寨,交给吴德他们处理。” “并且告诉他们,加紧酿造烧刀子,三日之后,再送一批过来。” “是,军师!”赵武和孙柳领命,赶着骡车便匆匆离去。 待他们走后,陈风转向白凝,轻声道:“白姑娘,看来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这东平府。” 白凝清冷的眸子看向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些掌柜,今日虽然与我们达成了交易,但他们心中的算盘,可没那么简单。”陈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们都想知道烧刀子的底细,都想独吞这块肥肉。” “我们若就此离去,反而会让他们疑神疑鬼,甚至可能暗中派人跟踪我们。” “所以,”陈风继续说道,“我们要在东平府住上几日,一来是稳住他们,让他们觉得我们有所依仗,并非无根浮萍,二来,也是看看这东平府,除了这些酒楼掌柜,还有没有其他值得我们关注人。” 白凝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好,趁着风头正盛,多结交一些商人保准没错。” 陈风微微一笑:“那我们便找家客栈住下吧,这几日,正好也让你体验一下这东平府的风土人情,就当是……散散心了。” 白凝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琳琅的商铺。 走了片刻,前方出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名为悦宾楼。 不算顶奢,也不至于简陋,正适合他们现在的身份。 陈风心中盘算着,待会儿是要两间上房,还是…… 他下意识地想,两间房总归方便些,毕竟男女有别,虽然他想住一间,但白凝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吧? 白凝似是察觉到他心中所想,忽然停下脚步,看向陈风,“一间便够了。” 陈风微微一怔,白凝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分房而居,岂不更引人注目?” 她语气淡然,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事情。 陈风心中念头转过,既然白凝主动要求,那他再不同意岂不是显得无比做作。 他点了点头:“白姑娘所言有理。” 两人走进悦宾楼。 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算盘打得噼啪响,见有客进来,抬眼打量。 “掌柜的,一间上房。”陈风开口。 掌柜的目光在陈风和白凝身上转了转,尤其在白凝那略施薄粉却依旧难掩清丽的容颜上多停留了一瞬。 他脸上堆起生意人的笑容:“好嘞!客官这边请,天字三号房,清净。” 小二引着二人上了楼。 房间不算奢华,却也干净整洁,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小二放下钥匙,识趣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屋内一时有些安静。 陈风看了一眼那张床,又看了一眼白凝。 白凝倒是神色自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向外面的街景。 “东平府确实比阳谷县繁华许多。”她淡淡开口,打破了沉默。 陈风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是啊,估摸着水也更深。” “接下来几日,我们便在此处落脚,观察一下那些酒楼掌柜的动向。” 白凝转过身,靠在窗棂上:“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我们。” “尤其是那个聚贤楼的刘胖子,看着笑呵呵,实则心思深沉。” 陈风嗯了一声:“烧刀子是饵,他们的贪婪是钩。” “我们只需等着,看谁先忍不住。”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住处……委屈白姑娘了。” 白凝目光清冽:“军师言重了。” “凤鸣涧的未来,比这些细枝末节重要得多。” 她走到床边,将自己的小包裹放在床头内侧,又看了看陈风。 “我睡里侧。”她说,语气依旧平静。 陈风点头:“好。” 他心中清楚,白凝此举,更多的是为了大局,为了不暴露身份。 只是,同处一室,尤其对方还是白凝这样的女子,要说心中毫无波澜,那也是自欺欺人。 但他更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明日,我们再去城中各处转转,看看除了酒楼,还有没有别的门路。”陈风将话题拉回正轨。 白凝应道:“也好。” 夜色渐深。 陈风在外间的桌案上铺开一张简易的东平府地图,这是他白天凭借记忆和观察大致勾勒的。 白凝则在里侧擦拭着她的短剑,剑身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住宿的尴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却又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屏障,隔在两人之间。 许久,白凝收剑入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事。” 陈风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只留下床头一盏发出昏黄光晕的小油灯。 他走到床边,在外侧躺下,和衣而卧。 白凝也已躺下,背对着他。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陈风睁着眼,看着帐顶,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这东平府,将是凤鸣涧打开局面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而身旁的白凝,此刻又在想些什么呢? 他不得而知。 只感觉,这小小的客栈房间,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陈风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燥热起来。 第八十四章:夜聊 夜,愈发深沉。 悦宾楼的房间内,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在墙壁上投下两道被拉长的、微微晃动的影子。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咚——咚咚——” 三长两短,应是三更天了。 陈风依旧和衣而卧,双臂枕在脑后,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床顶的帐幔。 身旁的白凝同样没有睡着,她侧躺着,面朝里,呼吸均匀清浅,但陈风能感觉到,她同样也没睡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宁静,混合着白凝身上淡淡的药草清香和些许女子特有的幽兰气息,让陈风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他并非柳下惠,但与如此绝色佳人同处一室,共卧一榻,要说心如止水,那是骗人。 但他更清楚,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能感觉到白凝似乎翻了个身,面向了他这边,虽然隔着昏暗的光线和薄被,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军师。” 寂静中,白凝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嗯,白姑娘,还没睡?”陈风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白凝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陈风耳中。 陈风侧过头,在昏黄的灯光下,他能隐约看到白凝的轮廓,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格外明亮。 “白姑娘但说无妨。” “我们那烧刀子,明明是稀世珍酿,价值千金也不为过。”白凝缓缓说道,“为何你要以那般低廉的价格卖给那些酒楼掌柜?” “甚至还要主动降价,去回收他们那些不值钱的陈年旧酒?这不是……亏本买卖吗?” 她确实想不通,陈风的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那烧刀子的滋味,她也尝过,绝对是她生平仅见的烈酒,便是宫廷御酒,恐怕也多有不如。 如此宝物,在她想来,理应待价而沽,奇货可居才是。 陈风闻言,嘴角在黑暗中微微勾起。他知道白凝会有此一问。 “白姑娘,账,可不是这么算的。”他轻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从容。 “那些所谓的陈年旧酒,在旁人眼中,或许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但在我手中,”陈风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神秘,“却能点石成金,变废为宝。” 白凝的呼吸微微一滞,显然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 “此话怎讲?” “白姑娘可还记得,我们初次酿造烧刀子时,用的原料是什么?”陈风反问道。 白凝略一思索:“是米糠和寻常米酒。” “不错。”陈风点头,“米糠提供发酵所需的糖分,而寻常米酒,则是引子,也是基础。” “那些酒楼积压的陈酒,虽然口感可能已经不佳,但其中的酒精和风味物质依然存在。” “经过一番特殊的提纯和再加工,便能去除杂味,提取精华,成为酿造我们烧刀子绝佳的基酒。” “如此一来,我们便能大大降低原料成本,并且,这些陈酒本身就经过了一定时间的陈化,以此为基础酿出的烧刀子,风味或许会更加醇厚复杂。” 陈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我已经将初步的处理法子,写给了吴德和王六。” “只要这些回收的陈酒源源不断地运回山寨,我们的烧刀子产量,便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而且成本极低。” 这番话驱散了白凝心中的迷雾。 她冰雪聪明,经陈风这一点拨,先前萦绕心头的诸多困惑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白凝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恍然,“你是想用这些廉价的陈酒,作为我们大规模酿造烧刀子的基础原料?” “正是。”陈风肯定道,“如此一来,我们便不用再为购买大量新米和酒曲而耗费巨资,也不必担心原料短缺的问题。” 白凝沉默了片刻,消化着陈风话中的信息。 她看向陈风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钦佩。 “我明白了。”白凝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细听之下,似乎多了一分释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用他们的旧酒,酿出新酒,再卖给他们,确实是高明。” 陈风笑了笑,翻过身,与白凝相对而卧,虽然依旧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这还只是其一。”陈风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白姑娘,你觉得那些酒楼掌柜,都是简单人物吗?” 白凝没有立刻回答,她自然明白,能在东平府这样繁华之地开酒楼客栈的,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手段心机缺一不可。 “他们今日尝到了烧刀子的甜头,明日便会想着如何独吞这块肥肉,如何将这酿酒的方子弄到手。”陈风继续说道,语气笃定。 “我们凤鸣涧的作坊,规模毕竟有限,就算有了这些陈酒作为原料,产量也不可能无限扩张。” “若是我们大张旗鼓地以高价售卖瓶装的烧刀子,一来,我们的产量远远跟不上他们的需求。” “二来,万一引起官府的注意,生意没了是小事,凤鸣涧被围攻是大事。” 白凝静静地听着,她知道陈风所言非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比谁都懂。 她白家,便是前车之鉴。 “所以……”陈风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我们真正要卖的,并非这一坛坛的酒水……” 他故意顿了顿,感受着白凝略微急促的呼吸。 “而是这酿酒的方子,或者说,是与我们长期合作,共同发财的机会。” “什么?”白凝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惊讶。 卖方子? 这烧刀子的方子,何等珍贵,岂能轻易示人? 陈风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继续解释道:“当然,不是直接将完整的方子卖给他们。” “我们可以提供核心的技术指导,甚至由我们的人来控制关键的酿造环节。” “我们可以与这些酒楼客栈签订协议,让他们出钱,出场地,甚至出人手进行基础的酿造和储存,我们则提供最关键的点睛之笔,以及统一的烧刀子品牌授权。” “如此一来,风险,他们担大头。” “利润,我们按比例分成。” “我们凤鸣涧,便能从一个单纯的生产者,转变为技术的掌控者和品牌的拥有者。” “我们不需要自己投入太多,便能将生意做到整个东平府,甚至更远的地方。” “这,才是长久之计,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白凝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陈风的这番构想,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对一个山寨军师的认知。 这哪里是山贼的行径,分明是运筹帷幄的商贾巨擘才有的手段和眼光! 将技术作为核心,撬动他人的资源为己所用,这等空手套白狼,不,应该说是借鸡生蛋的本事,让她叹为观止。 “那些酒楼掌柜,会同意吗?”许久,白凝才涩声问道。 这条件,听起来对凤鸣涧极为有利,那些老狐狸,会甘心受制于人? “会的。”陈风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因为他们都想做独家生意,都想压过竞争对手。” “烧刀子的吸引力,足以让他们暂时放下戒心,或者说,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刚开始肯定有人不会同意,我们照样先去一些小的酒楼,一旦他们尝到了甜头,其他酒楼必然会坐不住。” “到时候,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了。” “我们甚至可以设定不同的合作等级,投入越多,获得的烧刀子配额和品质就越高,或者在特定区域内享有独家销售权。” “这样一来,他们为了争夺更高的权益,只会更加依赖我们。” “毕竟,我手里,可不只有烧刀子的方子。” “更烈,更好的酒,只要投入多了,我们也可以制造。” 白凝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陈风描绘的蓝图,让她看到了凤鸣涧截然不同的未来。 “所以,”陈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轻松,“接下来几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在这东平府好好逛逛,等着他们主动上门便是。” “他们,比我们更急。”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戏谑:“就当是忙里偷闲,我陪白姑娘游览一番这东平府的景致,也算不虚此行。” 白凝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 她能感觉到陈风话语中的调侃,这种感觉,让她有些陌生,却又隐隐觉得可以依靠。 “军师深谋远虑,白凝……佩服。”她由衷地说道。 “白姑娘过誉了。”陈风笑了笑,“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过,我相信,路是对的。” 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宋黑科技改造系统】,解锁图纸,学习技能,都需要大量的改造点,而财富和声望,正是改造点的重要来源。 这东平府的酒水生意,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未来,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炼钢,制造更精良的兵器……甚至,那梦中出现的火炮。 这一切,都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和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夜色依旧浓稠,但陈风的心中,却是一片光明。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那些心急如焚的酒楼掌柜们,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主动找上门来。 而他和白凝,只需要养精蓄锐,静待好戏开场。 他甚至有些期待,明日带着白凝,在这东平府城中好好游玩一番。 这一夜,两人虽然同床而卧,却再无旖旎心思,各自在心中勾勒着未来的图景。 窗外的风,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第八十五章:游东平府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悦宾楼的客房内,陈风早已醒来,他动作轻缓地起身,并未惊扰仍在熟睡的白凝。 简单洗漱后,他立于窗前,看着楼下街道渐渐苏醒。 早起的摊贩开始忙碌,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给这座府城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 不多时,白凝也醒转过来,她起身时,被褥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陈风回头,见她已坐起,发丝略有些凌乱,却不减清丽。 “白姑娘,早。”陈风微笑道。 白凝轻轻“嗯”了一声,拢了拢鬓发,声音尚带着一丝初醒的沙哑:“军师起得真早。” “习惯了。”陈风答道,目光落在桌上,“楼下有早点,我们用过之后,便出去走走如何?” 白凝略一思忖,点头道:“也好,来东平府一趟,总不能只待在客栈里。” 两人简单用了些粥水和小菜,便一同走出了悦宾楼。 清晨的东平府,空气清新,街道两旁,青砖黛瓦的店铺鳞次栉比,幌子迎风招展,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相比于阳谷县,这里的繁华程度,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白凝换了一身更为朴素的青色布裙,头上简单束了个发髻,插着一支木簪,行走在人群中,若不细看,倒也与寻常人家的妇人无异。 只是她那清冷的气质和挺拔的身姿,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陈风依旧是一身半旧的书生袍,神态自若地走在白凝身侧,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东平府的早市,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热闹几分。”白凝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轻声说道。 她许久未曾如此悠闲地走在市井之中,心中竟有些许恍惚。 陈风笑了笑:“人多,意味着机会也多。” 他指向不远处一个卖炊饼的摊子,“白姑娘你看,那摊主一人忙不过来,若是能改进一下他的炉灶,或者多请个人手,生意定能更好。” 白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摊主确实手忙脚乱,几个等着买饼的客人脸上已有些不耐。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几条街巷。 东平府的布局颇为规整,主街宽阔,两侧店铺林立,绸缎庄、银楼、药铺、茶馆、酒肆,应有尽有。 偶有高头大马的富家公子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招摇过市,引得路人纷纷避让。 “这东平府,看来也是藏龙卧虎之地。”白凝看着那些人的派头,眼神微凝。 “越是繁华的地方,水便越深。”陈风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与我们暂时干系不大。”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白姑娘,你看那边的糖人摊子,手艺倒是不错。” 白凝看去,一个老汉正灵巧地吹着糖稀,片刻便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 几个孩童围在摊前,看得目不转睛。 陈风走上前,对那老汉道:“老师傅,这手艺精湛,给我们捏两个吧。” 老汉见有生意上门,咧嘴一笑:“客官想要什么模样的?” 陈风看向白凝,白凝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并无表示。 陈风便道:“便捏一只凤凰,再捏一条龙吧。” 老汉手脚麻利,不多时,一只展翅欲飞的糖凤凰和一条威武盘旋的糖龙便成型了。 陈风付了钱,将那只凤凰递给白凝。 白凝微微一怔,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糖凤凰,神色有些复杂。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这些小女儿家的玩意儿了。 “拿着玩吧,就当是入乡随俗。”陈风自己拿着那条糖龙,随意地说道。 白凝默然片刻,还是收下了,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糖身,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们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规模不小的铁匠铺,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火星四溅。 陈风停下脚步,朝里面看了几眼。 “这里的铁器,看起来工艺尚可,但若论锋利坚韧,比我们山寨新打造的兵器,还是差了不少。”白凝低声道,她对兵器自然是识货的。 陈风点了点头:“寻常民用尚可,军用便差强人意了。” 他心中却在想,若是解锁了炼钢技术的图纸,再配合流水线管理,凤鸣涧的兵器质量,定能上一个台阶。 “军师似乎是对这些铁器感兴趣?莫非还懂如何改进铁器”想到陈风弄出的改良锄头,白凝似是随意地问道。 “略懂一些皮毛罢了。”陈风谦虚道,“只是觉得,这些寻常的物件,若是能稍加改良,便能省力不少,也能创造更多价值。” 白凝若有所思,她发现,陈风的目光总是能看到常人忽略之处,并且总能想到一些新奇的点子。 这种思维方式,是她在旁人身上从未见过的。 可她却不知道,陈风的所有想法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出现的。 临近午时,两人寻了一家看起来干净雅致的小饭馆。 饭馆的生意不错,堂内坐了不少客人。 小二殷勤地将他们引到一张靠窗的空桌坐下。 “白姑娘想吃些什么?”陈风将菜单递给白凝。 白凝随意点了两样清淡的小菜,又要了一壶清茶。 等菜的工夫,陈风打量着饭馆内的食客,低声道:“你看那几桌,似乎是行商打扮,谈论的也是南北货物的行情。” 白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颔首。 “东平府地理位置优越,是南北通衢之地,商业往来频繁。”陈风继续说道,“我们的烧刀子,若是能打通这里的商路,销往各地,利润将不可估量。” “只是,商路之上,风险重重。”白凝沉吟道,“我们山寨人手有限,也缺乏行商的经验。”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陈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眼下,我们先将东平府的市场稳住,培养出第一批忠实的合作伙伴,再图后续。” 他放下茶杯,看着白凝,眼神明亮:“白姑娘,你觉得,那些酒楼掌柜,今日会不会有所行动?” 白凝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光芒:“以他们的性子,昨日尝到了甜头,又见我们并未立刻离开,心中定然痒得厉害。” “恐怕,今日便会有人按捺不住,前来试探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所以,我们今日这般悠闲,也是做给他们看的。” 菜肴陆续上来,两人安静地用着饭。 席间,陈风偶尔会说些东平府的趣闻轶事,白凝也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 气氛虽然算不上热络,却也并不尴尬。 用过午饭,两人并未急着回客栈,而是在城中一些相对僻静的街巷中随意走着。 路过一座古旧的寺庙,香火似乎并不鼎盛。 陈风驻足片刻,看着那斑驳的院墙和紧闭的庙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凝察觉到他的目光,问道:“军师对佛法也有兴趣?” 陈风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世间万物,皆有其兴衰之道罢了。” 他转过头,看向白凝,“我们凤鸣涧,如今正处在勃发之初,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 “旭日东升时阴云密布,凤鸣涧决不能出事。” 白凝默然。 她明白陈风的意思。 凤鸣涧的未来,充满了未知,古今往来,没有多少造反起义的人有好下场。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两人才不紧不慢地回到了悦宾楼。 刚踏进客栈大堂,那精瘦的掌柜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陈公子,陈娘子,你们可回来了!”掌柜的语气比昨日更加热络,“下午的时候,聚贤楼的刘掌柜,还有福满楼的王掌柜,都派人过来问过,说是有要事想与陈公子商议呢。” 陈风与白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哦?他们倒是心急。”陈风故作惊讶地说道,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知道了,有劳掌柜的。” 掌柜的连声道:“不碍事,不碍事。二位客官可是要回房歇息?” “嗯。”陈风点了点头,与白凝一同上了楼。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陈风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看来,鱼儿已经开始咬钩了。”他看着白凝,脸上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 白凝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街景,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军师打算何时见他们?”她轻声问道。 “不急。”陈风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望向窗外,“让他们再等上一晚。” “越是得不到的,才越觉得珍贵。”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轻松:“今日逛了一天,白姑娘感觉如何?这东平府的风光,可还入眼?” 白凝转过头,看向陈风,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深邃。 “尚可。”她淡淡地回答,心中却在想,这一日的游玩,让她看到了一个更接地气的陈风,也让她对未来多了一丝莫名的期待。 这一夜,两人依旧同处一室,但气氛却比昨夜轻松了许多。 他们都清楚,明日,将会是真正好戏开场的时候。 陈风屏住呼吸,安然进入梦乡。 第八十六章:娘子,你好香 夜,静谧无声,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更漏声,提醒着时光的流逝。 悦宾楼的客房内,油灯早已熄灭,只余月光如水,透过窗棂,在地面洒下一片清辉。 床榻上,陈风呼吸均匀,显然已进入沉沉的梦乡。 白日里的游城,虽让他心神激荡,却也耗费了不少精力。 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凤鸣涧的小院,回到了与潘金莲温存缠绵的时刻。 那柔软的触感,那醉人的馨香,让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在身旁摸索着。 他的手,轻轻落在了身旁温凉的躯体上。 “娘子……”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从陈风的唇边逸出,带着浓浓的眷恋。 他似乎将身旁的人当成了潘金莲,手掌开始不自觉地在她身上游走,从手臂滑到腰肢,动作带着梦中的亲昵。 白凝本就浅眠,警惕性极高。 在陈风的手刚搭上她手臂的瞬间,她便已倏然睁开了双眼,眸中寒光一闪,身体本能地绷紧。 但当她听清陈风那声带着浓情蜜意的娘子时,心头却是一震,身体的戒备竟诡异地松懈了几分。 她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僵直着身体,感受着那只手在她身上略显生涩却又带着几分轻车熟路的抚摸。 一股异样的酥麻感,如同微弱的电流,从被他触碰的肌肤蔓延开来,让她浑身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月光下,白凝的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染上了一层薄红,连耳根都有些发烫。 她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起来。 这算什么? 他把自己当成谁了? 潘金莲吗? 这个念头在白凝脑海中一闪而过,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烦躁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 陈风的手,依旧在梦游般地动作着,带着几分贪婪,沿着她腰肢的曲线,缓缓向上。 “娘子,你好香……”他又是一声梦呓,鼻息间的热气似乎都喷洒在了她的颈侧。 白凝的心跳得更快了,胸口起伏不定。 那只手越来越放肆,眼看就要触碰到胸前那片柔软的禁地。 “唔!”白凝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呼吸一窒,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陈风那只作乱的手腕。 她的力道不小,带着一丝慌乱。 “陈风!”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羞恼,轻喝了一声。 被她这么一抓一喊,陈风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睡眼惺忪间,他首先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白凝,以及自己被她紧紧抓住的手,而自己的手,正停在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 月光下,白凝的脸庞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映着清辉,那双平日里清冷如冰的眸子,此刻却带着几分水汽和明显的羞愤,脸颊上的红晕更是清晰可见。 “我……”陈风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睡意霎时间被惊吓和尴尬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缩回手,如同被烫到一般,有些慌乱地解释:“白姑娘,我……我方才……做梦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着白凝,心中懊悔不已。 自己这是干了什么蠢事! 白凝没有说话,只是咬着下唇,胸口依旧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她偏过头,不再看他,似乎连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堪。 陈风看着她这副模样,更是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坐起身,想要再说些什么道歉的话,却感觉身下某个部位因为方才的绮梦和此刻的紧张,有些不合时宜地苏醒了过来,顶起了帐篷。 这尴尬的变化,让他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白凝虽然没有看他,但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她脸上的红晕“唰”地一下,蔓延到了脖颈,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猛地将被子往上一拉,几乎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带着羞恼的眼睛露在外面,狠狠地瞪了陈风一眼。 陈风被她这一眼瞪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消失。 他狼狈地抓了抓头发,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住,白姑娘,我……我还是去睡椅子吧。”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外袍都来不及披整齐,便手忙脚乱地抱起床尾搭着的一床薄被,快步走到了房间角落的椅子旁。 房间里那张唯一的木椅并不宽敞,睡起来定然不会舒服。 陈风却也顾不得许多,将薄被在椅子上铺了铺,便和衣躺了上去,蜷缩着身体,背对着床榻的方向,心中满是懊恼和尴尬。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两人略显紊乱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床榻上,白凝依旧拉着被子,身体紧绷。 方才陈风手掌的温度,那略带粗糙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她的肌肤上,让她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她闭上眼睛,想要将那份异样的感觉驱逐出去,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方才的情景。 他的手,他的呼吸,他那几声含糊的娘子…… 长这么大,她何曾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自从家逢巨变,她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儿女情长之事,于她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从未在她心中停留过片刻。 可今夜,陈风无意中的举动,却让她心中泛起了涟漪。 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梦里叫的是潘金莲,那他平日里,是不是也这般对潘金莲? 他们是不是经常在夜里这样…… 想到这里,白凝的脸上又是一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陈风只是做梦,并非有意轻薄。 自己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可是,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和脸颊上久久不退的滚烫。 她缓缓睁开眼睛,借着朦胧的月色,望向角落里那个蜷缩在椅子上的身影。 陈风似乎已经睡着了,月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侧卧的轮廓。 他的眉头似乎微微蹙着,即便是睡梦中,也带着几分不安。 看着他这副样子,白凝心中的羞恼,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却再也睡不着了。 脑海中,一会儿是陈风方才的轻薄,一会儿是他平日里正儿八经的模样…… 这些念头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烦意乱。 这一夜,对于白凝而言,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色一点点变化,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带着满心的纷乱,沉沉睡去。 而她并不知道,蜷在椅子上的陈风,其实也并未真正睡熟。 后半夜,他几乎是在懊悔和尴尬中度过的,同时也在暗暗叫苦,这硬邦邦的椅子,可真是让他万分难受。 第八十七章:东平湖 天色刚蒙蒙亮,悦宾楼客房内的光线依旧有些昏暗。 陈风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般,从那张硬邦邦的木椅上缓缓坐起身,脖颈处传来一阵酸涩的僵硬。 他揉了揉后颈,下意识地看向床榻。 白凝已经醒了,正静静地坐在床沿,身上披着一件外衫,墨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肩头,遮住了她大半的侧脸。 她似乎在凝视着窗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房间里的气氛,比昨夜还要凝滞几分。 陈风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白姑娘,早。” 白凝微微侧过头,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移开,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早。” 她没有提及昨夜之事,陈风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走到脸盆架旁,用冷水洗了把脸,精神顿时清醒了不少。 “今日……我们还出去走走吗?”陈风试探着问道,语气带着几分小心。 他担心白凝因为昨夜的事情,不愿再与他同行。 白凝站起身,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衣物和发髻,动作依旧利落:“军师不是说,要等那些掌柜主动上门吗?闲着也是闲着。”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至少没有直接拒绝。 陈风心中稍安,连忙道:“东平府还有不少地方我们未曾去过,今日正好可以再四处看看。” 两人各自收拾妥当,陈风依旧是一身半旧书生袍,白凝则换了一身略显素雅的浅蓝色布裙,简单绾了个发髻。 他们下楼时,客栈大堂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用早点。 空气中弥漫着粥饭的香气和人们低低的交谈声。 “咱们东平府外的东平湖,那景色可是一绝啊!”邻桌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的汉子,正唾沫横飞地对着同伴说道,“尤其是现在这个时节,湖上烟波浩渺,芦苇荡漾,运气好了还能看到成群的野鸭水鸟呢!” “是啊是啊,听说湖面宽广得很,一眼望不到边,真跟到了海边似的!”另一人附和道。 陈风心中一动。 东平湖? 他前世也曾听闻,此湖乃是八百里水泊梁山的外围水域,景色确实不俗。 记得上辈子还在网上买过那里的鸭蛋,确实很不错。 陈风摇了摇头,昨日在城中闲逛,更多的是观察市井民情,今日若能去湖上看看,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更重要的是,他对那所谓的八百里水泊,一直存着几分好奇。 他看向白凝,询问道:“白姑娘,我们去东平湖看看如何?听闻那里景色不错。” 白凝清眸微动,似乎也在倾听邻桌的谈话,闻言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用了早饭,便向客栈掌柜打听了前往东平湖的路径。 东平湖离府城并不算太远,步行约莫半个时辰便能抵达湖边渡口。 一路行去,越靠近湖边,空气便越发湿润清新。 官道两旁的农田渐渐被茂密的芦苇丛所取代,隐约能听到水鸟的鸣叫声。 不多时,一片浩渺无垠的水面便出现在眼前。 湖水在晨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水天一色,果然气象万千。 湖边停靠着不少大小船只,有渔船,也有专门载客的游船。 几名船夫模样的人正聚在岸边闲聊,见有客人前来,便主动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可是要游湖?”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颇为精壮的船夫问道。 陈风点了点头:“正是,想在湖上转转,不知价钱如何?” 那船夫报了个价格,倒也公道。 陈风与白凝对视一眼,便选了这船夫的一艘中等大小的乌篷船。 船儿缓缓离岸,向湖心荡去。 船夫摇着橹,动作娴熟。 白凝坐在船头,望着眼前无边的湖景,清风拂过她的发梢,让她那平日里总是紧绷的神情,也似乎柔和了几分。 陈风则打量着四周,心中暗暗估算这湖面的广阔。 他开口问道:“船家,这东平湖如此之大,可是与那梁山水泊相连?” 船夫闻言,摇橹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丝警惕的神色,打量了陈风两眼,才压低声音道:“客官也是外地来的吧?这东平湖,确实是八百里水泊的一部分。” “不过啊,最近不太平,官府查得紧,咱们这些在湖上讨生活的,都得小心着点。” “哦?不太平?”陈风故作不解,“此话怎讲?” 船夫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客官有所不知啊。” “前些日子,那青州地面上,出了伙胆大包天的强人,据说是叫什么晁盖,带着一帮人,把送往京城的生辰纲给劫了!” 船夫一脸后怕地继续道,“那可是给当朝太师蔡京贺寿的宝贝,价值连城。” “这帮强人劫了生辰纲,官府哪里肯罢休,派了大军去围剿。” “结果呢?” 船夫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惊惧:“听说官兵死伤惨重,连济州府的团练使都被打得落花流水!” “那伙强人,就直接窜进了梁山泊,占山为王了!” “如今,这梁山水泊,就成了他们的老巢。” “官府几次派兵,都拿他们没办法。” “这水路纵横交错,芦苇荡一眼望不到头,大军进去了,跟没头苍蝇似的,反倒经常被他们偷袭。” 船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所以啊,现在这东平湖一带,官府盘查得可严了。” “生怕那些梁山贼寇,顺着水路摸到咱们东平府来。” “咱们这些船家,出船都得提心吊胆的,就怕遇上什么麻烦,被官府当成奸细给抓了去,那可就冤死了!” 陈风默然,他看着眼前这浩瀚的水面,心中已然明了。 难怪梁山泊能成为宋江等人的立足之地,这天然的地理优势,简直是为啸聚山林,对抗官府量身打造的。 水路四通八达,易守难攻,湖中物产丰富,鱼虾水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足以养活大量人马。 官兵不习水战,大船难行,小船又容易被伏击。 这哪里是什么水泊,分明是一座天然的巨大堡垒! 白凝也静静地听着船夫的叙述,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虽出身医门,但对行军布阵之事并非一无所知,自然也明白这水泊的战略价值。 “那梁山贼寇,如今势力很大吗?”白凝忽然开口问道。 船夫苦笑一声:“谁知道呢?官府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可咱们老百姓瞧着,官兵都拿他们没办法,这势力能小得了吗?” “现在啊,这附近的州县,都担心得紧呢。” 船继续在湖面上行驶,湖风带来了阵阵凉意。 陈风见气氛有些沉重,便指着船舷边挂着的渔具,笑着对船夫说道:“船家,我看你这船上备有渔具,不知可否借我一试?” “在这湖上泛舟,若是能钓上一两条鲜鱼,回去让客栈做了,也是一桩美事。” 船夫见他似乎对梁山之事不再追问,也松了口气,连忙道:“客官想钓鱼?使得使得!这湖里的鱼多着呢!您随便用。” 陈风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根钓竿,学着船夫的样子挂上鱼饵,将鱼线甩入水中,便静静等待起来。 白凝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嘴角似乎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然而,陈风显然不是钓鱼的料。 半个时辰过去了,浮漂纹丝不动。 他又换了几个位置,依旧一无所获。 倒是那船夫,在摇橹的间隙,随手拿起另一根短竿,熟练地抛了几次,不多时,便接连钓上了三四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扔在船舱的水桶里,发出啪啪的声响。 陈风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鱼钩,和船夫桶里欢蹦的鱼儿,不由得苦笑一声,将钓竿放下:“看来,这钓鱼也是个技术活,陈某是没什么天赋了。” 船夫憨厚一笑:“客官莫急,这钓鱼啊,讲究个耐心和运气。” “有时候坐一天也未必有收获,有时候一下竿就有鱼咬钩。” 陈风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烟波浩渺的湖面。 这东平湖之行,虽然没钓到鱼,却让他对这片水域,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游湖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近午时。 “船家,时候不早了,我们便回吧。”陈风说道。 “好嘞!”船夫应了一声,调转船头,向来时的渡口划去。 船靠岸,陈风付了船钱,又额外给了些赏钱,感谢船夫告知的消息。 两人下了船,站在湖岸边,清新的湖风吹拂着衣衫。 “军师,”白凝忽然开口,“那梁山之事,你怎么看?” 陈风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湖面,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乱世将至,总会有些走投无路之人,揭竿而起。” “梁山,便是其中之一。” “但我有预感,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或许在不久之后,还会成为我们凤鸣涧的拦路石。” 他的语气平静,眼神深邃如东平湖水。 白凝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他话中的含义。 “我们回悦宾楼吧。”陈风收回目光,转向白凝,“想必那些酒楼掌柜,也该等急了。” 第八十八章:分成入股 两人并肩而行,离开了东平湖畔,朝着府城方向走去。 湖上的风依旧带着水汽,吹在身上,倒也惬意。 “军师似乎对那梁山泊,颇为上心?”白凝走在陈风身侧,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探寻。 陈风目视前方,官道上行人渐多,他微微颔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梁山泊与凤鸣涧,虽一在水,一在山,但都是官府眼中的钉子。” “日后,是敌是友,尚难预料。” 白凝闻言,若有所思。 她明白陈风的顾虑,凤鸣涧想要壮大,势必会触动很多势力的神经。 一路无话,两人很快便回到了东平府城。 还未走近悦宾楼,陈风便察觉到客栈门口的气氛似乎与往日不同,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紧张。 果然,当他们踏入悦宾楼的大堂时,昨日还算宽敞的大堂,此刻却显得有些拥挤。 聚贤楼的刘胖子,福满楼的王掌柜,悦来客栈的孙二麻子,还有几位其他酒楼的掌柜,此刻都聚在堂内,有的端着茶碗,却一口未饮,有的则在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门口。 他们显然都在等人,而且看样子,已经等了不少时候。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焦灼,彼此之间又隐隐透着一股提防的意味,似乎生怕对方抢了先机。 一见到陈风和白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原本还在交谈的几位掌柜立刻停下了话头,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那客栈的精瘦掌柜更是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比往日更加热切的笑容:“陈公子,陈娘子,您二位可算是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身,压低了声音:“楼上雅间,几位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们说有要事,想与陈公子面谈。” 陈风扫了一眼堂内那些面带急色的掌柜们,心中了然,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点了点头:“有劳掌柜引路。” “应该的,应该的!陈公子,陈娘子,这边请!”精瘦掌柜连忙在前引路,将陈风和白凝引向二楼。 楼梯口,聚贤楼的刘胖子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他那肥硕的身体挤开人群,抢先一步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语气却有些急切:“陈老弟,可算等到你了!愚兄可是从一早就候着了!” 福满楼的王掌柜也紧随其后,捻着山羊胡,呵呵笑道:“陈公子游湖尽兴,我等在此恭候多时,只盼能与公子再商议一下那烧刀子的大事啊。” 其余几位掌柜也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的急切。 陈风抬手虚按,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诸位掌柜盛情,陈某心领了。” “既然大家都在,那便楼上一叙吧。” 众人簇拥着陈风和白凝来到二楼的一间宽敞雅间。 雅间内早已备好了茶水点心,只是此刻无人有心思品尝。 待众人各自落座,小二奉上新茶退下后,陈风才施施然地坐在主位,白凝则安静地坐在他身旁。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掌柜,“诸位掌柜如此急切寻我,想必是为了烧刀子之事。”陈风开门见山,语气从容。 刘胖子连忙接口道:“正是,正是!陈老弟,你那烧刀子,实在是神仙酿!” “我聚贤楼昨日得了三坛,转眼间便被抢购一空!如今,不知多少客人在催问呢!” “是啊陈公子,”王掌柜也附和道,“我福满楼也是如此,这等好酒,若是供货不足,岂不可惜?” “陈公子,您就给句痛快话,这烧刀子,以后到底能有多少?我们都接着!”孙二麻子性子急,直接问道。 陈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并未立刻回答,反而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 雅间内的气氛,因为他的沉默,愈发显得有些凝重。 放下茶杯,陈风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掌柜对烧刀子的厚爱,陈某感激不尽。只是,这烧刀子酿造工艺复杂,我家庄园较小,产量确实有限。” 听到产量有限四个字,众掌柜的脸色皆是一沉,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过,”陈风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容,“陈某今日请诸位来,并非要告知坏消息,而是想与诸位商议一种全新的合作方式。” “全新的合作方式?”刘胖子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倾。 王掌柜也来了兴趣:“还请陈公子明示。” 陈风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这烧刀子,若仅仅依靠我家的作坊来酿造,产量确实难以满足东平府,乃至日后更广阔的市场。” “所以,陈某的想法是,由我凤鸣涧提供酿造烧刀子的技术,以及烧刀子这个独有的招牌。”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脸上的疑惑,继续说道:“而诸位掌柜,则可以利用你们各自酒楼客栈的场地、人手,甚至可以投入资金,按照我提供的法门,自行酿造这烧刀子。” 此言一出,雅间内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让我们自己酿?”孙二麻子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胖子也是一脸震惊,他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陈老弟,你……你是说,肯将这酿酒的方子……教给我们?” 福满楼的王掌柜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山羊胡都有些颤抖:“陈公子,此话当真?这等神仙方子,你当真舍得?” 他们做梦都想得到这烧刀子的秘方,甚至已经开始主动研究。 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提高酒精度数。 没想到陈风竟然会主动将方子给他们!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陈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脸上笑容不减:“诸位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 待众人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他才继续道:“我所说的,并非是将完整的方子直接卖给诸位。” “而是由我派人,对诸位酒楼的酿酒师傅进行专门的技艺传授,并且,在酿造的关键环节,会由我方进行把控和监督,以确保每一坛烧刀子的品质都能达到标准。” “也就是说,这酒,名义上是诸位自己酿造,但核心的技术和最终的品质,依旧由我掌控。” 众掌柜听了,脸上的狂喜之色稍稍褪去,开始冷静下来思索。 陈风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继续抛出更具吸引力的条件:“如此一来,诸位想酿多少烧刀子,便能酿多少,再也不必担心产量不足的问题。” “你们可以敞开了卖,满足所有客人的需求,甚至可以将这烧刀子,卖到东平府之外去!” 这话,无疑再次点燃了众人的热情。能自己控制产量,这诱惑太大了! “那……那我们需付出什么代价呢?”刘胖子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可不相信陈风会白白送出这么大的好处。 “很简单。”陈风伸出一根手指,“诸位每卖出一坛烧刀子,我只需抽取其中两成的利钱,作为技艺和招牌的使用之费。” “两……两成?”王掌柜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条件,让他们再次冷静下来。 两成的利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雅间内,一众掌柜陷入了沉思,各自在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有人觉得,陈风这简直是想躺着赚钱,他们辛辛苦苦酿酒卖酒,却要平白分出两成利润给他。 也有人目光闪烁,觉得这种合作方式虽然闻所未闻,但细细想来,却大有可为。 毕竟,烧刀子的吸引力摆在那里,只要能保证品质,不愁没有销路。 自己投入场地人力,虽然要分出两成利润,但总好过现在这样有钱也买不到多少酒的局面。 而且,产量上去了,薄利多销,总的收益未必会少。 更重要的是,如果别家都这么做了,自己若是不跟进,岂不是要被远远甩在后面? 刘胖子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第一个开口,带着几分试探:“陈老弟,你这法子,倒是新奇。” “只是,这技艺传授,如何保证我们能学到真东西?” “还有,这品质把控,若是由你说了算,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 陈风微微一笑,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刘掌柜多虑了。” “我们既然要长期合作,自然是希望大家都能赚到钱。” “技艺传授,定会倾囊相授,保证诸位能酿出合格的烧刀子。” “至于品质把控,我们可以共同商议一个标准,若有争议,也可以请行家评判。”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诸位,这是一种全新的合作,我们出技术,出品牌,诸位出场地,出人力,出资金,共同将烧刀子这个招牌做大做强。” “如此,才能真正实现有钱大家一起赚。” “这,便是陈某今日想与诸位商议的,长久之计。” 陈风的话音落下,雅间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每个掌柜的脸上,都交织着震惊与疑惑,贪婪与算计。 这种技术入股、利润分成的模式,对他们而言,实在是有些超前。 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第八十九章:占尽先机 聚贤楼的刘胖子那双小眼睛飞快地转动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陈公子这法子,确实是……闻所未闻。” 他肥硕的身体向前挪了挪,试探着问道:“若是我们投入了人力物力,酿出的酒,品质却不过关,或者说,与陈公子你亲自带来的烧刀子有所差异,那岂不是砸了我们各家的招牌?”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其余几位掌柜也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福满楼的王掌柜捻着山羊胡,沉声道:“是啊,陈公子。这烧刀子之所以金贵,便在于其独特的烈劲与醇香。” “若是我们酿出来的,只是寻常烈酒,那这合作,恐怕……” 陈风神色自若,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似乎对他们的疑虑早有预料。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诸位掌柜的顾虑,陈某明白。”陈风的声音依旧平稳,“这烧刀子的酿造,关键在于几个核心的步骤以及最后的蒸馏提纯之法。” “这些,我会亲自派信得过的人,驻扎在诸位的作坊进行指导。” “至于品质,”陈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只要严格按照我提供的方法操作,酿出的烧刀子,与诸位之前品尝到的,绝不会有半分差异。” “甚至,随着诸位酿酒师傅技艺的纯熟,以及我们后续对工艺的改良,这酒的品质,只会越来越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当然,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哪家酒楼私下里偷工减料,坏了烧刀子的名声,那我们之间的合作,便只能到此为止。” “并且,陈某保证,他日后,再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滴烧刀子。”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给出了保证,也划下了底线。 众掌柜面面相觑,心中各自盘算。 陈风提出的条件,看似苛刻,却也合情合理。 核心技术掌握在对方手中,他们出人出场地,分得八成利润,听起来似乎也不亏。 毕竟,这烧刀子带来的轰动,他们是亲眼所见的。 刘胖子深吸一口气,他是个敢赌的人。 他猛地一拍大腿:“好!陈公子快人快语!我聚贤楼,愿意与陈公子合作!” “这头一份契约,便算我刘某一个!”他看向陈风,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不过,陈公子,我聚贤楼投入最大,这烧刀子的供应,可否优先考虑我们?” 陈风微微一笑:“刘掌柜爽快。” “关于具体的合作细则,包括原料采购,品质验收,利润分成,以及优先供应的条件,我们可以后续再详谈,白纸黑字,立下契约。”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投入越多,自然回报也越大。” 有了刘胖子带头,其余几位掌柜也纷纷松动。 福满楼的王掌柜沉吟片刻,也点头道:“既然刘掌柜都同意了,我福满楼自然也不能落后。陈公子的法子,我答应了!” “还有我悦来客栈!”孙二麻子也急忙表态。 很快,在座的掌柜们,都纷纷表示愿意接受这种全新的合作方式。他们都明白,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谁也不想错过。 事情谈妥,陈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诸位掌柜果然都是有远见之人。” “既然如此,后天,我会派人带着契约范本,与诸位详谈合作细节。” “今日游湖劳累,诸位也奔波了一日,便请回吧。” 众掌柜闻言,纷纷起身告辞,脸上带着兴奋与期待,还有一丝尚未完全消化的复杂情绪。 他们知道,从今日起,东平府的酒水行当,恐怕要变天了。 待众掌柜都离开,雅间内只剩下陈风和白凝二人。 陈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白凝清冷的眸子看着他,淡淡开口:“军师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倒是巧妙。” “用他们的场地和人手,酿我们的酒,赚大家的钱,还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陈风笑了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远去的掌柜们的背影:“这也是无奈之举。” “凤鸣涧的底子太薄,抓不住烧刀子的。” 他转过身,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白姑娘,此事初步谈妥,接下来,我们便要考虑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哦?军师请讲。”白凝问道。 陈风沉吟道:“这些酒楼掌柜,虽然暂时被烧刀子的利润迷住了眼,但他们都是人精,时间久了,难免不会对我们这烧刀子的来历,尤其是酿酒之地,产生怀疑。” “凤鸣涧乃是我们的大本营,绝不能轻易暴露。” 他看着白凝,问道:“白姑娘,这凤鸣涧附近,或者东平府左近,可有什么合适的农家宅院,或者废弃的庄园?” “我们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地方,作为我们烧刀子酿造的源头,既要隐蔽,又要看起来合情合理。” 白凝闻言,秀眉微蹙,思索片刻,眼睛微微一亮:“军师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处地方。” “哦?在何处?”陈风追问道。 白凝缓缓说道:“在凤鸣涧以东约莫十余里,有一处唤作百草庐的庄子。” “庄主是一位姓秦的老丈,年逾古稀,早年也是一位行医之人。” “我初到凤鸣涧时,曾为他诊治过旧疾,因此相识。” “秦老丈膝下无子,唯一的儿子,数年前因牵涉一桩所谓的谋逆案,被官府斩首示众。” “老人家悲愤交加,便遣散了家中仆役,独自守着那偌大的庄园,郁郁寡欢。” “那庄子依山傍水,颇为清幽,地方也足够宽敞,平日里少有人去。” “若是我们说明来意,只说借用他的地方酿些药酒,再许以丰厚的回报,想来他应该会同意的。” 陈风听完,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露出喜色:“太好了!若真能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 他松了口气:“有这么个正经的地方作为幌子,那些掌柜们即便派人查探,也只会查到百草庐,断然想不到凤鸣涧去。” 他心中暗道,等这次回去,要在这百草庐中再建造一个酿酒作坊。 “如此一来,我们凤鸣涧便能真正隐于幕后。”陈风继续说道,“有了这稳定的财源,兄弟们也不必再冒着风险去打家劫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凤鸣涧要做的,便是彻底从官府和江湖的视野中消失,潜心发展,积蓄力量。” 白凝点了点头,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赞同:“军师所言极是。” “凤鸣涧要壮大,打熬筋骨是必须的,但一味与官府硬碰,并非长久之计。” 她看向陈风,眼神中多了一丝信任:“待回到山寨,我便亲自去拜访秦老丈,与他商议此事。” 与此同时,聚贤楼。 刘胖子一回到自己的酒楼,便立刻将自己关进了账房,那张平日里总是堆满笑容的胖脸,此刻却写满了兴奋。 他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烧刀子一坛,若按寻常酒水的三倍价钱售卖,便是……除去两成给那陈风,我还能赚……” 算盘珠子拨得飞快,刘胖子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 “利润可观!当真是可观啊!”他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只要这烧刀子的品质能保证,我聚贤楼,定能压过福满楼那老小子!” “不过他好像也要签契约……到时候……” 正在此时,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伙计在门外禀报道:“掌柜的,楼下好几桌客人都点名要烧刀子,说昨日没喝够,今日特意又来了!” “咱们昨日进的那三坛,早就卖光了!您看这……” 刘胖子闻言,眉头一紧,心中的兴奋顿时被一股焦虑取代。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知道了!就说今日的烧刀子还没送到!让他们先点些别的酒!” “可是掌柜的,有几位客人,似乎不肯罢休,说若是没有烧刀子,他们便去别家看看……”伙计的声音带着为难。 “去别家?”刘胖子眼睛一瞪,“他们能去哪家?如今这东平府,烧刀子恐怕早就卖完了,谁家还有烧刀子?”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是一沉。 这烧刀子的吸引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若是自己这边迟迟供应不上,那些被吊足了胃口的客人,难保不会闹将起来。 “看来,必须尽快和那陈风敲定合作!”刘胖子暗下决心,这烧刀子,他聚贤楼,志在必得! 相似的情景,也在福满楼,悦来客栈等参与了今日商谈的酒楼客栈中上演着。 那些尝过烧刀子滋味的酒客们,如同闻到腥味的猫,纷纷涌向各家酒楼,点名要这种能烧穿喉咙的奇酿。 而各家掌柜,在面对客人的催促和空空如也的酒坛时,心中那份与陈风合作的念头,便愈发坚定起来。 他们都明白,谁能先一步大规模地供应烧刀子,谁就能在市场中,占尽先机。 第九十章:东平诗会 第二日,晨曦微露,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在悦宾楼的客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风早已起身,伏在案前,正专注地审视着手中草拟的契约文书。 他深知,与那些久经商场的老狐狸打交道,契约的每一个字句都必须斟酌再三,既要保证凤鸣涧的利益,又要让那些掌柜们觉得有利可图,心甘情愿地投入其中。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将所有方面都考虑的细致入微。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陈风的思索。 “进来。”陈风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略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房门被推开,白凝一身素雅的青色衣裙,走了进来。 经过几日的相处,尤其是那夜的尴尬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她依旧清冷,但眉宇间的寒霜似乎消融了些许。 “军师,早。”白凝的声音平静无波。 “白姑娘早。”陈风点了点头,示意她随意,“可是有什么事?” 白凝看向陈风,语气平淡:“方才下楼用早饭时,听邻桌的几位书生谈论,今日城南的问渠园有一场诗词大会,似乎颇为热闹。” “诗词大会?”陈风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这几天的高压之下,差点忘了这里是宋朝,诗词高度发达的大宋。 如今烧刀子的事情已初步定下,只需等待契约签订便可逐步推行,去那边看看看的话到也可以陶冶情操,说不准还可以装一手。 “白姑娘想去看看?”陈风含笑问道。 白凝清澈的眸子望向窗外,东平府街景繁华,人声鼎沸。 “嗯。” 她轻轻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自家逢巨变,她背负血海深仇,每日想的都是如何杀掉狗官报仇雪恨,这般悠闲自在的文会,对她而言,早已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陈风看出了她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心中微动。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也好,今日正好无事。” 他将桌上的契约小心收好,放入怀中:“我们便一同去看看那所谓的诗词大会,究竟是何等盛况。” 白凝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但陈风能感觉到,她周身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似乎又淡了几分。 一个时辰后,陈风与白凝并肩走在通往城南的青石板路上。 越往南行,路上的行人便越显风雅。 不少头戴方巾,身着儒衫的读书人,三三两两,或高谈阔论,或低声吟哦,脸上带着几分期待与兴奋,显然都是冲着那诗词大会去的。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按捺不住的才情。 “听闻这问渠园的诗会,乃是东平府一年一度的盛事,由本地几位德高望重的儒道老者联名举办,旨在以文会友,切磋技艺,拔擢后进。” 陈风一边走,一边将自己从客栈小二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说给白凝听。 “据说,若能在诗会上拔得头筹,不仅能名扬东平,更能得到那些大儒的青睐,日后科举之途,也能顺畅不少。” 白凝安静地听着,目光偶尔掠过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书生,眼神平静,不起波澜。 对她而言,功名利禄,早已是过眼云烟。 不多时,一座占地颇广的园林便出现在眼前。 园林门口,矗立着一座精致的石牌坊,上书问渠园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笔法雄浑,气度不凡。 牌坊之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园门并未完全敞开,只留下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入口。 入口旁,摆着一张长案,几位身着锦袍,头戴纶巾,颇有几分名士风范的中年文士,正襟危坐。 长案之上,铺着数张宣纸,上面写着一行行墨迹未干的字句。 “这便是入场的考验了。”陈风低声道。 两人随着人流缓缓向前,只见那长案前的空地上,围了不少人。 有跃跃欲试的年轻学子,也有驻足观望的附庸风雅之辈。 只听一位锦袍文士朗声道:“诸位才子,今日问渠园诗会,依旧老规矩。” “此处设有十道对联上联,诸位只需对出其中任意一副下联,经我等评判合格,便可获得入场雅帖,入园参与盛会!”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议论之声。 “今年的对子,不知难度如何?” “去年我便在此折戟,今年定要一雪前耻!” 陈风与白凝挤到近前,目光投向那几张写着上联的宣纸。 只见其上写着: “一、烟锁池塘柳” “二、寂寞寒窗空守寡” “三、画上荷花和尚画” “四、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朕乃摘星汉” “五、船载石头,石重船轻轻载重” “六、风吹蜂,蜂扑地,风息蜂飞” “七、一湾流水,洗尽古今愁” “八、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 “九、水底月为天上月” “十、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不少学子围在案前,或凝神苦思,或摇头叹息。 间或有人上前尝试,报出下联,却多被那几位锦袍文士摇头否定。 “上联:烟锁池塘柳。”一位年轻书生高声道,“我对下联:炮镇海城楼!” 一位锦袍文士捻须摇头:“此联虽五行俱全,却失之杀伐,与上联意境不合,不算佳对。” 那书生顿时面红耳赤,悻悻退下。 又有一人上前,指着“寂寞寒窗空守寡”道:“我对:远近达道过逍遥!” 另一位锦袍文士笑道:“此联虽字形拆解巧妙,但意境仍有欠缺,且逍遥二字略显俗套了。” 接连几人尝试,都未能成功,场间的气氛不由得有些沉闷。 陈风看着那些对联,心中暗自思忖。 这些对子,在他看来,虽有几分难度,却也并非绝对。 他前世也曾涉猎过一些文学知识,对对联的格律技巧,也略知一二。 他目光落在第五联:“船载石头,石重船轻轻载重”。此联运用叠字,颇为巧妙。 他略一思索,便有了腹稿。 正当此时,旁边一位锦袍文士似乎注意到了陈风的目光,含笑问道:“这位公子,莫非已有了佳对?” 陈风微微一笑,也不谦虚,上前一步,朗声道:“在下不才,愿试对第五联。” 他清了清嗓子,念道:“上联是:船载石头,石重船轻轻载重。” “我对下联:杖量地面,面长杖短短量长。” 此下联一出,那几位锦袍文士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皆是异彩连连。 “好!”先前问话的那位文士抚掌赞道,“‘杖量地面,面长杖短短量长’,不仅词性对仗工整,平仄协调,而且长短与轻重相对,意境也颇为贴合!妙!当为佳对!” 其余几位文士也纷纷点头称善。 “恭喜这位公子,获得入场雅帖一枚!”那文士取过一枚制作精美的竹制雅帖,递给陈风。 周围的学子们见状,纷纷投来羡慕和敬佩的目光。 陈风接过雅帖,道了声谢,便欲与白凝一同入内。 “且慢!”那锦袍文士却伸手拦住了他们,目光在白凝身上打量了一下,带着几分审视,“这位公子,雅帖一人一张。” “你这位女伴,若要入园,也需对上一联。” 此言一出,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凝身上。 见她姿容清丽,气质冷傲,却不似寻常弱女子,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陈风眉头微皱,他倒是不介意再对一联,只是觉得这规矩有些多余。 他正要开口,却听身旁的白凝用那清冷如泉水般的声音,淡淡说道:“夫君不必劳烦。” 她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案上的上联,最终停留在第七联:“一湾流水,洗尽古今愁。” 众人皆是一静,都想看看这位气质独特的女子,能有何等才情。 白凝略作沉吟,红唇轻启,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对下联:几缕清风,吹散天地忧。” “一湾流水,洗尽古今愁。” “几缕清风,吹散天地忧。” 此下联一出,雅间内外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好!好一个几缕清风,吹散天地忧!”一位年长的文士激动地站起身来,声音都有些颤抖,“浑然天成,浑然天成啊!” “古今愁对天地忧,气魄之大,非寻常女子所能及也!”另一位文士也抚须赞叹不已。 “妙哉!妙哉!此等佳对,今日能得闻,实乃我等之幸!” 周遭的学子们,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原以为这女子只是陈风的陪衬,未曾想竟有如此才华,一出手便技惊四座。 看向白凝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不可思议。 白凝对周围的赞叹声恍若未闻,她微微颔首,算是致意。 那年长的文士连忙取过另一枚雅帖,双手奉上,语气也变得恭敬了许多:“姑娘大才,请恕我等方才有眼不识泰山。” “请入园!” 陈风看着白凝,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 他知道白凝出身医门世家,定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却没想到她在诗词对联上,也有如此造诣。 这清冷的外表之下,果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才情。 他接过白凝的雅帖,与她相视一笑,便一同迈步,走进了那令人向往的问渠园。 园门之后,豁然开朗,亭台楼阁,水榭轩窗,错落有致,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一股浓郁的翰墨书香与丝竹雅乐之声,扑面而来。 诗会的真正盛景,才刚刚开始。 第九十一章:英雄暮年 园子中央是一片开阔的草坪,此刻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与园门口那些急于证明自己的学子不同,此处的文人雅士更显从容。 其中,不仅有凭实力通过考验入园的本地才子。 更有不少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看样子是受邀前来的才子。 他们的身边,往往簇拥着一些本地的学子,正虚心交流,气氛热烈。 更引人注目的是,草坪的另一侧,靠近一片精心修剪过的牡丹花圃,聚集了不少年轻女子。 她们大多是东平府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家仆的陪同下,盛装出席。 她们或掩唇轻笑,或低声私语,明亮的眼眸不时掠过场中那些风度翩翩的才子,显然是来这诗会上寻觅佳婿的。 大宋崇尚文墨,才华横溢的读书人,向来是这些名门闺秀心中的理想伴侣。 “看来,今日这问渠园,倒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陈风环顾四周,低声对白凝说道。 白凝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对她而言,这些繁华与热闹,不过是过眼云烟。 两人寻了一处略微清静的柳树下,既能看清场中情形,又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 不多时,只听一阵铜锣轻响,原本有些嘈杂的园内渐渐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草坪中央临时搭建起来的一座高台。 一位身着青灰色儒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在两名童子的搀扶下,缓缓走上高台。 他精神矍铄,目光炯炯,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是东平书院的周山长!”人群中有人低呼出声。 “周山长亲自主持,看来今年的诗会,果然非同一般!” 陈风心中微动,东平书院在本地颇有声望,这位周山长,想必就是此地文坛的领袖人物了。 周山长站定之后,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众人,声音虽然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才子,诸位佳客,老朽周文渊,有礼了。” 他微微一揖,台下众人纷纷还礼。 “问渠园诗会,承蒙各位厚爱,已历经十数载。”周山长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此会之设,旨在以文会友,切磋技艺,亦为我东平府发掘少年英才,传承文脉。” “东平府虽非京畿繁华之地,然文风鼎盛,代有才人出。” “老朽希望,今日在座的各位,能尽展所学,不负韶华。” 他的话语平实,却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诗会之魁首,不仅能名扬东平,更将获得问渠公子之雅号,以彰其才。 “此外,亦有些许薄礼,聊表敬意。” 周山长顿了顿,目光中带着期许:“更重要的是,诸位的佳作,若能脱颖而出,老朽与园中几位同道,亦会不吝举荐,为诸位的青云之路,略尽绵薄之力。” 此言一出,台下不少年轻学子眼中都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问渠公子的称号,在东平府的读书人心中,分量极重,几乎等同于一块通往更高文坛的敲门砖。 陈风听着,心中暗忖:若在这诗会中能拔得头筹,想必声望系统会再次更新。 到时候就有可以获得改造点了。 周山长见气氛已被调动起来,微微一笑,继续道:“今日诗会,依旧分为三轮,这第一轮,是由一位朋友临时出题,在座各位皆可参与。” 他伸手指了指台下两侧早已准备好的案几和笔墨纸砚:“诸位可就这题,赋诗一首,或填词一阕。” “体裁不限,限时一炷香。” “一炷香后,老朽会与几位评判一同审阅。” “择优取前三名,当众公布,并将其佳作悬于此处,供众人品鉴。” “若有才子对评判结果存有异议,亦可将自己的诗作亮出,由在场诸位共同鉴赏评判,以求公允。” 这规则倒是颇为开放,既有权威评定,也给了众人申辩的机会。 台下的学子们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些自负才学的,更是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 陈风看了一眼白凝,她依旧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心中却有几分期待,倒不是为了那问渠公子的虚名,而是想看看,这大宋朝的诗会,究竟能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毕竟,文抄! 他最熟悉了! 比较出名的辛弃疾李清照应该都没有出生呢! 如果题材合适的话,他不介意借用一番。 高台上,周山长环视一周,见众人皆已准备就绪,便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静听。” 园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山长身上,等待着第一轮的题目。 周山长抚了抚长须,目光深邃,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这第一轮的题目,便是——” 他稍作停顿,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 “英雄暮年。” 此言一出,满园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 “英雄暮年?”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骚动,随即又安静下来。 不少年轻学子面露愕然,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沉重且富有沧桑感的主题。 他们大多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平日里吟咏的多是风花雪月,或是少年壮志。 英雄暮年四字,对他们而言,似乎有些遥远,也有些难以把握。 一些自诩经验丰富的老成文人,则是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这题目看似简单,实则极考验功底与阅历,要想出彩,绝非易事。 一时间,园内气氛都为之一凝。 方才还兴高采烈的才子们,此刻大多收敛了笑容,神色各异。 有的面露难色,抓耳挠腮,有的则双目微闭,苦苦构思。 还有的,则是不住地摇头叹息,似乎觉得这题目太过刁钻。 陈风闻言,心中也是微微一怔。 英雄暮年。 这题目,倒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转念一想,他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对别人来说,这或许是个难题。 但对他而言,这简直是送分题!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 关于英雄迟暮,壮志未酬的感慨,在华夏几千年的诗词长河中,简直不要太多。 李白晚年的失意,杜甫漂泊的悲歌,陆游北望的遗憾,辛弃疾醉里的挑灯看剑…… 前面几位的诗词基本上已经存在于世了,显然不能用。 至于辛弃疾,虽然自己不知道他具体的出生时间,但前世上学的时候,老师重点讲了辛弃疾的归属有争执。 有人认为他是北宋的,也有人认为他是南宋的。 现在距离北宋南迁还有几年,所以陈风推测辛弃疾肯定没有出生。 他只需要从记忆中挑选一首既符合眼下情境,又不会显得太过惊世骇俗,同时又能稳稳压过这些大宋本土才子的作品,便已足够。 “这周山长,倒是有几分意思。”陈风心中暗道。 这样一个题目,既能筛选掉那些只会无病呻吟的平庸之辈,也能让真正有才情,有阅历的人脱颖而出。 “看来,这问渠公子的名号,我要定了。” 为了声望,为了改造点,他今天必须拔得头筹。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凝。 月光与灯笼的光晕交织,洒在她清丽绝伦的侧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霜华。 听到“英雄暮年”四字,她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眸子,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只是那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她眸底深处可能掠过的一丝复杂情绪。 陈风没有多问。 他知道,白凝心中藏着太多的故事与伤痕。 高台上,周山长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轻咳一声,再次开口:“英雄者,或开疆拓土,或匡扶社稷,或名垂青史,然岁月无情,纵是盖世英雄,亦有迟暮之时。” “此题,便是要诸位抒发对英雄暮年之景,或其心境之感慨。” “可以是追忆往昔,可以是慨叹当下,亦可以是展望未来。” “言之有物,情真意切,便为佳作。” “时限,依然是一炷香。” “诸位,请吧。” 随着周山长话音落下,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童子,立刻点燃了一支手臂粗细的特制长香。 青烟袅袅,盘旋而上。 园中的才子们不敢再耽搁,纷纷涌向两侧的案几。 一时间,研墨声,铺纸声,以及压抑的低咳与叹息声,此起彼伏。 陈风也从容地走向一个空着的案几。 他拿起一支毛笔,在砚台中蘸了蘸墨。 感受着笔尖传来的熟悉触感,他深吸一口气。 脑海中,一首又一首的诗词如走马灯般闪过。 选哪一首呢? 要足够震撼,又要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虽然他想到了很多人的作品,但时间久远,他大都记不太全。 思来想去,脑子里只剩下了辛弃疾。 没办法,上学期间真没少背。 他目光扫过那些正襟危坐,眉头紧锁的学子们。 嘴角那抹自信的笑容,越发明显。 “就它了!” 第九十二章:跑题了怎么办? 陈风不再犹豫,手腕微沉,笔尖在宣纸上落下。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寥寥数语,便将六朝金粉的繁华与落寞,英雄人物的功业与寂寥,勾勒得淋漓尽致。 陈风写得兴起,渐入佳境。 当他落笔写下那一句: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一股豪迈之情充盈胸臆,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波澜壮阔的古战场,亲眼见证了英雄叱咤风云的场面。 然而,就在“虎”字的最后一笔即将收尾之际,陈风的动作却猛地一滞! 毛笔悬在纸上,墨汁欲滴未滴。 他脸上的那份从容与自信,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愕然与……惊悸! 不对啊! 他脑中如同一道闪电劈过,将方才的激昂情绪尽数驱散,只剩下内心强烈的不安。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他妈的! 陈风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想起来了!这首词的后半段,那可是赤裸裸地抒发对故土沦陷的悲愤,以及对南宋朝廷偏安一隅的不满啊!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仓皇北顾”!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抽在当下大宋的脸上! 虽然眼下北宋尚未南渡,但北方形势早已糜烂,澶渊之盟的耻辱未远,朝廷上下粉饰太平。 他若是在这东平府的诗会上,公然写出仓皇北顾,那不是在讽刺朝廷无能,丢失燕云十六州,只能眼巴巴地“北顾”吗? 再往下——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扬州路……这更是直接点明了具体的失地!虽然辛弃疾写此词时是指靖康之耻后的扬州,但在此刻,同样会让人联想到北方的沦陷区。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这更是借古讽今,暗指异族入侵,故国不堪回首的悲凉。 最要命的是,这首词的背景是辛弃疾在京口北固亭上,怀念在此地建立功业的孙权,刘裕等英雄。 对比南宋朝廷的苟安,抒发自己渴望恢复中原、一雪国耻的壮志。 这……这简直就是在公然鼓吹北伐。 陈风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他现在身处的是北宋末年,徽宗皇帝在位,朝政虽然已经开始显露颓败之象,但表面上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 这种情况下,他写出如此政治不正确的词句,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往大了说,那就是煽动人心,非议朝政! 轻则名声扫地,重则……掉脑袋都有可能! 这诗会的主持者周山长,乃是东平书院的山长,德高望重,但也正因如此,他必然是维护朝廷体面之人。 若让他看到这样的词,后果不堪设想。 “不妙,大大的不妙!”陈风心中警铃大作。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大部分人都在埋头苦写,似乎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异样。 只有少数几个围观的人被他开篇的气势吸引,此刻见他停笔不动,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怎么办? 撕掉重写? 时间怕是来不及了,那炷香已经烧掉了近半。 而且,撕毁诗稿,在文人看来是一种极为失礼的行为。 陈风的脑子飞速运转。 这《永遇乐》的前半阕,写得确实是气势磅礴。 但后半阕,那是万万不能写的。 有了! 他心念一动,看着纸上那句“气吞万里如虎”,眼神一定。 他决定冒险一试! 陈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笔尖的余墨在砚台边缘舔了舔,然后,在那残篇之后,空出了一行。 这一行空白,在密集的字迹中显得有些突兀。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另起一行,笔锋一转,开始书写另一首词。 他选择的是辛弃疾的另一首名作——《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字体依旧雄健,但相较于《永遇乐》的苍凉悲壮,这一首的开篇则多了一份壮怀激烈,少了一丝压抑。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写到此处,陈风心中稍定。 这首《破阵子》虽然同样充满了英雄豪情和沙场气息,也隐约有渴望建功立业,驱逐外敌之意,但表达得相对含蓄,更多的是一种普遍的英雄情怀,一种壮志难酬的感慨。 他继续写道: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笔势越发流畅,仿佛要将方才的惊悸与郁闷,尽数倾泻于笔端。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这两句,可谓是道尽了天下英雄的终极追求,既忠君爱国,又渴望功成名就,光明正大,无可指摘。 最后,他以一句点睛之笔收尾: “可怜白发生!” 五个字,戛然而止,却余味无穷。 英雄纵有万丈豪情,也敌不过岁月无情,最终只能空对白发,徒留遗憾。 这与英雄暮年的主题,可谓是丝丝入扣,完美呼应。 写完最后一个字,陈风轻轻吁出一口气,放下毛笔。 他看着自己这张拼接而成的诗稿,心中五味杂陈。 上半截是《永遇乐》的残篇,下半截是《破阵子》的完整词作。 中间那一行刺眼的空白,仿佛一道无形的裂痕。 “只能这样了。”陈风苦笑一声。 希望那些评判的文士,能看在他《破阵子》写得尚可的份上,不要深究那半阙《永遇乐》为何无以为继。 此时,园内的气氛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紧张。 陆续有人完成了诗作,将宣纸小心翼翼地吹干,然后交给侍立一旁的童子。 那些交了卷的才子,有的面带微笑,显然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 有的则神色黯然,不住摇头,似乎并不理想。 那炷特制的长香,青烟袅袅,将要燃尽。 陈风将自己的宣纸也仔细审视了一遍,除了那处断裂之外,字迹倒还算工整,墨色也匀称。 他不再多想,拿起宣纸,也走向了收稿的童子。 童子接过诗稿,看了一眼陈风,眼神中并无异样,只是例行公事地将其放在一摞已经收上来的卷子之上。 陈风心中略松,转身向白凝走去。 白凝一直静静地站在柳树下,如同一朵幽谷中悄然绽放的雪莲。 见陈风走来,她清冷的眸子微微抬起,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方才陈风停笔时的异样,她也看在眼里。 陈风走到她身边,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对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白凝冰雪聪明,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也猜到陈风方才定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她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场中依旧忙碌或等待的众人。 诗会的第一轮即将结束,接下来,便是最令人期待的评判与公布结果的时刻了。 陈风的心,也随着那袅袅升起的香烟,微微悬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份残缺的答卷,会得到一个怎样的评价。 第九十三章:此子,不可估量啊! 那炷特制的长香终于燃到了尽头,青烟散尽。 园内略显焦躁的气氛也随之一定。 童子们捧着一叠叠墨迹未干的诗稿,穿过人群,快步走向高台后方一处僻静的雅室内。 雅室内,早已设下数张宽大的书案。 东平书院山长周文渊正襟危坐,却并非居于主位。 主位上,端坐着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 他身着寻常的深色便服,面容清瘦,双目却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正是前些日子刚刚调任东平府的知府——张商英。 这位张知府,曾位列朝堂,官至右丞,身份非同小可。 虽不知何故屈尊来到这东平府,但他一上任,便雷厉风行,整顿吏治,原本有些暮气沉沉的东平府衙,竟也显出几分久违的清明。 周文渊对此深感敬佩,于是今日诗会,特意请他前来坐镇,这一道题,便是由他所题。 除了张商英与周文渊,雅室内还有两位本地颇有名望的宿儒,此刻也正襟危坐,准备一同品评今日的诗作。 童子将收拢上来的诗稿分置于各人案前。 张商英微微颔首,示意开始。 周文渊拈起最上面的一份,展开细看,眼中尚带着几分期待。 他主办这问渠园诗会多年,总希望能从中发掘出一两位可造之材。 然而,只看了几行,他眉头便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又接连翻阅了数份,那眉头更是越锁越紧。 “唉……”旁边一位姓李的老儒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一份诗稿放下,摇头道:“英雄暮年,何其沉,。这些年轻人,阅历尚浅,强说愁绪,终究是隔了一层。” 另一位王姓老儒也附和道:“不错,辞藻尚可,却少了那份真正的风骨与沉淀。” “英雄迟暮,非少年意气所能轻易体会。” 张商英始终未发一言,只是平静地翻阅着手中的诗稿,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周文渊心中也是暗叹。 这些诗作,大多着眼于英雄的失意与悲凉,或空发议论,或无病呻吟,佳句偶有,却难见通篇的力作。 英雄暮年的苍凉与悲壮,那种历经沧桑后的通达与不甘,岂是这些未经世事的年轻人能轻易捕捉的?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又拿起一份诗稿。 这份诗稿并未署词名,字迹倒是颇为清朗有力。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开篇一句,便让周文渊精神一振! 好大的气魄!孙仲谋,那可是三国时期的一代雄主! 此句一起,便奠定了不凡的基调。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去。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寄奴,刘裕!又是一位开创霸业的盖世英雄!周文渊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起来。 这寥寥数语,将历史的沧桑、英雄的功业与后世的寂寥,描绘得入木三分,意境苍凉而阔大。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读到此处,周文渊只觉一股豪气直冲胸臆! “气吞万里如虎!” “好一个气吞万里如虎”!他仿佛看到了当年英雄金戈铁马,横扫千军的壮阔景象! 此等笔力,此等胸襟,绝非寻常学子所能拥有! 他双目放光,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期待,急切地想看下文如何承接这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然而,目光一扫,下一行,竟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周文渊脸上的激动与赞赏瞬间凝固,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愕然地看着那片空白,心中充满了不解与失望。 “这……这是何故?”他喃喃自语。 如此惊艳的开篇,如此磅礴的气势,怎么到了此处,却戛然而止? 莫非是灵感枯竭,难以为继? “可惜了,当真是可惜了!”周文渊扼腕叹息。 这上半阕,堪称绝妙,若能完整,今日魁首,怕是再无悬念。 但如今……只剩半阙,虽有残缺之美,终究是遗憾。 他心中正自惋惜,目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那片空白之下,似乎还有字迹。 嗯? 周文渊心中一动,连忙凝神看去。 只见在那一行空白之后,赫然又起了一行字,字体依旧是先前的风格,只是起笔似乎更加沉稳了一些。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这一句,与上半阕的苍凉悲壮截然不同,却另有一股壮怀激烈之气扑面而来! 周文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几分。 挑灯看剑,梦回军营!这是何等英雄情怀! 他心中那份熄灭的火苗,仿佛又被重新点燃,甚至比方才烧得更旺!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好一个沙场秋点兵!金戈铁马,鼓角争鸣,壮士豪情,跃然纸上! 周文渊只觉得胸中热血翻涌,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继续往下看。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的卢飞快,霹雳弦惊!简练而传神,将战场上的紧张激烈,英雄的骁勇善战,描绘得淋漓尽致! 周文渊的手指,已经不自觉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起来。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读到此句,周文渊猛地一拍大腿,眼中异彩连连! “好!说得好!这才是英雄本色!” 为君王平定天下,赢得生前身后不朽功名,这不正是历代英雄豪杰的毕生追求吗? 这两句,既有忠君报国之志,又有建功立业之望,堂堂正正,掷地有声! 他已经完全被这首词吸引住了,先前那半阙带来的遗憾,此刻已被这首新词的激昂所取代。 最后,他看到了收尾的那一句。 “可怜白发生!” 周文渊的动作猛地一顿,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 可怜白发生…… 仅仅五个字,却如同千钧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前面那所有的豪情壮志,所有的金戈铁马,所有的功名利禄,在这五个字面前,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英雄纵有通天彻地之能,纵有气吞万里之志,最终也敌不过岁月的无情侵蚀。 青丝化雪,壮志难酬,这份悲凉与无奈,被这五个字写得淋漓尽致! “好……好一个可怜白发生!” 周文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复杂难明的情绪在胸中激荡。 这首破阵子,从起初的壮怀激烈,到沙场的豪迈,再到建功立业的渴望,最后却以英雄迟暮,白发丛生的悲凉作结,完美地切合了英雄暮年的主题。 而且意境层层递进,情感饱满真挚,远非先前那些无病呻吟之作可比。 再回看那上半阙的《永遇乐》残篇,虽然风格迥异,但那份苍凉雄浑,与这《破阵子》的悲壮激昂,竟隐隐有相辅相成之感。 “妙啊,当真是妙!”周文渊抚须赞叹,脸上先前的那丝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欣赏。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颗文坛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此子,不可估量啊!” 第九十四章:满腹心事 周文渊这一声赞叹,在安静的雅室内显得尤为清晰。 旁边埋首于其他诗稿的李、王两位老儒,闻声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哦?文渊兄何出此言?”李老儒放下手中一篇平平无奇的应景之作,略带几分好奇地问道,“莫非寻得了沧海遗珠?” 王老儒也捻着胡须,笑道:“能得文渊兄如此盛赞,想必是惊才绝艳之辈了。” “快快拿来我等共赏。” 周文渊兀自沉浸在那《破阵子》带来的震撼之中,脸上激动之色未褪。 听闻二人询问,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份特殊的诗稿捧起,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二位贤弟,你们且看此作,便知我为何如此失态了。” 李、王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异色。 他们评审诗会多年,佳作见过不少,但能让周文渊如此激动,甚至大为夸赞的,着实罕见。 莫不是老友今日心情大好,有些言过其实了? 两人凑近,目光一同落在那张宣纸之上,从第一句开始就心思就沉了进去。 最后,当那句“可怜白发生”映入眼帘,两位老儒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当场。 雅室内一片死寂。 良久,李老儒才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这……这当真是一个少年所作?” 王老儒更是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仿佛要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英雄暮年……如此苍凉悲壮,如此壮志难酬……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如何能有这般深刻的体悟?”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周文渊:“文渊兄,此作……当真?” 周文渊郑重地点了点头:“字迹清朗,墨迹犹新,确是今日场中所收。” “若非亲眼所见,我亦不敢相信。”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主位上那位一直默然观阅的张商英。 他放下手中一份平庸之作,深邃的目光投向周文渊三人,语气平淡:“何事喧哗?” 周文渊这才意识到自己等人的失态,连忙收敛激动之情,躬身道:“启禀府尊,我等发现一篇奇作,文采斐然,意境深远,故而一时情难自禁,扰了府尊清净,还望恕罪。” 说着,他双手将那份诗稿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张商英的目光在诗稿上停留了一瞬,那清瘦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他缓缓接过诗稿,眼神平静地开始阅读。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读到《永遇乐》的开篇,张商英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当他看到气吞万里如虎时,持着纸张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这股气势,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之时,也曾怀揣着同样的壮志豪情,渴望为国效力,开疆拓土。 然而,看到那突兀的空白,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为何断了? 他没有停顿,继续往下看那首《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读到这两句,张商英的心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愤懑,瞬间涌上心头。 了却君王天下事? 他张商英一生忠君体国,殚精竭虑,换来的又是什么? 是蔡京等奸佞的构陷,是同僚的倾轧,是圣上的猜忌! 赢得生前身后名? 他曾官拜右丞,位列中枢,也曾力主革新,希望大宋能富国强兵。 可到头来,却落得个“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罪名,被一贬再贬! 先是邓州。 名为知州,实则形同软禁,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下,永无出头之日。 那些曾经的同僚故旧,避他如蛇蝎。 他知道,只要还在邓州,便永无宁日,只会被那些宵小之辈寻机再行构陷,直至将他彻底碾碎。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上书自请,愿赴这更为偏远贫瘠的东平府,担任一个品阶更低的知州。 他以年老体衰,不问政事,只求颐养天年为由,终于打消了上面对他的些许疑虑,撤去了那些如影随形的监视。 他们以为,他终于被磨平了爪牙,再无威胁。 可他们又怎知,他心中的那团火,从未熄灭! “可怜白发生!” 当这五个字映入眼帘,张商英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是啊,可怜白发生! 他为官半生,宦海沉浮,到如今,两鬓早已染霜。 镜中那苍老的面容,时刻提醒着他,岁月无情,壮志难酬。 这首词,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他内心最深处的痛楚之上! 他握着词稿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一股悲愤之气直冲脑门,让他几欲仰天长啸! 蔡京!王黼!童贯! 这些祸国殃民的奸贼! 朝堂之上,小人当道,贤臣受戮! 所谓的变法,早已背离初衷,成了搜刮民脂民膏,党同伐异的工具!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他目光再次回到那上半阙《永遇乐》的残篇。 气吞万里如虎之后,为何无以为继? 为何要空出一行,另起炉灶? 张商英久经宦海,心思何等敏锐。 他隐隐感觉到,这并非简单的才思枯竭,能再写出破阵子这等佳作,绝非才思枯竭可以解释。 莫非……是有些话,不敢写,不能写? 他想到了丢失的燕云十六州,想到了岁币输送,想到了北方形势的日益糜烂,想到了朝廷的苟且偷安,粉饰太平。 在这样的时局下,若真有气吞万里如虎的雄心壮志,恐怕也只能深埋心底,不敢轻易示人吧。 这空白的一行,或许比写满的字句,更令人深思。 一滴混浊的泪珠,悄无声息地从张商英苍老的眼角滑落,滴在那宣纸之上。 他心中愁绪万千,郁结难平。 恨不能立刻将这作词之人唤来,与他抵足而谈,一抒胸中块垒!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诗会尚未结束,他身为知府,亦是此次诗会的评判之一,不能因私废公。 张商英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眸中的激荡已然平复了些许,只剩下无尽的苍凉与疲惫。 他将那份诗稿轻轻放在案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地传遍雅间: “愁。” 周文渊等人闻言一怔,不明所以。 张商英没有解释,只是用那略带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下一轮的命题,便是一个‘愁’字。” 此言一出,周文渊三人心中皆是一凛。 愁。 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却仿佛蕴含了千钧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看着张商英那略显萧索的背影,再看看桌上那份惊世骇俗的词稿,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看来,这位府尊大人,是被这首词,勾起了满腹心事啊。 第九十五章:一轮结束 雅室内,张商英那一个“愁”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得周文渊与两位老儒心头沉甸甸的。 他们默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位府尊大人,显然是被那份词稿触动了心事。 周文渊定了定神,捧着陈风的诗稿,率先走出雅间,重新回到高台之上。 园内众人见评判出来,纷纷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期待着第一轮的结果。 周文渊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台下翘首以盼的学子们,声音洪亮:“诸位才子,第一轮的诗作,老朽与几位同道已经品鉴。”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佳作不少,足见我东平文风之盛。” “然,珠玉在前,亦有璞玉浑金,光华难掩者。” 不少学子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手心微微出汗。 周文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此轮评选,拔得头筹者,其作大气磅礴,意境高远,实乃咏英雄暮年之绝唱!”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周文渊抬手虚按,止住议论,朗声道:“此轮魁首,便是陈风,陈公子。” 虽他未曾见过陈风,但已经自觉在称呼上带上了公子。 然而众人却开始左顾右盼。 他们都没有听说过陈风这人。 陈风自己也略感意外,虽然他对《破阵子》有信心,但那半阙《永遇乐》的突兀,本以为会扣分不少,没想到周文渊竟如此看重。 看来这辛弃疾的词,无论哪个时代,都是降维打击。 白凝清冷的眸子转向陈风,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陈公子,请上台来。”周文渊含笑邀请。 陈风略一颔首,从容步出,在一众或羡慕的目光中,缓步走上高台。 周文渊将将那份宣纸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诸位请看,此便是陈公子的佳作!” 自有侍者将誊写好的数份诗稿分发下去,供众人传阅。 一时间,园内只剩下纸张的摩挲声和众人低低的吸气声。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好!开篇便有吞吐六合之势!”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此等豪情,我辈不及也!” “这……这当真是此人所作?未曾听闻东平府有这号人物啊!” 赞叹声,质疑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哼,此等佳作,岂是无名之辈能够写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华贵锦袍,头戴玉冠,手持一把洒金折扇的年轻公子,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正从园门方向施施然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抄稿。 他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轻佻与傲慢,显然是刚刚入园,错过了第一轮的比试。 此人正是通州有名的风流才子胡凌越,他刚踏入问渠园,便听闻有人以一首咏英雄暮年的词作拔得头筹,心下本就有些不服,待拿到传抄的诗稿一看,更是眼红不已。 他几步走到高台前,目光轻蔑地上下打量着陈风,折扇“唰”地一下展开,摇了摇:“依我看,这首词,定是抄袭前人某篇遗珠,欺世盗名罢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周文渊眉头一皱,面露不悦:“这位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陈公子的诗才,老朽与其他几位同伴亲鉴,岂容你无端污蔑?” 胡凌越却是不惧,反而扬了扬下巴,一副笃定的模样:“周山长德高望重,晚生自然敬佩。”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此人用了什么手段蒙骗过关?” 他这话,已是将周文渊也隐隐指为识人不明了。 陈风看着这个跳梁小丑,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并不着恼:“这位公子既然认定在下抄袭,想必是知道在下抄的是哪位先贤,哪一篇大作了?” 胡凌越被他这么一问,脸上的得意之色顿时一僵。 他方才只是眼红陈风出风头,又自恃才高,见这词写得确实惊艳,便想当然地认为是抄的,以此来打压陈风,彰显自己的见识。 可真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又哪里知道?这词他也是第一次见。 “我……”胡凌越支吾了一下,随即强辩道,“天下诗词何其多也!我纵然博览群书,也难免有疏漏。” “但此词意境,绝非你这般年纪、这般名不见经传之人所能写出!” 陈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哦?” “依公子之见,怎样的年纪,怎样的名声,才能写出这样的词?” “莫非公子认为,天下才情,皆以年岁名望而定,而非天赋心胸?”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胡凌越被噎得面皮有些发红,手中的折扇也摇得快了几分。 周围的学子们也不是傻子,见胡凌越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说不出抄的谁,那就是血口喷人!” “我看此人是嫉妒陈公子的才华!” “就是,自己没本事,就污蔑别人抄袭,可笑!”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向胡凌越,让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 他本想踩陈风一脚,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成了众矢之的。 胡凌越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狠狠地瞪了陈风一眼,咬牙切齿:“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算你这轮侥幸!” 他猛地合上折扇,指着陈风:“下一轮,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拿出这等佳作来!” “到时候,定要你原形毕露,身败名裂!” 撂下这句狠话,他便拂袖退到一旁,脸色阴沉。 周文渊见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好了,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第一轮既已结束,便开始第二轮。” 周文渊神色一肃,朗声道:“第二轮诗会,由我等共同命题。”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那个沉甸甸的字眼:“愁!” 当周文渊宣布出第二个题目,整个问渠园的气氛都为之一滞。 第九十六章:对赌 这一个字,看似简单,却包罗万象,最是考验才子的情思与笔力。 它可以是离愁别绪,可以是家国之愁,可以是怀才不遇之愁,亦可以是相思之愁。 不少学子已开始蹙眉沉思,构想诗篇。 陈风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愁吗?” “这题目,可比英雄暮年更宽泛,但也更容易写出新意。” “李清照的词,似乎有不少关于愁的千古名句……” 他正思索间,一股带着浓郁香气的微风自身侧拂过。 胡凌越不知何时已凑到他身边,那双桃花眼毫不掩饰地在白凝身上打着转,嘴角噙着一抹令人不适的笑意。 “陈公子,”胡凌越的嗓音压低了些,却依旧带着那股子轻佻,“方才是在下唐突了。” “不过,这第二轮,你我倒是不妨玩点更有趣的。” 陈风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心中升起一股厌恶。 他侧过身,挡住了胡凌越看向白凝的视线:“胡公子有何指教?” 胡凌越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白凝被遮挡的身影上移开,落在陈风脸上,笑容变得有些诡异:“指教不敢当。” “只是陈公子不仅才华横溢,身边更有佳人相伴,当真是羡煞旁人。” 他顿了顿,语带挑衅地继续:“你我同为读书人,当效仿古之名士,风流洒脱一些。” “不如这样,就以这‘愁’字为题,你我各作一首。” “若是在下的作品侥幸胜过陈公子,陈公子便将你身边这位姑娘……割爱与我,如何?” 此言一出,不仅陈风脸色骤变,就连他身后的白凝,周身那股冰寒之气也瞬间凌厉了几分。 周围的学子们更是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强烈的议论。 “什么?他竟敢提出如此荒唐的赌约!” “将人当做赌注?斯文扫地!简直是禽兽行径!” “这胡凌越,仗着几分才气,行事竟如此不堪!” 那些在场的名门闺秀们,更是面露鄙夷与厌恶,纷纷以袖掩口,窃窃私语,看向胡凌越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胡凌越似乎对这些指责毫不在意,反而得意洋洋地一甩折扇:“陈公子若觉得吃亏,我胡某人也不是小气之辈。” 他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两个约莫十七八岁,身着素色衣裙,容貌清纯,却满眼惊恐的小丫鬟被推了出来,瑟瑟发抖地站在那里,如同惊弓之鸟。 “这两个丫头,是我今日刚从人市上买来的,清纯欲滴,还是完璧之身。”胡凌越舔了舔嘴唇,目光在那两个小丫鬟身上扫过,充满了占有欲,“若是我输了,这两个丫头,便归陈公子所有。” “如何?两个换你一个,陈公子可是占了大便宜!” 陈风看着那两个如同待宰羔羊般无助的侍女,一股怒火从心底腾起,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陈风冷哼一声。 他缓缓转向胡凌越,声音平静:“胡公子,在你眼中,女子便是可以随意买卖,随意赌博的物件吗?” 他没有等胡凌越回答,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清晰地传遍全场:“在我看来,每一位女子,皆是独立的个体,她们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尊严,绝非任何人的附庸,更不是可以拿来炫耀或交易的货物!”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尊重生命,敬畏人格。” “以女子为赌注,不仅是对她们的侮辱,更是对自身人格的践踏!” 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看向陈风的目光,更是异彩连连。 她们何曾听过如此振聋发聩之言? 平日里,她们虽身份尊贵,却也难逃被家族当做联姻工具的命运。 陈风这番话,无疑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 白凝站在陈风身后,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凝视着陈风的背影。 她背负血海深仇,早已看淡世情,对男子更是心存戒备。 但此刻,陈风这番话,却像一道微光,照进了她冰封的内心深处,让她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说得好!”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陈公子高义!” “胡凌越,你简直枉为读书人!” 一时间,群情激奋,指责之声如同潮水般将胡凌越淹没。 胡凌越也没想到陈风三言两语便将局势扭转,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脸色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心中怒火中烧,却又不敢真的犯了众怒。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位好心的老成书生悄悄凑到陈风身边,低声道:“陈公子,此人乃通州胡家的胡凌越,家中颇有势力。” “他虽然行事荒唐,但文采确实不俗,尤擅长写愁苦之情的诗词,你……还是小心为上,莫要与他对赌。” 陈风对那书生感激地点了点头。 胡凌越见状,眼珠一转,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好好好,陈公子果然是正人君子,倒是在下孟浪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无赖的口气:“既然陈公子不愿赌,那也无妨。” “不过,这愁字诗,你我还是要比上一比的。” “若陈公子的诗能胜过在下,那这两个丫头,我依旧双手奉上,算是为我方才的失言赔罪。”胡凌越眼中闪过一丝阴暗,“但若是陈公子的诗……不如在下,呵呵,那陈公子今日恐怕就要在这问渠园,大大地丢一回脸了!” 他心中冷笑:“这愁字诗词,老子写过不下百首,每一首都能催人泪下!” “你一个毛头小子,第一轮侥幸胜了,第二轮我看你怎么死!” 他自信满满,认为自己在这题目上,稳操胜券。 这样一来,既不用担负恶名,又能狠狠羞辱陈风,若是陈风侥幸赢了,自己也不过是损失两个刚买来的丫鬟,面子上也算过得去。 陈风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微微发抖的小侍女身上。 “这两个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若是落在此等人渣手中,下场可想而知。”白凝凑到陈风身旁,低语一声。 第九十七章:吐血 一个愁字,看似简单,却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不少人心头。 相较于英雄暮年的宏大,这愁字更贴近个人情思,也更考验才子们平日里情感的积累与抒发的功力。 不少学子已寻了案几,开始凝神构思。 陈风亦打算寻一处安静角落,将脑海中那些关于愁的绝妙诗词细细筛选一番。 他刚迈开脚步,一道身影便拦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那通州才子胡凌越。 此刻,胡凌越脸上先前的恼怒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与志在必得的傲慢。 他手中折扇轻摇,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瞟向陈风身后的白凝。 “陈公子,何必急于动笔?”胡凌越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悠扬,仿佛不是在与人对峙,而是在吟风弄月。 “这愁字,乃我辈文人最擅长抒发之情。” “在下不才,偶得一二感悟,愿先与陈公子及诸位同道切磋一二,也好抛砖引玉。” 他这番话说得客气,但那副神态,分明是想在众人面前先声夺人,压陈风一头。 周围的学子们闻言,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望了过来。 高台上的周文渊眉头微蹙,觉得这胡凌越行事未免太过张扬,不合诗会规矩,但见他言辞尚算得体,便暂未出声阻止。 陈风看着他,心中了然。 这胡凌越是打定主意要在这第二轮上找回场子了。 他倒也不急,淡然道:“胡公子既有佳作,陈某愿闻其详。” 胡凌越见陈风应下,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在园中那些盛装的年轻女子身上逡巡一圈,随即,他故作深沉地踱了半步,折扇轻敲掌心,开始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 “玉楼春晓寒意浓,残月挂柳影朦胧。 愁锁深闺人寂寞,泪湿罗帕怨东风。 去年花下曾相见,今岁庭前盼重逢。 一寸相思一寸灰,此愁绵绵无绝终。” 胡凌越吟罢,还特意顿了顿,似乎在等待众人的喝彩。 平心而论,这首《玉楼春》辞藻尚算华丽,对仗也工整,描写的闺怨离愁,也算是愁的一种常见表现。 一些年轻学子听了,也觉得有几分意境,微微点头。 胡凌越见状,更是得意,他斜睨着陈风,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陈公子,在下这首小令,不知可入你的法眼?” “这愁字,讲究的便是这般缠绵悱恻,情意真切。” “不知陈公子……又能作出何等惊天动地的愁绪来?” 他言语间,已将自己的作品拔高到了某种标准,暗示陈风若写不出这般缠绵悱恻,便是不懂愁的真意。 陈风听着他这首酸腐的闺怨词,又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那股被压下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胡公子的愁,确实……别致。”陈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胡凌越尚未听出他话中的讥讽,还以为陈风是在称赞,正要谦逊几句,却听陈风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清朗,直接打断了他酝酿好的说辞: “只是,我辈读书之人,所识之愁,或许并非总是这般模样!” 陈风目光扫过全场,朗声念道: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此句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少年不识愁滋味?这开头似乎平平无奇。 胡凌越更是嗤笑一声,觉得陈风这是黔驴技穷,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了。 陈风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念道: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这两句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场中不少年轻学子的心上! 他们平日里,可不就是这般,为了在诗词中显得有深度,常常无病呻吟,刻意营造一些愁绪吗? 陈风这两句,简直是把他们的心思赤裸裸地剖析了出来! 胡凌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仿佛感觉到,陈风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正要开口反驳,只听陈风的声音微微一沉,带着几分无奈: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这一句,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愁苦,瞬间弥漫开来,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都为之一紧。 胡凌越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他隐隐感觉到不妙,这陈风的词,似乎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陈风看着胡凌越那张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的脸,不疾不徐地念出了最后一句,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淡然与释怀: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话音落下,整个问渠园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寂静。 “啪!啪!啪!” 不知是谁先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云霄! “好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简直是说尽了我等少年心事!”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这才是真正的愁啊!是那种深入骨髓,却又无法言说,只能故作淡然的无奈!” “高!实在是高!这等境界,我等望尘莫及!” 赞叹声此起彼伏,那些原先还觉得胡凌越的词不错的学子,此刻再回想,只觉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 胡凌越站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陈风的这首《丑奴儿》,每一句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尤其是那句为赋新词强说愁,简直就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无病呻吟,附庸风雅!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腥甜,那精心营造的才子形象,在陈风这首词面前,被撕得粉碎! “噗——” 他终究是没忍住,一口气没上来,险些真的喷出血来,只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涨红了脸,指着陈风,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你这算什么愁!” 胡凌越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声音尖利,带着气急败坏的恼怒,“你这分明是在讥讽我等!是在说我等不知愁滋味,只会故作姿态!” “这……这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侮辱!” 他已经急了,开始胡搅蛮缠,试图将所有人都拉下水,将陈风置于所有年轻学子的对立面。 “简直是强词夺理!” “自己写的不好,还怪别人写得太好?” “陈公子这首词,明明是点醒我等,何来侮辱之说?” 周围的学子们可不买账,纷纷出言反驳。 高台上的周文渊眉头紧锁,正要开口斥责胡凌越的无理取闹,却见陈风微微一笑,“胡公子言重了。” 他脸上的笑容平和,“愁之百态,各有不同。” “少年有少年的愁,如初春之雨,淅淅沥沥,带着迷茫与憧憬。” “而历经世事者,其愁如深秋之霜,沉重而无言。”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些面带期盼的年轻女子,声音变得柔和了些许:“方才那首,不过是小子戏作,抒发一种少年情怀罢了。” “而在下认为,胡公子所言的闺怨离愁,该当是另一番光景。” 众人闻言,皆是一静。 陈风这话的意思,莫非他还有关于闺怨离愁的佳作? 胡凌越也是一愣,随即心中冷笑:“装神弄鬼!我就不信你还能再作出一首惊世之作来!” 陈风不再看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追忆。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婉,轻声吟道: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仅仅两句,一种暮春时节的凄凉与慵懒的哀愁便扑面而来。 那些在场的名门闺秀们,更是心头一颤,仿佛看到了一个独守空闺,愁绪满怀的女子形象。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世事变迁,人事皆非,所有的美好都已逝去,心中的悲苦想要倾诉,却未语泪先落。 这份深沉的绝望与无助,让听者无不动容。 白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化作一片迷蒙的水汽。 胡凌越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死一般的苍白。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陈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仿佛承载了无尽的悲伤: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听闻远方的春光依旧美好,也曾想过去泛舟散心,似乎有一丝希望的曙光。 然而,最后一句,却将这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碾碎: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一叶小小的舴艋舟,又怎能载得动那如山如海、无穷无尽的哀愁! 此词一出,满园皆寂。 针落可闻。 无论是学子文人,还是那些娇俏的闺秀,甚至连高台上的周文渊,都沉浸在这首《武陵春》所营造的无边愁绪之中,难以自拔。 良久,一声幽幽的叹息在人群中响起,打破了这片沉寂。 “此愁……当真载不动啊……” “风住尘香花已尽……欲语泪先流……好词,当真是字字泣血,句句断肠!” “陈公子大才!我等今日方知何为真正的愁!” 那些年轻女子们,看向陈风的目光,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矜持,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仰慕,痴迷。 纵然他身边站着清冷绝尘的白凝,她们的目光依旧如飞蛾扑火般,紧紧追随着陈风的身影。 如此才华横溢,又解风情的男子,怎能不让她们心生向往? 胡凌越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今日不仅输了诗才,更是输了人心,输得彻彻底底,再无翻身之日。 那两个娇弱的侍女,此刻已注定不属于他了。 陈风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也将心中的郁结一同吐出。 他看着胡凌越失魂落魄的模样,没有再多言。 胜负已分,无需多言。 今日这问渠园诗会,他陈风,已然技惊四座。 第九十八章:少年壮志 《武陵春》的余韵,仍在问渠园中萦绕。 那份深不见底的愁绪,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先前那些摩拳擦掌,准备一展才华的学子们,此刻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个个垂头丧气。 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有陈风这两首风格迥异,却都将愁字演绎到极致的词作,谁还敢再提笔献丑? 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高台上的周文渊环视一周,见众人皆是沉默,心中了然。 他朗声道:“诸位,陈公子这两首咏愁之作。” “老朽以为,已将‘愁’之一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赞叹:“此轮诗会,魁首之名,非陈公子莫属,诸位可有异议?” 满场寂静,无人应答。 异议?谁敢有异议? 谁又有资格有异议? 胡凌越早已面如死灰,瘫坐在不远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带来的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不知何时,已被白凝轻轻拉到了身后。 白凝素手微凉,却让那两个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心。 陈风注意到白凝的动作,转头对她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暖意。 “既然诸位并无异议,那这第二轮的魁首,便是陈风,陈公子!”周文渊高声宣布。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尤其是那些年轻闺秀们,看向陈风的目光,简直要滴出水来。 “陈公子,小女子乃城东李家三娘,仰慕公子大名,不知可否……”一位身着鹅黄衣裙,容貌娇俏的少女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声音细若蚊蚋,脸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不等她说完,旁边又挤过来一位粉衣少女:“陈公子,家父乃是东平府通判,对公子才华亦是赞不绝口,若公子不弃……” “陈公子……” 一时间,数位名门闺秀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莺声燕语,都想与这位横空出世的才子结识一番。 陈风被这阵仗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拱了拱手,温和道:“多谢诸位小姐厚爱,只是在下已有家室……” 他说话间,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白凝。 那些闺秀们闻言,脸上的热情顿时消减了几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白凝身上。 见白凝姿容绝世,气质清冷,与陈风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心中虽有失落,却也暗自叹服。 白凝感受到那些复杂的目光,心中竟莫名地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酸涩。 她知道自己此刻扮演的是陈风的妻子,但这种被众人注视,与陈风并肩而立的感觉,却让她有些异样。 她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眸底那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文渊见状,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陈公子才华惊世,引得众家淑女倾心,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诗会尚未结束,还请诸位稍安。” 他让童子将誊写好的陈风两首词作送往后园雅室,自己则快步跟了过去。 雅室内,张商英依旧端坐,神色平静。 他面前的案几上,也放着一份刚刚传抄过来的《丑奴儿》与《武陵春》。 “府尊大人,”周文渊躬身道,“第二轮已毕,陈风拔得头筹。” “这是他所作的两首词,请大人过目。” 张商英没有立刻拿起那份词稿,他先前已被那首《破阵子》勾起了满腹心事,此刻情绪尚未完全平复。 周文渊轻声道:“府尊大人,这第三轮的题目……” 张商英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词稿上,那句“少年不识愁滋味”似乎触动了他什么。 他沉默片刻,缓缓拿起案上的一支狼毫,饱蘸浓墨,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少年壮志。 写罢,他将笔放下,声音平淡无波:“就以此为题吧。” 英雄暮年,少年壮志。 一张一弛,一沉郁一昂扬,倒是相映成趣。 周文渊接过宣纸,恭声道:“是,府尊大人。” 他回到高台,将手中的宣纸高高举起,朗声道:“诸位才子,这第三轮诗会的题目,便是——少年壮志!” “少年壮志?” 此题一出,园内气氛又是一变。 方才还沉浸在愁绪中的学子们,此刻闻听此题,不少人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光彩。 相较于英雄暮年的沉重和愁的婉约,这少年壮志无疑更符合他们这个年纪的心境。 “好!少年壮志!正当此时!”有年轻学子击掌赞道。 一直萎靡不振的胡凌越,听到这个题目,眼中竟也猛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了几步,眼神中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哈哈哈哈!少年壮志!好一个少年壮志!”胡凌越大笑几声,声音嘶哑难听,“今日我胡凌越便让尔等看看,何为真正的少年壮志!” 他也不等周文渊发话,更不去找案几笔墨,直接扯着嗓子便当众吟诵起来: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丈夫雄心在,腰缠十万贯!” “美人怀中抱,醇酒盏中满!他日登高台,俯瞰众生渺!” 他这几句喊得声嘶力竭,内容却粗鄙不堪,充满了赤裸裸的功利与欲望。 什么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腰缠万贯,美人醇酒,虽也是世俗意义上的壮志,却毫无文人风骨,更谈不上什么高远意境。 周围的学子们听得直皱眉头,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这……这也算壮志?” “简直是市井匹夫之言,粗俗不堪!” “胡公子莫不是被陈公子刺激得失心疯了?” 周文渊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胡凌越喝道:“胡闹!简直是胡闹!此等污言秽语,也敢在问渠园放肆!来人,将此人……” 他话未说完,陈风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周文渊不必动怒。 他对胡凌越这番丑态早已不放在心上,此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陈风环顾四周,见不少学子虽对胡凌越不屑,却也因这少年壮志的题目而跃跃欲试。 他自己也寻了一处空着的案几,取过笔墨。 他脑海中能记起的诗词虽然不少,但专门描写少年志向,且又适合眼下情境的,倒也需要斟酌一番。 许多慷慨激昂的诗篇,要么用了后世的典故,要么背景太过具体,容易引人误会。 思来想去,他最终锁定了一首。 这首诗,不尚辞藻之华丽,不借历史之宏大,却以一种质朴而坚定的意境,道尽了少年人应有的品格与追求。 他提起笔,在宣纸上缓缓写下。 胡凌越见陈风动笔,自顾自地狂笑几声,便被几个看不下去的家仆半扶半拖地带离了诗会中心,免得他再继续丢人现眼。 园内渐渐恢复了秩序,学子们各自寻了位置,开始认真构思。 一炷香的时间,在笔墨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陈风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放下毛笔,看着纸上的诗句,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他选择的是元代诗人王冕的《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此诗以冰雪中的白梅自喻,不与桃李争艳,却在严寒中散发清香,最终将春意洒满人间。 这其中蕴含的坚韧不拔、洁身自好、以及最终成就一番事业的远大志向,与少年壮志的主题完美契合。 更重要的是,此诗意境高洁,格调清新,没有丝毫火气,却又暗含力量。 无论是谁看了,都会觉得作者是一个品格高尚、胸怀磊落的君子。 这对于他日后在东平府乃至大宋立足,塑造个人形象,无疑是大有裨益的。 不多时,童子开始收拢诗稿。 当那收稿的童子走到陈风案前,接过他的宣纸时,目光中明显带着几分敬畏。 他小心翼翼地将陈风的诗稿放在了所有卷子的最上面,然后捧着这一叠诗作,快步走向后园的雅室。 众人皆知,这一轮的魁首,恐怕依然没有太大的悬念了。 “看陈公子的神情,气定神闲,定然又是惊世之作。” “那还用说?前两轮已是天人之笔,这第三轮,岂会逊色?” “我等今日真是白来了,纯粹是来给陈公子做陪衬的。” 一位年轻书生摇头晃脑,带着几分自嘲。 旁边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台此言差矣,能亲眼见证这等才华横空出世,已是三生有幸,日后与人说起,也是一段值得夸耀的佳话。” “说的是,说的是!只是可怜了那通州胡大才子,今日之后,怕是要成为诗会上最大的笑柄了。” 众人闻言,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园子角落。 那里早已空空如也,胡凌越和他那几个下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白凝立于陈风身侧,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的形象,在她心中愈发清晰,也愈发复杂。 尤其是他先前维护女子尊严的那番话,以及那首字字泣血的《武陵春》,都让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此刻,她竟也有些好奇,他笔下的少年壮志,会是何等的气象。 是金戈铁马的豪迈,还是兼济天下的抱负? 第九十九章:致命问题 雅室内,周文渊将陈风的诗稿呈给张商英。 张商英的目光凝在宣纸上,逐字逐句,细细品味。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开篇两句,风骨凛然,不与俗同。 张商英的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 这与先前那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以及醉里挑灯看剑的激昂,是全然不同的意境。 若说前两者是外放的锋芒,那这《白梅》便是内敛的坚韧。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读到最后这两句,张商英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终于透出难以掩饰的震撼。 这哪里仅仅是咏梅? 这分明是以梅自喻,抒发的是一种甘于寂寞,不慕虚华,却心怀天下,最终要以自身品格与才学,为世间带来春意与希望的远大志向! 先前的《永遇乐》和《破阵子》,抒的是壮志未酬的悲凉慷慨。 而这首《白梅》,则更深一层,展现了作者内敛沉静,却又胸怀乾坤的品格。 张商英心中暗忖,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他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中,已然翻涌起与此人深谈一番的强烈念头。 他缓缓放下诗稿,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郑重:“此诗,风骨与气韵,皆是上乘。” “以梅喻志,清新脱俗,却又意存高远,当为本轮最佳。” 周文渊闻言,心中大石落地,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拿起诗稿,转身走出雅间,重新回到高台之上。 园内众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周山长出来,皆屏息凝神,空气中充满了期待。 周文渊将手中的宣纸高高举起,朗声道:“诸位才子,这第三轮的结果,已有定论。” “陈风公子,再献佳作一首!” 侍者们动作麻利,迅速将誊抄好的诗稿分发下去。 当众人看到那首《白梅》时,起初眼中尚有些许不解。 这题目是少年壮志,为何写的却是梅花? 然而,细细品读之下,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那朴素的字句间透出,直击人心深处。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好一个不同桃李混芳尘!这才是读书人应有的风骨!”一位老儒击节赞叹。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此等胸怀,此等气魄!不追求外在的功名利禄,却要以自身的清香,为天下带来春意!这才是少年人最可贵、最深沉的壮志啊!”另一位学子激动地说道。 先前那些因少年壮志而热血沸腾,想要吟咏金戈铁马、建功立业的学子们,此刻读着这首《白梅》,竟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是啊,壮志何止一种? 如梅花般坚守品格,默默积蓄力量,于无人处独自芬芳,最终却能泽被苍生,这何尝不是一种更为高洁,更为坚韧的壮志? “陈公子此诗,当为我辈读书人一生之座右铭!”一位年轻书生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声音都有些颤抖。 “今日得闻此诗,胜读十年圣贤书!” “这几首诗词,当流传千古啊!” 满园的赞叹声,夹杂着深深的自省与感悟。 周文渊待众人议论声稍歇,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三轮比试已毕,陈风陈公子,连夺三轮魁首,其才华横溢,冠绝全场,老朽亦是叹为观止!” “老朽宣布,本届问渠园诗会之魁首,问渠公子雅号,便授予陈风公子!” “问渠公子!问渠公子!”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掌声如潮,经久不息。 那些年轻闺秀们看向陈风的目光,更是炽热得几乎要将他融化。 陈风站在那里,神色依旧平静,对着众人微微拱手致意。 【叮!宿主陈风获得“问渠公子”雅号,东平府声望大幅提升!】 【声望系统:东平府声望达到“声名大噪”,解锁新功能/任务几率提升。】 【获得改造点:650点。】 【新区域已解锁】 【剩余改造点:981】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适时响起,陈风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今日这番铺垫,总算是有了成果。 这问渠公子的名头,不所谓不重要。 最起码这东平府的文人,都会将他视为楷模。 白凝立于他身侧,清冷的眸光中,泛起若有若无的涟漪。 诗会渐渐散场,众人意犹未尽地离去,口中仍在回味那三首风格迥异却同样登峰造极的词作。 陈风与白凝也打算离开,周文渊却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陈公子,请留步。” 陈风停下脚步,看向他:“周山长有何吩咐?” “公子大才,老朽与一位故友想与公子结识一番,不知公子可否赏光,入内一叙?”周文渊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也十分诚恳。 陈风略一沉吟,目光扫过白凝,然后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 白凝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既是山长相邀,自当遵从,我与内子一同前往。” 白凝本能地想抽回手,但触及他平静的眼神,那点抗拒便消散了。 心湖中那丝涟漪,似乎又扩大了一圈,带着些许莫名的慌乱,还有一丝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异样与……顺从。 周文渊先是一怔,随即哈哈一笑:“如此甚好,陈公子与夫人请。” 他心中对陈风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少年得志,却不忘身边之人,这份担当与体贴,实属难得。 三人一同来到后园的雅室内。 雅室内,除了先前的李、王两位老儒,主位上赫然坐着那位一直神色淡然,气度不凡的深衣老者。 见陈风与白凝进来,那老者缓缓起身,目光平和地看着陈风,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陈公子,老夫张商英,现为东平知府。” 张商英! 陈风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依稀记得在前世的历史记载中似乎有些分量,绝非寻常地方官。 他连忙躬身行礼:“草民陈风,见过府尊大人。” 白凝也随之敛衽一礼,动作标准,不失礼数。 张商英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陈公子快快请坐。” 他的语气温和,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此番来到东平,能得遇公子这般英才,实乃老夫之幸,亦是东平之幸。” 周文渊与两位老儒也纷纷附和,对陈风的才华赞不绝口,气氛一时颇为融洽。 几人寒暄片刻,张商英目光扫过周文渊等人,淡然道:“文渊兄,今日诗会圆满,你也辛苦了,便先回去歇息吧。” “李公,王公,也请自便。” 周文渊等人何等玲珑心思,知晓张商英定是有要事与陈风单独商议,便识趣地起身告辞。 雅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屋内光线柔和,檀香袅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安静。 张商英并未立刻开口,他端起几上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浮在水面上的嫩绿茶叶,目光却似不经意般,在陈风和白凝身上缓缓掠过。 陈风神色坦然,从容对视,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白凝则微微垂眸,清冷依旧,只是那放在膝上,微微收紧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张商英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陈风年轻却显得异常沉稳的面容上。 这位年轻人,今日给他的意外与惊喜实在太多。 从《破阵子》的铁血豪情,到《武陵春》的深沉哀婉,再到《白梅》的高洁志向。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其胸中所学,又仅仅是诗词文章吗? 张商英放下茶盏,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室内愈发安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沉吟良久,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下某种重大的决心。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陈风和白凝耳中。 “陈公子,老夫有一问,事关重大,还请公子坦诚相告。” 陈风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府尊大人但讲无妨,草民知无不言。” 张商英凝视着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深不见底,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如今,朝中奸臣当道,阻塞贤路,以致民生多艰,内忧外患,国事日渐糜烂。” 他的声音陡然沉重了许多,其中蕴含的疲惫与痛心,毫不掩饰。 “以公子之见,要怎样,才能救我大宋?” 此言一出,雅室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陈风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问题,太大了,也太直接了! 这已经不是考较诗才,而是直指国政,甚至是在试探他的立场、抱负与真实能耐。 他要怎么回答,他能怎么回答,他可是要造反的啊!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救大宋? 谈何容易! 他来自千年之后,深知这个王朝最终的宿命。 但此刻,他不能退缩,更不能信口开河。 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那就表明此人定当不止是一个知府那么简单。 白凝亦是浑身一震。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张商英,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奸臣当道,官府害民,这是她家破人亡的根源。 她从未想过,会从一位堂堂知府的口中,听到如此直白而沉痛的剖析。 这个人,和她以往见过的那些作威作福,草菅人命的官员,似乎……有些不同? 第一百章:下半阙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身旁的陈风。 面对如此石破天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大逆不道的提问,他会如何作答? 是慷慨陈词,指点江山? 还是谨小慎微,明哲保身? 这一刻,她心中那份对陈风的好奇与探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雅室内,落针可闻。 张商英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陈风的脸庞,等待着他的答案。 陈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起,瞬间遍及四肢百骸。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却无法驱散内心的震动。 救大宋? 这个问题,他何尝没有在午夜梦回时自问过? 但答案……那答案沉重得能压垮任何人的脊梁。 他想要摇头,说自己一介草民,何德何能敢议论国之兴衰。 可看着张商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句推诿的话语却如鱼刺般卡在喉咙,无法吐出。 白凝娇躯微颤,她虽不懂朝堂之事,却也能从张商英那嘶哑的语调和陈风骤变的呼吸中,感受到这个问题的份量。 她下意识地向陈风靠近了些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示意他放心,如果出了问题,她可以带着他杀出去。 陈风的胸膛微微起伏,试图平复那急促的心跳。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迎上张商英,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府尊大人……” 他停顿了一下组织语言。 “大人可知,晚生那首《永遇乐》,为何……只有半阙?” 陈风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缓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商英原本前倾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推了一把,重重地靠回了椅背。 “砰”的一声闷响,在这寂静的雅室内格外刺耳。 《永遇乐》……只有半阙……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然后呢? 然后,便是那刺眼的空白。 没有然后了。 大宋,没有然后了? 张商英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那双原本还闪烁着一丝微弱光芒的眸子,彻底黯淡下去,如同燃尽的灰烬。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棉絮,堵得他喘不过气。 是啊,他自己又何尝不清楚? 在朝堂数十年,他看得太明白了。 这大宋,从根子上,就已经烂透了。 骨子里的懦弱,早已深入骨髓,不是一两个忠臣良将就能改变的。 变法? 他曾是变法最坚定的拥护者,也曾为此与无数旧党殊死搏斗。 可结果呢? 变法成了党同伐异的工具,成了搜刮民脂民膏的利器! 打仗? 他也曾主张过对外强硬,也曾见过边军将士浴血奋战。 可打赢了,要割地赔款,安抚友邦。 打输了,更要割地赔款,祈求和平。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官场,这样的天下…… 救? 拿什么救? 怎么救? 张商英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包裹了全身,他蜷缩在椅子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支撑他一生的信念,在这一刻,仿佛轰然倒塌。 他像一个在无边黑夜中跋涉了太久太久,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的旅人。 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陈风看着张商英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猛地一沉。 坏了! 他意识到,张商英显然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他那句关于《永遇乐》的话,本意是想表达自己才疏学浅,对于救大宋这等宏大的命题,实在没有完整的答案,如同那半阙词一般,难以为继。 或者更深一层,是想暗示有些答案,太过惊世骇俗,无法宣之于口。 却没想到,张商英竟直接理解为大宋已经无药可救,连后半阙的未来都没有了! 这误会可太大了! 陈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急忙开口,声音比方才高了几分:“府尊大人,您……您误会了!” 张商英置若罔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之中,双目无神地望着虚空。 陈风心念电转,知道此刻任何苍白的解释都无济于事,必须下一剂猛药。 “府尊大人!”他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前的茶杯,茶水泼洒一地,他却浑然不顾,“要救大宋,唯有一个字——打!” “打?”张商英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对,就是打!”陈风斩钉截铁,“对外,要打出大宋的国威,打出百年的和平!” “对内,要打掉那些只知贪墨享乐,粉饰太平的蛀虫!” 他往前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可是,府尊大人,您比我更清楚,这仗,打不打得起来,打不打得赢,从来不是我等地位卑微之人说了算的!” “当今官家,纵然圣明!” “可他身边围着的,是些什么人?” “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文臣!他们只会告诉官家,以和为贵,刀兵乃不祥之物!” “是那些只知媚上欺下,毫无骨气的弄臣!他们只会揣摩上意,粉饰太平!” 陈风胸中一股郁气勃发,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当今天下,一个只会踢毬的泼皮,都能凭借裙带关系权倾朝野,官至太尉!” “您说,这天下,有将才可用吗?” “即便有,官家会用吗?敢用吗?” 高俅! 这两个字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张商英的身体猛地一震,那灰败的脸色,竟奇迹般地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胸腔中的郁结之气全部咳出。 是啊,高俅…… 一个市井无赖,只因踢得一脚好球,便能平步青云,执掌枢密院,成为大宋最高军事长官之一。 这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讽刺! 有这样的人在朝堂之上,大宋的军队,焉能不败? 大宋的国运,焉能不衰? 陈风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脏,却也刺破了他心中那层厚厚的绝望坚冰。 他缓缓抬起头,重新看向陈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复杂的光芒。 有愤怒,有不甘,有悲哀,也有一丝……释然。 第一百零一章:有何用意 良久,张商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叹尽了一生的疲惫与无奈。 他身体重新放松下来,却不再是方才那种绝望的瘫软,而是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平静。 “你……”张商英的目光在陈风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深邃,仿佛要将陈风看透一般,“很好。” 他没有评价陈风方才那番激昂的言辞,也没有再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也变得平缓了许多:“你前几日酿的酒?叫烧刀子是吧?” “听别人说好像是在凤鸣涧附近所酿。” “有人给老夫送了一些,味道……很不错。” “只不过那里山匪凶猛,你可要小心。” 陈风的心,猛地一沉! 张商英那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陈风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凤鸣涧附近酿的酒? 他怎么会知道? 凤鸣涧附近的那处庄园他还没落实啊? 难道……他已经查到了自己的底细? 陈风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想要开口辩解,说自己从未去过什么凤鸣涧,更不曾酿过什么酒。 但话到嘴边,他又强行咽了回去。 如果张商英真的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此刻的任何否认都只会显得欲盖弥彰,反而坐实了心虚。 可如果他真的查到了,为何不当场发难? 凤鸣涧私自屯兵,聚啸山林,按大宋律法,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如果已经查清,这雅室之外,恐怕早就该是刀枪林立,重兵包围了。 他为何还要与自己说这许多,甚至问出那等石破天惊的问题? 陈风的脑子飞速运转,无数念头在瞬间闪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僵硬:“府尊大人谬赞了。” “晚生不过是偶得一古方,胡乱酿了些许,不成敬意。” “大人若是喜欢,改日晚生再给您送一些过来。” 他这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顺着张商英的话头往下说,试图从中探出一些虚实。 张商英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无功不受禄。”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却没有喝,“老夫这点微末俸禄,也买不起你那价值千金的美酒。” 这话里有话! 陈风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那烧刀子定价并不高,价值千金的说法,显然是夸张了。 张商英这是在点他什么? 不等陈风再开口,张商英放下茶杯,目光转向窗外,声音平淡:“老夫年近花甲,才侥幸得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说来惭愧,他如今的年岁,倒是与陈公子相仿。”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那孩子,从小被他母亲骄纵坏了,顽劣不堪,不学无术。” “老夫公务繁忙,也疏于管教。”张商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陈公子若是不嫌弃,老夫想请你……带带他。” “带……令公子?”陈风一愣,完全没料到张商英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话题转变得也太快了,前一刻还在谈论生死存亡的国事,下一刻就变成了照顾孩子? 他想要拒绝,这知府的孩子,简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他并不打算在东平府久待,怎么带? 况且他还有凤鸣涧的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哪里有时间专门来东平府去管教一个纨绔子弟? 张商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等他开口,便继续补充,“他若犯了错,你只管打,往死里打都行,老夫绝不过问。” “你带他去哪里,做什么,老夫也一概不过问。” “只要……不公然触犯大宋律法,便随你处置。” 这……这是什么意思? 陈风彻底懵了。 这哪里是请人管教儿子,分明是把儿子当成一个烫手山芋,甩给自己了! 而且,这条件也太过宽纵了! “犯错直接打,我不过问。” “去哪里都可以,我亦不过问。” “不公然触犯大宋律法?难道私下触犯就可以了。” 陈风现在只感觉张商英大概率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试图从张商英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府尊大人,这……这如何使得?”陈风干巴巴地开口,“晚生何德何能……” “此事就这么定了。”张商英抬手,止住了陈风的话头。 他从袖中取出一串钥匙和一张地契,轻轻放在桌上,推向陈风。 “这是城南一处清静的宅院,不大,但也够你们安身了。”张商英的动作随意,“以后,你们如果来东平府的话便住在那里吧。” 钥匙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陈风听来,却如同惊雷。 这一连串的操作,打得他措手不及,也让他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张商英,到底想做什么? 他图什么? 陈风看着桌上的钥匙和地契,只觉得它们重如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问个明白,可张商英已经端起了茶杯,作出了送客的姿态。 陈风浑浑噩噩地走出雅间,白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手中还牵着那两个被胡凌越当做赌注的小丫鬟。 直到站在问渠园的门口,被午后的阳光一照,陈风才恍然觉得,方才在雅室内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他不理解,完全不理解张商英的用意。 这位老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难道不怕自己带着他的儿子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陈风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的雅室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雅室内,张商英依旧端坐在那里。 他没有看陈风离去的背影,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身下那张冰凉的太师椅扶手。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水泊梁山……”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凤鸣涧……” 前几日,案头上那份来自密探的急报,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这天下,恐怕……真的要变了啊!” 他闭上眼睛,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富有节奏的轻响。 陈风…… 你究竟能搅动怎样的风云呢? 第一百零二章:白凝突然发难 两人并肩走在返回悦宾楼的路上,街市依旧喧闹,只是这份喧嚣此刻却难以侵入陈风和白凝的心绪。 那两个从胡凌越手中解救出来的小丫鬟,被白凝暂时安置在了悦宾楼的另一间客房,并给了些碎银,让她们先定定神。 “军师,”白凝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那张商英,究竟是何用意?” 她的目光直视前方,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他似乎,知道我们的来历。” 陈风眉头紧锁,午后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他最后那句关于凤鸣涧酿酒的话,绝非随意提及。” “他若真有心对付我们,今日在问渠园,便是最好的时机。”白凝分析道,“但他不仅没有动手,反而赠予宅院,甚至让自己的儿子跟着你学习。” “这正是最令人费解之处。”陈风叹了口气,“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实在看不透。”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若真想利用我们做些什么,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 白凝没有再说话,心中却对张商英此人,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回到悦宾楼,大堂内比往日更加热闹。 不少刚从问渠园出来的学子聚集在此,三五成群,面带兴奋之色,高声谈论着今日诗会的盛况。 “你们是没瞧见,那陈公子,不,现在该称问渠公子了!当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啊!”一个年轻书生唾沫横飞,比划着手势,“第一轮的《永遇乐》,气吞山河。” “直接把那不可一世的胡凌越给镇住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那胡凌越还想用金钱美女来羞辱问渠公子,结果呢?” “问渠公子反手一首《丑奴儿》,再加一首《武陵春》,直接把那胡凌越的脸打得啪啪响!”另一人接口道,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尤其是那句‘为赋新词强说愁’,简直是说尽了我等心声啊!” “还有最后的《白梅》,‘不同桃李混芳尘’,这等风骨,我辈楷模!” 赞叹声此起彼伏,陈风听着这些议论,脸上神色平静,心中却也明白,这问渠公子的名号,今日算是彻底在东平府打响了。 他与白凝并未多做停留,径直上了楼。 回到房间,陈风从怀中取出那份与众掌柜商议的合作契约草稿,又取来笔墨纸砚,借着窗外的光线,开始仔细誊抄。 他打算明日一早,便将这些契约分发下去,待各家掌柜确认无误,盖上印章,这烧刀子的生意便算是彻底铺开了。 之后,他也该回一趟凤鸣涧,将百草庐之事落实,并安排后续的酿酒指导。 白凝静静地坐在窗边,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幕降临,陈风忙完手中的活计,伸了个懒腰。 他特意去楼下,让小二从街上买回了不少吃食,有精致的糕点,有甜糯的果脯,还有一些据说是东平府女子最爱的小零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白姑娘,忙了一日,想必也饿了,来吃些东西吧。”陈风笑着招呼道。 白凝转过头,目光落在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吃食上。 那些色彩鲜艳,香气扑鼻的东西,在她眼中却显得有些刺眼。 她心中莫名地涌上一股酸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胸臆间翻腾。 她沉默地看着,没有动筷。 陈风见她不动,有些不解:“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白凝缓缓站起身,清冷的目光落在陈风身上,语气平静:“陈风,我们打一场。” “什么?”陈风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地看着她。 “我说,我们打一场。”白凝重复道,眼神坚定。 陈风心中叫苦不迭。 他虽然经过系统改造液的强化,体质远胜常人,对付三五个寻常汉子不成问题。 但白凝是谁? 那是凤鸣涧的大当家,一身武艺深不可测。 真要动起手来,他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 “白姑娘,你这是何意?”陈风试图打消她的念头,“我们之间,何须动武?” 白凝却不与他多言,手腕一翻,袖中短剑已然出鞘,如一泓秋水般抵在了陈风的咽喉上。 冰冷刺骨的剑锋紧贴着他的肌肤,那股森然的寒意透过皮肤,直侵骨髓,让他每一根汗毛都在瞬间倒竖起来,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死亡的威胁,如此真切,如此迫近。 他毫不怀疑,只要白凝指尖微动,这柄利刃便能轻易割开他的喉咙,带走他的性命。 “拔剑。” 白凝的声音依旧清冷,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却又蕴含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威压。 陈风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感受着喉间那冰冷而致命的触感,心中苦涩翻涌。 他知道,今日这一战,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他缓缓抬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然后慢慢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些许距离,。 “好吧。” 他低声应允,声音中带着几分妥协。 他虽然对自己的真实战力没有绝对把握,尤其是面对白凝这种高手,但系统改造液强化过的身体,以及多情剑法,也让他并非全无一搏之力。 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真正了解白凝的机会,也是一个……让她发泄心中郁结的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悦宾楼。 他们刻意避开了客栈中伙计与其他客人的耳目,动作轻盈,脚步无声,在夜幕的掩护下,穿梭于东平府寂静的街巷。 月华如水,倾泻而下,给青石板路铺上了一层银霜。 晚风习习,带着几分凉意,吹拂着两人的衣袂。 最终,他们寻到了城南一处偏僻无人的宽阔宅院 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荒草萋萋,没过膝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与腐朽草木混合的萧索气息。 偶有夜枭啼鸣,更添了几分阴森与荒凉。 白凝率先迈步踏入废弃的庭院,足尖轻点,身形如同一片羽毛般飘落在中央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上。 月光毫无遮拦地洒落在她身上,将她清冷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清晰。 第一百零三章:月下问情 银白的月辉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圣洁而孤傲的轻纱,墨色的发丝随风轻扬,衣袂飘飘,宛若随时都会乘风归去的月宫仙子。 只是,这位仙子手中紧握的,并非寄托相思的桂枝,而是索命的寒锋。 她持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剑,锋芒内敛,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锐气。 陈风紧随其后,目光扫过四周环境。 这地方,确实是个解决私人恩怨的绝佳场所,便是打得天翻地覆,恐怕也不会惊动旁人。 他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涩味涌入肺腑,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腰间悬挂的君子剑剑柄。 长剑入手微凉,却带着一股奇特的温润质感。 “铮——”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 陈风单手持剑,剑尖指向白凝。 “白姑娘,请赐教。” 陈风的声音沉稳,先前的一丝慌乱已被他强行压下。 他知道白凝武功远胜于他,但他也并非待宰羔羊。 白凝见他拔剑,眼神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似乎有一丝讶异,但旋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她没有说话,只是手腕轻抬,短剑遥遥指向陈风,剑尖在月光下闪烁着一点寒星。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只有夜风吹过荒草发出的沙沙声,以及两人逐渐变得沉重而清晰的呼吸声。 夜风更紧,吹得荒草簌簌作响,如同无数低语。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白凝动了。 她的身影快如鬼魅,短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直刺陈风面门。 陈风瞳孔骤缩,只觉一股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不敢怠慢,脚下急退,手中君子剑横封格挡。 “当!” 双剑交击,火星四溅。 陈风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酸软,险些握不住剑。 他踉跄着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心中骇然。 白凝的剑势,比他想象中还要快,还要猛! “再来!”陈风低喝一声,强压下心中的震动,主动迎了上去。 他知道,一味防守,只会败得更快。 多情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开来,剑光闪烁,招式连绵,试图缠住白凝。 然而,在白凝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剑法显得有些稚嫩。 白凝的剑法大开大合,却又精妙无比,每一剑都直指陈风的破绽。 她的身形飘忽不定,如同月下的精灵,陈风的剑尖数次险险擦过她的衣袂,却始终无法真正触碰到她。 “叮叮当当!” 剑刃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在这寂静的废弃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陈风越打越是心惊,也越发吃力。 白凝的剑招看似简单直接,实则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 他每一次格挡,都感觉像是在抵挡千钧重压,内腑都隐隐作痛。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他的鬓角。 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白凝并未出全力。 她的剑锋虽利,却总是在最后关头偏开少许,避开了他的要害。 她似乎,只是在与他喂招,或者说,是在试探他。 白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她原以为,陈风只是个有些小聪明的文弱书生,即便有些能力,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 但此刻交手,她却发现,陈风的剑法虽然不算顶尖,但根基扎实,反应也颇为迅捷。 寻常十几个壮汉,恐怕还真近不了他的身。 “男女之情,究竟是何物?” 激斗中,白凝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寒泉滴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陈风闻言一怔,手中剑招都慢了半分,险些被白凝一剑削中肩膀。 他狼狈地侧身避过,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为何会问这个? 难道…… 陈风不敢深想,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夜床榻上的旖旎与尴尬。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沉声道:“祸福相依,生死相许。” 他没有直接回答,却用八个字道尽了男女之情的真谛与沉重。 白凝的动作微微一顿,剑势似乎也缓和了些许。 她咀嚼着这八个字,眸光闪烁不定。 “祸福相依,生死相许……”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下一刻,她的剑势陡然凌厉起来!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 陈风只觉得胸前一凉,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前的衣襟,竟被白凝的剑锋齐齐划开,露出了里面麦色的肌肤。 夜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 陈风的脸唰地一下黑了下来。 这算什么? 打就打,怎么还带扒衣服的? 他刚要开口,白凝的剑锋已经再次抵住了他的咽喉,冰冷的触感让他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你会对我动情吗?”白凝的目光紧紧盯着陈风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月光下,她的脸庞依旧清冷,但那双眸子里,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陈风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更加直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凝,看着她那双清澈却又带着疑惑的眸子,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 前夜的触感,似乎又在指尖萦绕。 “白姑娘如此风华绝代。”陈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自然是会的。” 这话半真半假,却也是他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白凝闻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握剑的手似乎也松了几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唉……” 叹息声未落,白凝手腕再次一转。 “嗤啦——” 又是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比刚才那声更加清晰。 陈风只觉得下半身猛地一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僵硬地低下头,然后,整个人都石化在了原地。 他的裤子……他的裤子,从腰间到裤腿,被白凝一剑划开,此刻正软趴趴地挂在腿上,勉强遮住了一些关键部位。 但随着夜风吹拂,里面的景象若隐若现。 陈风彻底懵了。 他整个人几乎完全暴露在了月光下。 第一百零四章:旖旎之夜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凝收回了短剑,剑锋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寒芒,归入鞘中。 她看着陈风满脸错愕,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那张万年冰封的清冷脸庞上,竟然罕见地,缓缓勾起了一抹带着几分俏皮的微笑。 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无比惊艳。 “今夜回去。”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少了几分寒意,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可以上床睡觉了。” 说完,白凝深深地看了陈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不等陈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的身影便如同一缕青烟,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夜色笼罩的断壁残垣之后。 只留下陈风一个人,衣衫褴褛地站在荒草丛生的庭院中央,任由冰凉的夜风吹拂着他几乎赤裸的身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惨状,又抬头望了望白凝消失的方向,嘴角不住地抽搐。 “这叫什么事儿啊……”陈风欲哭无泪,心中将白凝腹诽了千百遍。 这女人,下手也太毒辣了,这是在啪啪打他的脸啊。 他环顾四周,这废弃的庭院里荒草丛生,断壁残垣,连块大点的破瓦片都找不到,更不用说可以用来蔽体的衣料了。 总不能就这么光着回去吧? 悦宾楼里人来人往,他这副尊容,如果被发现,怕是诗会上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会瞬间崩塌。 无奈之下,陈风只能将上衣被划开的部分尽量合拢,又将裤子上那几缕可怜的布条努力地在身前系了系,聊胜于无地遮挡一下。 他弯着腰,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沿着墙根,专挑那些阴暗无人的小巷子,鬼鬼祟祟地往悦宾楼的方向溜去。 一路上,他提心吊胆,生怕遇上个晚归的路人。 好在夜已深沉,街上行人稀少。 饶是如此,每当有风吹草动,或是远处传来一声犬吠,都让他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感觉,比当初在阳谷县面对李纲的盘问还要让他难熬。 好不容易摸到了悦宾楼的后巷,陈风抬头看了看自己和白凝所住客房的窗户。 幸好楼层不高,只在二楼。 他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寻了个墙角堆放杂物的地方,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窗台。 窗户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 陈风悄无声息地翻进了房间。 月光从敞开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白凝已经躺在了床上,似乎已经睡熟了。 她侧身向内,只留给陈风一个窈窕的背影,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在枕上。 窗边的木桌上,整齐地叠放着她换下来的夜行衣,旁边还有她那柄短剑,静静地躺在剑鞘中。 陈风看着床上的白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一股邪火从心底冒了上来。 这一路,担惊受怕,颜面尽失,全拜这女人所赐! 她倒好,划烂了衣服,自己拍拍屁股回来睡得安稳! 陈风心中发狠,也不去管自己身上那几缕可怜的破布了,三两步走到床边,也不管会不会惊醒白凝,直接掀开被子的一角,便钻了进去。 床榻因为他的加入,微微晃动了一下。 白凝似乎被惊动了,身体轻微地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装睡? 陈风心中冷笑一声。 他可不信,自己这么大动静进来,她会毫无察觉。 既然她装睡,那自己也不必客气了。 他紧挨着白凝躺下,感受着从她身上的传来的淡淡的幽香。 被窝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沐浴后的清爽气息。 这与她平日里清冷的气质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莫名的诱惑。 陈风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 他一点一点地向着白凝靠近,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散落在枕上的发丝。 白凝依旧没有动静,只是呼吸似乎比刚才急促了些许。 这细微的变化,落在陈风眼里,瞬间点燃了他心中压抑的念头。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夜那旖旎的梦境,以及方才在废弃庭院中,白凝划开他衣裤时,那惊鸿一瞥的曼妙身姿。 一股燥热从腹部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反正是她先动的手,自己不过是讨回一点利息罢了! 再说了,是她让自己上床睡觉的,自己只是听她的话罢了。 陈风在心中为自己找着借口,胆子也越来越大。 他伸出手,试探着,轻轻搭在了白凝那纤细的腰肢上。 入手处,是女子特有的柔软与温润,隔着薄薄的寝衣,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肌肤的光滑与细腻。 白凝的身体猛地一僵,呼吸也瞬间屏住了。 陈风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手掌开始缓缓地在她腰间游走,感受着那诱人的曲线。 温香软玉在怀,哪个男人能真正坐怀不乱? 尤其是这个女人,刚刚才那般戏弄过自己。 陈风心中的绮念如同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抑制。 他的手,带着几分报复,也带着几分渴望,开始向上探索。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身前饱满的柔软时,一直熟睡的白凝,终于有了动作! 她猛地一转身,想要挣脱陈风的怀抱。 这一转身,急促而突然。 陈风猝不及防,而白凝也未曾料到,两人脸颊相贴,唇瓣在混乱中,不偏不倚地,轻轻擦过。 柔软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瞬间击中了两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心跳声,以及彼此温热的呼吸。 白凝圆睁着双眼,眸中满是震惊和羞恼,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连耳根都变得滚烫。 她甚至忘记了陈风还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也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呵斥的话语。 陈风也愣住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唇上残留的那一丝柔软与湿润,以及白凝呼吸中带着的淡淡兰香。 暧昧的气氛,在寂静的客房内迅速升温发酵。 “你……你放开我!”白凝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慌乱,试图推开陈风。 陈风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额前,声音沙哑:“白姑娘,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白凝语塞,方才在废院,确实是她先动的手,还那般戏弄了他。 可……可那跟现在这般肌肤相亲,完全是两码事! “我们……我们这样,如何向金莲妹妹交代?”白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搬出了潘金莲。 她知道,潘金莲在陈风心中的分量。 陈风的身体微微一僵。 潘金莲…… 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在凤鸣涧时,潘金莲因为承受不住他的索求,时常在他耳边娇嗔着,让他再寻一个姐妹来分担的场景。 她那带着几分幽怨又带着几分期盼的眼神,此刻异常清晰。 想到这里,陈风心中那丝顾虑便消散了不少。 他低头,看着怀中白凝那羞愤交加却又带着几分迷离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金莲那边,我想……她应该不会介意的。” “你……你怎么知道?”白凝有些不信,哪个女人会愿意与其他女子分享自己的男人? “这个嘛……”陈风故意拉长了语调,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白凝听着陈风的低语,脸上的红晕更甚,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没想到,陈风与潘金莲之间,竟还有这等私密之事。 她又羞又气,轻轻捶了陈风一下:“你……无耻!” “是你逼我的。”陈风轻笑,手却不安分地想要继续向上探索,去感受那令他魂牵梦萦的柔软。 “不行!”白凝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和坚定,“今夜……不行!” “为何?”陈风有些不满,箭在弦上,却被强行打断,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白凝咬了咬下唇,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此事……总要等回到凤鸣涧,问过金莲妹妹的意思,我……我才能安心。”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而且,我今日也累了。” 陈风看着她眼中的坚持,知道今夜想要再进一步,恐怕是难了。 不过,能有如此进展,已是意外之喜。 他也不想逼得太紧,免得适得其反。 “好吧。”陈风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却也松开了那只作乱的手,只是依旧将白凝紧紧拥在怀中,“那今夜,就先这样吧。” 白凝没有再挣扎,默认了他的拥抱。 她将脸颊轻轻贴在陈风的胸膛上,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毕竟他们的感情发展实在是太快了,只这两天就像是走完了一辈子。 夜,渐渐深了。 窗外的月光依旧皎洁,将两道相拥而眠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这一夜,陈风没有再睡硬邦邦的椅子,也没有再做那些绮丽的梦。 怀中温香软玉,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幽香,他睡得格外香甜。 而白凝,在最初的紧张与羞涩过后,也渐渐放松下来,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笑,沉沉睡去。 第一百零五章:拯救扈三娘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陈风是被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唤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怀中温香软玉。 白凝依旧枕着他的手臂,睡颜恬静,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浅浅的影子,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和。 昨夜的旖旎与荒唐,让他此刻回想起来,依旧有些心猿意马。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陈风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生怕惊醒了白凝。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随手抓过一件外衫披上,走到门边。 “谁啊?”他压低了声音问。 门外传来怯生生的回应:“陈……陈公子,是我们。” 声音有些耳熟。 陈风拉开门栓,门外站着的,竟是昨日从胡凌越手中救下的那两个小丫鬟。 一夜未见,两个小姑娘似乎已经梳洗过,虽然身上依旧是那身素色衣裙,但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露出了两张清秀绝伦的脸庞。 大的那个约莫十六七岁,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小的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脸蛋儿上带着一丝婴儿肥,眼睛又大又圆,如同小鹿一般,充满了纯真与懵懂。 两姐妹并肩而立,各有千秋,当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此刻,她们正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见到陈风,脸上都带着几分羞怯与感激。 “陈公子,我们……我们想问问,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姐姐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声音细若蚊蚋。 陈风见她们这般模样,心中也是一软。 他侧过身,温和道:“先进来说话吧。” “多谢陈公子。” 两姐妹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陈风进了屋。 白凝此时也醒了,正披着外衣坐在床沿,见两个小丫鬟进来,清冷的眸子在她们身上扫过,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坐吧。”陈风指了指桌边的凳子。 两个小丫鬟有些拘谨地坐下。 陈风给她们倒了杯热茶,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为何会落到那胡凌越手中?” 听到问话,那姐姐的眼圈先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妹妹则直接低下了头,肩膀微微耸动。 姐姐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哽咽,断断续续地道出了她们的身世: “奴家……奴家江惜灵这是舍妹江惜玉。我们……我们本是独龙冈祝家庄附近的农户。” “祝家庄?”陈风心中微微一动,这名字可太熟悉了。 江惜玉点了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自从……自从祝家三子祝彪与官府勾结,得了些权势之后,祝家庄便越发霸道。” “我们这些外姓人家,在庄子里……过得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说到此处,语气中充满了悲愤与无助:“前些日子,那祝彪……祝彪看上了我们姐妹,想要……想要强纳我们为妾。” “我爷爷不肯,便想带着我们连夜逃出祝家庄,去别处讨生活。” “谁知……谁知刚逃出没多远,爷爷他……他老人家本就有旧疾,一路奔波劳累,加上惊吓,突然就……就犯病去了……” 说到爷爷的死,江惜灵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 江惜玉也扑到姐姐怀里,姐妹俩抱头痛哭起来,那悲切的哭声,闻者伤心。 白凝默默地递过去一方手帕。 陈风等她们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才继续问道:“后来呢?” 江惜灵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与妹妹无依无靠,连安葬爷爷的钱都没有。” “恰好在路上……遇到了那个姓胡的公子,他说他要去东平府参加什么诗会,见我们姐妹有几分颜色,便……便说可以出钱安葬我爷爷,但要我们姐妹卖身与他为奴为婢。” “为了让我爷爷入土为安,我们……我们只能答应了。” 说完,江惜灵和江惜玉再次朝着陈风跪拜下去:“陈公子,若非您出手相救,我们姐妹……恐怕早已被那人糟蹋了!” “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妹永世不忘,做牛做马,也难报答万一!” “快起来,快起来。”陈风连忙将她们扶起,“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 他心中却在暗忖,这祝家庄,看来比水浒原著中描写的还要不堪。 祝彪这人,果然是个好色之徒。 就在此时,陈风脑海中,那沉寂已久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宿主行为已对剧情产生轻微影响,触发长期特殊任务:拯救扈三娘!】 【任务名称:拯救扈三娘】 【任务难度:极难(宿主可主动放弃此任务)】 【任务背景:一丈青扈三娘,独龙冈扈家庄千金,美貌与武艺冠绝一方。然命运弄人,因兄长扈成鼠目寸光,扈家庄最终卷入梁山与祝家庄的纷争。破庄之后,扈三娘全家被屠,自己亦被俘上梁山,被迫嫁予猥琐不堪的矮脚虎王英。此后一生,郁郁寡欢,最终战死沙场,红颜薄命。】 【任务提示:梁山一百零八将,其命运轨迹受天道之力影响,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之命数,几乎难以逆转。改变其一,或将引发连锁反应,请宿主慎重行事。】 【任务目标:阻止扈家庄被梁山攻破,或在扈家庄被攻破后,保全扈三娘及其主要亲眷性命】 【任务奖励:根据任务完成度,奖励大量改造点、特殊图纸、稀有技能】 【任务失败惩罚:无直接惩罚。但若因宿主干预导致扈三娘命运更加悲惨,系统将酌情扣除声望及改造点。】 【任务时限:40天(40天后扈三娘被俘,任务失败)】 【是否接受此任务?】 一连串的信息涌入陈风脑海,让他微微一愣。 拯救扈三娘? 这个任务,系统竟然用了极难来形容,并且还允许主动放弃。 更重要的是那句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之命数,几乎难以逆转,这还是系统第一次明确提示他,想要改变这些水浒人物的命运,有多么困难。 陈风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扈三娘,这个在水浒中命运最为悲惨的女性角色之一,确实是他前世看书时的一大遗憾。 她美貌绝伦,武艺高强,却在政治的漩涡中身不由己。 先是未婚夫祝彪一家被灭,然后自己全家被李逵那个杀人魔屠戮殆尽,最后还被宋江当成拉拢人心的工具,许配给了又矮又丑又好色的王英。 虽说原著中,征方腊时,扈三娘与王英临死前似乎也展现出了一些夫妻情分,但陈风始终觉得,那不过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或者说是长久压抑下的无奈认命罢了。 一个如花似玉、武艺超群的千金小姐,被迫嫁给一个屠杀了自己全家的强盗集团中的一个猥琐男,她心里能痛快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若是我,定然不愿意。”陈风心中暗道。 至于接受任务的理由…… 陈风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第一个原因嘛,自然是他陈某人向来怜香惜玉,见不得美女受苦。 扈三娘那等绝色,若是能救下来,让她对自己感恩戴德,以身相许……嘿嘿,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 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 平心而论,上辈子没有能力逆天改命,难道这辈子不应该补回来吗? 第二个原因,则是他对扈三娘这个角色的同情。 这样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不应该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如果自己有能力,为何不尝试去改变她的命运? 虽然系统提示很难,但几乎难以逆转,不代表绝对无法逆转。 只要操作得当,未尝没有机会。 而且,这任务奖励也相当丰厚,特殊图纸,稀有技能,听上去就很诱人。 至于失败惩罚……他觉得自己还是能承受的。 “我接受任务!” 【叮!宿主已接受长期特殊任务:拯救扈三娘,祝宿主好运。】 系统提示音消失,陈风的思绪也回到了现实。 他看向面前梨花带雨的江氏姐妹,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这祝家庄,看来自己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不为别的,就为扈三娘,也得去搅一搅这潭浑水。 “你们刚才说,祝家庄在独龙冈?”陈风问道。 “是的,陈公子。”江惜玉点头。 “那扈家庄,你们可知晓?” 江惜玉想了想,道:“知道的。” “扈家庄与祝家庄、李家庄并称独龙冈三庄,扈家庄的庄主扈太公,是个有名的善人。” “他家大小姐,听说武艺十分了得,人也长得极美,只是性子冷了些。” 果然是扈三娘。 陈风又问:“那你们可知,最近祝家庄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比如,有没有听过杨雄,石秀,时迁这三个人名。” 他这是想确认一下,原著中那段因为一只报晓鸡引发的血案,以及后续三打祝家庄的剧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前世看书比较快,对剧情的具体发展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描写,虽说系统提示了40天后扈三娘被俘,但只这个信息显然还不够。 江惜玉和江惜灵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江惜玉道:“这个……我们姐妹二人被祝彪逼迫,一心只想着逃走,庄子里的事情,倒是不太清楚。” “不过,公子说的这几个人,我们从未听说过。” “祝家庄平日里虽然霸道,但除了本庄的庄客和一些官府的人,很少有外人去投奔。” 陈风闻言心中一喜。 这说明,剧情尚未发展到三打祝家庄那一步! 扈三娘的悲剧,也还没有开始! 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布局,去改变!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陈风正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思索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祝家庄,或者先去扈家庄探探情况,最好能提前与扈三娘搭上线,来一出英雄救美…… 就在他脑中各种yy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几分熟悉的嗓音。 “陈公子!陈老弟!可在楼上啊?” 是聚贤楼刘胖子的声音。 “陈公子,我等前来拜访,商议烧刀子合作的大事啦!” 福满楼王掌柜那略带尖细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紧接着,便是其他几位酒楼掌柜七嘴八舌的问候声。 陈风眉头一挑,这些家伙,倒是挺急,一大早就找上门来了。 看来,这烧刀子的生意,是刻不容缓了。 第一百零六章:意外来客 陈风安抚好江氏姐妹,让她们先在隔壁的空房歇息。 他走下楼,只见几位掌柜正满面红光地站在楼梯口,身后还跟着各自的伙计。 “陈老弟,可让我们好等啊!”刘胖子一马当先,肥硕的身躯挤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 “诸位掌柜来得真早。”陈风侧身让他们进屋。 白凝已起身,简单梳洗过,此刻正安静地坐在桌旁。 江惜灵和江惜玉姐妹俩听见动静,也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见到这阵仗,有些怯生生地缩了回去,只敢从门缝里悄悄张望。 “陈公子,咱们还是先谈正事。”福满楼的王掌柜搓着手,有些迫不及待。 陈风点头,示意众人落座。 “契约我已经拟好了,诸位可以先过目。” 他从怀中取出几份早已备好的契约,递了过去。 刘胖子等人接过契约,迫不及待地展开细看。 起初,他们脸上的笑容还很严肃,可当看到契约中的一条款时,神色都微微一变。 “这……陈公子,这契约,只维持一年?”刘胖子有些迟疑地问道,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 其余几位掌柜也纷纷抬起头,面露不解。 他们原以为,这技术入股,至少也是个长久的买卖。 陈风端起桌上的凉茶,神色平静:“没错,一年。” “一年之后,若是诸位觉得这烧刀子生意做得顺手,大可以凭借自己学到的技艺,另起炉灶,自行酿造贩售。” “陈某绝不干涉。” 此言一出,雅间内先是一静,随即几位掌柜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色。 一年! 他们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这一年里,他们跟着陈风酿酒,摸清门道。 一年之后,他们就能彻底摆脱陈风,自己独占这烧刀子的巨大利润!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原本还觉得那两成分红有些肉痛,现在看来,简直是太划算了! 这陈风,莫不是个傻子? 竟会提出这等慷慨的条件? 刘胖子和王掌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贪婪与窃喜。 他们哪里知道,陈风心中早有盘算。 一年时间,足够发生太多事情了。 系统在手,他有信心在一年之内,将凤鸣涧的实力提升数个台阶。 届时,别说这些酒楼掌柜,便是整个东平府,乃至大宋的酒水市场,都可能被他牢牢掌控。 到那时,这些掌柜是想单飞,还是继续抱紧他的大腿,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陈公子果然高义!”刘胖子一拍大腿,脸上的笑容比方才真诚了许多,“既然如此,我聚贤楼第一个签!” “我福满楼也签!” “还有我悦来客栈!” 众掌柜生怕陈风反悔似的,纷纷拿起毛笔,蘸了墨,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并按上了手印。 契约签毕,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刘胖子端起茶杯,笑道:“陈老弟,你这烧刀子一出,我们东平府的酒水行当,可就要变天了!” “昨日诗会散了之后,我那聚贤楼,不知多少客人点名要烧刀子,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可不是嘛!”王掌柜也附和道,“说起昨日的问渠园诗会,那可真是盛况空前啊!” “尤其是那位新晋的问渠公子,连作四首惊世之作,当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孙二麻子也咂咂嘴:“是啊,可惜我等俗人,只顾着生意,没能亲眼见识一番。” “听说那问渠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情,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几位掌柜你一言我一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问渠公子赞不绝口。 他们只顾着打探烧刀子的消息,对于诗会上的具体情况,也只是道听途说,压根没把那位名动东平府的问渠公子和眼前这位精于算计的陈公子联系到一起。 毕竟,在他们眼中,陈风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浑身都透着铜钱味儿,怎么看也不像那种能吟诗作对的风雅才子。 虽然同名同姓,但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白凝坐在一旁,听着这些掌柜们当着正主的面,大肆吹捧另一个陈风,清冷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陈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也没有点破,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仿佛他们谈论的真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人。 就在这时,站在门口一直没吭声,负责给众人添茶倒水的小二,听着掌柜们的议论,再看看自家客栈里这位陈公子的神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小厮,笑什么?”刘胖子正说得兴起,被这笑声打断,有些不悦地瞪了那小二一眼。 小二连忙捂住嘴,脸上却依旧是憋不住的笑意。 他躬了躬身,带着几分狡黠道:“各位掌柜的,小的并非有意打扰,只是……只是觉得好笑。” “有何好笑?快说!”王掌柜也好奇起来。 小二清了清嗓子,目光在众位掌柜和陈风脸上转了一圈,这才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各位掌柜的,你们可知,你们口中那位才华横溢、名动东平的问渠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众掌柜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小二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气定神闲的陈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陈风陈公子,便是昨日在问渠园诗会上连夺三魁,技压群雄,一举夺得问渠公子雅号的那位大才子啊!” “什么?” 此言一出,雅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刘胖子、王掌柜、孙二麻子等人,全都如同被定住一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风。 那表情,仿佛白日见了鬼一般。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跟他们讨价还价,算计利润,手段老辣的商人,竟然就是那位惊才绝艳,引得无数文人墨客,闺阁少女倾慕的问渠公子!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陈风看着他们那副呆若木鸡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咳咳……”刘胖子最先反应过来,一张胖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尴尬还是激动。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陈风深深一揖:“哎呀!原来是问渠公子当面!刘某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王掌柜也连忙起身,捻着山羊胡的手都有些颤抖:“陈……问渠公子,先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我等真是……真是……”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其余几位掌柜也纷纷起身行礼,口中尽是恭维赞叹之词,什么文曲星下凡、才比子建、貌若潘安,各种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陈风身上堆。 那态度,比之前谈生意时,还要热切百倍。 倒也不是他们言行夸张,东平府的诗会办了很多届,每一届的魁首大都进入了官场,民不与官斗,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哪怕是升斗小官都尊重着来。 陈风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诸位掌柜言重了,不过是些许虚名,不足挂齿。” “哎,问渠公子此言差矣!”刘胖子一脸正色,“公子之才,乃我东平府之幸事!来来来,我等敬问渠公子一杯!” 说着,他便要让伙计上酒。 “酒就不必了,茶水即可。”陈风笑道,“今日还有要事,不宜饮酒。” 众人连称是,纷纷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向陈风敬意。 一时间,雅间内气氛热烈,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在众人兴致高昂,还想再与这位新晋的问渠公子多攀谈几句,套套近乎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一道极为嚣张放荡的年轻声音: “陈风呢?哪个是陈风?给小爷滚出来见我!” 雅间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众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谁啊? 如此不知礼数,竟敢在悦宾楼这等地方大呼小叫,还直呼陈公子的名讳? 刘胖子更是面露不悦,他刚想好好巴结一番,却被人搅了局,心中自然不爽。 “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敢在此处撒野!”孙二麻子性子最急,当即便要起身下楼理论。 陈风也是眉头一蹙,这声音听着陌生,但语气中的那股嚣张跋扈,却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然而,当几位掌柜怒气冲冲地走到窗边,探头往楼下望去,看清了那叫嚷之人的模样和其身边的护卫时,脸上的怒容却如同被冰水浇过一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惧。 孙二麻子那刚迈出去的脚,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楼下大堂之中,一个身着华服,面容清秀,脚步虚浮的年轻公子哥,正歪歪扭扭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壶,身后跟着四五个膀大腰圆,神情倨傲的家丁。 那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东平府知府张商英的独子——张乐辰! 整个东平府谁不知道,前些日子被查处的贪官,大都与眼前这人有关。 几位掌柜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完了!这煞星怎么来了? 而且,听他这口气,分明是来找陈风麻烦的! 第一百零七章:化解误会 “张……张少爷!”刘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变调。 王掌柜的脸色更是惨白,他颤声道:“是……是张府的少爷,张乐辰!” 张乐辰? 陈风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出昨日张商英对他说的话:“老夫年近花甲,才侥幸得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老夫想请你……带带他。”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张家少爷,竟然以这种方式登场。 而且,听这口气,似乎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张乐辰在大堂里又喊了几声,见楼上没人应答,更是恼火。 他摇摇晃晃地指着楼梯口,对身后的家丁吼道:“去!给小爷把那个叫陈风的揪下来!敢让小爷等,活腻歪了!” 几个家丁应了一声,便气势汹汹地朝楼梯口走去。 雅间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几位掌柜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带着惊恐。 他们知道,这位张少爷虽然顽劣,但背后可是东平府的知府大人! 而且,前些日子知府大人雷厉风行地查办了一批贪官污吏,据说就跟这位张少爷不小心撞破了那些人的丑事有关。 这位少爷,简直就是知府大人手下的一把无形刀刃! 他们可不敢得罪。 此刻,他们心中对陈风的敬佩和巴结之意,瞬间被恐惧冲淡了大半。 陈公子再有才华,能写出惊世之作,亦或是可以带着他们赚钱。 可他是草民啊!怎么能跟知府家的少爷硬碰硬? 陈风看着那几个家丁走上楼梯,心中也有些无奈。 他倒不是怕了这几个家丁,凭他的身手,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只是,对方是张商英的儿子,他昨日才刚与张商英见过面。 虽说张商英说可以打,但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让其失了面子,也不是他所想的。 他轻叹一口气,对白凝以及其他人道:“你们先在此处待着,我去看看。” 白凝眸子中闪过一丝担忧,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陈风走出雅间,缓步走到楼梯口。 几个家丁刚走到楼梯拐角,抬头便看到了他。 “你就是陈风?”为首的家丁上下打量着陈风询问道。 陈风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楼下,张乐辰也看到了出现在楼梯口的陈风。 他眯了眯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恶徒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这样貌都快赶上本少爷了。”张乐辰在心里嘀咕,“不过越光鲜亮丽的背后越猪狗不如!” 他昨日听父亲提起陈风,又听父亲说要让他来带带自己,心中便下意识地将陈风归入了父亲以往让他去招惹的恶霸一类。 在他看来,近期父亲让自己去见的人,不是贪官就是恶霸。 想到此处,张乐辰胆气更壮,他一指陈风,对身边的家丁喊道:“没错,就是他!给我打!往死里打!” 楼梯上的家丁闻言,立刻挥舞着手中的棍子,气势汹汹地朝陈风冲来。 陈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他想要,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撂倒。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 就在那几个家丁冲到陈风面前,举起棍子准备落下之际,为首的家丁手腕一转,棍子并没有砸向陈风,而是啪的一声,单膝跪地,将棍子高高举起,递到了陈风面前。 “陈公子!”那家丁恭敬地喊道,“老爷有令!我家少爷若有得罪之处,陈公子可以随意处置!” “便是要打……要打我家少爷,也……也随意打!”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楼上雅间门口的几位掌柜,正提心吊胆地看着楼下的情景,听到这番话,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随意处置?随意打? 这……这是知府大人亲口说的? 他们这才猛地意识到,这位陈公子,与知府大人或许关系匪浅啊。 一时间,几位掌柜看向陈风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恐惧。 他们心中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因为张少爷的到来而疏远陈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日后与这位陈公子打交道,必须更加恭敬小心才行! 楼下的大堂内,张乐辰也彻底懵了。 他原本还等着看陈风被家丁暴揍的好戏,却没想到自己的家丁竟然当场反水,还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你……你们干什么?”他指着那跪地的家丁,结结巴巴地喊道,“谁让你们这么说的?” 那家丁头也不抬,依旧跪在那里:“少爷,这是老爷亲口吩咐的!” “老爷还说,少爷若是不听陈公子的话,回去便打断您的腿!” “我……”张乐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本昨晚他是很高兴的。 在京城的时候,因为他爹官比较大,他这个少爷必须谨言慎行,一点也不好玩。 来了这东平府,他每天故意去招惹那些从老爹桌上的信封中看到的贪官污吏,然后老爹借着这个缘由出手将那些人惩治。 很爽,很自在。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父亲的套路,然而昨天晚上,老爹把他叫进房间,神色郑重地让他去找一个叫陈风的人,向他学习学习,看看他在干什么。 按照以往的惯例,每次老爹让自己去找人,都是去找贪官或者泼皮恶霸,他下意识认为陈风也是父亲要他去找的恶霸之一,所以直接带人就来了,想着先给这个恶霸一个下马威。 结果……结果他妈的! 他看了看家丁们那副奉旨行事的模样,再想想父亲昨晚那从未有过的郑重神情,心中猛地一沉。 老爹不会真的让我跟着这人学习吧? 那今天丢人可丢大了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本想耀武扬威,结果家丁却跪下让对方打自己! 这脸丢得,比被那些酸腐老学究嘲笑还要难受! 张乐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就在这尴尬得令人窒息的时刻,楼梯上的陈风,看着张乐辰那副窘迫的模样,心中早已了然。 他知道,这是张商英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微微一笑,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哎呀,这不是乐辰贤弟吗?”陈风快步走下楼,脸上带着惊讶和喜悦。 他走到张乐辰面前,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贤弟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愚兄好去迎你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跪地的家丁扶了起来,又对其他家丁拱了拱手:“诸位辛苦了。” 那几个家丁见陈风如此做派,也连忙躬身行礼,心中暗松一口气。 看来这位陈公子是个明事理的,没打算真的拿他们少爷开刀。 张乐辰被陈风这一连串的操作弄得有些发懵。 贤弟?愚兄?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跟这个陈风成了兄弟了? 他刚想开口问个明白,陈风却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臂,仿佛两人真是久别重逢的知己一般。 “都是愚兄的不是,”陈风一脸歉意,“贤弟来了东平府这么久,愚兄竟因俗务缠身,未能第一时间前来拜访,贤弟定是生气了,这才亲自找上门来。” 他这话,既解释了张乐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将张乐辰方才的嚣张跋扈,巧妙地解释成了朋友之间的戏闹,一下就给张乐辰解了围。 “是……是啊!”张乐辰虽然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但见陈风如此给他台阶下,也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 他甩了甩手里的酒壶,讪讪地笑道,“可不是嘛!愚兄你来了东平府,也不来找我玩,害我自己在府里闷得慌!” 他这话一说,那几位掌柜心中更是雪亮。 果然!这位陈公子与知府家的少爷关系匪浅! 甚至,听这口气,两人交情颇深! 他们心中既惊又惧。 “贤弟说的是。”陈风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是最近手头上有些生意要忙,脱不开身。” 他指了指楼上,“这几位掌柜,都是来找愚兄谈生意的。” 刘胖子等人见陈风提到了自己,连忙上前,对着张乐辰恭敬行礼:“见过张少爷!” 张乐辰虽然平日里嚣张惯了,但在这些东平府有头有脸的生意人面前,多少还是要注意些形象。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陈风见状,知道时机已到。 他转头对几位掌柜笑道:“诸位掌柜,今日我与贤弟难得重逢,咱们烧刀子的事情,既然已经敲定,不如今日就散了,过几日我会派人去你们酒楼。” 几位掌柜哪里敢说个不字? 他们心中巴不得赶紧离开,免得在这里碍眼。 “不敢不敢!”刘胖子连连摆手,“陈公子与张少爷叙旧要紧,我等便先行离开了!” “是啊是啊!”王掌柜也附和道,“我等这就回去!” “陈公子、张少爷慢聊!” 几位掌柜迅速告辞,带着各自的伙计匆匆离开了悦宾楼。 陈风看着张乐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贤弟,楼上还有间雅室,清静得很,”陈风亲热地拉着张乐辰的手臂,“咱们上去好好聊聊!” 张乐辰此刻脑子还有些乱,但见陈风如此热情,也不好拒绝,只能半推半就地跟着陈风上了楼。 第一百零八章:回凤鸣涧 雅间内,陈风看着一脸懵懂,酒意似乎也消散了不少的张乐辰,无奈地摊了摊手:“张少爷,明人不说暗话。” “今日这事,是你父亲的意思,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我平日里,做做样子给你父亲看看便好,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张乐辰眨了眨眼,那股子醉态此刻已荡然无存。 他本以为陈风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与自己称兄道弟,趁机攀附。 却没想到,对方竟是一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仿佛自己是什么烫手山芋。 “做样子?”张乐辰挑了挑眉,细长的丹凤眼眯了起来,闪过一丝与他纨绔外表不符的精明,“我爹让你带我?凭什么?” 他上下打量着陈风,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我爹这般郑重其事?” 张乐辰平日里虽然胡闹,但也知道自家父亲的为人。 张商英曾官至右丞,眼光何等毒辣,绝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将他随意交给一个平庸之辈。 他昨日并未去诗会,自然也不知道陈风那问渠公子的名头有多响亮。 在他眼中,陈风不过是个被父亲看中,身份有些神秘的年轻人罢了。 陈风闻言,心中暗自叫苦。 这小祖宗,怎么还刨根问底起来了? 他脸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连摆手:“张少爷说笑了,我不过一介草民,寻常得很,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 “是府尊大人太过抬爱,看得起我。” “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心中忐忑不安啊。”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张乐辰听了这话,却更是疑窦丛生。 他哼了一声,显然不信:“我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他老人家慧眼识珠,明辨善恶,断不会让我跟着一个一无是处之人厮混。”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父亲昨晚那番话,绝非寻常嘱托那么简单。 “不行!”张乐辰猛地站起身,“我得回去问问我爹,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说罢,他也不等陈风回应,转身便匆匆忙忙地朝楼下走去,那几个家丁连忙跟上。 陈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阵头大。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揉了揉额角,心中盘算着,东平府眼下是非之地,还是先回凤鸣涧一趟比较好。 一来,烧刀子的生意既然已经谈妥,各家酒楼的契约也签了,后续酿酒的人手需要尽快安排妥当,这事关凤鸣涧的财源大计,马虎不得。 二来……他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潘金莲那酥香软糯的身子,几日不见,着实有些想念了。 毕竟白凝的身子,只能看,不能吃,他实在眼馋的很。 打定主意,陈风不再耽搁,转身回到白凝所在的房间。 “白姑娘,我们即刻动身,回凤鸣涧。” 白凝见他神色,便知他已有了决断,点了点头,起身便要随他下楼。 陈风让悦宾楼的掌柜备马。 那掌柜得了陈风的吩咐,又见识了方才张家少爷那番阵仗,对陈风更是敬畏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亲自去后院牵马。 不多时,掌柜牵着一匹神骏的快马来到楼下,满脸堆笑:“陈公子,马备好了!这可是小店脚力最好的一匹马!” 陈风道了谢,正要接过缰绳,却发现只有一匹马。 那掌柜见状,连忙解释道:“陈公子,这位娘子想必不善骑马,不若与公子同乘一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在他看来,白凝虽然英气,但终究是个女子,与夫君同乘一匹马,也是常情。 白凝闻言,耳根微微有些发烫。 大庭广众之下,她此刻扮演的还是陈风的妻子,若是执意要再寻一匹马,反而显得刻意与矫情。 她心中暗道,罢了,先离开这里,等出了城再想办法。 然而,陈风却并未如她所想一般提出同乘。 他只是平静地接过缰绳,对掌柜拱了拱手:“有劳掌柜了。” 随即,他转向白凝,目光清澈:“你先上马。” 白凝微微一怔,抬眼看向陈风。 阳光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轻浮之意。 她心中那丝莫名的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但隐隐却感觉有些失落。 白凝不再多言,利落地翻身上马。 陈风微微一笑,牵起马缰,稳稳地拉着马,缓步向城门方向走去。 街道两旁,行人商贩的目光不时投来,白凝坐在马上,看着身前那个牵着马,不疾不徐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男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 那份看似随意的体贴与尊重,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能触动人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出了东平府城门,陈风又寻了个马贩,另购了一匹脚力尚可的马。 两人这才并骑而行,一路向着凤鸣涧的方向疾驰而去。 张府,书房。 张乐辰一脸郁闷地站在张商英面前。 “爹,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陈风,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您这般看重,还让我……让我跟着他?”他实在想不通。 张商英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来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慢条斯理地问道:“哦?你今日见着他了?依你看,此人如何?” 张乐辰撇了撇嘴,回想了一下今日在悦宾楼的情形。 “唔……看样子,倒也还算齐整,身上有几分读书人的斯文气,不像是奸恶之辈。”他努力组织着措辞,“言谈举止,也还算得体,看着……嗯,大概率是个好人,应该确有可以学习之处。”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不过,儿子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能让您如此另眼相看?” “我觉得他身上可学的东西,似乎也不是太多啊。” 张商英听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幽深。 “呵呵,乐辰啊……” “你所见的,或许,只是他想让你看见的罢了。” 第一百零九章:报国无望 张乐辰听了父亲的话,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仿佛被惊雷劈中。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商英,声音都有些发颤:“爹,您……您是说,那个陈风,他……他竟然是山上的反贼?” 他怎么也无法将那个在悦宾楼里谈笑风生的年轻人,与啸聚山林的悍匪联系到一起。 那陈风,明明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我……我完全看不出来啊!”张乐辰脸上满是迷茫与不解。 张商英摇了摇头,端起茶杯,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若非他那烧刀子生意做得太大,引起了老夫的注意,恐怕连我也要被他蒙在鼓里。”他放下茶杯,声音平静。 “最初,老夫也只当他是个有些经商头脑的年轻人,想要借机敛财。” “可后来……” 张商英的目光重新落在张乐辰身上:“你可知晓昨日在问渠园举办的诗会?” 张乐辰茫然摇头:“儿子……儿子不曾去。” 他对那些酸文假醋的诗会向来没什么兴趣。 “那陈风,便是本届问渠园诗会的魁首,人称问渠公子。” 张商英顿了顿,从书案的抽屉里取出几张誊写好的诗稿,递给张乐辰:“你看看这个。” 张乐辰将信将疑地接过诗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首气势磅礴的《破阵子》。 只读了开篇几句,张乐辰便觉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胸中似有热血在翻涌。 他虽不喜文墨,却也读过些兵书战策,这词中的豪迈与激昂,让他也不禁为之动容。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读到最后一句,张乐辰只觉得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张商英,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爹,这……这真是那陈风所作?” “能写出此等词句之人,胸怀天下,壮志未酬,怎……怎么可能会是反贼?” 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心怀报国之志的英雄,会甘愿落草为寇。 张商英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张乐辰又拿起另一张宣纸,上面是那首《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如果说《破阵子》是外放的锋芒,那这首《白梅》便是内敛的坚韧与高洁。 那份甘于寂寞,不慕虚华,却要以自身品格芬芳天下的气度,同样令人心折。 张乐辰看完,久久不语。 他原以为陈风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商人,或是个故作姿态的文人,却没想到,其胸中竟有如此丘壑。 “若单论诗词才情,恐怕满朝文武,能及得上他的人,也寥寥无几。”张商英轻轻叹了口气,“老夫初闻此词,亦以为他是哪个郁郁不得志的忠义之士。” “可现实,往往比我们想象的更为荒谬。” 张乐辰依旧困惑:“既然他有如此才华,为何不循正途,考取功名,一展抱负?反而要去那凤鸣涧做个反贼?” 张商英看着儿子那不解的模样,眼神中掠过一丝疲惫。 “才华?”他冷笑一声,“这大宋,最不缺的便是才华横溢之辈。” “可他们又有几人能真正施展拳脚?” “你可知,这陈风,不仅仅是诗才冠绝东平。”张商英话锋一转,“他初到东平府,不过短短七八日,便已将整个府城的酒水生意,尽数握于手中。” “那些平日里精明似鬼的酒楼掌柜,一个个心甘情愿地与他合作,为他赚钱。” “什么?”张乐辰又是一惊。 诗才出众已是难得,竟还有如此经商手腕? 这陈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一个能写出了却君王天下事的才子,一个能在数日间搅动东平府商海的奇才,为何会选择去做一个朝廷钦定的反贼? 这完全不合常理! “爹,儿子还是不明白……”张乐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他图什么?有这般本事,何愁不能出人头地?为何偏要走上这条绝路?” 张商英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指,蘸了蘸杯中剩下的茶水,在光滑的红木桌案上,缓缓写下了四个字。 字迹在水中晕开,却清晰可见。 张乐辰看着那四个字,瞳孔骤然一缩。 报国无望。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压抑,涌上心头。 原来,那可怜白发生,并非无病呻吟…… 与此同时,通往凤鸣涧的道路上,两匹快马正并驾齐驱。 陈风骑在马上,正与白凝说着东平府的见闻,突然一拍脑门。 “怎么了?”白凝偏头看他。 陈风脸上露出一丝懊恼:“坏了,我好像把那江家姐妹给忘在悦宾楼了!” 他光顾着应付张乐辰和那些酒楼掌柜,又急着回凤鸣涧,竟把那两个刚救下的小丫头给抛在了脑后。 白凝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那笑容如雪后初晴,带着几分暖意。 “你倒还记得。”她语气平静无波。 陈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个……事发突然,一时给忘了。” “放心吧。”白凝道,“在你与那些掌柜签契约的时候,我便抽空回了一趟雅间。” “见她们姐妹俩惶恐不安,便将昨日张知府给的那处城南宅院的钥匙交给了她们,让她们先去那里安顿下来,采买些日用之物,打扫一番。” 陈风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还是你想得周到。” 白凝看着前方,淡淡道:“凤鸣涧虽治理的不错,但那两个孩子年纪尚小,心性单纯,过早将她们带上山,未必是好事。” “让她们在城里先适应一阵,学些东西,日后若真无处可去,再做打算不迟。” 陈风点了点头。 在这方面,白凝考虑的确实比他更长远。 凤鸣涧虽然是他崛起的根基,但归根结底终究是个土匪窝,不适合两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你说得对。”陈风笑道,“还是我家凝儿有远见。” 白凝听他称自己凝儿,耳根微微有些发热,“别乱叫,谁是你家凝儿。” 第一百一十章:勾魂夺魄 两人一路闲聊,路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不知不觉间,前方的山势开始变得陡峭险峻起来,这已是凤鸣涧的地界了。 就在此时,前方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几个手持兵刃的汉子从树后闪身而出,拦住了去路。 看清来人是陈风和白凝,为首那汉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扔下手中的朴刀,纳头便拜: “大当家的!军师!你们回来了!” “小的们这就去通报山上的兄弟们!”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机灵的小喽啰,转身如飞般朝着山上跑去,口中高喊着: “大当家的和军师回来啦——!”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充满了喜悦与兴奋。 潘金莲正在自家小院中浆洗衣物,听到这熟悉的呼喊,手中动作一顿,惊喜瞬间漫上脸颊。 她也顾不得擦拭手上的水珠,提着微湿的裙角,便如一只欢快的小鹿般快步迎了出去,正与牵着马踏入山寨大门的陈风撞了个满怀。 “风哥!”几日不见,她声音带着一丝轻颤,脸颊因急促的奔跑泛起动人的酡红,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凝望着他,满是女儿家的羞涩与浓得化不开的欢喜。 陈风稳稳地扶住她,笑着应了,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前因奔跑而微乱的碎发。 还未及多说几句体己话,便被闻讯赶来,激动不已的杜兴和一众头目兄弟簇拥着,半推半拉地往聚义厅去了。 席间,喧闹欢腾。 陈风寻了个空隙,对身旁负责酒坊的吴德低声道:“老吴,你从坊里挑几个精通酿酒,嘴巴又严实的好手,让他们明日一早收拾好行李,随我去趟东平府。” 吴德一听,眼睛放光,知道军师必有大动作,连忙拍着胸脯应下。 聚义厅内灯火通明,酒肉流水般送上,兄弟们的热情如同这山间的烈火,纯粹而直接。 众人轮番上前敬酒,陈风今日心情畅快,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过三巡,陈风已是半醺,眼前景物都带了几分重影,头脑也有些昏沉,便笑着与众人告了罪,摇摇晃晃回了自己的小院。 潘金莲早已备好热水,算着时辰,估摸着他也该回来了。 见他推门而入,脚步虚浮,忙上前搀扶。 “风哥,你可喝了不少。”她鼻尖轻嗅,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不自觉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带着几分嗔怪,“瞧你,这一身酒气,快去洗洗。” 陈风嘿嘿一笑,酒意朦胧中,只觉得眼前灯影下的人儿娇俏可人,便顺势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滚烫的唇在她细腻敏感的颈间厮磨,大手也不安分起来:“娘子这是嫌弃我了?” “哎呀,别闹,痒……都是酒味儿……” 潘金莲被他弄得浑身发软,娇嗔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拦腰一把横抱而起,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人已落入带着熟悉气息的床榻之上。 “我帮你脱。”陈风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与渴望,三两下便灵巧地剥去了她身上碍事的衣衫。 滚烫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印了上去,潘金莲嘤咛一声,身子立刻软了下去,任由他予取予求。 夜色渐浓,月华如练。 陈风的小院外,白凝纤秀的身影立于树影之下。 她本是有些事务想与陈风商议,刚走到院门口,还未及叩门,便敏锐地听到屋内传来潘金莲那被刻意压抑着的婉转娇喘,以及两人间隐约的嬉笑打闹声。 她脚步一顿,清冷的脸庞上迅速飞起一抹不自然的红霞,心跳也蓦地漏了一拍。 她正想要转身离去,屋内潘金莲带着几分媚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死鬼……你……你和白姐姐……究竟到什么地步了?嗯……轻点,别闹!” “这才几天,我瞧着……白姐姐看你的眼神……可都……不一样了呢?” 白凝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心中猛地一震,潘金莲竟会问出这样的话? 屋内,陈风的动作因潘金莲的话语微微一顿。 他将她汗湿的娇躯紧紧搂在怀里,大手在她光滑如缎的肌肤上肆意游走,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我若真和她有了什么,我的好金莲,你当真不吃醋?” 潘金莲被他折腾得媚眼如丝,在他结实的颈间不满地轻咬了一口,随即又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吐气如兰:“怎会?” “奴家巴不得呢……能和白姐姐一同服侍官人,那是奴家的福气。” 她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期待:“奴家也着实好奇……白姐姐那般清冷出尘的人儿,若是在榻上……嗯……不知会是何等勾魂摄魄的光景……” 窗外,白凝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脸上烫得厉害,心如擂鼓。 潘金莲那露骨大胆的言语,以及屋内愈发清晰的靡靡之音,让她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夜陈风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抚过自己肌肤时的滚烫触感。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自小腹深处猛地窜起,她再也听不下去,也无法再在此地停留片刻,玉足一点,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番酣畅淋漓的云雨过后,潘金莲浑身无力,慵懒地伏在陈风汗湿的胸膛上,如同一只满足的猫儿,轻轻喘息。 陈风轻柔地抚着她汗湿的发丝,声音带着发泄后的沙哑:“金莲,明日你随我一同去东平府。” “我们在那里……有家了。” “家?”潘金莲微微抬起头,水汪汪的眸子在油灯下无比好看。 陈风便将张商英赠予城南宅院之事,拣重要的细细说了一遍。 潘金莲听得眉开眼笑,欢喜不已,主动搂着陈风的脖子,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我就知道,风哥是最能干的!” 两人温存片刻,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天边才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山间晨雾尚未完全散尽。 陈风的小院外,便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不轻不重,却极有节奏。 白凝清冷中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军师,你起了吗?我有事与你商议。” 第一百一十一章:坦白 “军师,你起了吗?我有事与你商议。”白凝清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沾染了昨夜山风的凉意。 陈风一个激灵,迅速从床上坐起。 潘金莲还在他怀里睡得香甜,感受到他的动作,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往他怀里拱了拱。 陈风轻手轻脚地起身,替潘金莲掖好被角,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随意套上一件外衫,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院门。 白凝站在门外,晨光微熹,勾勒出她清瘦的身影。 她抬头看向陈风,那双眸子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白姑娘,有什么事不能等天亮再说?”陈风轻声问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试图从她平静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 白凝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院子的一角,那里有几棵梨树,此刻正被晨雾笼罩,朦朦胧胧。 陈风知道她这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便随她而去。 两人来到梨树下,白凝停下脚步,面向陈风。 晨雾在两人之间弥漫,仿佛隔绝了尘世的喧嚣。 “军师,关于去东平府的事情。”白凝率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与平静,“我昨夜想了一夜,觉得我们还是去东平府比较好。” 陈风微微一怔,他原以为白凝会留他在山上,毕竟谁知道张商英心里怎么想的? “为何?”他问道。 白凝目光投向远方,声音带着一丝深思:“军师上次说,造反需要官府背景,这句话在我心中萦绕不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自古以来,那些能成大事者,无不深谙此道。” “若能与东平府的官员搭上线,至少能提前得知官府的动向,为我们争取时间。” “而张商英此人,深不可测,他赠予宅院,又将儿子托付于你,绝非无的放矢。” 白凝转过头,看向陈风,眼神中带着一丝肯定,“我觉得,他或许是那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他想利用我们,我们又何尝不能利用他呢?” 陈风点头,张商英的举动确实令人费解,但也正因如此,才显得此人不同寻常。 白凝接着说道,“烧刀子的生意已经铺开,后续各项事务都需要有人在东平府盯着。” “军师会对这件事情上心吗?” 陈风摇了摇头,他想做的只是一个甩手掌柜。 白凝语气微沉:“那些酒楼掌柜虽然签了契约,但人心难测,又涉及巨额财货,我信不过旁人。” “思来想去,还是我亲自去东平府最为稳妥,这样我和金莲妹妹也好有个照应。”白凝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陈风,等待他的决定。 陈风沉吟片刻。 白凝的分析有理有据,无论是为了探寻张商英的用意,还是为了确保烧刀子生意的顺利进行,她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武艺高强,胆识过人,又心思缜密,远比山寨里的其他头目更适合处理东平府这种复杂局面。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保护潘金莲。 “好,就依白姑娘所言。”陈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东平府那边,我们一同前往。” 白凝闻言,紧绷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过。”陈风又补充道,“如果在东平府遇到什么事情,哪怕是我被困住,你也要带着潘金莲第一时间逃跑。” “不必担心我,你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省得。”白凝应道,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正事谈完,白凝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 她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又看了看陈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那个,还有一件事。”白凝轻咳一声,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我想……我想和金莲妹妹说些话。”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你先回避一下,离院子远些。” 陈风一听,心中顿时了然。 白凝这是要和潘金莲谈论私密的事情了。 他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没问题。”陈风爽快地应下,转身便朝院外走去,“我正好要去酒坊一趟,清点一下要带去东平府指导酿酒的人手。” 他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看了白凝一眼:“你们姐妹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了。” 白凝微微点头,目送陈风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她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心跳,然后转身走向潘金莲的房间。 潘金莲醒来时,发现陈风已经不在身边,正有些迷糊,便听到敲门声。 “金莲妹妹,是我。”白凝的声音传来。 潘金莲一听是白凝,连忙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衣便去开门。 “白姐姐,你这么早?”潘金莲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见到白凝,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白凝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 房间里还残留着昨夜旖旎过后的气息,让她的脸颊不自觉地又红了几分。 “金莲妹妹,我有些话想与你说。”白凝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潘金莲身上,神色复杂。 潘金莲见她神色郑重,也收起了玩笑之色,在她身旁坐下:“白姐姐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白凝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抬起头,看着潘金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金莲妹妹,我……我好像对陈……陈风……有些心动了。” 她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潘金莲的表情:“在东平府的时候,我们一直扮作夫妻……夜里……夜里也睡在一起。” 潘金莲听着白凝坦诚的话语,脸上并没有丝毫意外或不悦。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眼中带着理解与温柔。 待白凝说完,潘金莲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白凝冰凉的手。 “白姐姐,这有什么的?”潘金莲的笑容带着一丝促狭,“风哥那般优秀,引人倾慕也是常理。” 她话锋一转,凑近白凝,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八卦和好奇:“不过白姐姐,你和风哥睡在一起,有没有……有没有体验过风哥那方面的厉害呀?” 白凝闻言,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猛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没……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潘金莲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来了兴致。 她捂嘴轻笑,眼神中带着期待:“哎呀,白姐姐你下次可一定要试试!” 她凑得更近了些,声音更低,带着几分过来人的经验:“风哥他……他可厉害着呢!每次都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但……但也舒服得不行!” “那滋味儿……哎呀,白姐姐你亲自体验了就知道了!”潘金莲说着,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眼中带着一丝回味。 白凝听着潘金莲大胆露骨的言语,只觉得耳根都快烧起来了。 她没想到潘金莲会如此坦诚,甚至是在鼓励她与陈风发生关系。 “金莲妹妹……”白凝试图转移话题。 潘金莲却拉着她的手,认真说道:“白姐姐,我们都是苦命的女人,能遇到风哥这样的人,是我们的福气。” “风哥他待我们好,我们也要好好待他。”潘金莲的语气变得柔和,“我早就想和白姐姐一同服侍风哥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如今白姐姐也要去东平府,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白凝看着潘金莲真诚的笑容,心中那份纠结与不安渐渐消散。 她知道潘金莲并非虚情假意,她是真的愿意与她分享陈风。 “金莲妹妹,”白凝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下午去东平府后,我们在外人面前,就应该以姐妹相称了。” “毕竟……我们都是他的妻子。” 潘金莲听到这话,眼睛亮了起来,脸上笑容更甚:“好!以后我就是白姐姐的妹妹了!” 她一把抱住白凝,亲昵地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与此同时,陈风已经来到了酒坊。 吴德等人早已等候在此,见他来了,连忙上前迎接。 “军师!” “嗯。”陈风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个人,“老吴,你挑的这几位,都可靠吗?嘴巴严实吗?” 吴德拍着胸脯保证:“军师放心!这几位都是老实本分,手艺好的兄弟!他们全家老小都在山上,绝不会乱说话的!” 陈风点了点头,走到几人面前,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们。 “这次让你们去东平府,是去教城里的酒楼酿酒。”陈风沉声道,“这事关我们山寨的财路,也事关你们自己的身家性命。” “到了城里,要谨言慎行,少说话,多做事。” “教人酿酒,也要留一手,核心技艺不能全盘托出。” “最重要的是,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任何事情,都要听从白大当家的安排!” “如果有人敢惹是生非,坏了我的大事,别怪我翻脸无情!”陈风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股威严,让在场的几人心中一凛。 “军师放心!我们一定听从军师和大当家的吩咐!”几人齐声应道,神色恭敬。 陈风满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又交代了些细节,便让他们回去准备。 待一切准备妥当,已是日上三竿。 陈风、白凝、潘金莲,以及挑选出来的几名酒坊汉子,牵着马匹,带着简单的行李,在杜兴等头目的目送下,离开了凤鸣涧。 马蹄声哒哒,在山间小道上回响。 陈风骑在马上,目光坚定地看向东平府的方向。 白凝和潘金莲并辔而行,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眼中带着只有她们自己才懂的默契。 第一百一十二章:陈府 抵达东平府时,已是午后。 一行人并未急着去那城南宅院,陈风带着白凝和潘金莲,先将那几位挑选出来的酒坊汉子一一送往各自负责的酒楼。 “迎客居的李掌柜,为人爽快,你过去之后,只管用心做事,有什么难处,直接来找我。”陈风在一个汉子肩上拍了拍,仔细叮嘱。 那汉子连连点头:“军师放心,小的明白!” 每到一处,陈风都会将人交给酒楼掌柜,那些掌柜自然连声应承,对陈风派来的人客客气气。 待最后一个汉子也安顿妥当,街上华灯初上的时辰也快到了。 此刻只剩下陈风、白凝和潘金莲三人。 潘金莲骑在马上,一双明眸好奇地打量着这东平府的繁华景象,眼中满是惊叹。 “风哥,这里……这里比阳谷县热闹太多了!”她忍不住轻声感叹。 街道宽阔平整,皆由青石板铺就,两侧店铺鳞次栉比,酒楼、茶坊、绸缎庄、胭脂铺,各色招牌琳琅满目。 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叫卖声、说笑声、车轮滚滚声,汇聚成一股鲜活的都市喧嚣,与阳谷县那种小县城的宁静悠闲截然不同。 陈风看着她眼中的光彩,笑道:“这还只是寻常时候,若是赶上灯会或是节庆,那才叫一个热闹非凡。” 白凝亦是微微颔首。 “走,先给你们添置些衣物首饰。”陈风拉过潘金莲的马缰,朝着一条更为热闹的街巷行去。 “风哥,不用了,我们哪里需要什么新衣裳。”潘金莲连忙推辞。 白凝也道:“是啊军师,我们此行是为了正事,不必破费。” 陈风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那怎么行?我陈风的女人,岂能穿得寒酸?” “再说,以后你们在东平府行走,也需打扮得体面些。” 他不由分说,带着两人进了一家装潢雅致的成衣铺。 铺子里的女伙计见三人进来,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是给两位娘子看衣裳吗?我们这里新到了几款苏杭的料子,颜色花样都是顶好的。” 潘金莲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是红着脸由陈风替她挑选。 陈风眼光不俗,很快便为潘金莲选了两套颜色鲜亮又不失温婉的襦裙,又挑了一支玲珑的珠花簪子。 轮到白凝时,她只选了一套素雅的青色衣裙和一支简单的银簪。 陈风看着她,无奈道:“白姑娘,你好歹也是凤鸣涧的大当家,怎能如此朴素?” 白凝淡淡道:“我不喜那些花哨之物,穿着舒服便好。” 陈风拗不过她,只得依了。 即便如此,两人换上新衣后,更显得容光焕发,引得铺内其他客人也频频侧目。 从成衣铺出来,天色已有些暗了。 陈风带着两人,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张商英所赠的那处城南宅院。 宅院坐落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巷弄里,朱红色的大门,门前两座石狮子虽然不大,却也显得有几分气派。 潘金莲看着这高大的门楼,又是一阵惊叹:“风哥,这……这就是张大人送我们的宅子?比我们阳谷县的院子,气派太多了!” 陈风也是微微点头,这宅院的位置和规模,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正要上前叩门,却一眼瞥见大门之上,赫然挂着一块崭新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陈府。 “陈府?”陈风微微挑眉,心中暗道这张商英行事,倒是滴水不漏,连牌匾都替他准备好了。 他上前几步,伸手握住门环,轻轻叩响。 “吱呀——” 没过多久,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正是江惜灵。 她一见是陈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陈大哥,你回来啦!” 大门完全敞开,江惜灵和江惜玉姐妹俩一同站在门内。 “陈大哥!”江惜玉也欢快地叫了一声,目光却好奇地在潘金莲和白凝身上打转。 “惜灵,惜玉,这两位是白姐姐和潘姐姐,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陈风笑着为她们介绍。 江惜灵机灵地行了一礼:“惜灵见过白姐姐,潘姐姐。” 江惜玉也学着姐姐的样子行礼,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潘金莲,心里暗道:这位潘姐姐生得真好看,比画上的仙女还要美,就是不知道…… 她偷偷瞄了一眼潘金莲的胸前,又看了看自己的,心中略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潘金莲看着眼前这两个稚气未脱却又乖巧懂事的少女,心中也是喜爱。 她何曾有过妹妹,此刻见了她们,顿生亲近之感。 “两位妹妹快别多礼。”潘金莲连忙上前虚扶,声音温柔,“以后我们姐妹相称便好。” 白凝也对她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走进院内,潘金莲更是惊叹不已。 这宅院比她想象中还要宽敞,青石铺路,抄手游廊,院中还栽种着几株花木,虽然时节不对,未曾开花,但也可见其雅致。 “陈大哥,你们快进来,屋子都收拾好了!”江惜玉献宝似的拉着陈风的衣袖往里走。 仅仅一天时间,姐妹俩竟将这偌大的宅院收拾得井井有条。 原本空荡荡的几个主要房间,也都添置了些桌椅床榻等物,虽然简单,却也让这宅子有了几分人味儿。 “这些家具都是你们买的?”陈风有些意外。 江惜灵点头道:“嗯,陈大哥给的银子还剩下不少呢。” “我们想着总不能让姐姐们回来没地方歇脚,就自作主张买了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只是银钱有限,买的都是些寻常物件,还请姐姐们别嫌弃。” “这宅子太空了,这些家具还是太少,一点也不气派。” 陈风笑道:“哪里会嫌弃,你们做得很好。” “这宅子确实大了些,日后如有时间,家具慢慢添置就是。” 几人安定下来,便开始分配房间。 主院正房自然是留给陈风和潘金莲。 白凝选了东厢一间朝南的房间。 江惜灵和江惜玉则住在西厢。 即便如此,这宅院还空出了四五个房间。 陈风心中不由感慨,张商英这份人情,当真不小。 众人安顿妥当,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白凝提议道:“军师,明日你带着潘妹妹去街上逛逛吧,熟悉一下环境,顺便也买些锅碗瓢盆等厨具回来。” “这宅子里,连个像样的厨房用具都没有。” 陈风点头:“也好,明日我便带金莲去采买一番。” 第一百一十三章:嬉嬉闹闹 夜深人静,陈府主院的卧房内烛火摇曳。 潘金莲侧卧在陈风怀中,青丝铺散在枕上,一双水眸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地凝视着身旁的男人。 他呼吸平稳,似已入睡,但她却能感受到他眉宇间一丝若有若无的牵挂。 她兰指轻点他的胸膛,柔声道:“风哥,在想白姐姐吗?” 陈风身子微微一动,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柔的笑意,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什么都瞒不过我的金莲。” 潘金莲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满足,“白姐姐是个好人,她看你的眼神,奴家早就瞧出来了。” “风哥待她,也与旁人不同。”她轻轻推了推陈风的胸膛,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促狭与鼓励:“去吧,莫让白姐姐等久了。” “以后在这府里,我们姐妹也好有个伴,一同服侍风哥,岂不美哉?” 陈风心中一荡他低头在潘金莲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还是我的金莲体贴。” 他悄然起身,披上外衣,动作轻柔地掩好被角。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之中。 陈风身形敏捷,几个起落便来到东厢白凝的窗外。 他侧耳细听,屋内一片寂静。 他轻轻推开窗户,如狸猫般灵巧地翻了进去,月光顺势照亮了床榻上一道玲珑的曲线。 陈风径直走到床边,毫不迟疑地掀开被子一角,滑了进去。 被窝里的人儿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略显刻意的惊呼,带着未醒的惺忪与突来的慌乱。 “白姑娘,是我。”陈风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白凝的身子僵住了,黑暗中,她能感觉到陈风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 昨夜的偷听,让她辗转难眠,此刻陈风的突然出现,更是让她心如擂鼓。 “军师,你……” 陈风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入怀中,一只手已不安分地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游走,声音带着一丝渴望:“白姑娘,这一次,应该可以过分一点了吧?” “不要!”白凝几乎是本能地低呼出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的双手抵在陈风胸前,却感觉浑身没有力气。 陈风轻笑一声,对她的抗拒仿若未闻。 他靠近白凝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敏感的颈窝,那带着薄茧的大手已然滑入她的衣衫之内,在她光滑的背脊上点燃一串串火苗。 “军师……不要……你去找金莲妹妹吧!”白凝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但此刻却更像是一种无力的哀求。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投入了烈火之中,所有的理智和矜持都在迅速融化。 陈风的动作愈发大胆,他的呼吸在她锁骨处肆意流连,引起她一阵阵难以抑制的轻颤。 “凝儿,你的身子可比嘴上要诚实多了。”陈风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得逞的意味。 白凝只觉得浑身发软,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任由那陌生的快感席卷全身。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口中溢出细碎的嘤咛,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窗外的月光,似乎也羞怯地躲进了云层之中。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陈风神清气爽地从白凝的房间里出来,悄无声息地掩好房门,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回到主院,潘金莲仍在熟睡,娇憨的睡颜如初绽的花蕊,惹人怜爱。 他走到床边,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潘金莲嘤咛一声,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陈风,脸上立刻绽放出甜美的笑容:“风哥,你回来啦。” 陈风嘿嘿一笑,伸手便探入她温暖的被窝,感受着那惊人的弹性与柔软。 “哎呀,风哥!”潘金莲脸颊一红,娇嗔着拍开他的手,“一大早就不正经。” 陈风笑着起身:“快起来吧,我的好金莲,今日还要带你去逛逛这东平府,添置些家用呢。” 两人梳洗已毕,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一同出了陈府。 走在东平府的街道上,陈风一身寻常布衣,潘金莲则换上了昨日新买的襦裙,略施薄粉,更显得明艳动人。 陈风问渠公子的名号,在东平府的书生雅士之间十分出名。 但在寻常市井商贩眼中,陈风只是个面生的年轻人。 一些路过的读书人见到陈风,会惊喜地驻足行礼,口称问渠公子,引得旁人侧目。 但更多人的目光,却是被潘金莲那绝世的容颜所吸引。 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天然的妩媚与风情,引得路人纷纷注目,不少男子更是看得有些失神。 陈风将潘金莲的手牵得更紧了些,心中有几分自得。 两人寻了个街边干净的食摊坐下,要了两碗热腾腾的肉粥和几样小菜。 “风哥,这里的吃食花样可真多。”潘金莲看着眼前的早点,眼中满是新奇。 陈风笑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肉粥,吹了吹,递到潘金莲嘴边:“来,尝尝这个。” 潘金莲脸颊微红,却也顺从地张口含住,眉眼弯弯,尽是幸福的模样:“嗯,好吃。” 她也学着陈风的样子,夹了一块小菜喂给陈风。 两人旁若无人地互相投喂,浓情蜜意,引得食摊老板和周围的食客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用过早饭,陈风向食摊老板额外付了钱,请他将同样的三份吃食送到城南陈府,并告知了详细的地址。 “城南陈府?”那老板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陈风,“客官是新搬来的?” 陈风点头笑道:“正是,昨日才到。” “哎哟,那可真是巧了!小的这就安排人送去。”老板连声应下,又忍不住多打量了陈风几眼。 见他虽然衣着普通,但气度不凡,与身旁如花似玉的娘子言谈亲密,却又没什么架子,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富家老爷,心中便多了几分好感。 待陈风二人走后,周围的食客还在议论:“没想到城南又多了个陈府,看这位公子的样子,倒是个和气的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家里有我 陈风拉着潘金莲,边走边向店家打听:“老板,请问这东平府,哪里有卖锅碗瓢盆,家用杂货的商行?” 那食摊老板热情地指路:“客官要买这些,往东边去,那条东大街上,有好几家大商行,瓷器、厨具、布匹、家具,样样齐全!” “多谢老板。” “客气客气!” 陈风谢过店家,便带着潘金莲,朝着东大街的方向行去。 东大街果然名不虚传。 比起方才用早饭的街巷,这里更是宽阔了数倍,青石板路面光洁,两侧店铺的门脸也更为气派。 绸缎庄、金银铺、瓷器行、家具坊,一家挨着一家,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潘金莲目不暇接。 “风哥,你看那家铺子,好大的招牌!”潘金莲指着一家三层楼高的家具行,语气中带着惊叹。 陈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走,进去看看。” 这家名为聚宝阁的家具行,果然气派非凡。 一进门,便是一股名贵木料的清香。 店内宽敞明亮,各式家具分门别类摆放,从黄花梨的太师椅,到紫檀木的雕花大床,再到楠木的书柜,应有尽有,做工皆是精巧。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见有客上门,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这位客官,这位娘子,想看些什么家具?” “小店从寻常人家用的柏木、榆木,到官宦人家喜爱的红木、楠木,各类款式齐全,包您满意。” 陈风也不多言,直接道:“我们新迁了宅子,需要添置一批家具。” “卧房的床、衣柜、梳妆台,堂屋的桌椅、条案,书房的书桌、书架,都要。” 那管事一听是大主顾,脸上的笑容更甚,连忙引着两人细看:“客官这边请,这是新到的一批苏作家具,样式雅致,用料考究。” 潘金莲初时还有些拘谨,看着那些标价不菲的家具,暗暗咋舌。 陈风却像是浑不在意,看中一件便直接问价,觉得合适便点头示意。 “这张拔步床不错,用料厚实,雕工也还行,要了。” “这堂屋的八仙桌和太师椅,来一套。” “这个梳妆台,金莲喜欢吗?”陈风转头看向潘金莲。 那梳妆台用的是花梨木,镜面明亮,台面上还有几个小巧的抽屉,雕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 潘金莲看得眼睛发亮,却又有些犹豫:“风哥,这个……会不会太贵了?” 陈风笑道:“喜欢就买,钱财乃身外之物,自己用着舒心最重要。” 他直接对管事道:“这个也要了。” 管事眉开眼笑:“客官好眼光,这位娘子配这梳妆台,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多时,陈风便挑选了足够装满几个主要房间的家具。 “客官,这些家具,小的这就安排人给您送到府上?”管事殷勤地问道。 陈风点头:“嗯,送到城南陈府。” 他付了定金,让店家尽快送达。 从家具行出来,潘金莲还有些恍惚:“风哥,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陈风牵着她的手,笑道:“娘子不必担心,为夫的银子赚来就是给你花的,你开心就好。” 他又带着潘金莲去了旁边的瓷器店,挑选锅碗瓢盆。 这次潘金莲便主动了许多,她仔细挑选着碗碟的样式,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这个青花瓷碗好看,素净。” “风哥,你看这个砂锅,煲汤肯定好。” 陈风含笑看着她,任由她挑选。很快厨房用具也采买了一大堆。 两人从东大街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商行约好送货的伙计,声势颇为浩大。 陈风出手阔绰,买东西又快又多,自然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街角处,几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正斜倚在墙根下晒太阳,目光不善地盯着陈风和潘金莲。 “嘿,哥几个,瞧见没?那小子是个外地来的雏儿吧?身边那娘们可真够劲!”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低声道。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舔了舔嘴唇:“看他们买的东西,怕是花了不少银子,这等肥羊,不宰白不宰。”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跟了上去。 陈风虽然在与潘金莲说笑,却也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那几个泼皮的鬼祟目光,他早已察觉。 他不动声色,依旧与潘金莲缓步而行,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眼看就要走到一个僻静些的巷口,那几个泼皮加快了脚步,隐隐将两人围拢过来。 “小子,识相的把钱财留下,爷几个还能让你少吃点苦头!”尖嘴猴腮的汉子恶狠狠地说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 潘金莲何时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抓紧了陈风的胳膊。 陈风将潘金莲护在身后,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几个泼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拦路抢劫?” “少废话!动手!”满脸横肉的家伙不耐烦地吼道,便要上前。 就在此时,一声断喝从不远处传来:“住手!尔等鼠辈,竟敢在东平府城撒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带着几个家丁,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薄怒。 那几个泼皮一见来人,顿时脸色大变,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张……张公子!”尖嘴猴腮的汉子声音都有些发颤。 来人正是张乐辰。 他今日恰好也在这东大街闲逛,远远看到这边似乎起了冲突,便过来查看,没想到竟是陈风。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滚!”张乐辰厉声呵斥,那几个家丁也上前一步,作势欲打。 泼皮们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作鸟兽散。 “多谢张公子出手相助。”陈风拱手道,神色如常,仿佛方才的凶险并未发生。 张乐辰摆了摆手,目光在陈风和潘金莲身上打了个转,笑道:“陈兄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没想到在此处遇见陈兄。” 他顿了顿,又道:“家父今日特意嘱咐,让陈兄今晚入府一叙,有要事相商。” 陈风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既是府尊大人相邀,陈某自当遵从。” “那好,我便在府中恭候陈兄大驾了。”张乐辰说完,又客气了几句,便带着家丁离开了。 潘金莲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地说道:“风哥,方才可吓死我了。” 陈风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了,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心中却在思量,张商英这么快就找他,究竟所为何事? 雇了脚夫将采买的家具和杂物一一送回城南陈府,天色也渐渐晚了。 见街上没什么可逛的,两人便往回走。 路过一处灯火辉煌的酒楼时,门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招揽客人。 其中一个眼尖的,一眼便认出了陈风。 “哎呀,这不是问渠公子吗?”那女子惊喜地叫出声来,声音娇媚,“几日不见,公子真是越发俊朗了!快进来玩呀,姐妹们可都想念公子的诗才呢!” 此言一出,周围几个女子也纷纷围了上来,莺声燕语,热情似火。 “问渠公子,您在诗会上那首《武陵春》,奴家可是日日吟诵呢!” “是啊是啊,公子快里面请,奴家新学了支舞,想跳给公子看呢!” 陈风被这阵仗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拱手道:“多谢各位姑娘厚爱,今日实有不便,改日,改日一定。” 潘金莲站在一旁,先是有些错愕,随即抿嘴一笑,悄悄在陈风腰间掐了一把,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哟,风哥,没想到你在这东平府,还是个风流才子呢,这么多红颜知己。” 陈风苦笑着告饶:“好金莲,莫要取笑我了,不过是诗会上出了一下风头罢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热情的女子,两人回到了陈府。 江家姐妹早已将送来的早饭用过,此刻正在院中帮着白凝晾晒一些刚清洗过的布料。 见到陈风和潘金莲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陈大哥,潘姐姐,你们回来啦!” “白姐姐,惜灵,惜玉,快来看看我们买的东西!”潘金莲献宝似的拉着她们去看那些新买的家具和用具。 很快,商行的伙计们便将家具陆续送了过来。 陈风指挥着众人,将一件件家具搬进各个房间,按照预想的位置摆放妥当。 白凝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眼中也露出一丝满意。 待伙计们都离开,众人将新买的锅碗瓢盆也清洗干净,归置妥当,这宅子才算真正有了家的样子。 夜幕降临,潘金莲进厨房做了些晚饭,惜灵,惜玉两姐妹打下手。 陈风将白凝单独叫到书房。 “白姑娘,今晚我要去这张知府的府上一趟。”陈风开口说道。 白凝眸光微凝:“张商英找你?所为何事?” 陈风摇了摇头:“具体不知,是张乐辰白天传的话,说他父亲有要事相商。” 白凝沉吟片刻,道:“此人城府极深,军师此去,务必小心。” 陈风点头:“我明白,你和金莲在府中,也要多加留意。” “我知道。”白凝应道,“军师放心去吧,家里有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当宋朝的官 夜色如墨,笼罩着东平府城。 陈风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袍,将几坛新酿的烧刀子和两包上好的茶叶仔细包好,提在手中。 这是他特意为今晚的拜访准备的礼物。 张商英是知府,之前又做过宰相,身份尊贵,贸然拜访不能失了礼数。 他独自一人,轻装简行,穿过几条街巷,来到张府门前。 朱漆大门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威严,门前的两盏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陈风上前,轻轻叩响门环。 没过多久,大门打开一道缝隙,张乐辰探出身来。 他一见是陈风,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连忙将门打开。 “陈兄,你可来了!家父等你多时了。”张乐辰热情地迎了上来,接过陈风手中的礼物,“陈兄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陈风笑着应道,随张乐辰走入院中。 张府内灯火通明,仆役穿梭,显得十分气派。 张乐辰引着陈风穿过庭院,来到一处待客的厅堂。 厅内已摆好了一张圆桌,桌上热气腾腾,菜肴丰盛,显然是特意准备的晚宴。 主位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是张商英。 他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深邃。 他身旁坐着一位中年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温柔端庄,正是张夫人。 “父亲,陈兄到了。”张乐辰引着陈风上前。 陈风连忙拱手行礼:“晚辈陈风,拜见张府尊,见过夫人。” “哈哈,陈小子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张商英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今日请你来,是想与你好好聊聊。” 张夫人也起身,微笑着向陈风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落在陈风身上,带着几分慈爱,仿佛在看自家晚辈一般。 “陈公子一路辛苦了,快坐下歇歇。”张夫人轻声说道,语气温柔体贴。 陈风心中微暖,连忙道谢,在张商英下首的座位上坐下。 张夫人亲自为陈风布菜,动作轻柔细致。 “你看这菜合不合胃口?要是不喜欢,让厨房另做。” “夫人客气了,这些菜肴看着便十分美味,晚辈不敢劳烦。”陈风受宠若惊地说道。 张夫人见陈风有些拘谨,笑了笑:“都是家常便饭,不必客气。” “你与乐辰年纪相仿,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自在些。” 她又与陈风闲聊了几句家常,问了问他在东平府安顿得如何。 陈风一一应答,心中感叹这张夫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温婉贤淑。 片刻后,张夫人站起身。 “你们父子与陈公子相见,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便不在此打扰了,你们慢慢聊,尽兴便是。” 她向三人告辞,带着身边的侍女离开了厅堂。 厅内只剩下陈风、张商英和张乐辰三人。 氛围顿时变得正式起来。 张乐辰拿起酒壶,先给张商英斟满,又给陈风和自己倒上。 酒香醇厚,显然是上好的佳酿。 “陈兄,尝尝我府上的藏酒,与你的烧刀子比起来,可谓是各有千秋。”张乐辰笑着说道。 陈风端起酒杯,向张商英和张乐辰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好酒!确是人间上品。” 张商英看着陈风,他没有急着动筷,而是突然开口,语出惊人。 “陈小子。”张商英的声音平静,“你如此才华,如此手段,可曾想过入朝为官,一展抱负?” 陈风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心中猛地一跳,思绪飞转。 当官? 在宋朝当官?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许多念头。 宋朝文官的地位确实高,素有“与士大夫治天下”的说法。 文人受尊重,即使犯错,皇帝也很少杀戮士大夫,顶多是贬官流放。 这也就导致了宋朝的官多半是直言劝谏然后被贬,然后作诗作词埋怨,最后皇帝突然想起来,再召回。 这比起其他朝代动辄抄家灭族,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 如果能混个一官半职,改善民生,甚至影响朝政,似乎也是一条路。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仁宗时期了啊! 陈风心中暗叹。 虽然不杀士大夫的规矩还在,但那也要看身处什么环境,遇到什么样的皇帝。 现在的朝堂,蔡京、童贯之流权势滔天,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他们敢杀忠良,敢陷害正直之士。 在这种环境下,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年轻人,即使有天大的本事,想要出人头地,也是痴人说梦。 就算侥幸爬上去,又能在那个染缸里保持多久的清白? 不贪就要自己和百姓一起受苦,贪了更是害苦百姓。 奸臣当道,好官难当啊! 陈风放下酒杯,面上带着一丝苦笑。 “张府尊谬赞了,晚辈不过一介草民,粗通文墨,略懂些营生之道,哪有什么入朝为官的本事?” 他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地说道:“再者,如今这世道,晚辈觉得,当官实在太难了。” “像府尊您这样正直清廉的,却被贬至此处。” “朝中奸佞当道,结党营私,视国法民生如无物。” “若是当个贪官污吏,晚辈良心难安。” “可若是想做个好官,却又处处掣肘,举步维艰,甚至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晚辈自认没有府尊那般顶天立地的气节,也没有在污泥中而不染的本事。” “所以,入朝为官之事,晚辈实在是不敢奢望,也觉得能力有限。” 张商英静静地听着陈风的话,没有插嘴。 他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对陈风的回答并不意外。 一旁的张乐辰也认真地听着,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他知道父亲问陈风这个问题,绝非心血来潮。 见陈风态度明确,张商英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追问当官这种虚无缥缈之事。 他话锋一转,将话题拉回现实。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聊些你擅长的吧。”张商英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陈小子,你搅动东平府酒水生意,手段非凡。” “可见你对商贾之事颇有见解。” “你觉得,这东平府的经济,该如何才能更上一层楼?” 第一百一十六章:大宋的积弊 陈风沉吟片刻,端起酒杯,轻轻泯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张大人,”陈风放下酒杯,神色郑重起来,“晚辈以为,东平府地处水陆要冲,本就有其独到之处。” “若要使其经济更上一层楼,当从‘通’与‘流’二字着手。” 张商英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所谓‘通’,便是交通便利。”陈风侃侃而谈,“道路乃商旅之命脉。” “若东平府能出资修缮府内及通往周边州府的官道,使其平坦宽阔,商旅行走便捷,货物运输成本降低,往来客商自然增多。” 张乐辰在一旁听着,不住点头,显然对这个观点颇为认同。 “所谓‘流’,则是货物流通。”陈风继续道,“就以晚辈这烧刀子为例,此物虽在东平府颇有声名,但晚辈之志,却不仅仅局限于这一府一地。”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这烧刀子,乃至晚辈将来可能制造的更多新奇物事,晚辈都希望能行销整个大宋。” “一地之繁荣,终究有限。” “唯有将本地的特色产物推向更广阔的市场,同时吸引外地的珍奇货物汇聚于此,东平府的经济才能真正活起来,财源广进。” 张商英静静听着,花白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却显得有些悠远:“确有道理。” “修路通商,乃是富民强府之基石,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凝重:“如今这世道,山匪流寇为祸日烈,莫说远途行商,便是近处的百姓出门,也常是担惊受怕。” “安全问题得不到保障,再好的货物,再宽阔的道路,又有何用?” 陈风心中猛地一紧。 来了,这老狐狸果然不会放过这个话题。 陈风不动声色,仿佛全然未将此事与自己联系起来。 他故作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张大人所言极是,如何解决匪患确实是一大难题。” 他微微摇头,叹息道:“归根结底,还是这天下百姓的日子太苦,活不下去的人多了,铤而走险之辈自然也就多了。” “此乃社稷根本之弊病,非一朝一夕,非一府一地之力所能扭转。” “至于眼下,”陈风话音一转,“想要行商路上不被劫掠,最直接的法子,便是雇佣足够多的护卫。” “人手充足,装备精良,寻常毛贼自然不敢轻易招惹。” 张商英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陈风见状,眼珠一转,又道:“晚辈倒是还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只是……有些行险。” “说来听听。”张商英道。 “牢狱之中,不乏身负武艺,却因一时冲动或被逼无奈而犯下罪行的囚徒。”陈风缓缓说道,“这些人中,若有家有室,尚有牵挂者,或许可以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哦?”张商英和张乐辰都露出了些许兴趣。 “可以让他们充当押运货物的护卫。”陈风继续道,“但凡家中有父母妻儿者,可由其家人出面作保。” “若货物安全送达,他们便可获得一定的减刑,甚至赏钱。” “但若中途货物有失,或是他们私自逃遁……” 陈风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冷意:“那便只能严惩不贷,甚至……祸及担保之人。” “如此一来,他们为了家人,想必也不敢轻易生出歹念。” 张商英闻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他沉吟道:“此法过于残忍,且容易滋生混乱。” “一人之罪,祸不及家人,乃是国法常理。” “若以此法行事,岂不是乱了纲常?” “况且,甄别囚犯,约束其行,其中关节繁多,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 陈风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他其实也觉得这个方法有些麻烦,只是顺着话头提出罢了。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那晚辈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连生辰纲都能被匪人劫走,寻常货物,又能如何保证万无一失呢?” 厅堂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陈风见状,端起酒杯,笑着对张商英道:“张大人,晚辈觉得,您也不必为此太过忧心。” “这东平府虽非繁华京都,却也乐得清静自在。” “您在此处,远离朝堂纷扰,安享天伦,岂不比在京中时时面对那些勾心斗角,压力重重要舒心得多?” 张商英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没有说话。 陈风叹了口气,放下酒杯,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不过……有些事情,怕是想躲也躲不过啊。” 他目光扫过张商英和张乐辰,缓缓道:“晚辈斗胆猜测,府尊大人应该也察觉到了一些风声吧?” “北边的那头雄鹰,怕是已经磨利了爪牙,对我大宋这片富庶之地,垂涎已久了。” “北方……金国?”张乐辰面色微变。 陈风点了点头,语气愈发凝重:“正是。” “如今辽国已是强弩之末,一旦金国腾出手来,下一个目标会是谁,不言而喻。” “到那时,烽火连天,可就不是区区几个山匪流寇能够比拟的了。”陈风眼神深邃,“若单靠朝廷那些平日里只知争权夺利,粉饰太平的衮衮诸公,晚辈实在担心……这大宋的万里江山,能否抵挡得住金人的铁蹄。” 张商英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有些发白。 陈风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满脸惊愕的张乐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字一句地说道:“毕竟,谁又知道,这大宋的天下,几年之后,究竟是继续姓赵,还是……要改姓完颜呢?” “放肆!”张乐辰猛地站起身,指着陈风,脸上满是怒容。 “乐辰,坐下!”张商英沉声喝道。 张乐辰虽然气愤,却也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只得狠狠瞪了陈风一眼,悻悻然坐下。 张商英的呼吸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陈风,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凝重,流露出深深的……无力。 陈风这番话,无疑是大逆不道,诛心之言! 可他偏偏,竟找不到一句有力的话来反驳。 因为他心中清楚,陈风所言,并非危言耸听。 大宋的积弊,北方的威胁,他比谁都清楚。 第一百一十七章:重文轻武 张商英的拳头在袖中紧紧握起,他那双看过太多风浪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彻骨的寒意。 金人铁蹄,百姓流离,一幕幕惨状仿佛就在眼前。 他恨不能亲率大军,将那些觊觎中原的豺狼尽数驱逐。 可他终究是年过花甲,被贬谪于此的老臣,空有满腔热血,却无力回天。 那股因陈风大胆言论而起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所取代。 良久,张商英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一同排出。 他抬眼看向陈风,眼神复杂。 “陈小子,你既能看到这一层,想必心中也曾有过计较。”张商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盯着陈风,一字一句地问道:“老夫且问你,若……若朝廷肯放手让你施为,给你官身,予你支持。” “你要怎样救我大宋?” 他此言一出,不仅陈风微怔,连一旁的张乐辰也惊得忘了方才的怒气,愕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这简直是…… 陈风心中暗道,这老狐狸,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竟直接将了这么一军。 他面上却不露声色,佛在认真思考如何回答。 “张大人,晚辈才疏学浅,所言不过纸上谈兵,当不得真。”陈风先是谦逊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但大人既然问起,晚辈便斗胆一言。” 他放下酒杯,神色肃然:“如今大宋之弊,非止一端。” “国之根本,在于兵。” “若要救国,必先强军。” “晚辈以为,当务之急,在于军事改革。” “其一,广募青壮,充实军伍,军饷粮草,务必足额按时发放,使士卒无后顾之忧,甘为国战。” “其二,破格提拔有才干的武将,不拘出身,唯才是举,改变如今重文轻武的风气,提升武人地位,使其能安心带兵,而非处处受文官掣肘。” “其三,改良兵甲武备,研制新式军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兵士悍勇,若无精良装备,亦是徒然。” 陈风侃侃而谈,条理清晰。 张商英静静听着,眉头时而蹙起,时而微松。 张乐辰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插话道:“陈兄所言极是!我大宋兵士并非不勇,只是处处受限!” “爹,我们何不将这些条陈上奏朝廷,请陛下圣裁?” 陈风闻言,转头看了张乐辰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带着几分怜悯,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嘲弄。 “张公子,”陈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这番赤诚之心,着实可嘉。” “只是,你可知,这般条陈若是真递上去,会有何等后果?”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莫说那些朝中把持权柄的奸佞之辈会如何视你为眼中钉。” “便是那些自诩清流的文官言吏,怕是也要群起而攻之,唾沫星子都能将你淹死。” “重文轻武乃我大宋百年国策,深入骨髓。” “想要动摇其根本,何异于痴人说梦?” “他们会说我等妄图重开唐末藩镇之祸,” “想要当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 张乐辰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虽然也知朝堂复杂,却未曾想过竟会凶险至此。 张商英长长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满是灰败。 他端起酒杯,却只是摩挲着杯壁,喃喃自语:“难道……难道我大宋,当真无药可救了吗?” 那声音中,充满了深深的绝望与悲凉。 厅堂内的气氛再次压抑到了极点。 陈风见张商英神色黯然,心中也有些不忍。 他沉默片刻,忽然话锋一转:“张大人也不必如此悲观。” “天无绝人之路,有时候,转机往往在意想不到之处。” 他端起酒杯,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悠悠说道:“便说那水泊梁山,啸聚了无数亡命之徒,其中不乏能人异士。” “朝廷屡次征剿,皆是铩羽而归。” “在许多人看来,他们是心腹大患,是朝廷的脓疮。” “可若是晚辈所料不差,若朝廷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怕是会放下身段,行招安之策。” 张商英闻言,精神略振,抬眼看向陈风:“哦?梁山贼寇,占山为王,杀官造反,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肯受招安?” 陈风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冷笑:“大人此言差矣。” “若是在前唐,或是在其他朝代,这些反贼或许会与朝廷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但在大宋,官家向来以仁德治天下,对造反之人,也常有招安先例。” “再者,”陈风的目光变得深邃,“若真到了北方铁蹄南下,国家危亡之际,这梁山泊的数万兵马,便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官家为了稳住局面,一致对外,未必不会动用这步棋。” 张商英眉头微蹙:“纵然如此,梁山泊那些桀骜不驯的头领,又岂会甘心受缚,重归朝廷管辖?” 陈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个嘛,晚辈也不知其中具体缘由。” “只是晚辈有预感,此事十有八九会这样发展。” “至于他们为何会接受,或许是为了所谓的忠义,或许是为了博个封妻荫子,又或许……另有图谋。” “人心复杂,我也不能轻易揣测。”他自然不会提及宋江在其中的推动作用。 “晚辈的预感,一向很准。”他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 张商英父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陈风将话题拉回:“说回救大宋之事。” “要救,自然是能救的。” 他语气一顿,直视张商英:“只是,大人可曾想过,若真有人能力挽狂澜,救大宋于水火之中,将那倾颓的江山重新扶起……” “那么,这被救了的大宋,还会是如今这个大宋吗?” “这天下,又会是谁的天下?” 此言一出,张商英瞳孔骤然一缩! 他听懂了陈风的言外之意! 若是有人凭借一己之力平定内外之患,那等功绩,那等威望,将赵宋取而代之,并非毫无可能!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向陈风的眼神充满了震撼与怀疑。 这年轻人,究竟是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还是在故弄玄虚,危言耸听? 可无论如何,陈风的这番话,已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他已是将死之人,但若能在有生之年,为这千疮百孔的大宋再尽一份力,他亦在所不辞! 厅堂内一时无人说话,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陈风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于惊世骇俗,也或许是饮了些酒,有些上头,他干咳一声,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咳,张大人,张公子,方才所言,皆是晚辈酒后胡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得意道:“不说那些虚无缥缈之事了。” “晚辈最近倒是琢磨出了个赚钱的营生,若是成了,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到时候,莫说区区东平府,便是整个大宋的钱财,晚辈也能赚它个盆满钵满!” “哦?是何营生,竟如此厉害?”张乐辰被勾起了好奇心。 陈风得意一笑:“琉璃!晚辈能烧制出远胜市面上那些所谓琉璃的真正珍品,晶莹剔透,色彩斑斓,价值千金!” “琉璃?”张商英和张乐辰齐齐失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琉璃之珍贵,他们岂能不知? 那可是皇家贵胄才能享用的奢侈品,寻常富户能得一小件便可作为传家之宝。 若真有本事大规模烧制上等琉璃,那财富简直不敢想象! 张商英盯着陈风,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假。 陈风见二人神情,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自己失言,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连忙摆手,讪讪笑道:“哈哈,这酒喝的有些大了,晚辈只是听闻琉璃值钱,心向往之罢了,哪有那等本事。” 张商英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酒过三巡,陈风起身告辞:“张大人,张公子,天色已晚,晚辈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 张商英点了点头:“也好,乐辰,替我送送陈小子。” “是,父亲。”张乐辰应道,起身对陈风道:“陈兄,请。” 两人并肩走出厅堂,穿过庭院,来到张府大门。 夜风微凉,吹拂着两人脸庞。 张乐辰将陈风送到府门外,看着陈风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回府。 张乐辰快步走回厅堂,张商英依旧坐在那里,端着茶杯,神色不明。 “爹,”张乐辰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那陈风方才所说的琉璃,究竟是真是假?他真有那等本事?” 张商英放下茶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此事,你无需放在心上。” 他语气平静无波:“若是真的,过不了几日,我们自然就能见到。” “若是假的,就当是酒后狂言罢了。” 张乐辰点了点头,觉得父亲说得有理。 张商英看着儿子,话锋一转:“如今,你可还觉得,跟着他,是委屈了你?” 第一百一十八章:琉璃 张乐辰的脸微微一红,想起自己最初对陈风的轻视,不禁有些汗颜。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爹,孩儿明白了。” “陈兄此人,眼界确实宽广,孩儿愿跟着他多学些东西。” 张商英眼中露出一丝欣慰,随即又叮嘱道:“你与他相交,偶尔去寻他便可,不必日日都去。” “他既有要做的事情,你若时时在他身边,或许反而会妨碍到他。” “孩儿明白。”张乐辰应道。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爹,那陈风……他言语之间,似乎对朝廷颇有不满,若是他日后真有……真有不臣之心,我们……我们该当如何?” 张商英闻言,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沉默了片刻,厅堂内的烛火轻轻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最终,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夜深了,歇息去吧。”张商英缓缓起身,带着几分疲惫,朝内室走去。 张乐辰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陈风回到城南陈府时,夜已深沉。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主院的房门,潘金莲果然还未睡,正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 听到动静,潘金莲抬起头,见是陈风回来了,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柔的笑意:“风哥,你回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迎了上来,自然而然地替他宽去外衣。 “今晚与张大人聊得如何?”潘金莲柔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陈风笑了笑,握住她柔软的手:“还算顺利。” 他看着潘金莲娇美的容颜,烛光下更添几分妩媚,心中一热。 昨夜是白凝,今夜,也该轮到他的金莲了。 他凑到潘金莲耳边,低语了几句。 潘金莲脸颊绯红,轻轻捶了他一下,眼中却满是柔情蜜意。 一夜温存,自不必细说。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陈风神清气爽地睁开眼,潘金莲还在他怀中熟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没有惊动她。 来到外间,陈风心中默念,打开了【大宋黑科技改造系统】的界面。 “系统,我要购买玻璃炼制的配方图纸。” 【玻璃炼制配方,所需改造点:30。是否确认购买?】 “确认。” 【购买成功,消耗改造点30点,剩余改造点951点。】 陈风心中一喜,有了这配方,他的琉璃生意便有了着落。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足以支撑他后续的许多计划,甚至有可能借着琉璃与大宋的权贵搭上关系。 他正盘算着如何搭建一个简易的炼制窑炉时,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陈大哥,潘姐姐,你们起了吗?”是江惜玉的声音。 陈风扬声道:“起了,进来吧。” 江家姐妹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白凝也随后跟到。 几人简单用过早饭,潘金莲便带着江家姐妹去收拾屋子,整理昨日采买的东西。 陈风则在院中踱步,思索着建造窑炉的地点。 就在这时,府门再次被敲响。 “陈兄可在府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风挑了挑眉,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张乐辰。 张乐辰今日换了一身轻便的短打衣衫,少了几分平日的公子贵气,多了几分干练。 “张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陈风笑着将他迎了进来。 张乐辰先是向院内的潘金莲和白凝拱手问好:“潘姑娘,白姑娘。” 潘金莲和白凝也微笑回礼。 “陈兄,我今日无事,便过来看看你。”张乐辰说道,目光在院中扫了一圈。 陈风见他这副打扮,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张公子来得正好,我正缺个帮手。” “帮手?”张乐辰一愣。 陈风指着院子角落的一块空地:“我打算在这里建个小作坊,正愁人手不够,张公子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张乐辰看着陈风,有些不明所以:“作坊?陈兄要建什么作坊?” 陈风神秘一笑:“建好了你就知道了,作坊不大,可能过几天就要拆了。” 他拍了拍张乐辰的肩膀:“走,先去买些材料。” 张乐辰虽然心中好奇,但见陈风不说,也不再追问,便跟着陈风出了门。 两人来到东平府最大的建材市场。 张乐辰在东平府也算是极有名气的人物,那些建材行的老板掌柜,大多都认得这位知府公子。 “哟,这不是张公子吗?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一个满脸堆笑的掌柜迎了上来。 张乐辰略一点头:“我与这位陈兄,要买些砖石木料,你这可有上好的?” “有有有!张公子开口,自然是最好的!”那掌柜连忙引着两人去看货。 因着张乐辰的身份,各家店铺都给足了面子,不仅拿出的都是好料,价格上也便宜了不少。 陈风乐得如此,心中暗道,带着张乐辰出来,果然好用,倒是省了不少事。 选购了足够的建材,陈风正想找几个脚夫将东西运回去。 张乐辰见状开口道:“陈兄,这些材料不少,不如我叫几个家丁过来帮忙搬运和搭建,你看如何?” 陈风自然不会拒绝:“如此甚好,有劳张公子了。” 张乐辰当即便派人回府,不多时,便叫来了四五个精壮的家丁。 有了人手,事情便好办多了。 接下来的两日,陈风便带着张乐辰和那几个家丁,在院子角落里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张乐辰起初还有些放不下身段,但看着陈风亲力亲为,干劲十足,他也渐渐被带动起来,脱了外衫,挽起袖子,竟也干得有模有样。 他何曾做过这等粗活,两天下来,手上磨出了水泡,腰酸背痛,却也乐在其中。 当一个简易的砖石窑炉和小作坊搭建完成时,张乐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脸上满是汗水,却笑得格外开心。 “陈兄,我们……我们建好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成就感。 这比他写出几篇锦绣文章,都要来得畅快。 他心中暗暗想着,等回家了,定要跟父亲好好说说,让他也瞧瞧,自己并非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也是能吃苦耐劳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火炮 陈风满意地拍了拍张乐辰的肩膀:“张公子,这窑炉建好了,接下来,就得麻烦你再跑一趟,帮我采买些特殊的材料。” 张乐辰擦了把汗,咧嘴笑道:“陈兄但说无妨,建这窑炉,倒也颇为有趣,不知陈兄要用它来烧制何物?” 这两日与陈风一同劳作,他心中对陈风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这人不仅有惊世之才,竟连这等匠人之事也亲力亲为,毫不含糊。 陈风神秘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你先照着这上面的东西去寻,石英砂要尽量细腻洁白,纯碱若是寻常店铺没有,便去问问那些大的药铺或者染坊,或许他们会有门路。” 张乐辰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石英砂”、“纯碱”、“硝石”、“石灰石”等物,不由得一头雾水。 “石英砂?纯碱?”他喃喃自语,这些东西,他可从未听说过,也不知有何用处。 硝石和石灰石倒还常见,只是陈风要这些作甚? “陈兄,这些……究竟是何物?我该去何处寻?”张乐辰面露难色。 陈风笑道:“石英砂嘛,说白了就是一种极细的沙子,但要纯净无杂质。” “你且去城中那些贩卖奇石异草的铺子问问,或者直接去河边沙滩上寻觅,挑那最白最细的便是。” “至于纯碱,若实在找不到,我再想别的法子。” 张乐辰虽满腹疑惑,但见陈风胸有成竹,也不再多问,只将纸条小心收好:“好,陈兄放心,我这就去办!” 说罢,便带着几个家丁,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看着张乐辰离去的背影,陈风脸上露出一丝惬意的笑容。 有人跑腿的感觉,果然不赖。 他伸了个懒腰,走到院中早已备好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下。 “金莲,过来给为夫捏捏肩。”陈风唤道。 “哎,来了,风哥。”潘金莲应声而至,带着淡淡的馨香,跪坐在躺椅边,一双柔荑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那细腻的触感,让陈风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院中,潘金莲一边为他按摩,一边柔声问道:“风哥,你让张公子去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要做什么宝贝呀?” 陈风享受着美人的服务,心情大好,抓住她一只手,放在唇边轻啄了一下,笑道:“自然是能赚大钱的宝贝。”“等做出来了,保准吓你一跳。” 潘金莲被他逗得脸颊微红,手上力道却不减,反而更添了几分温柔。 她俯下身,吐气如兰:“风哥做什么,奴家都喜欢的。”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陈风的耳畔,让他心中一荡。 正当两人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与旖旎,院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白凝走了进来。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素雅的青衣,见到院中的情景,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了平静。 潘金莲见白凝进来,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轻了几分。 陈风却故意朗声道:“金莲,力道再大些,你这手劲儿,可比昨天晚上差远了。” “昨天晚上,你那力气可大了,简直是把我当马来骑!” “风哥!”潘金莲被他这没羞没臊的话语说得满脸通红,娇嗔地捶了他一下,手上却依言加重了力道,只是那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白凝站在不远处,听着陈风露骨的调笑和潘金莲娇羞的嗔怪,耳根也微微有些发烫。 她微微垂下眼帘,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女人也能骑马吗?她可不想……不想每次都在下面…… 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几步,轻声道:“军师,我有事与你商议。” 陈风侧过头,看着白凝,笑道:“凝儿来了,金莲,给白姑娘搬个凳子。” 潘金莲乖巧地应了一声,起身去搬凳子。 白凝在陈风身旁坐下,秀眉微蹙:“军师,我今日回想了一下山寨的人手,除去老弱妇孺,能上阵杀敌的弟兄,不过一百五十余人。” “这点人马,若是官府真要清剿,恐怕……” 陈风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忧:“人少有人少的好处,目标小,行动也方便。” 他顿了顿,“凝儿不必着急,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搞钱,有了钱,还怕招不到兵马吗?” 他凑近白凝,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戏谑道:“再说了,为夫的手段,可不止晚上那些。” 白凝听他自称为夫,脸颊微微一热,但更让她在意的,是陈风的话。 她抬起清亮的眸子,看着陈风:“哦?军师有何妙计?” 陈风伸出另一条腿,拍了拍:“这条腿也有些酸了,凝儿若是帮为夫揉揉,揉舒服了,为夫就告诉你。” 白凝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这家伙,使唤起人来越发顺手了。 她略微思忖片刻,最终还是默默地伸出手,轻轻搭在陈风的另一条小腿上,学着潘金莲方才的模样,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清凉,与潘金莲的温软不同,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陈风左拥右抱,享受着两位绝色佳人玉手的按摩,只觉得骨头都快酥了,心中那叫一个惬意舒爽。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腿上传来的阵阵舒适,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 “白姑娘可知,弓箭虽利,但百步之外,力道便大减,且培养一个神射手,非一日之功。”陈风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若有一种兵器,寻常人稍加训练,便能在百步甚至数百步之外取人性命,而且比弓箭更易携带,威力更大,你觉得如何?” 白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眼中满是惊疑:“数百步之外取人性命?世间……真有此等利器?”这已超出了她的认知。 陈风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这还不算最震撼的。” 他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凝,一字一句道:“我还能造出一种名为火炮的东西。” “此物一旦造成,无论是攻城拔寨,还是固守城池,皆是无往不利的杀器!” “一炮之下,城墙可摧,军阵可破,威力无穷!” “火炮!”白凝闻言,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捂住了自己的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风,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会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武器!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第一百二十章:行动 陈风看着白凝那副震惊到失语的模样,心中暗笑,嘴上却轻描淡写道:“火炮之事,不过是我一个初步的设想,能否成功还在两说。” “眼下,还是先解决咱们的钱袋子问题。” 他轻轻拍了拍白凝依旧有些僵硬的手背,示意她放松:“莫要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白凝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内心的惊涛骇浪。 火炮! 若是真有此物,那这天下的格局,怕是真的要变了。 她看着陈风,眼神复杂。 次日一早,张乐辰便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难掩兴奋地来到了陈府。 他一进院子,便将几个沉甸甸的布袋往地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陈兄,你要的东西,可算是给你凑齐了!” 张乐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你是不知道,那纯碱,我跑遍了东平府的药铺和染坊,好说歹说,才从一家老字号染坊那里匀出来一些。” “还有那石英砂,我亲自带着人去河滩上筛了半天,才挑出这么些干净的。” 他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端起潘金莲递过来的茶水便灌了一大口:“说吧,陈兄,费了这么大劲,你到底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 陈风看着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微微一笑,也不再卖关子,缓缓吐出两个字:“琉璃。” “琉璃?”张乐辰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有些变调,“陈兄,你……你莫不是在与我玩笑?” “那可是……那可是皇家贡品,寻常富贵人家能得一小件都当宝贝供着!” “我们,我们当真能造出来?” 他想起昨日陈风在自家酒宴上的醉话,原以为是酒后胡言,难道竟是真的? 陈风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是不是玩笑,张公子一试便知。” 他也不多言,当即指挥着张乐辰,开始按照脑海中玻璃炼制的步骤,处理起那些材料。 张乐辰从最初的将信将疑,渐渐也被带入了进去,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打下手也越发卖力。 火焰在窑炉中熊熊燃烧,两个人的脸庞都被映得通红。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风小心翼翼地从窑炉中,用铁钳夹出一团赤红流淌,宛如岩浆般的物体。 再经过塑形、冷却等一系列在张乐辰看来神乎其技的操作后,一件晶莹剔透、闪烁着奇异光彩的琉璃制品,便奇迹般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只小巧的琉璃碗,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其质地之纯净,色彩之瑰丽,远胜张乐辰以往见过的任何琉璃器。 “天呐!”张乐辰失声惊呼,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尚带着余温的琉璃碗,翻来覆去地看着,眼中满是震撼与狂喜,“这……这当真是琉璃!” “不,这比我见过的任何贡品都要精美!陈兄,你……”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看向陈风的眼神,开始变得崇拜起来。 陈风看着张乐辰那副模样,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琉璃的品质,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几分。 他只是想先试验一下,看看这简易的窑炉能否成功制造出琉璃。 如今看来,效果显著。 不过,这小院不是长久生产之地。 陈风之所以让张乐辰全程参与进来,自然有他的考量。 张商英那只老狐狸,对自己并无明显的恶意,反而隐隐有拉拢之意。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让张乐辰见识到自己的能耐。 这琉璃,便是一个极好的敲门砖。 张商英年事已高,这个年纪的人,经历过宦海沉浮,最怕的或许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家族的没落和传承的断绝。 他忧心的,除了这风雨飘摇的大宋江山,恐怕就是他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了。 若自己能给张乐辰指一条一本万利的明路,甚至让他因此建立一番事业,张商英自然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甚至在某些时候,成为自己的助力。 想到这里,陈风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拍了拍兀自沉浸在惊喜中的张乐辰的肩膀。 “张公子,”陈风开口道,“这琉璃生意,前景如何,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张乐辰猛地回过神,重重点头,眼神发亮:“何止清楚!陈兄,此物一出,必然引爆整个大宋!” “不,甚至辽国、西夏、金国,那些番邦贵胄,也定会趋之若鹜!这其中的利润,简直不敢想象!” 陈风微微颔首:“我这小院,终究不是长久生产之地,烟火喧嚣,也多有不便。” “我想在城外寻个僻静安全之所,建一个正经的琉璃窑厂,扩大生产。” 他看着张乐辰,话锋一转:“不知张公子可有兴趣,与我一同经营此事?” “你负责出资、打理窑厂日常事务以及销售门路,我提供技术支持,确保琉璃的品质与产量。” “至于利润嘛,你我三七分成,你七我三,如何?” 张乐辰闻言,呼吸猛地一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等天大的好事,陈风竟然愿意分给自己七成利润,还让自己主导经营? 这几乎是把一座金山白白送到了自己面前! 他虽然出身官宦世家,不缺钱财,但谁会嫌钱多呢? 更重要的是,这代表着陈风给了他一个真正能施展手脚,做出一番事业的机会! “陈兄!”张乐辰激动得脸庞涨红,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这话当真?” “这……这等天大的好事,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这利润分成,是否……” 他觉得七成太多了,毕竟如果没有技术的话,他投入再多也是空谈。 陈风摆了摆手,笑道:“张公子不必多虑,我平日里事务繁杂,这琉璃生意,少不得要你多多费心。” “你出钱出人出力,拿七成是应得的。” 他心中清楚,自己要的是快速积累原始资本,以及通过张乐辰间接搭上张商英这条线。 钱财固然重要,但比起日后的图谋,眼下让渡一部分利益,将张家更紧密地绑上自己的战车,则更为划算。 这无疑是陈风向张商英释放的一个巨大的善意。 没有人会拒绝这种送上门,而且是能下金蛋的买卖。 张乐辰见陈风态度坚决,不再推辞,深深一揖:“陈兄高义,乐辰佩服!此事,我这便回去与家父商议,定不负陈兄所托!”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也想看看父亲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何等惊讶的表情。 第一百二十一章:风痹之症 张乐辰揣着那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张府。 他一路疾行,径直来到张商英的书房外。 “爹,孩儿有要事禀报!”张乐辰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书房内传来张商英略带疲惫的声音:“进来吧。” 张乐辰推开门,只见张商英正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卷书,眉头微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何事如此慌张?”张商英抬眼看向儿子,见他满面红光,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不禁有些讶异。 张乐辰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琉璃碗放在书案上,献宝似的说道:“爹,您看这是何物!” 张商英的目光落在琉璃碗上,起初只是随意一瞥,但随即,他那双看过太多风浪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身体微微前倾,仔细端详着那只琉璃碗。 碗身通透,在书房窗格透进的微光下,折射出淡淡的七彩流光,其质地之纯净,远非市面上那些所谓的琉璃可比。 “这……这是……”张商英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碗壁,声音中带着一丝颤动,“此等琉璃,便是宫中贡品,怕也多有不及!” 他抬起头,目光看向张乐辰:“此物从何而来?” 张乐辰见父亲如此反应,心中更是得意,将今日与陈风一同烧制琉璃的经过,以及陈风提议合作经营琉璃生意的打算,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 “陈兄说,他提供技术,由我们张家出资、打理窑厂和负责销售,利润……利润他只取三成,我们张家占七成!”张乐辰说到此处,声音都有些发飘。 张商英静静地听着,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 当听到利润分成时,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茶水险些漾了出来。 书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张商英将那只琉璃碗拿在手中,反复摩挲,眼神复杂。 许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向张乐辰,沉声道:“陈风……此人,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他踱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有些萧瑟的庭院。 “这琉璃生意,何止是日进斗金,简直是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他竟愿意将七成利润让与我们张家,还将经营主导权交予你手……”张商英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审视,“乐辰,你可知,他这是送了我们张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张乐辰重重点头:“孩儿明白!陈兄此举,孩儿也是万分感佩。” 张商英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儿子:“这陈风,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手段和胸襟,当真是妖孽一般的人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琉璃生意,看似简单,实则不然。”“此等暴利之物,若无足够的实力和背景,根本无法保全。” “换作其他人,即便掌握了这烧制之法,也未必能将这生意做起来,反而可能引火烧身。” “放眼整个东平府,甚至周边州府,能稳稳当当接下这桩买卖,并且将其做大做强的,除了我们张家,怕也找不出第二家了。”张商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负,但更多的是对陈风眼光的赞赏。 “陈风此人,看得透彻啊!他这是在借我们张家的势,同时,也是在向为父示好。” 张乐辰听得心悦诚服:“爹说的是。” 张商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琉璃生意,我们张家接下了!钱财方面,你无需担心,库房里还有些积蓄,明日你便开始着手准备,无论是选址建窑,还是招募人手,务必办得妥妥当当,不可堕了我们张家的名声,更不能让陈风小瞧了你。” “是!爹!孩儿定不负所托!”张乐辰精神一振,大声应道。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座巨大的琉璃窑厂拔地而起,无数精美的琉璃制品从他手中流向大江南北。 张商英看着儿子意气风发的样子,欣慰地点了点头,但眉宇间,却又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翌日,天色微亮。 张乐辰便兴冲冲地来到了陈府,准备与陈风商议琉璃窑厂的具体事宜。 陈风早已起身,正在院中活动筋骨。 潘金莲和白凝则在一旁准备着早饭,江家姐妹也帮着打下手,小院里一派温馨忙碌的景象。 “陈兄!”张乐辰人未到,声先至。 陈风闻声回头,见张乐辰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笑容,但眉宇间似乎又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郁色。 “张公子今日来得早啊。”陈风笑着迎了上去,“可是令尊已经同意了?” 张乐辰点了点头,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家父对陈兄的琉璃赞不绝口,已经同意全力支持此事,让我今日便来与陈兄商议后续章程。”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这是家父让我先带来的,作为启动之资,若是不够,尽管开口。” 陈风接过银票,随意扫了一眼,便收入怀中,笑道:“张大人果然爽快。” 他目光落在张乐辰脸上,察觉到他笑容下的那一丝勉强,心中微动,问道:“张公子,我看你今日气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昨夜没有歇息好?” 张乐辰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叹了口气,脸上的郁色再也掩饰不住。 “不瞒陈兄,”张乐辰苦笑道,“家父他……他多年的老毛病又犯了,昨夜疼得厉害,几乎一夜未眠,我守了他半宿,心中着实担忧。” “哦?张大人的旧疾?”陈风关切地问道,“不知是何病症?” “唉,”张乐辰面露愁容,“是风痹之症。” “早年间便落下的病根,每逢天气变化,或是劳累过度,便会发作。” “发作之时,关节肿痛,行动不便,苦不堪言。” “这些年请了不少名医,用了不少汤药,也只能略作缓解,无法根治。” “昨夜,不知何故,突然又恶化了些,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我这心里……” 他说着,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风痹之症? 第一百二十二章:开出药方 陈风闻言,心中一动。 这个时代的所谓风痹,不就是后世常见的痛风或者类风湿性关节炎之类的疾病吗?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交给白凝的那本《赤脚医生手册》,里面似乎记载了不少民间验方和常见病的治疗方法。 “张公子不必过于忧心。”陈风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身边正好有一位略通医术之人,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他并没有把话说满,毕竟中医讲究辨证施治,而且白凝虽然医术不错,但对于这种顽疾,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张乐辰闻言,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急切地问道:“陈兄此言当真?不知是哪位高人?” 陈风转身,看向正在厨房门口忙碌的白凝,扬声道:“凝儿,过来一下?” 白凝听到呼唤,放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手,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清冷的目光在陈风和张乐辰脸上一扫:“夫君,何事?” 陈风对白凝说道:“凝儿,张大人患有风痹之症,关节肿痛,多年不愈,不知你可有医治之法?” 白凝闻言,黛眉微蹙,看向张乐辰,问道:“张大人发病时,具体是哪些关节疼痛?” “疼痛是游走性的还是固定性的?” “局部有无红肿灼热之感?平日饮食如何?可曾有过外伤?”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十分专业细致。 张乐辰不敢怠慢,将父亲的病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白凝静静听着,不时点头。 待张乐辰说完,白凝沉吟片刻,开口道:“听张公子所述,令尊的病症,与我近日所看医书中记载的一种病颇为相似。” “书中确有提及一些治疗和缓解之法,可以一试,但能否根治,我不敢断言。” 她所说的医书,自然便是陈风给她的那本《赤脚医生手册》。 那本手册虽然看似简陋,但其中记载的许多治疗方法,都颇为实用,有些甚至颠覆了她以往对医药的认知。 陈风听白凝这么说,心中已有了几分底气,对张乐辰笑道:“如果张大人同意的话,可以尝试一下。” “令尊的病症,若能有所缓解,也是好的。” “只是这药方是否有效,还需试过才知,毕竟病症因人而异。” 张乐辰听闻白凝说有医治之法,已是喜出望外,激动得无以复加。 他父亲被这风痹之症折磨多年,请遍名医,都束手无策! 他对着白凝深深一揖,声音都有些哽咽:“白姑娘,若真能缓解家父的病痛,张某感激不尽!无论需要何等珍稀药材,张家定会全力寻来!” 白凝坦然受了他一礼,淡淡说道:“张公子不必客气,医者本分罢了。” 她转向陈风:“我这便去写个方子,只是其中有几味药材,可能寻常药铺未必齐全。” 陈风点头道:“无妨,你且写来,让张公子派人去寻便是。” “东平府找不到,便去周边州府,总能凑齐。” “好。”白凝应了一声,便转身回屋去写药方。 张乐辰看着白凝离去的背影,又转向陈风,脸上满是感激之色:“陈兄,今日之恩,乐辰没齿难忘!” 陈风不仅带给他琉璃这等泼天富贵的生意,如今又可能解救他父亲于病痛之中,这份恩情,实在太重了! 陈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张公子言重了,你我如今也算是朋友,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不多时,白凝便拿着一张写满药材名称的纸笺走了出来,递给张乐辰:“张公子,这是药方,上面有详细的煎煮之法和服用禁忌,还请遵医嘱。” 张乐辰双手接过药方,如获至宝,连声道谢。 他仔细看了一遍药方,见上面有些药材确实颇为少见,但并非绝迹之品,心中稍安。 “陈兄,白姑娘,事不宜迟,我这便去抓药,再向家父禀明此事!”张乐辰将药方小心收好,对陈风和白凝拱手道。 “去吧。”陈风点了点头。 张乐辰带着满心的希望与感激,匆匆离开了陈府,直奔东平府最大的药行而去。 他先是亲自去药行抓药,好在东平府药材还算齐全,只缺了一两味不常用的辅药,药行掌柜答应尽快从外地调拨。 随后,张乐辰怀揣着药包,急匆匆地赶回张府。 他来到张商英的卧房,见父亲正靠在床头,面色憔悴,显然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爹,您感觉怎么样了?”张乐辰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 张商英勉强睁开眼,看到儿子,虚弱地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咳咳……让你担心了。” “爹,您先别说话。”张乐辰将手中的药包放在床头柜上,脸上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孩儿今日去见陈风,他身边那位白姑娘,医术似乎颇为高明。” “孩儿将您的病情说与她听,她给开了这个药方,说可以尝试医治您的风痹之症!” 张商英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微弱的光芒:“哦?那个女子竟还懂医术?”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张乐辰连忙上前扶住他。 “爹,您别动。”张乐辰将药方递给父亲,“这是白姑娘开的方子,她说虽然不敢保证根治,但或许能缓解您的痛苦。” 张商英接过药方,浑浊的目光在纸上那些陌生的药名和熟悉的药名之间扫视。 他一生宦海沉浮,也算见多识广,但这药方上的配伍,却有几分新奇,不似寻常医馆大夫开出的方子那般中规中矩。 “此方……倒也别致。”张商英轻声念叨了一句,声音依旧虚弱,但精神似乎比方才好了一些,“既然是陈风身边之人所开,想来总有几分道理。” 他看向张乐辰:“去吧,按方抓药,煎煮了来。” “是,爹!”张乐辰见父亲并未排斥,心中大喜,连忙应下,亲自去厨房盯着下人煎药。 药汁很快煎好,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在卧房之中。 张乐辰小心翼翼地将药碗端到床前,扶着张商英,一口一口地将温热的药汁喂他服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暴风雨前的温存 药汁入口,先是微苦,随即带起一股奇异的辛香,顺着喉咙滑下,腹中渐渐升起一股暖意。 张商英喝完药,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许。 “爹,您感觉如何?”张乐辰一直紧张地注视着父亲的脸色,见状连忙问道。 张商英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惊异:“这药……似乎真有些效用。”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虽然依旧有些僵硬和隐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似乎减轻了几分。 “不似先前那般针扎火燎了。”张商英轻轻吁了口气,“这白姑娘,倒真有些本事。” “太好了!”张乐辰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只要能减轻您的痛苦,便是天大的好事!” 张商英看着儿子欣喜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但随即又化为一声轻叹:“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这点病痛,便折磨得死去活来。” “想当年……” 话说到一半,他拍了拍张乐辰的手背:“乐辰啊,这琉璃生意,你要用心去做。陈风这人,虽心思不正,但若能与他交好,于我们张家,还是有好处的。” “孩儿明白!”张乐辰重重点头。 陈府小院内。 江惜灵和江惜玉姐妹俩正在院中晾晒刚洗好的衣物,白凝则坐在石桌旁,手中拿着一本医书,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不远处正与潘金莲低声说着什么的陈风。 这几日,陈风总会有意无意地向江家姐妹打探祝家庄,乃至整个独龙冈的事情,问得颇为细致。 白凝冰雪聪明,自然察觉到了陈风的异样。 待潘金莲端着茶点进了厨房,白凝放下医书,清冷的目光看向陈风:“这几日,你似乎对独龙冈的事情格外上心。” 陈风闻言,转过身,对上白凝的眼神,洒然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走到白凝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我有些私事,需要去一趟独龙冈。” 白凝黛眉微蹙,独龙冈那地方,她也略有耳闻,三庄鼎立,民风彪悍,算不上什么善地。 但她没有追问陈风究竟是何私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何时去?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陈风见她如此干脆,心中一暖,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柔荑:“过两日便动身。” “倒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带些银钱便足够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凑近白凝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暧昧地说道:“只是离开前,总得先喂饱了你和金莲才行。” 白凝的脸颊瞬间飞上一抹红霞,连耳根都有些发烫。 她嗔怪地瞪了陈风一眼,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胡说什么!”白凝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恼。 陈风却不以为意,反而得寸进尺地在她耳垂上轻轻啄了一下:“我可没有胡说,这几日怕是要辛苦你们了。” 白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心头一跳,脸上更是滚烫,她用力挣开陈风的手,站起身,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才不要!你……你莫要带上金莲姐姐!” 让她和潘金莲一同在榻上承欢,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光是想想就让她羞愤欲死。 陈风看着她羞红了脸,快步走进屋内的模样,不由得哈哈一笑。 傍晚时分,陈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前往张府拜访。 张乐辰听闻陈风到来,亲自迎了出来。 “陈兄,你可算来了!家父服了白姑娘的药,今日感觉好多了!”张乐辰脸上带着由衷的喜悦。 “哦?那便好。”陈风点了点头,心中也是一定。 “陈兄快请进,家父还念叨着要好好感谢你和白姑娘呢。”张乐辰热情地引着陈风往里走。 “张大人今日身体如何?可方便探望?”陈风问道。 张乐辰面露一丝歉意:“家父今日精神尚可,只是大夫嘱咐要静养,不宜多见外客。” “他特意交代我,一定要好好款待陈兄,代他表达谢意。” 陈风表示理解:“张大人身体要紧,我今日前来,也是想与张公子说一声,我过两日可能要离开东平府几天,去办些私事。” “琉璃窑厂诸多事宜,就要劳烦张公子多多费心了。” 张乐辰闻言一愣:“陈兄要离开?可有什么急事?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陈风笑道:“一些私人小事罢了,不足挂齿。” “琉璃生意乃是重中之重,有劳张公子了。” “陈兄放心,”张乐辰郑重道,“此事我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让你失望。” “待你回来,定能看到一个初具规模的窑厂!”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琉璃窑厂的细节,陈风婉拒了张乐辰的宴请,便起身告辞。 回到家中,夜色已深。 潘金莲早已准备好了热水,伺候陈风沐浴。 陈风看着眼前温柔可人的潘金莲,心中也是一片火热。 他先是去了白凝的房间。 白凝早已歇下,听到开门声,警觉地睁开眼,见是陈风,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凝儿。”陈风轻唤一声,走到床边坐下。 “你……不是说……”白凝的声音有些迟疑。 陈风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明日便要启程,今夜,自然要好好陪陪你。” 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身影,一夜缠绵,自不必细说。 将白凝喂得满足之后,陈风又悄然来到了潘金莲的房中。 潘金莲正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见陈风进来,脸上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连忙起身。 “风哥。” 陈风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金莲,我过两日要出趟远门,去办些事情,快则三五日,慢则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潘金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风哥要去何处?可有危险?” 陈风轻抚着她的秀发,温言安慰道:“放心,只是一些小事,不会有危险的。” “你在家中,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风哥放心,奴家省得。”潘金莲乖巧地点了点头,依偎在陈风怀中。 窗外月色如水,屋内春意盎然。 这一夜,陈风尽享温柔,也为即将到来的独龙冈之行,积蓄着精力。 第一百二十四章:夜宿破庙,暴风雨 翌日,晨曦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陈风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昨夜的温存让他身心舒畅。 他微微侧头,潘金莲已经不在身侧。 他起身下床,刚披上外衫,便见白凝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旁边是他那柄君子剑,和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夫君醒了。”白凝将托盘放在桌上,声音依旧清冷,但眸子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衣物和路上所需之物都已备好。” 陈风走过去,拿起钱袋掂了掂,又拿起君子剑,手指轻轻拂过剑鞘:“辛苦你了,凝儿。” 白凝摇了摇头:“份内之事。” 她顿了顿,又道:“此去独龙冈,路途不算近,万事小心。” 陈风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用过早饭,陈风来到院中,潘金莲、江惜灵和江惜玉早已等候在此。 潘金莲眼圈微红,上前替陈风理了理衣襟,柔声道:“风哥,此去务必保重身体,我和白妹妹在家等你回来。” “嗯。”陈风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江惜灵也走上前来,她不像潘金莲那般外露情绪,但眼中的担忧却做不得假:“陈大哥,独龙冈那边民风复杂,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江惜玉则拉着陈风的衣角,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不舍:“陈大哥,你可要早些回来啊,不然,不然姐姐又要说我偷吃点心了!” 江惜灵闻言,嗔怪地瞪了妹妹一眼:“就你话多!” 白凝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末了才开口道:“早去早回,家中一切有我。” 陈风心中涌过一阵暖流,他看着眼前的四个女子,郑重道:“凝儿,金莲就拜托你多加照拂了。” 他又看向江家姐妹:“惜灵,惜玉,你们在家要听两位姐姐的话,不可顽皮。” “知道了,陈公子。”江惜灵乖巧应道。 江惜玉也用力点头。 陈风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对着众人一抱拳:“我去了!” 马蹄声起,陈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潘金莲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忍不住用手帕拭了拭眼角。 白凝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陈风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行在官道上。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倒也惬意。 他并非没有想过,是否要调动凤鸣涧的兄弟们一同前往祝家庄。 毕竟,拯救扈三娘这个任务,系统给出的难度是极难。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打消了。 凤鸣涧如今虽然小有声势,但终究根基尚浅,满打满算也不过近两百人。 而祝家庄、扈家庄、李家庄,哪个不是人丁数千,庄客过百的豪强? 更别提日后可能介入的梁山势力,那更是数万之众。 贸然让凤鸣涧的人马介入这种级别的纷争,无异于以卵击石,稍有不慎,便可能惹火烧身,将凤鸣涧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毁于一旦。 他此行,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完成任务。 系统也说了,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之命数,几乎难以逆转。 他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 实在不行,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总不能把自己也陷进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到这里,他反而轻松了几分。 行了半日,口有些干渴。 路边恰好有个果农在卖新摘的李子,红彤彤的,看着喜人。 陈风下马,挑拣了几个,付了钱,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赶路。 李子酸甜可口,汁水丰盈,倒也解渴。 眼看天色渐晚,红霞染透了西边的天空。 官道两旁渐渐荒凉起来,人烟稀少。 陈风估摸着今日是赶不到下一个市镇了,便开始留意路边是否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行不多时,前方林木掩映间,隐约露出一角残破的屋檐。 陈风催马靠近,发现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 庙门早已不知所踪,院墙也塌了大半,蛛网遍布,衰草丛生。 “今晚便在此处将就一宿吧。”陈风自语道。 他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进破庙院内。 庙宇不大,只有一间正殿和两间倾颓的偏房。 正殿内,供奉着一尊神像,只是年代久远,神像的面目已经模糊不清,身上布满了灰尘和鸟粪,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或是哪位佛陀。 陈风对此并无敬畏之心,他向来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将马匹拴在殿内一根还算结实的柱子上,又从行囊中取出些干粮和水囊,简单地对付了一下晚饭。 夜色渐深,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 “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起初只是稀疏几滴,很快便连成了线,变成了瓢泼大雨。 狂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撞在残破的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陈风皱了皱眉,将马匹往殿内又牵了牵,避开漏雨的地方。 他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铺开随身携带的油布,准备和衣而卧。 风雨声中,庙外忽然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嗷呜——” “桀桀——” 似狼嚎,又似某种不知名野兽的怪叫,在寂静的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就在庙宇之外。 陈风的心猛地一紧。 他虽然也经历过一些阵仗,但此刻孤身一人,身处这荒山破庙,听着外面诡异的声响,一股寒意还是从心底冒了上来。 他归根结底,只是一个来自现代的普通人,前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 可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又岂是他能完全理解的? 他不由得握紧了身旁的君子剑,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个世界……该不会真是个惊悚的志怪世界吧?”陈风心中闪过一丝荒诞的念头,随即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或者说是敲击木板的声音,突兀地在风雨声和野兽的嚎叫声中响了起来。 陈风浑身一僵,猛地坐直了身体。 这破庙,哪来的门? 与此同时,窗外那些动物的叫声,似乎变得更加尖锐,更加惊恐,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 第一百二十五:失明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陈风的心跳如擂鼓,紧紧攥着冰凉的剑柄。 汗水,不知不觉间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那诡异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清晰地穿透了风雨的喧嚣。 “笃,笃,笃。” 声音似乎更近了,就在这破庙的院墙之外。 陈风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紧。 “只是风声,或者是什么野兽不小心碰到了木板……”他喃喃自语,试图给自己一些心理安慰。 然而,理智的分析在未知的恐惧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破庙,根本就没有完整的门! 那声音,更像是直接敲击在墙壁上,或者……是凭空出现的? “嗷呜——” “桀桀——” 庙外的怪叫声愈发凄厉,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又像是某种狂欢前的序曲。 风,更大了。 突然,无数的脚步声,从院子四面八方涌来。 这一瞬间,陈风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四个字——百鬼夜行!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杀过人,可眼前这阵仗,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妈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陈风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一扇破损了大半的窗户边,借着窗棂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 雨幕如织,夜色深沉。 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被风雨吹得东倒西歪的衰草,什么也没有! 没有灯火,没有人影,当他看的一瞬间,脚步声也消失了。 陈风的头皮一阵发麻,后背的寒意更甚。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宁愿面对一群手持刀枪的悍匪,也不愿意面对这种诡异莫名的存在。 “冷静!冷静!”陈风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几分。 他想起了自己的系统。 他在心中焦急地呼唤,同时飞快地用意念浏览系统商店。 然而,翻遍了所有分类,他都没有找到任何与驱鬼辟邪相关的物品。 “靠!”陈风心中一沉。 唯一的依仗也没了。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逃!必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朝着殿内拴马的柱子冲去。 只要骑上马,冲出这破庙,或许就有了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他刚刚解开马匹缰绳,准备翻身上马时。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院门口传来。 仿佛有什么重物,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陈风心中一紧,猛地抬头望去。 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余光,他看到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正堵在院门的位置。 那道身影,身高至少有两米开外,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高大。 它的身上穿着一套样式古旧、锈迹斑斑的盔甲,甲叶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副盔甲的头盔中……是空的! 没有头颅! 这是一个无头骑士般的怪物! 陈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他见过战场上的厮杀,见过凶悍的盗匪,甚至亲手取过人性命,但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还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吼——!!” 那无头的盔甲怪物,突然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 声音沉闷而沙哑,充满了暴戾与疯狂,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中传来的咆哮。 仅仅是这声嘶吼,就震得陈风耳膜嗡嗡作响,心神俱颤。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旁的马匹也因为这声恐怖的嘶吼而躁动不安,发出了惊恐的嘶鸣。 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脏。 那无头怪物,手持一杆同样锈迹斑斑的长枪,枪尖在昏暗中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它动了。 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陈风逼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陈风的心脏上,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极致的恐惧之下,陈风骨子里的凶性被激起。 他知道,面对鬼怪,若是逃跑,只会死得更快! 陈风怒骂一声,将手中的君子剑猛地抽出。 “噌——” 清越的剑鸣,在这死寂的雨夜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双目圆睁,死死盯住那步步紧逼的无头怪物,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殊死一搏! 就在那无头怪物距离他不足三丈,手中长枪即将刺出的瞬间,陈风动了! 他脚下发力,身形如电,手中的君子剑化作一道寒光,径直迎向了那致命的枪尖! 他要抢攻! “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出乎陈风意料的是,那怪物手中的长枪,虽然看上去威势骇人,但实际上传来的力道却并不算太强。 他的君子剑只是轻轻一拨,便将那长枪的枪尖挑飞到了一旁! 嗯? 陈风心中微微一怔。 这怪物的力气……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他原以为会是一场石破天惊的碰撞,甚至做好了被击飞的准备。 可结果,却出乎意料。 难道是……虚有其表?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闪过。 恐惧,在这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却了几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无头的盔甲,恐怖的嘶吼,诡异的脚步声…… 如果不是真的鬼怪,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想到这里,陈风心中的那份惊惧迅速被冷静和一丝怒火所取代。 “装神弄鬼的鼠辈,给我死来!” 他暴喝一声,不再有丝毫犹豫,剑势一转,如同毒蛇出洞,凌厉无比地刺向那无头怪物的胸膛! 他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噗嗤!” 长剑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没有想象中的坚不可摧,也没有金铁交击的阻碍。 剑尖毫无滞涩地刺入了盔甲的缝隙之中,随即,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剑身喷溅而出! 是血! 果然是人! 这一刻,陈风心中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弄后的愤怒和后怕。 他妈的,差点被这个畜生吓死! 那高大的“无头怪物”被他一剑刺中,身体猛地一晃,发出一声闷哼。 不再是之前那种非人的咆哮,而是带着痛苦的闷哼声! 它手中的长枪掉落在地上,巨大的身躯开始摇晃起来,仿佛失去了支撑。 陈风眼神一厉,手腕用力一绞,君子剑在那“怪物”体内搅动了一下。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盔甲内传出。 紧接着,“扑通”一声,那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泥水之中,激起一片水花。 死了? 陈风握着剑,微微喘息,警惕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怪物”。 雨水不断冲刷着那副沉重的盔甲。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陈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暗骂自己太过紧张,竟然被这种江湖骗术给唬住了。 只是,这装神弄鬼的手段,也未免太逼真了些。 他慢慢走近那倒地的怪物,想看看这盔甲之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在他距离那“尸体”只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 异变陡生! 那本应死去的怪物,其胸口的盔甲处,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陈风瞳孔猛地一缩,心中警兆大起! 不好!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道白色的粉末,猛地从那盔甲的缝隙中扬了出来,劈头盖脸地朝着他的面门撒来! 陈风只觉眼前一白,双眼瞬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啊!” 他惨叫一声,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踉跄着向后退去。 眼睛!我的眼睛! 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入眼球,陈风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 他这才猛然醒悟,这高大的怪物,根本不是一个人! 而是两个人! 一个藏在盔甲的下半部分,负责挥舞长枪和发出嘶吼,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另一个人,则蜷缩在盔甲的上半部分,或者说,是胸腹之间,负责营造身形高大的错觉。 自己刚才那一剑,只杀死了下面那个人! 上面还藏着一个! 卑鄙!无耻! 陈风心中暴怒,但眼睛的剧痛和模糊的视线让他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 他感觉自己的视线正在迅速变得模糊,眼前的世界从一片火辣的白,渐渐变成了扭曲的光影,然后越来越暗…… “桀桀……小子,你中计了!” 一道阴冷怨毒的声音,响起。 是那个偷袭他的人! 陈风强忍着眼中的剧痛,凭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君子剑。 “我要杀了你!”他怒吼道,声音因痛苦和愤怒而嘶哑。 “杀我?你现在就是个瞎子!拿什么杀我?”那声音充满了戏谑。 脚步声响起,那人似乎正在慢慢靠近。 陈风看不见,只能凭借听觉辨别对方的位置。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猛地侧耳,风声,雨声,还有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就是现在! 陈风猛地一个转身,手中的君子剑凭借着听声辨位,朝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横扫而出! “噗——” 剑锋划破血肉的声音! “呃……” 短促的闷哼响起。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陈风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的刺痛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发严重。 黑暗,如同潮水般彻底吞噬了他的视觉。 第一百二十六章:至暗时刻 雨,依旧在下。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温热的血,顺着剑锋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晕开一团团深色的印记。 陈风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双眼传来的灼痛感如同烈火烹油,愈演愈烈。 “呃……” 不远处,那个偷袭者倒地的位置,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是更加粗重的呼吸声。 还没死透! 陈风的心猛地一沉,他死死抓住手中的君子剑。 这柄剑,是他此刻在无边黑暗中唯一的依仗。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惊动了那个垂死的敌人,引来最后的反扑。 风声,雨声,还有那人苟延残喘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死寂的破庙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你……”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风咬紧牙关,凭借着记忆中对方倒地的方向,以及那微弱的声音,慢慢地挪动脚步。 他看不见,只能依靠听觉。 脚下的泥泞湿滑,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噗通。” 一声轻响,那人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死了?还是在装死? 陈风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雨水敲打着破庙的屋檐,发出单调的“噼啪”声。 风依旧在呼啸,卷起残破的窗棂,呜呜作响。 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在黑暗中静静地伫立着,像一尊石雕。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几刻钟。 眼睛的刺痛感一阵阵袭来,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处理眼睛,否则,自己这双眼恐怕真的要废了。 他摸索着,想要找到一些清水。 水囊,他的水囊! 对了,之前为了方便,水囊和干粮都放在马匹旁边的行囊里。 马!他的马还在! 刚才打斗的时候马并没有受惊,应该还在原地。 他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踉踉跄跄地朝着记忆中马匹的位置摸索过去。 马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 “别怕,别怕。”陈风伸出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终于碰到了马儿的身体。 他摸索着解下马背上的行囊,从里面找出水囊。 拧开塞子,他将清水颤抖着倒在掌心,然后一遍遍地冲洗着自己的眼睛。 清水接触到眼球,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但很快又被更剧烈的刺痛所取代。 他不敢用力揉搓,生怕那未知的粉末会进一步损伤眼睛。 一遍,两遍,三遍…… 直到水囊里的水用尽,眼前的黑暗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完了……”陈风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雨水从破庙的窟窿中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衫。 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一夜未眠。 或者说,是不敢睡,也是痛得无法入睡。 每一次闭上眼睛,那火辣辣的刺痛就会变本加厉。 他只能睁着那双已经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在无边的黑暗中,默默忍受着煎熬。 破庙外的风雨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天,快亮了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回到东平府,找到白凝。 只有白凝,或许还有办法救他的眼睛。 不对,还有系统! 他猛一激灵,将系统面板打开。 所幸他还能看见面板。 找到了! 陈风看着商店里面“龙岩明液”胸口微微起伏。 但当看到价格时又心如死灰。 这东西需要1500改造点。 但他只有951。 怎么办? 无数念头闪过,陈风的意识开始恍惚起来。 当一丝微弱的光亮,让他已经失去视觉的眼睛感受到些微的刺激时,陈风知道,天亮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挪到马匹旁边。 摸索着找到马鞍,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翻身上马。 “驾!”他低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 这匹马,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他只能指望这匹通人性的良驹,能凭着本能带他离开这片该死的荒山。 “回东平!回东平府!”他伏在马背上,声音嘶哑地催促着。 马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迈开四蹄,朝着一个方向,缓缓跑去。 颠簸,无尽的颠簸。 陈风伏在马背上,紧紧抓着缰绳,任由马儿带着他前行。 他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前路是何处。 腰间,那个鼓囊囊的钱袋,随着马匹的跑动,不时撞击着他的身体。 马儿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跑着。 陈风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眼睛的剧痛,一夜未眠的疲惫,以及失明的恐慌,都在不断地消耗着他的精力。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 不止一匹马! 陈风心中一紧,勉强抬起头,努力想要分辨声音的来源。 “嘿,前面那小子,给老子停下!”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是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呼喝:“这肥羊是爷爷我先看到的!识相的滚开!” 两伙人? 陈风的心沉了下去。 祸不单行! 他现在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妈的,找死!” “兄弟们,给我上!抢了那小子的钱袋!”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马匹的嘶鸣声,乱成一团。 陈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甚至没看清是谁动的手,也没听清那些人在争吵什么。 拳脚如同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 他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护住头部,任由那些人抢夺他腰间的钱袋。 “他娘的,还是个瞎子!” “晦气!钱还不少!” “别打了,有人去报官了!” “这瞎子怎么办?” “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得了。” 混乱中,他听到这样的叫喊。 然后,那些殴打他的力道消失了。 脚步声远去。 他被人粗暴地拖拽着,扔进了一堆杂草中。 水声……虫鸣声…… 他似乎被扔在了某个小溪边。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剧痛,寒冷,绝望…… 唯独没有后悔。 来独龙岗是他的主意,不让人跟随也是他的主意。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还有什么用? 只是可惜潘金莲白凝了…… 如果自己真的回不去,她们该怎么办? 陈风挣扎着,想要起身。 但终究是徒劳。 不死心的他,开始在系统商店中寻找可以买得起的疗伤药。 【系统维护中】 “操,怎么关键时候维护了啊?” 难道我命该绝于此吗?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咦?这里怎么有个人?” “小姐,小姐您看,这里躺着一个人!”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还在喘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风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却重如千斤。 “小姐,这人是个瞎子,身上全都是伤,看样子……像是遇到抢劫的了。”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道,“全身就只剩下这身衣服了,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 “嗯……”一个清悦却带着几分冷意的女子声音响起,很年轻。 “看他伤得不轻,要不要杀……”先前的男声迟疑地问道。 那女子沉默了片刻,“先带回庄里吧。” “可是这瞎子……” 没等男人说完,女人突然开口将他的声音打断,“我说将他带回庄里。” 见女人想要升起,男人只能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 陈风感觉到自己被几双手臂抬了起来,然后被放到了马背上。 马匹再次颠簸起来,他随着马队的行进,意识也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陈风在一阵颠簸中悠悠转醒。 他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安置在了一个堆满杂物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草和尘土的气息。 “醒了?把这药喝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只粗糙的手扶起他的头,将一碗散发着浓烈药味的液体灌进了他的嘴里。 药汁苦涩无比,陈风却顾不得许多,拼命地咽了下去。 “这是……什么地方?”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那苍老的声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摆弄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陈风感觉到有人用湿润的布巾,轻轻擦拭着他的眼睛。 动作很轻柔,但依旧牵动了伤口,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眼睛,被石灰之类的毒物所伤,伤得不轻啊。”那老者叹了口气,“能不能恢复,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多谢……老丈。”陈风艰难地说道,“敢问……这里是何处?” 那老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 “你小子也算是命大,若不是我家小姐心善,你这条小命怕是早就交代在荒郊野外了。” 老者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这里是独龙冈,扈家庄。” “下命令救你的,正是我们庄主扈太公的千金,江湖人称‘一丈青’的扈三娘扈小姐。” 第一百二十七章:西游记 那老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 “扈家庄……扈三娘……”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心底泛起一丝苦涩与无奈。 真是造化弄人。 他千里迢迢,冒着风险来到独龙冈,本是想方设法接近扈三娘,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 却没想到,以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进入了扈家庄。 这算什么? 另类的缘分吗? 他尝试着转动眼球,剧烈的疼痛立刻袭来。 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尘土和一种淡淡的牲畜粪便混合的复杂气味。 这里,大概是扈家庄的……柴房或者马厩之类的所在吧。 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瞎子,能有片瓦遮身,一碗药喝,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还能指望什么呢? 接下来的三天,陈风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无人问津。 除了每天固定时间,会有一个脚步声沉重,不发一言的人送来一碗稀粥和一块粗硬的麦饼外,再也无人踏足他所在的这间破败小屋。 那送饭之人,放下食物便走,不多停留一秒,任凭陈风如何搭话询问,都得不到半句回应。 时间,在无边的黑暗和单调的声响中,过得异常缓慢。 他只能通过窗户中漏进来的微弱光线变化,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鸡鸣犬吠,来判断昼夜更替。 眼睛的疼痛在最初的剧烈之后,渐渐转为一种持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灼烧和干涩。 他不敢用手去揉,生怕加重伤势。 “改造点……声望……任务……” 陈风躺在茅草上,脑中反复盘算着。 既然“龙岩明液”是唯一的希望,那么获取改造点就是当务之急。 系统维护不知何时结束,但就算结束,他也还差着五百多点。 而改造点的来源,无非是完成系统任务,或者提升在特定区域或群体中的声望。 眼下任务无从谈起,他一个瞎子,自身都难保,还谈何拯救扈三娘? 那么,就只剩下提升声望这一条路了。 可他现在这副模样,被困在这个地方,怎样才能提升声望呢? 死局。 “咕咕……”腹中传来一阵饥饿的鸣叫。 他摸索着,拿起那块能硌掉牙的麦饼,就着身边那碗已经凉透的稀粥,慢慢地吃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第四天上午,就在陈风几乎要被这死寂逼疯的时候,小屋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几颗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喂,你们看,他醒着呢!”一个压低了的、带着几分兴奋的童稚声音响起。 “他就是那个瞎子吗?”另一个声音好奇地问。 “嘘!小声点,别被发现了!” 陈风心中一动。 孩子? 他没有出声,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耳朵却竖了起来。 脚步声很轻。 他们似乎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 大概有三四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听声音,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左右。 “他真的看不见吗?”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害怕和好奇。 “当然啦,不然怎么叫瞎子!”一个男孩不屑地说道。 随即,陈风感觉到一个小小的东西,轻轻砸在了他的腿上,不痛,像是一颗小土块。 孩子们见他没有反应,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喂,瞎子,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睡着了?” 陈风依旧沉默。 他能感觉到,这些孩子并没有太大的恶意,更多的是一种孩童特有的好奇和顽皮。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这些孩子……或许是他获取声望的突破口,眼下除了这些孩子,他谁都见不到。 又一块小石子丢了过来,这次打在了他的胳膊上,略微有些疼。 陈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动。 “他好像真的没感觉哎!” “我们再试试!” 孩子们似乎觉得这很有趣,开始轮流朝他丢小石子。 陈风任由他们胡闹,心中却在暗暗计算着石子飞来的方向。 虽然看不见,但他受伤前怎么也算个小高手,基本的反应还在。 当又一颗略大些的石子带着微弱的风声向他的面门飞来时,陈风的头颅突然一偏。 石子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轻响。 投掷石子的那个孩子“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 “再来!”另一个孩子不信邪地喊道。 又一颗石子飞向陈风的胸口。 这一次,陈风没有躲。 就在石子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出,准确无误地将那颗石子捏在了手心。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几个孩子嬉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风能感觉到几道惊讶的目光,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出他们此刻错愕的表情。 他缓缓摊开手掌,那颗石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你们……是在和我玩吗?”陈风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温和。 孩子们没有回答,似乎被他这手绝活镇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胆子稍大的男孩,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是瞎子吗?怎么……怎么能抓住石子?” 陈风微微一笑,道:“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耳朵还能听见,手也还能动。”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用石子当玩具,可不太好。” “万一砸的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怎么办?” 孩子们面面相觑。 “哼,没劲!”其中一个孩子,见捉弄不到他,悻悻道,“还以为多好玩呢,原来是个会动的瞎子。” “就是就是,一点都不好玩了。”其他孩子也附和起来,似乎失去了兴趣。 陈风听到这话,心中却是一喜,机会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几分神秘的语气说道:“谁说不好玩了?” “我这里啊,有比丢石子有趣一百倍,不,一千倍的故事,就怕你们不敢听。” “故事?”孩子们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什么故事?” “当然是你们从没听过的故事。”陈风故作高深地说道,“关于一只会七十二变的猴子,一个好吃懒做的猪,还有一个老实巴交的和尚,保护一个啰嗦的师父,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猴子会七十二变?真的假的?” “猪怎么会取经?” 孩子们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围拢得更近了些。 “那当然是真的。”陈风微微扬起嘴角,“想不想听?” “想!”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道,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好,那你们可要坐好了,故事……这就开始了。” 陈风定了定神,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 “话说,在东胜神洲,有一处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虽然因为失明,无法配合手势表情,但他尽量用语气的抑扬顿挫来弥补。 一步步将孩子们引入那个光怪陆离的神话世界。 “那山顶上,有一块仙石,受日月精华,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小嘴微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风的方向。 仿佛他们眼前真的出现了那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神奇猴子。 陈风讲到美猴王寻访仙道,拜菩提祖师为师,习得长生不老术和七十二般变化,以及筋斗云。 当听到猴王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孩子们都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 “哇!那么远啊!” “比从我们庄子到祝家庄还要远好多好多倍吧!” 陈风微微一笑,继续讲述。 他着重描绘了孙悟空学艺归来,大闹龙宫,强取金箍棒,又搅地府,勾销生死簿的威风事迹。 孩子们听得时而紧张,时而兴奋,完全忘记了最初来这里的目的。 “……那猴王,手持金箍棒,打得虾兵蟹将抱头鼠窜,龙王爷也只能乖乖献出宝贝……” 陈风讲得口干舌燥,却也乐在其中。 这不仅仅是为了吸引孩子,更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驱散心中的阴霾。 眼看日头西斜,小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陈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在孙悟空大闹天宫前的一个小高潮处,停了下来。 “……玉皇大帝闻报,勃然大怒,即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起三界神兵,布下天罗地网,誓要擒拿那妖猴!” “欲知那美猴王如何大战十万天兵,且听下回分解。” “啊?” “这就没了?” “妖猴被抓住了吗?” 孩子们如同炸了锅一般,七嘴八舌地追问着,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 “别急,别急。”陈风笑道,“故事嘛,总要一天一天慢慢讲。” “我这嗓子也有些干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不行不行!陈……陈大哥,你再讲一点嘛!”先前那个最顽皮的男孩,此刻却是一脸的央求。 “是啊是啊,就一点点!” 陈风心中暗笑,鱼儿上钩了。 他故作为难道:“不是我不肯讲,只是这故事太长,一天可讲不完。” “而且,我这肚子也饿了,讲故事也要力气的嘛。” 他这么一说,孩子们才注意到,天色确实不早了。 “那……我们明天再来听!” “嗯!吃完饭我们就来!” “陈大哥,你可一定要等我们啊!” 送走了这群小听众,陈风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虽然没有解锁扈家庄的声望,但他讲故事也是为了打发这难熬的时光,保持心智的清醒。 至少,不会让他像前三天那样,完全与世隔绝。 从那天起,陈风的小屋,就成了扈家庄孩童们的一个秘密据点。 每天午饭和晚饭后,总有那么一群孩子,会准时出现在他的门前,眼巴巴地等着听美猴王的故事。 陈风也不藏私,将《西游记》中那些精彩的段落,绘声绘色地讲给他们听。 从“大闹天宫”到“被压五行山”,再到“唐僧收徒”,一路讲到“三打白骨精”。 孩子们的情绪,完全被他口中的故事所牵引。 听到孙悟空被唐僧误解念紧箍咒时,他们会气得直跺脚,替猴王抱不平。 听到猪八戒的种种糗事时,又会笑得前仰后合。 而当陈风讲到白骨精的狡猾和唐僧的愚昧时,好几个小女孩都急得快要哭出来。 对这些孩子打断他的讲述,陈风也不生气,反而会耐心解释。 他发现,这些孩子虽然顽皮,但本性并不坏,只是缺乏正常的引导。 而他讲的故事,似乎也在潜移默化中,教给了他们一些朴素的善恶观念。 当然,他每次都只讲一部分,在最精彩的地方戛然而止,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搞得那些孩子,每天都心心念念着他的故事,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有趣的情节。 甚至有孩子,会偷偷从家里带些吃食过来,比如几个馍,或者几个鸡蛋,塞给陈风。 虽然东西不多,但这份心意,却让陈风感到一丝暖意。 他与孩子们的关系,也渐渐改变。 陈风并不知道,他每天给孩子们讲故事的事情,早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扈家庄下人之间传开了。 一个神秘的瞎子,被小姐从野外救了回来,非但没有寻死觅活,反而每天给庄子里的孩子们讲一些闻所未闻的奇趣故事。 这事儿,听上去就透着几分不寻常。 这日午后,扈家庄内宅,一间雅致的绣楼内。 一名身着翠绿劲装,容貌秀美,英气勃勃的年轻女子,正立于窗前,手中拿着一柄短鞭,轻轻敲打着掌心。 她便是扈家庄庄主扈太公的独女,人称一丈青的扈三娘。 此刻,她黛眉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名侍女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小姐。” “何事?”扈三娘头也未回,声音清冷,带着威严。 侍女禀报道:“小姐,庄里的孩子们,最近几天都往西边那间关着……关着那个瞎子的柴房跑。” “哦?”扈三娘终于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去做什么?” “听……听那些孩子说,那个瞎子……在给他们讲故事。”侍女小心翼翼地回答。 “讲故事?”扈三娘柳眉一挑,“他一个瞎子,朝不保夕,还有心情讲故事?” 她想起几天前在外巡视时,在溪边发现的男子。 当时那人奄奄一息,浑身是血,财物被洗劫一空。 手下人本想直接处理掉,是她看那人虽然狼狈,但衣着服饰依稀还能看出几分体面,不像贼人,才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吩咐带回庄里,找个郎中看看。 本以为救回来也是个废人,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的,小姐。”侍女继续道,“而且,孩子们说,他讲的故事特别好听,是他们从来没听过的,现在庄子里好些半大孩子,一吃完饭就往他那里凑,生怕去晚了没位置呢。” 扈三娘闻言,脸上的意外之色更浓。 寻常人遭遇如此大难,双目失明,九死一生,不疯癫消沉,怨天尤人就不错了。 此人倒好,不过一两日,便能将心态调整过来,还有闲情逸致给孩子们讲故事? 这份心性,可不像是一般人。 “他讲的什么故事?”扈三娘追问。 侍女想了想,道:“奴婢听那些孩子七嘴八舌地说,好像是叫……叫什么西游记,说的是一只猴子,还有猪,还有和尚,去西天取经什么的,奴婢也听不太明白,但孩子们都像着了迷似的。” “西游记……猴子……和尚……”扈三娘默念着这几个词。 听起来,倒像是佛家的经义故事,但又似乎夹杂了许多志怪传说的成分。 能将孩子们吸引住,想必内容定然十分生动有趣。 “他……可曾说过自己的来历?”扈三娘沉吟片刻,问道。 侍女摇头:“不曾听孩子们说起。” “那人除了讲故事,平日里话也不多,孩子们只知道他叫陈风。” “陈风……”扈三娘微微颔首。 一个能在失明之后,迅速调整心态,并且还有这般说书本事的男人…… 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此人谈吐不俗,能编排出如此引人入胜的故事,莫非……是个读书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落难书生 扈三娘对这个名叫陈风的瞎子,愈发好奇了。 她决定亲自去看看。 午后,阳光正好。 扈三娘换了一身寻常的青布衣裳,避开了下人的耳目。 她悄然来到西边那间破败的柴房附近。 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以及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 他似乎刚讲完一段故事,孩子们意犹未尽地吵嚷着。 扈三娘寻了个隐蔽的角落,透过柴房墙壁的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陈风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堆干草上,几个孩子围着他。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 “陈大哥,今天的故事真好听!” “后面怎么样了,唐僧师徒取到真经了吗?” 陈风轻笑道:“莫急,故事要慢慢听才有味道。”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 “今天故事讲完了,我们来做个小实验如何?” “实验?”孩子们对这个没有听过的新奇的东西立刻来了兴致。 陈风摸索着,从身旁的杂物中拿起一块石头,又拿起一小截干枯的木柴。 “你们看,我这里有一块石头,还有一块木头。” 他将两样东西举到差不多齐胸的高度。 “现在,我们来猜一猜,如果我同时松手,这两样东西,哪一个会先掉到地上?” 孩子们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肯定是石头先掉!”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抢着说,“石头多重啊!” “对!木头那么轻,肯定比石头慢!”另一个女孩也附和道。 “我也觉得是石头!”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选择了石头。 扈三娘在外面听着,嘴角也不禁微微勾起。 这还用问吗? 自然是重的物体下落得快。 她看向陈风,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只听陈风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都选石头?” “嗯!”孩子们齐声回答。 “那好,我跟你们选不一样的。”陈风平静地说,“我认为,它们会一起掉到地上。” “啊?” “怎么可能!” “陈大哥,你是不是糊涂啦?石头那么重,木头那么轻!” 孩子们纷纷表示不信,觉得陈风是在戏耍他们。 连墙外的扈三娘也微微蹙眉,觉得这个陈风有些故弄玄虚。 常识如此,他为何偏要说反话? 陈风笑道:“是不是糊涂了,我们试一试便知。” 他让孩子们安静下来,然后将石头和木块再次举到同一高度。 “都看仔细了啊,我数一二三,就一起松手。” 孩子们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陈风手中的两样东西。 “一……” “二……” “三!” 陈风话音刚落,双手同时松开。 石头和木块,应声向地面坠去。 “啪嗒!”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声轻响重合在一起。 石头和木块,竟然真的……同时落在了地上! 柴房内,一瞬间鸦雀无声。 孩子们脸上的表情,从怀疑,到惊讶,再到难以置信。 “咦?” “真的……真的一起掉在地上了!” “怎么会这样?石头明明比木头重那么多啊!” 他们围拢过去,捡起地上的石头和木块,翻来覆去地看,仿佛想从上面找出答案。 墙外的扈三娘,眼中也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她看得分明,那两样东西,确实是同时着地,几乎没有任何先后之分。 这……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个陈风,不仅会讲故事,似乎还懂得一些旁人不知的道理。 孩子们围着陈风,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陈大哥,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它们会一起掉下来?” 陈风耐心地解释道:“不论什么东西从空中落下,快慢其实和轻重关系不大,若没有风阻,任何东西从同一高处落下,都是同时着地的。” 他说得浅显,孩子们似懂非懂,但看向陈风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崇拜。 又过了一会儿,孩子们玩闹够了,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 “陈大哥,我们明天再来听故事!” “陈大哥再见!” 孩子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柴房。 柴房内,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扈三娘在外面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她一踏入柴房,便闻到一股霉味。 光线昏暗,地上铺着些凌乱的茅草。 条件,比她想象的还要差。 扈三娘秀眉微蹙,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陈风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进来,他微微侧过头,面向门口的方向。 尽管双目不能视物,但他灵敏的听觉还是捕捉到了那细微的脚步声。 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缕清雅的女子幽香。 这香味很淡,却很高雅,来人应当是个女子,而且身份不低。 “是谁?”陈风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扈三娘定了定神,开口道:“扈家三娘。” 她的声音清冷,却也带着几分特有的英气。 陈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原来是扈小姐当面,陈风失礼了。” 他摸索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晃了一下。 “不必多礼。”扈三娘阻止了他,“你身上有伤,安心坐着便是。” 她走到陈风不远处,在一捆相对干净的柴草旁站定。 “多谢扈小姐搭救之恩,陈风没齿难忘。”陈风诚恳地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扈三娘淡淡说道,目光却在陈风身上打量。 眼前的男子,虽然衣衫褴褛,面带病容,但依稀能看出五官清俊,气质不俗。 尤其是他说话的语气,从容镇定,不卑不亢,确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听闻……先生这几日常给庄中的孩子们讲故事?”扈三娘问道。 陈风微微一笑:“不过是些胡编乱造的乡野怪谈,让小姐见笑了。” “孩子们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扈三娘不置可否,话锋一转,“先生并非本地人氏吧?不知因何流落至此,又如何受的伤?” 这才是她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 陈风心中一动。 他知道,这是对方在盘他的底细了。 实话实说吗? 告诉她自己是从东平府来的,本想去独龙冈办点事? 若她知道自己在东平府有家庭,会不会出于好心,直接派人把自己送回去? 那样一来,自己拯救扈三娘的任务可就泡汤了。 不行,绝对不能说实话。 昨夜情急之下,他或许会想着先回家。 但此刻冷静下来,他脑中盘旋的,是如何完成系统任务。 眼睛的伤势固然要紧,但“龙岩明液”需要1500改造点,眼下根本不够。 而任务的奖励的大量改造点恰好是他需要的。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想办法留在扈家庄,接近扈三娘。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黯然与悲戚,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沙哑。 “不瞒扈小姐,在下……在下本是江南人士,一介寒门书生。” “十年寒窗,只为求取功名,光耀门楣。” “月前,正是科考之期,在下收拾行囊,辞别家人,一路北上,欲往京师汴梁应考。”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流露出深深的痛楚。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在下轻信他人,走错了路,遭遇了一伙歹人劫道。” “他们抢走了我所有的盘缠行礼,见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本不欲伤我性命。” “奈何……奈何我一时情急,与他们争辩了几句,言语间……或许冲撞了那伙贼人。” 陈风的声音哽咽起来,仿佛不堪回首那段恐怖的经历。 “那些丧心病狂的贼人,竟……竟用石灰粉此等毒物,污了我的双眼!” 他抬手,轻轻抚过自己紧闭的眼睑,动作带着无尽的悲凉。 “待我醒来,眼前便是一片漆黑……盘缠被劫掠一空,双目又遭此横祸。” “前路茫茫,归途何在……若非扈小姐心善搭救,陈某怕是早已曝尸荒野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语气时而激愤,时而悲怆,时而绝望。 配合他那文雅的谈吐,以及此刻落魄书生的形象,极具感染力。 扈三娘静静地听着,清冷的眸子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一个苦读多年的书生,怀揣着功名之梦,却在赶考途中遭遇如此横祸。 被劫财物,又被残忍地弄瞎了双眼。 这等遭遇,确实令人同情。 她原先对陈风来历的几分疑虑,此刻也消散了大半。 毕竟,一个瞎子,又能有什么图谋呢? 何况,他讲的故事,还有方才那石块木块的实验,都表现出他懂得许多知识。 如果是个读书人的话,那或许就有点用了,毕竟他们这扈家庄,不识文墨的可多了去了,有个教书先生或许也不错。 “先生不必过谦,能活下来,也是你命不该绝。”扈三娘的声音柔和了些许。 “只是你这眼睛……”她看着陈风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微微蹙眉。 庄里的郎中说了,伤得太重,能不能恢复,殊难预料。 陈风苦笑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今能苟活于世,已是万幸,不敢再奢求其他。”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无奈。 这反而让扈三娘更加相信了他的说辞。 此刻这种带着些许消沉,却又不完全绝望的状态,才更符合一个落难书生的心境。 第一百二十九章:随时恭候 “陈某这等境况,又怎敢奢求小姐更多?”陈风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 “先生遭遇令人同情。”扈三娘看着他,语气缓和了许多,“庄里虽然简陋,但也能为你提供一个栖身之所。” “我会吩咐下人,给你换一间好些的屋子。”她顿了顿,“一日三餐也会安排妥当。” “至于其他的……待你身体好些再说。” 陈风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感激地拱手道:“多谢扈小姐大恩!” “陈某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先生言重了。”扈三娘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她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我就不在此久留了。” “待会便会有人来带你过去。” “陈风恭送扈小姐。” 扈三娘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风坐回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来找他,将他请到了一处新的房间。 这应当是间客房,虽然不大,但闻起来却清新了许多。 至少有床铺,有桌椅。 送他过来的两个下人一边收拾着房间,一边低声抱怨。 “哎,你说这祝彪少爷,也真是够缠人的。” “可不是嘛,天天往庄里跑,就为了三小姐。” “可惜三小姐根本看不上他。” “谁让庄主和少庄主都属意这门亲事呢。” “祝家庄财大气粗,又有人脉,联姻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三小姐心气高,哪看得上那等粗鄙之人。” 陈风听着这些对话,心中一动。 祝彪?就是那个要娶扈三娘的恶霸? 陈风躺在床上,仔细思索着如何阻止这门亲事。 他现在只是一个瞎子,被救助的落难书生。 没有任何武力,甚至连出门都困难。 如何才能影响到扈家庄和祝家庄的决定? 他陷入了沉思。 下人收拾完房间,便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夜色渐渐笼罩了独龙冈,窗外传来虫鸣声。 “嘀嗒……嘀嗒……” 开始只是零星几滴,很快,雨声渐渐密集起来。 夜雨,又下起来了。 雨声,让陈风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起了失明的那一幕。 黑暗,恐惧,诡异的叫声,无头怪物…… 一股寒意,从心底冒起。 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地喘息着。 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仿佛又一次将他吞没。 “不行!不能这样!” 陈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已经有了栖身之所,而且有了接近扈三娘的机会! 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窗外的雨声。 雨滴打在屋檐以及地面上,产生了不同的音色和节奏。 他闭上眼睛,凝神静听,试图分辨出雨滴落下的位置。 起初,陈风的耳中只是嘈杂一片。 渐渐地,他似乎能从那一片声响中,剥离出一些细微的差别。 这一夜,他没有睡。 就那样盘膝坐在床上,静静地聆听着窗外的雨声。 他努力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和远近。 他感觉到自己的听觉,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敏锐。 另一边,扈家庄内宅。 一间灯火通明的闺房内,扈三娘也没有入睡。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眼神中带着一丝烦躁。 白天与陈风的对话,让她对那个落难书生产生了一丝同情和好奇。 但很快,她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令她厌烦的问题上。 祝彪。 扈家庄与祝家庄世代交好,又同处独龙冈,唇亡齿寒。 父亲和兄长都认为,与祝家庄联姻,能进一步巩固两家的关系,对扈家庄的未来大有裨益。 而祝家庄提出的联姻对象,便是祝家庄少庄主,祝彪。 扈三娘想到祝彪那副粗鲁蛮横的模样,心中就一阵恶心。 武艺稀松,品行不端,言语更是粗俗不堪。 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她? 她自小习武,心性高傲。 她未来的夫君,怎么也得是武艺高强,气度不凡的真英雄! 可父亲和兄长的命令,她又不能不听。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她的命运似乎早已被安排好。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根玉簪,在手中轻轻把玩着,指节微微用力,透出一丝不甘。 她不想嫁给祝彪! 可又能怎么办呢?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落难书生。 他遭遇了那样大的不幸,双目失明,却还能给孩子们讲故事。 这份心性,这份才智,倒让人生出几分敬佩。 至少,比祝彪强了百倍。 她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 想这些有什么用? 他一个瞎子,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能帮得了她什么?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响着。 夜色更深了。 扈三娘就这样坐着,思绪纷乱。 她心中烦闷,想找人说说话,倾诉一下心中的苦闷。 可她身边的侍女、丫鬟,哪个不是她父亲和兄长安排的? 她心里的这些话,又如何能对她们说? 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 陈风。 他是个外人,与扈家庄没有任何关系。 他文雅有礼,或许,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压下。 犹豫了片刻,扈三娘猛地站起身。 她心中烦闷,实在需要找个人说说话。 就当是……找个倾听者吧。 而且,她也想听听他讲的那些奇趣故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雨已经停了。 扈三娘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独自一人来到了西边的客房外。 她推开房门,看见陈风正盘膝坐在床上,神色平静,似乎在冥想。 “先生醒了?”扈三娘放轻脚步,缓缓走了进去。 陈风心中一动,是扈三娘。 “原来是扈小姐。”陈风立刻起身,“陈风拜见扈小姐。” “先生不必多礼。”扈三娘走到桌边坐下,“坐吧。” 陈风依言坐回床上。 房间里一片安静。 扈三娘没有立刻开口,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陈风也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扈三娘似乎有什么心事。 过了片刻,扈三娘才轻轻叹了口气。 “先生……可信命数?”她忽然问道。 陈风心中一凛,这是要聊命了? 他立刻知道,扈三娘要说的,恐怕就是关于她与祝彪的婚事了。 “小姐为何有此一问?”陈风问道。 扈三娘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只是觉得……很多事情,似乎早已注定,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法改变。” “就像那星宿的命数,听说一旦注定,便无法更改。” 她的话中,显然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不甘。 陈风心中暗道,这几乎和系统给的提示对上了。 不过,系统既然给了他拯救扈三娘的任务,就说明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命数……虚无缥缈。”陈风缓缓说道,“陈风虽是书生,但更信事在人为。” “人力……焉能胜天?”扈三娘苦笑一声。 “或许不能尽数胜天,但至少……可以尽力而为,求一个问心无愧。”陈风语气坚定。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劝慰扈三娘,并寻找介入祝扈联姻的机会。 他不能直接说让她反抗,那太突兀了。 只能从事在人为这个角度切入,慢慢引导。 “问心无愧……”扈三娘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她要如何才能问心无愧? 嫁给一个自己厌恶的人,便是问心无愧吗? “先生可否……听我说说我的烦恼?”扈三娘看着陈风的方向,声音中带着一丝希冀。 庄里,只有他一个外人,或许……可以对他说出那些压抑在心底的话。 而且,他是个瞎子,就算听了,也无法出去乱说。 陈风心中一喜,知道机会来了。 “小姐但讲无妨。”他说道,“陈风虽然双目失明,无法为小姐解忧,但至少……可以认真听小姐倾述一番。” 扈三娘微微颔首,然后,将心中关于与祝彪联姻的烦恼,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 从她对祝彪的厌恶,到她父亲和兄长的坚持,再到她心中的无奈和挣扎。 她说了很久,将这些日子压抑在心底的苦闷,几乎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陈风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知道,此刻的扈三娘,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 一个能让她放下防备,说出心里话的人。 “……我真的不想嫁给他!”说到最后,扈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只有陈风,依旧静静地坐着。 “扈小姐。”陈风缓缓开口,“陈风双目失明,不能视物。” “但也正因如此,我才能更清楚地听见人心。” “我听见了小姐心中的不甘,心中的挣扎,心中的渴望。” “小姐渴望自由,渴望真正的英雄。” 他的话,如同春风化雨,滋润了扈三娘干涸的心田。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些想法,是不能对人言的。 是有违人理的,是不孝的。 可现在,竟然有人说,他能听见她的渴望。 这让她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先生……” “扈小姐。”陈风打断了她的话,“陈风虽然是个废人,但至少……还有一副耳朵。” “小姐若是有什么烦恼,愿意与陈风倾诉,陈风……乐意效劳。” 他这次没有给任何建议,也没有提出任何解决问题的方案。 只是在表明,自己是一个可以倾听的对象。 这,反而让扈三娘感到了一丝轻松。 “多谢先生。”扈三娘声音低了许多,也柔和了许多。 “往后……或许会常来叨扰先生了。” “随时恭候。”陈风微笑道。 第一百三十章:挣脱出去 自那日倾谈之后,扈三娘果真如她所言,常来陈风的客房。 起初,她总是白日里过来。 彼时,那些孩童刚刚散去,余温尚存。 她会带些庄内的点心,或是让下人送壶新茶。 两人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到坊间趣闻,无所不谈。 只是,白日里终究不是那么清净。 有时是下人前来禀报庄内事务,打断了话头。 更多的时候,是那些意犹未尽的孩子们,会去而复返,在窗外探头探脑。 “陈大哥,今天还讲故事吗?” “三姐姐也在呀!” 稚嫩的童声,让扈三娘有些无奈,也有些失笑。 几次三番下来,她发现与陈风的谈话总是难以尽兴。 于是,她来的时辰,便渐渐移到了夜晚。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唯有窗外虫鸣,与偶尔掠过的风声。 这样的时间,似乎更适合倾吐心事。 这夜,月色朦胧,几点疏星点缀在墨蓝色的天鹅绒上。 陈风的客房内,一盏油灯如豆,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他依旧盘膝坐在床上,双目轻阖,神态平和,仿佛在凝神静听这夜的呼吸。 “笃,笃,笃。” 轻缓而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陈风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扈小姐,请进。” 他开口道,声音温和。 房门被推开,扈三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 “先生还未歇息?”扈三娘走进房内,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 “白日里睡得多了,夜里反而精神。”陈风笑道,“小姐深夜到访,可是又有烦心事?” 扈三娘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沉默了片刻。 她看了看桌上的油灯,又看了看安静坐在床上的陈风。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虽然双目紧闭,却丝毫不见颓唐之气。 反而因为这份静默,更添了几分难言的沉稳。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自己为何而来? 仅仅是因为白日里未曾听够的故事? 还是……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驱散心中的那份烦闷与茫然?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几日,她习惯了在夜深人静时,来这个瞎子书生的房间坐一坐。 听他讲那些闻所未闻的奇人异事,听他用温和的语气分析一些看似寻常的道理。 不知不觉间,这似乎成了一种慰藉。 “也……也没什么烦心事。”扈三娘的声音有些迟疑,她自己都觉得这借口有些苍白。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陈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迫,微微一笑,打破了沉默。 “既然小姐不弃,陈风今夜,再为小姐讲一个故事如何?” 扈三娘闻言,仿佛松了口气,眼神也亮了几分:“那自然是好的。先生的故事,百听不厌。” “只是不知,先生今日要讲的,又是哪位奇人,哪段异事?” 陈风沉吟片刻,道:“今日要讲的,是一位奇女子。” “哦?”扈三娘的兴趣被提了起来,“如何奇特?” “她也如小姐一般,善使刀马,英气不凡,更难得的是,她还有统帅三军,沙场点兵之能。” 扈三娘心中一动,善使刀马,统帅三军? 这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 “此人是谁?竟有这般本事?” 陈风微微一笑,缓缓道:“此女名为穆桂英。” “故事,要从大宋边疆,天门阵说起……” 陈风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能将人带入那个金戈铁马的时代。 他讲穆桂英临危受命,巾帼不让须眉,于阵前献策,力主抗辽。 讲她如何在朝中重臣皆束手无策之际,挺身而出,舌战群儒,请缨挂帅。 “……那穆桂英,年方十九,一身红妆,立于金殿之上。” “面对满朝文武的质疑,面对那通天彻地的天门大阵,她毫无惧色,朗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身为将门之后!若不能破阵救国,桂英愿提头来见!’” 陈风的声音抑扬顿挫,将穆桂英那份豪情壮志,展现得淋漓尽致。 扈三娘听得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子,在庄严肃穆的金殿之上,掷地有声地立下军令状的场景。 那份胆魄,那份担当,让她心驰神往。 灯火轻轻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忽明忽暗。 “穆桂英披上帅印,手持令旗,来到校场,三军将士见主帅竟是一位年轻女子,皆窃窃私语,面露不服之色。” “更有那老将焦赞孟良,出言不逊,意图刁难……” 陈风讲到此处,微微一顿。 扈三娘屏住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切地想知道后续。 “那穆桂英是如何应对的?”她忍不住追问。 陈风淡然一笑:“穆桂英不慌不忙,只说了一句:军中无戏言,军法如山。不服者,可来较量!若胜过我手中枪,这帅印,我拱手相让!’” “好!”扈三娘忍不住低喝一声,眼中异彩连连。 “结果如何?” “结果?”陈风笑道,“那焦赞孟良自恃勇武,轮番上阵,却皆在穆桂英枪下走了不到十合,便被挑落马下,狼狈不堪。” “三军将士见状,无不骇然,再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 “穆桂英趁势整顿军纪,赏罚分明,不过数日,便将一盘散沙的军心凝聚起来,士气高涨。” 扈三娘听得热血沸腾,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她自小便在男人堆里长大,舞刀弄枪是家常便饭。 她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像话本里的英雄好汉一般,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只是,她终究是个女子。 在这个时代,女子最大的功业,似乎便是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纵然她武艺不凡,在独龙冈一带也颇有威名,但统军挂帅这四个字,依旧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陈风继续讲述着穆桂英如何智破天门阵,如何大败辽军,立下不世之功。 他讲得细致入微,无论是两军对垒的宏大场面,还是穆桂英的排兵布阵,都仿佛亲眼所见。 扈三娘完全沉浸在了故事之中,她仿佛随着穆桂英一同经历着那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役。 当故事讲到穆桂英凯旋归来,受封诰命,名扬天下之时,扈三娘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胸中那股激荡的情绪,久久未能平复。 “好一个穆桂英!”她由衷地赞叹道,“真乃女中豪杰!” 陈风静静地听着她的感慨,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小姐。” “嗯?”扈三娘从故事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陈某虽双目失明,但这些时日与小姐相处,观小姐言谈举止,亦能感受到一股与寻常女子迥然不同的气度。” 扈三娘心中微微一动,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陈风继续道:“小姐身上,颇有几分穆桂英那般的英气。” “若论武艺胆识,恐怕也不遑多让。” 听到这话,扈三娘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先生过誉了。”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几分。 “三娘这点微末武艺,不过是些庄稼把式,平日里打打杀杀,欺负些寻常毛贼尚可。” “又如何能与穆元帅那等统军挂帅、安邦定国的奇女子相提并论?”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更深处,却藏着一丝失落与不甘。 “穆元帅可以名正言顺地统领千军万马,而我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 “我连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不过是家族联姻的一枚棋子罢了。” “谈何统军,谈何挂帅?” “这女儿身,终究是束缚。”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自身命运的无奈。 这些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即便是自己的父兄。 但在陈风面前,她却不由自主地吐露了出来。 房间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陈风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接话。 他能感受到扈三娘话语中的那份沉重。 一个心怀壮志的女子,却被困于时代的枷锁。 这种无力感,足以压垮任何人。 他突然想起了系统发布的任务。 拯救扈三娘。 如何才算拯救? 仅仅是阻止她嫁给祝彪,保全她的性命吗? 不! 或许更深层次的拯救,是让她摆脱这种命运的束缚,活出真正的自我。 就像穆桂英那样。 陈风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姐。”他的声音,比之前多了一丝郑重。 “嗯?” “恕陈风斗胆,问一句。” “先生但说无妨。” 陈风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若这扈家庄,当真成了小姐的樊笼,若这桩婚事,当真让小姐痛不欲生……” “小姐……可曾想过,要挣脱出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扈三娘心里激起了千层浪花。 “挣脱出去?” 扈三娘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风。 她显然没有料到,陈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让她……逃离扈家庄?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从未想过! 或者说,她根本不敢想! 她是扈家庄的三小姐,她的根在这里,她的亲人也在这里。 逃离? 逃到哪里去? 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又能如何立足? 更何况,这无异于背叛家族,在世人眼中,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先生!”扈三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惊惶,也带着一丝薄怒。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站起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休要再提!” 她的语气严厉,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陈风没有被她的气势所慑,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 “陈某失言了。”他低声道,“只是有感于小姐的困境,一时情急,还望小姐恕罪。” 他知道,这个提议,对于身处这个时代的扈三娘而言,冲击太大了。 这次是他操之过急了。 扈三娘看着他,眼神复杂。 有惊惧,有愤怒,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种被触动了内心深处隐秘的慌乱。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 “夜深了。”她转过身,背对着陈风,“先生早些歇息吧。” 她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清冷,却也带着一丝颤抖。 说完,她没有再看陈风一眼,快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风坐在床上,久久未动。 他能感觉到,扈三娘的心,乱了。 这或许,并非一件坏事。 夜,更深了。 扈三娘回到自己的绣楼,屏退了侍女。 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轮残月,心绪如潮,久久难以平静。 陈风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挣脱出去……” 这四个字,像一粒石子,投入了她原本以为早已死寂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真的……可以吗? 她真的……敢吗? 无数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交织碰撞,让她心乱如麻。 这一夜,扈三娘彻夜未眠。 第一百三十一章:麻烦上门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陈风能感觉到,自己眼睛的灼痛感已经减轻了许多,然而,另一种焦灼,却在他心底慢慢滋生。 一连数日,扈三娘都没有再来过。 自从那夜,他说出那些话后,她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间客房。 难道……真的是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她? 陈风躺在床上,有些心绪不宁。 他知道,扈三娘是个外表坚强,内心却敏感的女子。 自己那番话,或许真的触碰到了她不敢触碰的禁区。 “唉……”他轻叹一声。 想要完成系统任务,获得改造点治好眼睛,接近扈三娘是必须的。 如果因此失去了她的信任,那可就麻烦了。 他正思忖着,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都给老子精神点!今日三小姐若是不出来,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粗豪霸道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听到几个下人唯唯诺诺的声音。 “祝少爷,您消消气,三小姐她……她或许真的不在……” “放屁!”祝彪怒喝道,“老子都打听清楚了,她就在庄子里!” “你们几个,是不是在背后嚼舌根,说三小姐坏话了?” 一个下人慌忙道:“祝少爷明鉴,小的们哪敢啊!” “不敢?”祝彪冷笑一声,“我可听说了,你们庄子里最近来了个小白脸瞎子?” “三小姐还天天往他那里跑?甚至……晚上也去?” 祝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嫉妒与怒火。 陈风心中一凛,坏了! 这人恐怕就是祝彪了。 他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只听那下人战战兢兢地辩解:“祝少爷,您误会了,三小姐只是……只是去听那陈先生讲故事。” “讲故事?讲到床上去了吗?”祝彪的声音充满了侮辱。 “祝少爷!此言差矣!陈先生为人正派,三小姐也是清白人家……” “给老子闭嘴!”祝彪怒道,“带我去见那个瞎子!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货色,敢勾引老子的女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是朝着陈风所在的客房而来。 陈风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这几日静养,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力却愈发敏锐。 若真动起手来,他未必会怕了这个祝彪。 “砰!” 房门被人一脚粗暴地踹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涌了进来。 “瞎子!给老子滚出来!”祝彪那嚣张的声音在房间内炸响。 彼时,陈风的房间内,并非只有他一人。 几个孩童正围坐在他床边,聚精会神地听他讲“三借芭蕉扇”的故事。 冷不丁被这巨大的声响和怒吼打断,孩子们都吓了一跳。 “谁啊!这么凶!”一个小男孩不满地嘟囔。 祝彪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扈家庄的下人,都是一脸的为难和惶恐。 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神态平静的陈风。 “好啊!还真他娘的会享受!”祝彪冷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给老子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他冲着那几个孩子厉声喝道。 孩子们何曾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阵仗,顿时吓得哇哇直叫。 一个小女孩更是直接哭了出来。 “不许欺负陈大哥!”一个胆子稍大的男孩,鼓起勇气喊道。 “小东西,还敢顶嘴?”祝彪眼睛一瞪,作势欲打。 陈风开口了,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平静。 “几位小友,今日的故事便先到这里吧。你们先回去,改日我再讲给你们听。” 孩子们虽然不舍,但也知道眼前这恶汉不好惹。 他们回头看着陈风,眼中带着担忧,慢慢退出了房间。 “陈大哥,你小心啊!” “我们会去找三姐姐的!” 临走前,孩子们还不忘小声提醒。 祝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滚快滚!” 待孩子们都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陈风和祝彪。 祝彪上下打量着陈风。 眼前的瞎子,虽然穿着朴素,但面容清俊,气质沉静。 即便面对自己这般气势汹汹的闯入,脸上也不见丝毫慌乱。 这让祝彪心中更加不爽。 一个瞎子,见到自己凭什么这么镇定? “你就是那个勾引三娘的瞎子陈风?”祝彪开门见山,语气充满了挑衅。 陈风淡淡一笑:“祝少爷说笑了。” “在下是陈风不假,但勾引二字,却是不敢当。” “我与扈小姐,不过是萍水相逢,蒙她搭救,在此暂住养伤而已。” “平日里,小姐偶尔过来,也只是听在下讲些乡野故事解闷,并无他情。”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这几日的休养,不仅让他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也让他有更多时间思考自己的处境。 他知道,祝彪这种人,鲁莽易怒,你越是示弱,他越是得寸进尺。 反倒是平静应对,更能让他有所顾忌。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祝彪嗤笑道。 “一个大男人,一个黄花大闺女,孤男寡女,夜夜相会,你跟老子说没什么?” “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 陈风依旧平静:“祝少爷若是不信,大可去问扈小姐。” “清者自清,。陈某虽然眼盲,但心不盲。” “扈小姐冰清玉洁,还望祝少爷莫要用此等污言秽语,辱没了她的名声。” “嘿哟!”祝彪被他这番话气笑了,“你个瞎子,还敢教训起老子来了?” “老子跟三娘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插嘴?” 他上前一步,逼近陈风,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我告诉你,三娘是老子未过门的媳妇儿!” “你最好给老子识相点,离她远一些!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浓烈的酒气喷在陈风脸上。 陈风微微侧头,避开了那股味道。 他心中清楚,祝彪今天来,就是来找茬的。 讲道理,是行不通了。 “祝少爷,”陈风缓缓开口,“扈小姐是否是你未过门的媳妇,陈某不知。” “陈某只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若扈小姐心中无你,你便是将她绑在身边,也得不到她的心。” “放肆!”祝彪勃然大怒,这句话无疑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扈三娘对他向来冷淡,这他是知道的。 此刻被一个瞎子当面点破,他只觉得颜面尽失,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你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祝彪怒吼一声,砂锅大的拳头,便朝着陈风的面门狠狠砸了过来! 他本就对陈风一肚子火,加上几分酒意上头,这一拳是含怒而发,力道十足。 然而,就在祝彪的拳头即将砸中陈风的瞬间,陈风的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左一侧。 祝彪势大力沉的一拳,擦着他的脸颊落空,打在了床板上。 “砰!”一声闷响。 祝彪只觉得拳头上传来一阵剧痛,仿佛砸在了铁板上。 “啊!”他痛呼一声,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陈风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虽然看不见,但他凭借着祝彪的惨叫声与扑面而来的拳风,准确地判断出了对方的位置。 在祝彪一拳落空时,陈风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祝彪的衣襟。 随即,左手成拳,毫不犹豫地朝着祝彪的胸口捣去! “咚!” 这一拳,正中祝彪的膻中。 祝彪只觉得胸口一闷,仿佛被一柄大锤砸中,眼前金星乱冒,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瞎子,竟然还有这等身手! 自己一时大意,竟然着了他的道! “你……你敢打我!”祝彪又惊又怒。 陈风没有理会他的叫嚣,抓住他衣襟的手猛地一用力。 祝彪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紧接着,陈风的膝盖狠狠地顶在了他的小腹上! “呃啊——!” 祝彪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下意识弓起了身子。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酸水直往上涌。 陈风得势不饶人,趁他弯腰之际,右手手肘顺势下砸,重重地击打在祝彪的后颈! “噗通!” 祝彪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便直挺挺地跪倒在了陈风面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陈风站在原地,微微喘息。 “你……你个狗娘养的瞎子……”祝彪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抬起头,怨毒地盯着陈风,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老子……老子要杀了你!”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陈风冷哼一声,抬起一脚,便朝着祝彪的胸口踹去。 这一脚,又快又狠。 祝彪刚刚撑起一点的身体,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只觉得胸骨都要断了。 这时间,他的酒醒了几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向陈风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这个瞎子,太邪门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小姐!” 有下人在外面喊道。 陈风心中一动,扈三娘来了? 他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只见他原本挺直的身体,突然一晃,仿佛受了什么内伤。 然后,他噗通一声,也摔倒在了地上。 “哎哟……”陈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双手捂着胸口,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祝彪……你……你好狠的心……”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他的声音凄惨无比,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画面,给刚刚爬起来的祝彪都看傻了。 这……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白莲花 祝彪刚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嘴角还挂着血丝,正想破口大骂。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一道倩影带着怒火冲了进来,此人正是扈三娘。 她一眼便看到屋内的景象—— 陈风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额头上渗着冷汗,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而祝彪,则衣衫不整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未消的怒气,手上似乎还有些许血迹。 那血是他擦鼻血时留下的。 但在扈三娘看来,这无疑是祝彪殴打陈风留下的铁证! “祝彪!” 扈三娘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冰冷刺骨。 她快步走到陈风身前,怒视着祝彪,胸脯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为何要牵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他不过是个瞎子!手无缚鸡之力!你也下得去手?” 她的声音愤怒,充满了对祝彪的鄙夷。 祝彪被她骂得一愣,随即怒火更盛:“三娘!你……” 他话未说完,地上的陈风却挣扎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扈……扈小姐……咳咳……” 陈风艰难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您……您别怪祝少爷……是……是陈风的错……” 他伸出手,似乎想拉住扈三娘的衣角,却又无力地垂下。 “祝少爷……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个误会……” “是我……是我不该多嘴……惹怒了祝少爷……” 这番深明大义的话,听在扈三娘耳中,更是让她心疼不已。 在她看来,陈风这分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在为施暴者开脱! 这是何等的善良! 再看祝彪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人善就要被人欺吗? “误会?”扈三娘指着祝彪的鼻子。 “你看他把你打成什么样子了!这还是误会?” “祝彪!我扈三娘真是瞎了眼,以前怎么会觉得你还有几分人样!” “你给我滚!立刻!马上!从扈家庄滚出去!” 她气得浑身发抖,若非顾及两家颜面,恐怕早已拔剑相向。 祝彪被骂得狗血淋头,又见陈风那副柔弱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三娘!你被这瞎子骗了!是他先动的手!” “你……”扈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祝彪竟还敢倒打一耙! “够了!”她厉声打断,“我不想再听你胡言乱语!滚!” 祝彪还想争辩,但看到扈三娘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心中也有些发怵。 他知道今日再纠缠下去,也讨不到好。 “好!好!臭瞎子,你给我等着!” 他撂下一句狠话,怨毒地瞪了陈风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待祝彪走后,扈三娘连忙蹲下身,扶起陈风。 “陈先生,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陈风靠在她的手臂上,身体微微发抖,声音虚弱。 “多谢……多谢扈小姐……陈风……无碍……” 他咳了几声,嘴角似乎又溢出了一丝血迹。 当然,那是他刚才自己咬破舌尖弄出来的。 扈三娘看得心头一紧,眼圈都有些红了。 “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此横祸……” 她心中充满了愧疚。 若非自己这几日与陈风走得近了些,祝彪又怎会迁怒于他? 说到底,是自己连累了这个可怜的书生。 “扈小姐……莫要如此说……”陈风有气无力地道,“此事……与你无关……” 他越是这么说,扈三娘心中便越是自责。 她小心翼翼地将陈风扶到床边,让他躺下。 “你先好好歇着,我去叫郎中过来给你看看。” 扈三娘柔声道,语气中满是疼惜。 看着陈风那苍白憔悴的脸庞,她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祝彪此人,实在欺人太甚!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陈先生,你安心养伤,这件事,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这就去找我爹爹评理!定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说完,她便转身,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陈风躺在床上,听着扈三娘远去的脚步声,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鱼儿,上钩了。 扈三娘心中憋着一股恶气,脚步匆匆,直奔父亲扈太公的书房而去。 她要将祝彪的恶行原原本本地告知父亲,让他看清楚祝彪的真面目! 然而,她还未走到书房,便听到里面传来祝彪那特有的粗豪嗓门。 “扈伯父!您可要为小侄做主啊!” 祝彪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扈三娘心中一沉,暗道不好,这恶贼,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她加快脚步,走到书房门口,便听祝彪继续说道: “小侄与三娘的婚事,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如今,庄子里却凭空冒出来一个小白脸!” “三娘她……她竟然不顾女儿家的清誉,日日与那小白脸私会,甚至……甚至深夜也往他房里跑!” “小侄气不过,今日前去理论了几句,谁知那小白脸表面装得可怜,实则心机深沉!” “他……他还出手打伤了小侄!” 祝彪颠倒黑白,将自己说成了一个受害者,将陈风描绘成一个阴险小人。 扈太公的声音带着几分沉吟:“哦?竟有此事?” 扈三娘再也听不下去,猛地推开书房的门,闯了进去。 “祝彪!你还要脸不要脸!” 她俏脸含煞,怒视着站在书房中央的祝彪。 扈太公见女儿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眉头微微一皱。 “三娘,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爹!”扈三娘急道,“您别听他胡说八道!” 她转向祝彪,声音冰冷如刀:“祝彪!你欺人太甚!” “我与陈先生清清白白,不过是听他讲些故事解闷,何来私会一说?” “反倒是你,无缘无故闯入陈先生房中,对他拳打脚踢!” “他一个双目失明的残疾之人,你竟然也下得去手!” “你祝家庄的人,气度就这么小吗?因为几句口角,便要对一个瞎子大打出手?”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字字句句都带着质问与鄙夷。 祝彪被她一番抢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三娘!你……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如此说我!”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扈三娘毫不退让。 “陈先生他好心为你求情,你却反咬一口,说他打你?祝彪,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姓扈还是姓祝 祝彪被扈三娘这番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酒意上涌,怒气更盛。 他猛地一拍大腿,指着扈三娘,对扈太公嚷道: “扈伯父!您听听!您听听三娘说的这叫什么话!” “我祝彪哪点对不起她了?我们两家联姻,那是强强联手,对独龙冈,对扈家庄,都是天大的好事!” 他向前一步,酒气熏得扈太公都微微皱眉。 “她倒好,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瞎子,这么……” “祝彪!”扈太公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悦,打断了他。 “你喝多了。” 扈太公的眼神锐利起来,扫了祝彪一眼。 “这里是扈家庄!” “你今日这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祝彪被扈太公这带着威严的语气一喝,酒意似乎也消散了几分,但脸上的不忿依旧。 “扈伯父,我……” “你什么你!”扈三娘毫不示弱,上前一步,挡在父亲身前。 “祝彪,你自己做了什么龌龊事,心里没数吗?” “陈先生好端端在房中养伤,你无缘无故闯进去,将人打成那样!” “现在还敢在这里颠倒黑白,污蔑我的清誉,污蔑陈先生的人品!” “你以为我爹会信你这番鬼话吗?” 祝彪被扈三娘逼视着,眼神有些闪躲,但嘴上依旧强硬: “我……我那是气不过!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妻,天天跟别的男人厮混?” 他这话一出口,扈太公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祝贤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扈太公的声音冷了几分,“三娘是我扈家庄的女儿,她的品行,我比你清楚。” “你今日醉醺醺地跑来,在我扈家庄大呼小叫,还打伤了人。” “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祝彪见扈太公动了真怒,心中也有些发虚。 他知道,扈太公虽然平日里和善,但真要发起火来,也不是好说话的。 “扈伯父,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试图辩解,气焰却弱了下去。 “我只是……只是太在乎三娘了,一时情急……” “情急就可以胡言乱语,就可以动手伤人吗?”扈三娘冷笑。 “祝彪,我看你是仗着你祝家庄的势,不把我们扈家庄放在眼里了!”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 祝彪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此刻被扈三娘这么一激,那点清醒又被酒意压了下去。 他梗着脖子,带着几分醉态,嚷道: “扈三娘!你少在这里给我戴高帽子!” “我们祝家庄是什么门第?你们扈家庄又是什么门第?” “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以为我祝彪会看得上你?” “你……”扈三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祝彪,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扈太公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够了!” “祝彪,看来你是真的醉得不轻!” “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你现在,立刻给我离开扈家庄!” “回去好好醒醒你的酒!什么时候酒醒了,再让你爹带着你,亲自来我扈家庄赔礼道歉!” 扈太公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祝彪被他这气势所慑,酒也醒了大半,心中暗叫不好。 他知道,自己今日是彻底把扈太公给得罪了。 “扈伯父……我……”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挽回。 “滚!”扈太公厉喝一声,指着门口。 祝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怨毒地瞪了扈三娘一眼,又看了一眼怒发冲冠的扈太公。 他知道,今日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好!好得很!”祝彪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扈太公看着祝彪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怒容渐渐化为一丝疲惫。 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女儿。 扈三娘依旧站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显然余怒未消。 “三娘……”扈太公的声音有些沙哑。 “爹!”扈三娘猛地抬起头,眼圈有些泛红。 “您看看!您看看这祝彪,他算个什么东西!” “平日里在庄子里耀武扬威也就罢了,今日竟然还敢在您面前如此放肆!” “他……他还说……说我们扈家庄……” 她气得说不下去,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扈太公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爹知道你受委屈了。” 他拉着扈三娘,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这祝彪,确实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扈三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爹,女儿今日把话说明白了。” “这祝彪,我宁死不嫁!” 她的语气坚决,眼神中充满了抗拒。 扈太公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何尝不知道祝彪的品性,只是两家联姻,牵扯太多。 “女儿啊,”扈太公叹了口气,“这门亲事,是你大哥和你祝伯父早就定下的……” “定下又如何?”扈三娘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 “难道就因为是他们定下的,女儿就要赔上一辈子的幸福吗?” “爹!您告诉我,这扈家庄,如今到底是姓扈,还是姓祝?” 她眼中含泪,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质问。 “女儿在自己的家里,做什么事情,去见什么人,竟然都要被他祝彪派来的人监视着!” “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我每日里出个门,总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那些下人,见了祝彪,比见了您和我大哥还要恭敬!” “这庄子,快成了他祝家的天下了!” 扈太公听到女儿这番话,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站了起来。 他脸色煞白,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什么?” “你说……祝彪派人监视你?庄里的下人……也被他收买了?”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一直以为,祝彪只是年少气盛,有些胡闹。 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将手伸得这么长!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联姻问题了,这简直是要鸠占鹊巢! 扈三娘看着父亲震惊的表情,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爹,您现在才知道吗?” “女儿早就跟您和大哥说过,那祝彪狼子野心,不是良配!” “可你们……总是不信!” 扈太公身形晃了晃,扶住了桌子才稳住。 他脸上肌肉抽搐,眼神中怒火与惊惧交织。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连说两遍,胸口剧烈起伏。 “这个祝家!这个祝龙!竟然敢如此算计我扈家庄!”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 过了许久,扈太公才慢慢平复下激动的情绪。 他看向扈三娘,眼神复杂。 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竟然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如此后知后觉。 “此事,爹知道了。” “你放心,爹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也绝不会让扈家庄落入外人之手!” 扈三娘听到父亲这番话,心中稍安。 “爹……” 扈太公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 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女儿,带着一丝审视。 “三娘,你老实告诉爹。” “你和那个瞎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彪虽然混账,但他说的,你夜里也去那瞎子房中……可是真的?” 扈三娘闻言,脸颊微微一红,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让父亲产生任何误会。 “爹,女儿与陈先生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 她迎上父亲的目光,坦然道: “那陈先生双目失明,是个可怜人。女儿救他回来,本是举手之劳。” “后来发现,他虽然眼盲,却颇有几分才学,谈吐不俗。” “庄子里的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听他讲故事。” “女儿想着,庄中也缺个教书先生,若他能留下,教导孩子们识文断字,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才起了惜才之心,多与他交谈了几句。” 扈太公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至于……至于为何夜里过去……”扈三娘顿了顿,解释道: “白日里,孩子们总是围着陈先生,吵吵闹闹的,实在不便说话。” “不过女儿每次过去,都带着侍女,房门也是敞开着的,绝非祝彪口中那般不堪。” 扈太公听完,眉头依旧微微蹙着,显然并未完全相信。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女儿的心思,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只是,一个瞎子书生…… “他一个瞎子,能有什么才学,值得你三番五次深夜造访?”扈太公问道。 “爹,您是没听过陈先生讲的故事。”扈三娘道,“他讲的那些奇闻异事,女儿闻所未闻,其中蕴含的道理,也让人深思。” “而且,他虽然眼盲,但心思剔透,女儿有些烦心事与他说,他总能开解一二。” 扈太公看着女儿,沉默了片刻。 “罢了。”他摆了摆手,“此事暂且不提。” “你先回去吧,让爹一个人静一静。” “祝家的事情,爹自有计较。” 扈三娘见父亲不愿再多说,也知道今日之事,对他冲击太大,需要时间消化。 “是,爹。那女儿先告退了。” 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第一百三十四章:独龙岗形势 走出书房,扈三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 想到陈风还伤着,也不知郎中看过了没有。 她心中担忧,便吩咐侍女去取了伤药,亲自往陈风的客房而去。 客房内,陈风躺在床上。 听到脚步声,他便知道是扈三娘来了。 “扈小姐……”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陈先生,你别动。”扈三娘快步走到床边,将手中的药瓶放在桌上。 “郎中来看过了吗?伤势如何?”她关切地问道。 陈风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劳小姐挂心,郎中已经来过了,说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只是胸口有些发闷,许是……许是被祝少爷那一脚踹得岔了气。” 扈三娘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更是愧疚。 “都怪我,连累了先生。” 她打开药瓶,倒出一些药膏在指尖。 “先生,我……我帮你上药吧。” 陈风感到一阵清凉的药膏,被温软的指尖轻轻涂抹在胸口。 他能闻到扈三娘身上淡淡的女儿香,混合着草药的微苦气息。 “嘶……” 陈风配合地吸了口凉气,眉头微蹙,仿佛触碰到了痛处。 扈三娘的动作果然更轻了些。 “很疼吗?”她声音里带着歉疚。 “还好,劳小姐费心了。”陈风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虚弱。 他顿了顿,似乎不经意地开口: “扈小姐……那祝少爷……他此刻,恐怕已经去寻扈太公了吧?” 扈三娘涂药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昏黄的灯光下,陈风的面容苍白,双眼紧闭,神态却异常平静。 “先生……如何得知?” 陈风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苦笑。 “在下虽然目不能视,但祝少爷方才那般嚣张的气焰,还有……” 他微微侧耳,仿佛在倾听空气中残留的余音。 “……以及庄内一些下人对他那种敬畏与惧怕。” “陈某还是能感觉到几分的。” “他在这扈家庄,恐怕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未来姑爷,那么简单吧?” 扈三娘沉默了。 她放下药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落: “先生所言……不差分毫。” “祝彪仗着祝家庄的势力,在我庄中向来横行霸道。” “我爹爹和我兄长,多数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失望。 陈风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黯然。 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过了一会儿,扈三娘似乎下定了决心,抬眼看向陈风。 “先生,你……你方才说,或许能为我参详一二?”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也带着一丝期待 “小姐若信得过陈某,”陈风缓缓道,“可否将这独龙冈如今的形势,与陈某说上一二?” “陈某不才,双目已盲,或许帮不上什么大忙。” “但旁观者清,或许……能为小姐理清些许头绪,也未可知。” 他的语气诚恳,没有丝毫的自夸或轻浮。 扈三娘看着他,心中有些犹豫。 独龙冈三庄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而且,告诉一个外人这些,真的好吗? 但转念一想,陈风如今的处境,又能有什么图谋呢? 他今日因自己而受此无妄之灾,这份情,她不能不领。 “先生有此心,三娘感激不尽。” 扈三娘定了定神,开始将独龙冈的情况娓娓道来。 “我们独龙冈,共有三庄,互为犄角之势,共同抵御外敌。” “分别是祝家庄、我们扈家庄,以及东面的李家庄。”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轻轻回荡,带着一丝特有的清冽。 “祝家庄,是三庄之中势力最大的。” “庄主祝朝奉,为人精明,膝下有三子,名为祝龙、祝虎、祝彪。” “那祝龙、祝虎,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是祝家庄的顶梁柱。” “祝彪……便是先生今日见到的那个,武艺稀松,却最是骄横跋扈。” “祝家庄家丁过千,庄兵数百,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行事也最为霸道,隐隐有独龙冈之首的态势。” 陈风静静地听着,偶尔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 扈三娘继续说道:“我们扈家庄,论人丁和庄兵,皆不及祝家庄。” “但胜在庄内上下团结一心,我爹爹扈太公,还有我兄长扈成,也颇有些武艺傍身。” “庄内青壮,也都能拉弓射箭,舞刀弄枪,勉强能自保。” “至于李家庄……”扈三娘顿了顿,“庄主李应,人称扑天雕。” “使得一手好点钢枪,武艺高强,为人也算仗义。” “平日里,三庄倒也算关系还好。” “若遇外敌,便会敲响警钟,互为援应。” “也正因如此,这些年,独龙冈才能在这乱世之中,保得一方相对的安宁。” 她说完,轻轻吁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将这些盘踞在心中的事情说出来,让她感觉轻松了不少。 陈风听完,脑中迅速勾勒出独龙冈的势力分布图。 三家联盟,看似稳固,但祝彪今日的行径,以及扈太公对联姻的态度,都说明这联盟之下,暗流汹涌。 尤其是祝家,恐怕早有吞并或者控制其他两庄之心。 而扈三娘,便是这政治联姻中的一枚棋子。 “梁山三打祝家庄……” 陈风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 那才是扈三娘真正的劫难。 原著中,扈家庄被破,扈三娘全家被杀,她自己也被宋江许给了王英。 何其悲惨! 系统任务是拯救扈三娘,绝不仅仅是让她不死那么简单。 他要改变她的命运。 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自然是在梁山大军攻破扈家庄之前,将她打晕带走。 可…… 陈风暗自苦笑。 他现在是个瞎子。 就算他能出其不意,凭借武艺将扈三娘制服,可之后呢? 如何在乱军之中,在这地形复杂的独龙冈,带着一个昏迷的女子杀出重围? 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的听觉再敏锐,也无法弥补视觉的缺失。 在混乱的战场上,一个瞎子,自身都难保,遑论带人逃生。 这条路,暂时行不通。 必须想别的办法。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却又一个个被他暂时否定。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周全的计划。 扈三娘见陈风低头沉思,久久不语,以为他是伤口疼痛,或者在为难。 她轻声问道:“先生?先生可是伤口又疼了?” 她伸出手,似乎想探探他的额头,“还是……哪里不舒服?” 陈风猛地回过神来,微微摇了摇头,掩饰住方才的失神。 “哦,无事,多谢小姐关心。” 他定了定神,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陈某只是……想起了一些江湖传闻,有些感慨。” 他话锋一转,问道:“敢问扈小姐,可知晓……水泊梁山?” 扈三娘闻言,微微一怔。 她不明白陈风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水泊梁山?”她重复了一句,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 “先生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她略作思忖,回答道:“梁山泊的大名,三娘自然是听说过的。” “盘踞在八百里水泊之中,聚啸山林,打家劫舍。” “听说头领众多,喽啰数万,官府几次三番派兵征剿,都无功而返。” “如今声势倒是不小,算是一处不小的祸患。” “怎么了?先生为何对他们感兴趣?” 陈风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 “陈某只是随意一问,并无他意。”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悠长。 “那祝家庄,家大业大,祝彪其人,又如此行事张扬跋扈,想来得罪的人,定然不少。” “陈某就在想……倘若……只是说倘若……”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观察着扈三娘的反应。 “有朝一日,那水泊梁山的贼寇,与祝家庄起了什么大的冲突,甚至……大举来攻。” “以祝家庄一庄之力,能抵挡得住吗?” “若是……我是说万一,祝家庄抵挡不住,被打败了,又当如何?” 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也有些杞人忧天的味道。 扈三娘听了,柳眉微微一蹙。 她显然没想过这种可能。 在她看来,梁山贼寇虽然势大,但独龙冈三庄也不是吃素的。 她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独龙冈人特有的傲气与自信。 “先生未免也太多虑了。” 她站起身,在房间内踱了半步,身上那股英气不自觉地散发出来。 “梁山贼寇虽众,但我独龙冈三庄,同气连枝,历来互为援应。” “祝家庄若真有大难,我扈家庄和李家庄,岂会坐视不理?” 她语气一扬,带着几分自信。 “莫说他区区水泊梁山,便是朝廷官军大队人马前来征剿,我们三庄联手,” “凭借这独龙冈易守难攻的地利。” “他们也休想讨到半分便宜!” 说到最后,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梁山贼寇若真敢不自量力,前来侵犯我独龙冈,” “哼,来多少,我们便杀多少!定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第一百三十五章:阴谋 陈风听着扈三娘这番豪言壮语,暗自点头,这一丈青果然名不虚传,有胆识,有傲骨。 只是,这份傲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有时却显得那么脆弱。 他微微一笑,声音依旧温和:“扈小姐所言极是。” “独龙冈三庄联手,地势险要,寻常贼寇,自然难以撼动。” 扈三娘听他先是赞同,眉宇间的英气更添了几分。 陈风话锋却轻轻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只是……陈某曾听闻,这世上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祝家庄势大,祝彪又那般行事,难免会结下一些明里暗里的仇家。” “倘若……我是说倘若,梁山贼寇当真要图谋祝家庄。” “他们若是在祝家庄内部,或是这独龙冈附近,寻到了一个熟悉地形,又对祝家心怀怨恨的带路之人……” “到那时,这易守难攻的局势,恐怕……就会出现变数了吧?” 陈风这番话,让扈三娘脸上的自信微微凝滞了一下。 她秀眉微蹙,显然是在思考陈风话中的可能性。 “带路之人?”她低声重复了一句。 独龙冈的地形,她自然是清楚的。 盘陀路径,山岭崎岖。 若无人指引,大队人马贸然闯入,的确容易陷入困境,被分割击破。 可若真有内应…… 她沉默了片刻,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 “先生多虑了。” “这独龙冈三庄,虽然偶有摩擦,但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清的。” “谁会蠢到引狼入室,自毁家园呢?” 她的语气虽然依旧带着几分笃定,但之前那自信的模样,显然已经淡化了许多。 她又道:“即便真有那等鼠辈,祝家庄也不是泥捏的。” “祝龙、祝虎二人武艺高强,庄丁众多,梁山贼寇想轻易得手,也绝无可能。” 陈风心中了然。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让扈三娘立刻警惕祝家庄的潜在危机, 甚至意识到扈家庄自身可能面临的危险,显然是不现实的。 他说这些,不过是想在她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他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小姐说的是,是在下杞人忧天了。” 他微微侧过头,面向扈三娘的方向。 “夜深了,小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陈某这伤,不碍事的。” 扈三娘见他不再多言,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或许有些大了。 陈风毕竟是好意提醒。 “那……先生好生歇着。”她声音柔和了些。 “若有不适,定要及时派人告知我。” “多谢小姐关心。”陈风微微颔首。 扈三娘拿起桌上的药瓶,又叮嘱了两句,这才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陈风脸上的温和笑意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思。 他躺在床上,双目虽然紧闭,脑海中却异常清晰。 原著中,扈家庄的覆灭,扈三娘的悲惨结局,历历在目。 他必须想办法,从根源上改变她的命运。 其一,便是离间祝家庄与扈家庄的关系。 甚至,是离间祝家庄与李家庄的关系,瓦解这看似牢固的独龙冈三庄联盟。 祝彪今日的行径,似乎为此提供了一个契机。 但陈风也清楚,这并不容易。 家族联姻,利益盘根错节。 扈太公虽然一时愤怒,但能否下定决心与祝家彻底翻脸,还是个未知数。 祝家庄势大,祝朝奉老谋深算,绝非易与之辈。 自己一个瞎子,身份又是外来者,想要在其中搅动风云,难度极大。 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其二,便是静观其变。 等待梁山大军攻打祝家庄的那一天。 到那时,自己可以尝试向林冲示好。 编造一个自己与鲁智深有些渊源,流落至此,被扈三娘所救的故事。 或许能求得林冲等人,在破庄之后,放扈三娘一条生路。 这个方案,看似被动,却也有几分可行性。 毕竟,林冲的为人,他还是了解几分的。 只是……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善意,终究不够稳妥。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一切按计划进行? 万一林冲不买账,或者鞭长莫及,那扈三娘的命运…… 陈风的眉头紧紧皱起。 还有没有第三条路? “梁山三打祝家庄……”陈风默念着。 按照原著的时间线,这件事情的发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眼下,最现实的切入点,还是祝家庄与扈家庄之间的矛盾。 祝彪这个蠢货,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突破口。 必须想办法,将这根刺,深深扎进祝扈两家的关系之中。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的思绪渐渐清晰。 无论如何,先要稳住扈三娘,获取她更深的信任。 他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为了完成任务,为了那丰厚的改造点,也为了…… 不让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重蹈历史的悲剧。 …… 与此同时,祝家庄。 灯火通明的大厅内,气氛却有些压抑。 祝彪一脸怒容,正唾沫横飞地向坐在上首的父亲祝朝奉,以及身旁的两位兄长祝龙、祝虎诉说着今日在扈家庄的遭遇。 “爹!大哥!二哥!你们是没看见那扈三娘有多嚣张!” 祝彪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响。 “她为了那个该死的瞎子,竟然当众辱骂我!还把我赶了出来!” “那瞎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文文弱弱,下手可黑了!”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和小腹,“我这身上,现在还疼呢!”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先动手,反被陈风轻易制服的窘事。 只一味强调扈三娘如何偏袒陈风,陈风如何阴险狡诈。 祝朝奉年过半百,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并未立即开口。 祝彪的大哥祝龙,身材魁梧,面容沉稳,闻言眉头微皱。 二哥祝虎,性子略显急躁,冷哼一声:“三弟,那扈三娘当真如此不识抬举?” “一个来路不明的瞎子,也值得她这般维护?” “可不是嘛!” 祝彪找到了共鸣,立刻接口道。 “我看那瞎子,油嘴滑舌,肯定没安好心!” “说不定就是个骗子,把扈三娘给迷住了!” “爹,这门亲事,我看还是算了吧!那扈三娘,根本就瞧不上我!” “儿子可不想娶个母老虎回来,天天给我气受!” 祝彪越说越气,脸上满是不甘。 祝朝奉放下茶杯,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混账话!” 他目光扫过祝彪,“为父早已与你扈伯父说定,这门亲事,岂是你说算了就算了的?” 祝彪被父亲一看,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小声嘟囔道: “可她……她心里根本没我……” 祝龙沉声道:“三弟,成大事者,岂能因这点儿女情长乱了方寸?” “扈家庄的地理位置,对我们祝家庄而言,至关重要。” “一旦与扈家联姻,便能彻底掌控独龙冈西面门户。” “李家庄那边,独木难支,迟早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祝虎也点头道:“大哥说的是。” “那扈三娘性子烈一些,倒也无妨,等她嫁过门来,还怕她翻了天不成?”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如何?” 他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再者,扈家庄的那些庄兵,还有扈成那小子,也算有些勇力。” “若能收为己用,对我祝家庄而言,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祝朝奉听着两个儿子的分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依旧有些委屈的祝彪,语气缓和了些。 “彪儿,你两位兄长的话,都听见了吗?” “大丈夫何患无妻?区区一个扈三娘,值得你这般失态?” “你要记住,我们祝家,要做的是这独龙岗的主人!” “甚至,将来还要图谋更大的基业!” “扈家庄,李家庄,都不过是我们脚下的垫脚石而已。” 祝彪听着父亲和兄长的话,心中的怒气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所取代。 “爹,大哥,二哥……你们的意思是……” 祝朝奉微微一笑,端起茶杯,“那扈三娘,性子烈,也好。” “这样的女子,驯服起来,才更有味道,不是吗?” 他放下茶杯,声音压低了几分。 “你今日受了些委屈,为父知道。” “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那扈太公,也不是个糊涂人,今日你这般大闹,他心中定有不满。” “过几日,爹亲自备一份厚礼,陪你上门去赔个不是。” “先把姿态做足了,让他无话可说。” 祝彪有些不情愿:“爹,还要我去赔礼道歉?” “大丈夫能屈能伸。”祝朝奉道,“一时的低头,是为了日后更好地昂首。” “你放心,这口气,早晚会让你出的。” “只要你和扈三娘的婚事一定,她扈家庄,早晚都是你的。” “到时候,那个瞎子,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扈三娘……” “你想如何处置,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祝彪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扈三娘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场景。 “爹说的是!儿子明白了!” “儿子这就去忍着!等把那小娘们娶过门,看我怎么收拾她!” “还有那个瞎子,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祝龙和祝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这个三弟,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不过,父亲的计策,他们是赞同的。 独龙冈,迟早要姓祝! 第一百三十六章:诡计 次日清晨,天色略有些阴沉,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扈家庄的大门外,两匹健马停下,祝朝奉与祝彪翻身下马。 祝朝奉今日换了一身暗色锦袍,面带微笑,眼神却依旧精明。 祝彪则是一脸的不情愿,穿着簇新的衣衫,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戾气。 早有下人通报进去。 不多时,扈太公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 “祝庄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扈太公拱手道。 祝朝奉哈哈一笑:“扈兄说的哪里话,昨日犬子无状,多有得罪。” “老夫今日特地带他前来,向扈兄和三侄女赔个不是。” 他侧过身,对祝彪使了个眼色。 祝彪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上前一步,声音生硬:“扈伯父,昨日……是小侄鲁莽了。” 扈太公目光在他脸上一扫,淡淡道:“年轻人,火气大些,也是常事。” “知错能改,便好。” 几人进了大厅,分宾主落座。 侍女奉上茶来。 祝朝奉从袖中取出一份礼单,递了过去:“扈兄,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 “还望扈兄看在两家素日交好的份上,莫要与小儿计较。” 扈太公接过礼单,扫了一眼,笑道:“祝庄主太客气了。” “些许小事,何至于此。” 他话虽如此说,却并未推辞。 “来人,去请三小姐过来。”扈太公吩咐道。 祝彪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又化为一丝隐秘的期待。 片刻之后,扈三娘缓步走进大厅。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青色衣裙,未施粉黛,面容清丽,却带着几分寒意。 她先是对扈太公行了一礼:“爹。” 然后目光转向祝朝奉,微微颔首:“祝伯父。” 至于祝彪,她则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一般,直接无视了。 祝彪见状,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祝朝奉脸上笑容不变,温和道:“三侄女,昨日之事,是彪儿不对。” “他年轻气盛,行事鲁莽,冲撞了你,也惊扰了你庄上的客人。” “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不严,也有责任。” “今日,我让他亲自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祝彪。 祝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对着扈三娘,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三娘,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该那么冲动。”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听不出多少诚意。 扈三娘冷冷地看着他,并未说话。 大厅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扈太公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三娘,祝贤侄既然已经道歉了。” “你就把祝庄主带来的礼物收下吧。” 他指了指下人呈上来的一个锦盒。 扈三娘的目光落在锦盒上,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爹,女儿……” “收下吧。”扈太公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他不能因为女儿的任性,而真的与祝家庄撕破脸皮。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扈三娘感受到了父亲语气中的压力,她咬了咬下唇,心中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她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个锦盒。 “多谢祝伯父厚礼。”她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祝朝奉见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三侄女不必客气。”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些许小事,说开了便好。” 他这话,意有所指。 扈三娘心中冷笑,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祝朝奉又与扈太公寒暄了几句,说了些场面话,便起身告辞。 “扈兄,老夫庄内尚有事务,就不多叨扰了。” “犬子顽劣,日后还望扈兄和三侄女多多担待。” 扈太公也起身相送:“祝庄主慢走。” 另一边,陈风的客房内。 他正盘膝坐在床上,凝神静听。 昨夜,他与扈三娘那番谈话之后,便一直在思考对策。 今日一早,便隐约听到庄子里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几个孩童跑来告诉他,说祝家庄的人又来了,还带着礼物。 “陈大哥,那个坏蛋祝彪,又来了!” “他爹也来了,好像是来道歉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陈风心中一动,暗道不好。 祝朝奉亲自上门道歉? 这老狐狸,果然不简单。 他这是想用怀柔的手段,先稳住扈太公,将昨日的冲突轻轻揭过。 若是扈家庄接受了道歉和礼物,那祝彪昨日的恶行,岂不就这么算了? 这可不行! 他必须让祝彪这根刺,更深地扎进扈家庄,扎进扈三娘的心里。 “祝彪……以他的性子,受了昨日那般羞辱,今日即便被迫道歉,心中也定然不服。” 陈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只要让他再见到我,这火气,怕是压不住的。” 他站起身,摸索着拿起靠在床边的盲杖。 “几位小友,今日的故事,我们先不讲了。” “陈大哥有些事情,要出去一下。” 孩子们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陈大哥,你要去哪里啊?我们带你去吧?” “不必了。”陈风温和地笑道,“陈大哥自己可以。” 他虽然眼盲,但这些日子在扈家庄内活动,加上孩子们的描述,对庄内大致的路径,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尤其是通往内宅和会客大厅的方向,他更是暗记在心。 他拄着盲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客房。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 陈风微微眯起那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他的听力,在失明之后,变得异常敏锐。 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人语声。 他调整着方向,朝着扈家庄内厅的方向走去。 他要做的,就是尽量出现在祝彪面前。 他相信,以祝彪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扈太公将祝朝奉和祝彪送至内院门口。 “祝庄主,祝贤侄,慢走。” “扈伯父留步。”祝彪拱了拱手。 祝朝奉与扈太公又客套了两句,便转身向外走去。 祝彪跟在父亲身后,刚走出内院的月亮门,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不远处的回廊下,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拄着盲杖,缓缓向这边走来。 不是那个该死的瞎子陈风,又是谁? 祝彪的脚步猛地一顿,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脑门! 昨日被这瞎子暴打,又被扈三娘羞辱,这口恶气他憋了一晚上! 今日碍于父亲在场,又是在扈家庄的地盘,他不得不低头道歉。 可现在,这瞎子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是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祝彪的拳头瞬间捏紧,他眼中凶光毕露,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陈风撕成碎片! 走在前面的祝朝奉察觉到儿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陈风时,眼中也闪过一丝阴冷。 但他随即瞪了祝彪一眼,“走!” 祝朝奉低喝一声。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德性,生怕他又在这里惹出事端。 今日赔礼道歉,已经把姿态做低了,若是再闹起来,之前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祝彪被父亲这一眼瞪得,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的怒火硬生生被压下去了几分。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陈风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陈风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微笑。 祝彪强忍着怒气,跟着父亲继续往外走。 但他走出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对祝朝奉道:“爹,您先走一步。” “我……我忽然想去趟茅厕。” 祝朝奉眉头一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祝彪连忙道:“真的,爹,有点内急。” 祝朝奉冷哼一声:“少给老子惹事!办完了赶紧跟上来!” “知道了,爹!”祝彪点头哈腰地应着。 祝朝奉不再理他,带着几个祝家庄的随从,径直向庄外走去。 待父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祝彪脸上的恭敬立刻被狰狞所取代。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注意,便快步走到旁边一个正在洒扫的扈家庄下人身旁。 那下人见到祝彪,连忙放下扫帚,恭敬地躬身行礼:“祝少爷。” 祝彪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子,塞到那下人手中。 “这点钱,你拿着。” 那下人接过银子,脸上顿时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多谢祝少爷赏!” 祝彪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阴狠的光芒:“看到刚才那个瞎子了吗?” 下人连连点头:“看到了,看到了,是那个陈先生。” “哼,陈先生?”祝彪冷笑一声,“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罢了!” “你,还有你们几个相熟的,给我听着。” “待会儿,等我们走了,你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那瞎子给我狠狠地教训一顿!” “记住,手脚干净点,别让人看出是谁干的!” “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那下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祝少爷……这……这陈先生,可是三小姐带回来的……” “三小姐平日里,对他似乎也颇为看重……” “若是被三小姐知道了……” “怕什么!”祝彪眼睛一瞪,“他是个瞎子,被打了谁能证明是你们动的手!” “你们只要做的隐蔽一点,肯定没事的!” “而且,你们不是一直说,手头紧吗?”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锭约莫五两的银子,在那下人眼前晃了晃。 “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那下人看着那晃眼的银子,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五两银子,对他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祝少爷……您的意思是……往死里打?” “留口气就行!”祝彪恶狠狠地道,“让他知道,得罪我祝彪,是什么下场!”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那下人连忙将银子揣进怀里,点头哈腰。 “快去叫人!别耽搁了!”祝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是,祝少爷!”那下人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祝彪看着那下人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冷笑,“臭瞎子,我看你这次还怎么嚣张!”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也快步向庄外走去。 …… 祝朝奉和祝彪带着随从,离开了扈家庄。 马蹄声渐渐远去。 庄子门口,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而在扈家庄一处偏僻的柴房角落里。 方才那个领了祝彪银子的下人,正和另外三名家丁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都听明白了吧?祝少爷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教训那个姓陈的瞎子。”领头的下人说道。 他晃了晃手中那锭银子:“这是祝少爷赏的,事成之后,还有更多!” 另外三人看着那银子,眼中都露出了贪婪之色。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道:“五两银子啊!不少了!” “那瞎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咱们四个一起上,还不是手到擒来?” 另一个身材略胖的家丁却有些迟疑:“可是……那陈先生,毕竟是三小姐的人。” “咱们这么做,万一被三小姐知道了,恐怕没好果子吃啊。” “三小姐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一出,几人脸上的兴奋都淡了几分。 扈三娘在庄中的威严,他们是深有体会的。 领头的下人也皱起了眉头:“这倒是个麻烦。” “祝少爷虽然说他会担着,可万一……万一他到时候不管我们了呢?” “那我们岂不是两头不讨好?” 尖嘴猴腮的汉子道:“怕什么!祝少爷是什么身份?他还能骗我们不成?” “再说了,那瞎子不过是个外人,三小姐再看重他,难道还能为了一个瞎子,跟祝少爷翻脸?” “咱们拿了祝少爷的钱,把事情办得漂亮点,神不知鬼不觉的。” “谁又能知道是我们干的?” 胖家丁还是有些不放心:“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那陈先生,平日里看着也挺和善的,跟孩子们也处得好……” “和善能当饭吃吗?”领头的下人哼了一声,“祝少爷给的可是真金白银!” “富贵险中求!干了这一票,咱们兄弟几个,也能快活一阵子了!” 第四个一直没说话,显得有些憨厚的家丁,此时也开口:“那……那到底打不打啊?” “打!为什么不打!”尖嘴猴腮的汉子一咬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有钱不赚王八蛋!” 领头的下人沉吟了片刻,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干了!” “不过,咱们得计划周详一些,不能留下任何手尾。” “而且,下手也得有分寸,别真把人给打死了,那就麻烦大了。” “最好是……让他吃足苦头,又查不出是谁干的。” 四人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开始商议着如何动手。 第一百三十七章:三下两除 夜,愈发深沉。 扈家庄内,除了偶尔几声犬吠,便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偏僻的柴房早已熄了灯火,那四个得了祝彪赏钱的家丁,此刻正鬼鬼祟祟地摸向陈风所在的客房。 月光被乌云遮蔽,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他们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都看清楚了?那瞎子一个人在屋里,没别人。”领头的下人压低声音,再次确认。 他叫李合,平日里在庄内负责些杂活,有些小聪明,也最是贪财。 “看清楚了,合哥。”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名叫王陶水,小声道,“那瞎子睡得跟死猪一样。” “咱们进去,先用被子把他蒙住,然后……”他做了握紧拳头的姿势,脸上露出狞笑。 李合点了点头:“动作利索点,别出太大动静,免得惊动了其他人。” “祝少爷说了,留口气就行,主要是让他吃足苦头!” “明白!”另外两人也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五两银子的诱惑,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 客房内,陈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缓,仿佛真的熟睡了一般。 然而,他的耳朵却在微微颤动。 夜风中,那细微的脚步声,一丝不落地传入他的耳中。 不止一人,而且……来者不善。 陈风的心情瞬间高涨。 是祝彪的人! 他果然中计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迫不及待,而且还收买了扈家庄的下人。 这简直……简直太顺他的心意了。 陈风的手,悄无声息地伸向床边,握住了那根陪伴他多日的盲杖。 冰凉的触感,让他高涨的情绪,稍稍安定了几分。 他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态,耳朵竖起,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鱼贯而入。 他们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陈风能听到他们刻意放缓的呼吸声,以及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响。 “动手!”李合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狠厉。 王陶水当先一步,蹑手蹑脚地摸到床边。 他看着床上熟睡的陈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一个瞎子而已,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他伸出手,便要去抓床上的被子,准备用被子蒙住陈风的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被子的瞬间! 原本熟睡的陈风,猛地睁开了那双无神的眼睛! 不,更准确地说,是他的身体,骤然从床上一跃而起! 手中的盲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劲风,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地抽向王陶水的面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王陶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啪!” 一声沉闷的击打声! “嗷——!” 王陶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 他的鼻梁骨,被这一杖直接打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脸上火辣辣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他想大声呼救,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无法出声。 剧烈的疼痛,让他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墙角,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却不敢再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怕! 这个瞎子,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手无缚鸡之力! 这哪里是瞎子,这分明是索命的恶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下的李合和其他两个家丁都惊呆了。 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瞎子竟然会突然暴起发难,而且出手如此狠辣! “他……他妈的!他装睡!”李合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声音都有些变调。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陈风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杀气。 “一起上!弄死他!”李合低声吼道,给自己壮胆。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另外两个家丁也各自抽出随身携带的木棍。 三人呈扇形,小心翼翼地向着床边的陈风逼近。 陈风站在床边,手中的盲杖微微下垂,耳朵却在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脚步声,呼吸声,兵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在他的听觉世界里,这三个人的位置、动作,都清晰无比。 “杀!” 一个家丁仗着胆子,怒吼一声,举起木棍,当头向陈风砸来! 陈风不退反进,身形微微一侧,手中的盲杖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击在那家丁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 “啊!”那家丁惨叫一声,手中的木棍应声落地,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剧痛让他冷汗直流,他捂着手腕,连连后退。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合的短刀也已刺到陈风胸前! 陈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同时,他手中的盲杖顺势向上撩起! “噗!” 杖尖准确无误地戳中了李合的腋下! 一股钻心的剧痛,让李合闷哼一声,手中的短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连连后退,惊骇欲绝地看着陈风。 这个瞎子……太可怕了! 剩下的最后一个家丁,见两个同伴转眼间便被废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他哪里还敢上前,怪叫一声,转身就想往门外跑! “想跑?”陈风冷哼一声。 他听声辨位,手中的盲杖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横扫而出! “砰!” 正中那家丁的后膝! 那家丁惨叫一声,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房间内,只剩下三个家丁痛苦的呻吟声,以及王陶水压抑的抽泣声。 陈风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 黑暗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冷酷。 “谁……谁派你们来的?”陈风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李合捂着剧痛的腋下,看着如同杀神一般的陈风,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陈……陈先生……饶……饶命啊……”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是……是祝少爷!是祝彪祝少爷!”另一个手腕被打断的家丁,抢着说道,生怕说慢了小命不保。 “祝少爷说……让我们来教训教训您……没……没想过要您的命啊……” 王陶水也顾不上脸上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挪过来,“陈先生饶命!陈先生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都是祝彪指使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陈风冷笑一声:“奉命行事?”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三个还能勉强动弹的家丁面前。 “既然拿了别人的钱,就要有替人消灾的觉悟。”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那三人如坠冰窟。 “陈先生……我们……我们把银子都给您……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李合哀求道。 陈风没有理会他们的求饶。 他手中的盲杖,再次举起。 “啊!” “不要!” 几声短促而压抑的惨叫之后,房间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低低的呜咽。 李合三人,都被陈风一人一杖,打在了腿上最脆弱的关节处。 虽然不致命,但那种剧痛,以及行动能力的彻底丧失,让他们连求饶的力气都快没了。 陈风这才缓缓收回盲杖。 这些人留着,可还有大用途。 能不能让扈太公和祝家庄猜疑,就看这几人了。 他摸索着走到桌边,点亮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房间内一片狼藉。 四个家丁,或躺或趴,一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陈风看着他们,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把祝彪让你们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还有,他给了你们多少银子,银子现在在哪里。” 在陈风冰冷的目光和盲杖的威慑下,李合几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将祝彪如何指使他们,许诺了多少好处,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包括那锭五两的定金,也被李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了出来,放在地上。 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照进了房间。 陈风一夜未眠,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他将那锭银子收好,又将那四个家丁用绳子简单地捆了起来,堵住了嘴巴,扔在了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水盆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窗外,传来了孩子们清脆的嬉笑声。 “陈大哥!陈大哥!我们来听故事啦!” 几个孩童如同往常一样,跑到了陈风的客房外。 陈风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温和地笑道:“几位小友,今日陈大哥有些不舒服,故事怕是讲不成了。” 孩子们看到陈风略显苍白的脸色,都有些担心。 “陈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一个小女孩关切地问道。 “无妨,只是有些乏了。”陈风摇了摇头,“你们能帮陈大哥一个忙吗?” “陈大哥请说!我们一定帮!”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陈风微微一笑:“去帮我把扈三小姐请过来,就说……陈风有要事相告。” 第一百三十八章:顺利发展 清晨的空气透着几分湿冷。 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扈三娘一袭利落的劲装,长发高高束起,眉宇间的英气不减。 她推开房门,正准备如往常一般,去庄内各处巡视一番。 最近这几日,庄子里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父亲扈太公与兄长扈成,似乎都在为那祝家庄的事情暗中不停地商议谋划。 她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七上八下的,预感着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这种感觉让她颇为不宁。 “三姐姐!三姐姐!” 几声稚嫩的呼唤,夹杂着几分焦急,从院外急匆匆地传了进来。 扈三娘凝神循声望去。 为首的小男孩脸蛋通红,一口气跑到她面前。 “三姐姐,陈……陈大哥……他,他让你赶紧过去一趟,说有要事要告诉你!” 扈三娘闻言,秀气的眉头蹙了一下。 陈风? 他竟会主动找自己? 这几日,她确实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去陈风那里的次数。 一方面,父亲那边对于她和陈风的接近,颇为不满。 另一方面,那天夜里陈风那些意有所指的话,也着实让她心中波澜未平,需要些时日好好想个明白。 他素来安静,从不主动惹是生非,今日这般急切地派人来寻她,必然不是寻常小事。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她对着面前几个焦急的孩子说道,声音尽量保持着沉稳。 她不再迟疑,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径直向着西边陈风所住的客房方向走去。 清晨的曦光努力穿透渐渐散去的薄雾,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辉。 还未走到客房门口,扈三娘便远远看见一道身影。 那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前,一动不动。 是陈风。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朴素青衫,身形却愈发显得挺拔。 晨光柔和地勾勒出他清俊得过分的侧脸轮廓,微风吹过,几缕发丝在他额前轻轻晃动。 他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那笑容很干净,有种初春解冻的暖意,温和宁静。 只是他那双显得有些浑浊无神的眼睛,给这份俊逸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缺憾。 即便如此,此刻的他,安静站在那里,也俊逸得让人有些挪不开视线。 扈三娘定了定神,快步走到他面前。 “陈先生,你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陈风微微侧过头,那动作,好似真的看向了她。 “扈小姐,屋里不太方便,还是先进屋说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喜怒。 扈三娘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她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不受控制地骤然一缩! 只见房间的角落里,横七竖八地瘫着四个人! 这几张脸她认得,正是庄内的几个家丁! 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衣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狼狈不堪,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 其中两人的手脚明显受了不轻的伤,软绵绵地瘫在那里,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另外两人则被粗麻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破布条,身体还在不停扭动。 看到这副触目惊心的景象,扈三娘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不用问,定是那祝彪贼心不死,竟然真的敢在扈家庄的地盘上,再次派人来对陈风下这样的黑手! 陈风缓步走进屋内。 “昨夜,这几位朋友,悄无声息地摸进了陈某的房中。”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无奈。 “他们……似乎是想要取走陈某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 那几个被捆着的家丁,听到陈风这番轻描淡写,却又字字诛心的话,吓得是魂飞魄散。 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整啊! 其中一个还能稍微动弹的家丁,连忙拼命挣扎起来。 李合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他拼命地摇头,试图否认。 他们再蠢,也知道杀人未遂这顶大帽子一旦扣在头上,会有什么下场! “呜呜!不……不是的!绝对不是!” “我们……我们没想过要杀人啊!绝对没有!” 扈三娘没有立刻去解开他们嘴里堵着的布条。 她的注意力,在陈风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上,和地上那几个狼狈不堪的家丁身上来回打转。 她没有先去追问陈风,他一个双目失明之人,是如何以一敌四,还将这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打成这副凄惨模样的。 这些疑问固然重要,但此刻,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最终盯上了李合。 “说!究竟为什么要对陈先生下手?”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李合被扈三娘这股迫人的气势,压得浑身剧烈一颤。 他心里清楚得很,三小姐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旁边的王陶水更是吓得瘫软在地,恨不得立刻脑袋一歪,就此晕死过去,逃过这一劫。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只能听到那几个家丁粗重慌乱的呼吸声。 陈风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过了好一阵,李合终于彻底扛不住了。 他绝望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支支吾吾道: “是……是……” 他偷偷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陈风,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是……是祝……祝彪少爷……” “他……他昨日给了我们一些银子,让让我们哥几个找机会来……来狠狠教训陈先生一顿。”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我们真的没想要陈先生的性命啊!三小姐您要明鉴啊!” 这话音刚一落下,扈三娘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祝彪! 又是这个祝彪! 他竟然胆大包天,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 敢在扈家庄的庄子里面,公然收买扈家的下人,行这等卑鄙龌龊的恶事! 这简直就是没把扈家庄放在眼里!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她的心底窜了上来! 这个祝彪,三番两次挑衅,简直欺人太甚! 这样下去,扈家庄还是扈家庄吗? 想到陈风方才的说辞,再看看地上这几个家丁的惨状,扈三娘哪里还不明白,若非陈风有自保能力,此刻躺在这里的,恐怕就是陈风了! 一想到那种可能,她胸中的怒意便更是翻腾不休。 第一百三十九章:扈家庄密谈 扈三娘胸口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她指着地上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家丁,声音冰冷刺骨。 “好,好得很!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扈家庄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你们就是这么回报的?” 李合等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求饶。 “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啊!” “我们也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 “都是祝彪!都是祝彪那个畜生威逼利诱!” 扈三娘美眸中寒光一闪,厉声道: “来人!” 守在院外的几个扈家庄护卫闻声,立刻快步冲了进来。 “三小姐有何吩咐?” 扈三娘指着地上那四人:“把这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我拖下去!” “先关进柴房,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护卫们应声,如狼似虎般上前,将李合四人拖拽了出去。 声音渐远,房间内终于恢复了些许安静。 陈风自始至终,都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扈三娘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过身,看向陈风,眼神复杂。 “陈先生,此事因我而起,让你受惊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歉疚。 “今日,我扈三娘在此立誓,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绝不会让那祝彪,再有机会如此猖狂!” 陈风微微躬身,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多谢扈小姐仗义执言,陈某……感激不尽。” 扈三娘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更是自责。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些什么,比如他为何会有这般身手。 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此刻,追究这些,似乎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祝彪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触碰了她的底线。 “先生安心在此歇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扈三娘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客房。 她要立刻去找父亲和兄长,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他们! 她要让他们看看,他们一心想要的联姻,究竟会给扈家庄带来什么! 扈三娘怒气冲冲,直奔扈太公的书房。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无不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迫人的寒意,纷纷避让。 “砰!” 书房的门被扈三娘一把推开。 扈太公正在与扈成商议着什么,见女儿这般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不由得眉头一皱。 “三娘,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扈太公沉声问道。 扈成也看向自己的妹妹,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爹!大哥!”扈三娘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祝彪!那祝彪欺人太甚!” 她几步走到书案前,将方才在陈风客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包括祝彪如何收买庄内家丁,试图对陈风下毒手。 扈太公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岂有此理!”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 “这个祝彪,当真以为我扈家庄无人了吗?” 扈成也是一脸的震惊与愤怒。 “这祝彪,未免也太无法无天了!” “竟敢在我扈家庄内,做出此等恶行!” 他之前还想着,为了两家联姻的大局,一些小摩擦能忍则忍。 可现在看来,这祝家,分明就是一头喂不饱的饿狼! 今日敢派人对付他庄上的客人,明日就可能对付扈家庄的其他人! “那几个被收买的家丁呢?”扈成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扈三娘道:“我已经命人将他们关押起来了。” 扈太公脸色铁青:“走!去看看那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三人立刻起身,带着几个护卫,来到了关押李合等人的柴房。 柴房内光线昏暗,李合四人被捆绑着,瘫在地上,见到扈太公等人进来,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说!”扈成上前一步,带着一股逼人的煞气。 “你们到底是哪家庄子的下人?” “祝彪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背叛庄主,残害客卿?” 李合等人哪里经受得住这般阵仗,早已吓破了胆。 “太公饶命!大少爷饶命啊!” “小人……小人是扈家庄的下人啊!” “都是祝彪!都是祝彪指使我们的!” “他说……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们每人十两银子!” 另一个家丁也哭喊道:“我们只是一时糊涂啊!” “求太公,求大少爷,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扈成听着他们颠三倒四的哭诉,心中的怒火更盛。 “十两银子?为了区区十两银子,你们就敢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 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佩刀,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抹寒光。 “留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何用?” “噗嗤!” 鲜血飞溅! 扈成手起刀落,竟直接将一个哭喊最凶的家丁当场斩杀! 另外三个家丁见状,吓得是屁滚尿流,屎尿齐出。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柴房内回荡。 扈三娘和扈太公也没想到扈成会如此果决,直接动手杀人。 扈太公眉头紧锁,但并未出言阻止。 乱世用重典,这几个家丁的行为,确实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 若不严惩,何以服众?何以震慑宵小? 扈成双目赤红,手中的钢刀还在滴着血。 他指向剩下的三人,“说!除了这些,祝彪还让你们做了什么?” “你们平日里,还替他做过哪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剩下的三人早已吓傻了,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包括祝彪平日里如何在庄内安插眼线,如何收买人心,如何打探扈家庄的各种消息。 甚至,还有些祝家庄试图渗透扈家庄防御的蛛丝马迹。 听着这些令人心惊肉跳的供词,扈太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祝家,这祝朝奉,好深的心机!好狠的算计! 他一直以为,祝家只是霸道一些,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早就在暗中图谋整个扈家庄! 联姻?这哪里是联姻!这分明是引狼入室! “砰!” 扈成再次挥刀,剩下的三个家丁也接连倒在了血泊之中。 浓烈的血腥味在柴房中弥漫开来。 扈成扔掉手中的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怒气未消。 “爹,孩儿现在终于看清了!”扈成转身,对扈太公道。 “这祝家,狼子野心!” “根本就没把我们扈家庄放在眼里!” “这门亲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扈太公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扈三娘。 “三娘,那陈风……他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书生吗?” “他是如何制服这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的?”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想问了。 扈三娘摇了摇头,脸上也带着一丝困惑。 “女儿也不知。” “我之前也一直以为,陈先生只是个文弱书生,不懂武艺。” “今日之事,也着实让女儿……大感意外。” 她回想起陈风那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表情,心中疑云更重。 这个陈风,身上似乎隐藏着不少秘密。 他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扈太公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看来,这个陈风,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他顿了顿,对扈成道:“传我命令,从今日起,加强庄内戒备!” “所有进出庄子的人员,都要严加盘查!” “另外,派人盯紧了祝家庄那边的动向,一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禀报!” “是!爹!”扈成沉声应道。 扈太公又看向扈三娘:“三娘,你先回去吧。” “此事,爹自有计较。” 扈三娘点了点头,她知道,父亲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她转身离开了这充满血腥味的柴房。 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她心中的寒意。 祝家庄……这笔账,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陈风的客房内。 他安静地坐在窗边,聆听着窗外的风声。 他知道,扈三娘一定会将此事告知扈太公。 他也知道,以扈家父子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事情,正在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先生。”一个略显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扈庄主有请先生过去一叙。” 陈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有劳带路。” 他拄起盲杖,跟着那名下人,缓缓向着扈太公的书房走去。 陈风拄着盲杖,在那名下人的引领下,前往书房。 晨间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他的面颊,也吹起了他额前的几缕黑发。 那下人将他引至一处略显幽静的院落外,恭声道:“陈先生,扈庄主和扈少爷就在里面等候。” “有劳了。”陈风微微颔首。 他能清晰地听到院内传来的说话声,其中一个,无疑是扈太公。 另一个,则显得年轻沉稳,想必就是扈三娘的兄长,扈成了。 与此同时,扈三娘心中七上八下,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她悄悄绕到了书房的另一侧,窗户虚掩着一条缝隙。 第一百四十章:夜观星象 她屏住呼吸,透过那窄窄的缝隙,向内望去。 父亲和大哥果然都在,而陈风,正由下人引着,缓缓走了进来。 她心中一紧,不知父亲和大哥会如何对待陈风。 书房内,陈风站定,微微躬身:“陈风见过扈庄主,扈大少爷。” 他的姿态不卑不亢,声音温和,听不出丝毫的紧张。 扈太公坐在主位上,上下打量着陈风。 眼前的年轻人,虽然双目失明,衣着朴素,但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却绝非常人所能拥有。 尤其是想到他昨夜以一己之力,轻易制服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扈太公心中的疑虑更深。 “陈先生不必多礼,请坐。”扈太公指了指一旁的客座。 扈成站在父亲身侧,审视着陈风,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 他亲自上前,为陈风斟了一杯茶,动作间透着几分客气。 “陈先生,请用茶。”扈成的声音低沉。 “多谢大少爷。”陈风微微欠身,摸索着端起茶杯,浅浅尝了一口。 茶是好茶,入口微涩,随即回甘。 书房内的气氛,因这短暂的沉默,显得有几分凝重。 扈太公率先打破了沉默: “陈先生,老夫观你样貌气度,不像是一般的落魄书生。” “尤其是昨夜之事,你能以一敌四,将那几个恶奴轻易制服,这份身手,绝非寻常。”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锐利,“不知先生,可否如实相告,你究竟是何来历?” 陈风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扈庄主明鉴,此事说来话长,也颇有些……匪夷所思。” 他微微侧头,仿佛在感受着空气中的流动。 “实不相瞒,在下之前对三小姐所言,称自己只是个普通书生,乃是情非得已的谎言。” “此举,实属无奈,还望扈庄主和三小姐见谅。” 此言一出,窗外的扈三娘心中一震,他果然隐瞒了身份! 那他究竟是谁?为何要说谎? 扈成眉头一挑,冷声道:“哦?情非得已?那先生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先生昨夜那番身手,可不像是一句情非得已就能解释得通的。” 陈风脸上并无慌乱之色,反而透出一丝神秘。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在下本非此地之人,乃是……东平府附近的一名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 扈太公与扈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一个东平府附近的算命先生,为何会流落到此,还双目失明? 陈风似乎猜到了他们的疑惑,继续说道: “数日前,在下于山中夜观天象,忽见东南方向将星黯淡,地彗星异动频频。” “掐指一算,发觉此处,也就是祝家庄左近,将有大劫降临。” “而那地彗星,与此劫数息息相关,更是应劫的关键之人。” “天机不可泄露,但我辈修习玄黄之术,亦有济世度厄之责。” “于是,在下毅然星夜兼程赶来,意图寻找那地彗星,助其度过此劫。” “只可惜……”陈风脸上露出一丝痛楚与无奈。 “天道无情,因在下强行窥探天机,妄图改变定数,故而遭受天谴。” “双目暂时失明,便是代价之一。” “唯有助那地彗星平安度过此劫,在下的双眼,方可复明。” 他这番话说得跌宕起伏,神情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扈成听得是云里雾里,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写满了不信。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什么夜观天象,什么地彗星,什么天谴失明! 这瞎子,怕不是个江湖骗子,编造这些神神叨叨的鬼话来糊弄人! 他忍不住冷哼一声:“天象?地彗星?” “陈先生,你这番说辞,未免也太……离奇了吧?” “我倒觉得,这更像是先生为了接近某些人,而精心编造的借口!” 扈成的话语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疑与戒备。 窗外的扈三娘也是心乱如麻。 陈风的这番话,太过玄乎,让她一时间难以分辨真假。 若说是假的,可他昨夜的身手,还有此刻那份镇定自若,又不像是个普通的骗子。 若说是真的……那他口中的地彗星,又是谁? 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个地彗星,恐怕与自己有关。 扈太公久经风浪,城府远比扈成要深。 他虽然也觉得陈风所言太过玄奇,但并未像扈成那般将不满表露出来。 “陈先生,”扈太公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你口中所说的那颗‘地彗星’,不知……指的是何人?”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陈风,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陈风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他转过那双无神的眼睛“扈庄主,那地彗星之命格,尊贵非凡,英姿飒爽,却也命途多舛,劫难重重。” “而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正是……贵府的扈三小姐!” “什么?” 此言一出,扈成再也按捺不住,惊呼出声。 他猛地站起身,怒视着陈风:“一派胡言!” “你这瞎子,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我看你分明就是觊觎我三妹,故意编造这些鬼话,想博取她的同情与信任!” 扈成越说越激动,在他看来,陈风这番话,简直就是对他妹妹的亵渎。 什么地彗星,什么劫难,分明就是这瞎子想接近三娘的卑劣手段! 陈风样貌不差,言谈举止也颇有几分迷惑性,三娘之前对他确实有些另眼相看。 若是任由这瞎子胡说八道下去,说不定三娘真的会被他骗了! 窗外的扈三娘,更是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呆住了。 地彗星……真的是我? 她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 陈风说的是真的吗?自己真的会遭遇什么劫难吗? 一时间,她的心中翻江倒海,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陈风面对扈成的怒斥,表情平静如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微笑。 “扈大少爷稍安勿躁。” “信与不信,在下多说无益。” “是真是假,无需多日,几日之后,便可见分晓。” 他语气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届时,祝家兄弟将会擒获地偷星。” “此星出现,便是大劫将至的征兆。” “若能把握时机,应对得当,扈家庄或可化险为夷,甚至因此得福。” “可若是……应对失策,或是站错了队……” 陈风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那后果,恐怕便是……庄毁人亡,玉石俱焚!”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扈太公和扈成的心头。 扈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虽然心中依旧不信,但陈风话语中透出的那股不祥的意味,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扈太公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陈风此刻所言,却让他心中也生出几分不安。 祝家庄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独龙冈的平静之下,早已暗流汹涌。 难道,真的会有什么大劫降临? “地偷星?”扈太公沉声问道,“此星又是何人?何时出现?” 陈风微微摇头:“此星何时出现,如何出现,皆有定数。” 他顿了顿,看向扈太公和扈成,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陈某明白,扈庄主和扈大少爷心中定有疑虑,担心在下是否另有所图,或是借机接近三小姐。” “这一点,二位尽可放心。” “从今日起,在下会老老实实待在客房之中,寸步不出。” “也绝不会再主动去见三小姐,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只望,几日之后,当那地偷星出现之时,扈庄主能想起在下今日之言。” “届时,再决定是否相信陈某,也不迟。” 他这番话说得坦荡磊落,反倒让扈太公和扈成有些不好再咄咄逼人。 尤其是他主动提出避嫌,更是让他们心中的戒备,稍稍松动了几分。 扈成冷哼一声,依旧不悦:“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几日之后?若是几日之后什么都没发生,你又当如何说?” 陈风淡淡一笑:“若无事发生,自然是皆大欢喜。” “那便证明是在下学艺不精,看错了天象,闹了个大乌龙。” “届时,陈某自会向扈庄主和三小姐请罪,任凭处置便是。”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扈太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在权衡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好。” “老夫就信你一次,等上几日。” “这几日,先生便安心在庄内休养。” “若真如先生所言,那地偷星出现,老夫……定有重谢。” 他的语气,已经比之前客气了不少。 陈风微微躬身:“多谢扈庄主。”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至于那地偷星……”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鼓——上——蚤——是——也!” 第一百四十一章:应对之法 接下来的几日,陈风倒也过得颇为清闲自在。 他遵守了与扈太公的约定,轻易不再踏出客房半步,每日里,除了早早活动一下手脚,便是与庄子里的那群孩童们消磨时光。 孩子们依旧喜欢围着他,听他讲那些闻所未闻的奇闻异事。 扈三娘偶尔会远远地看上一眼。 她发现,陈风在孩子们面前,总是那么的耐心,那么的温和。 只是,他口中的地彗星、地偷星,还有那所谓的大劫,依旧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 这几日,庄子里的气氛也有些微妙。 父亲扈太公和兄长扈成,明显加强了庄内的戒备。 这日午后,天气有些阴沉,乌云低垂,不见阳光。 “陈大哥!陈大哥!” 一个小脸跑得通红的孩童,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不……不好了!祝家庄那个坏蛋祝彪,抓……抓了个毛贼!” 另一个孩子也跟着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补充道: “祝彪……祝彪让人来请三小姐和扈大少爷过去看呢!” “说是……说是在咱们庄子附近抓到的,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好人!” 陈风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来了!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温和地对那两个孩子说道: “莫慌,慢慢说。” “祝彪抓了贼人,与我们何干?为何要请扈小姐和扈大少爷过去?” 那孩童喘匀了气,道:“听……听祝彪的人说,那贼人可能是冲着咱们扈家庄来的!” “所以才请三小姐和扈大少爷过去辨认一下,看看是不是什么对头派来的探子。” 陈风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原来如此。” 他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你们去玩吧,此事与你们无关。” …… 扈家庄,内院的一处空地上。 此刻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扈家庄的家丁护卫。 祝彪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站在人群中央。 在他脚下,一个身材瘦小,骨瘦如柴的汉子,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 那汉子虽然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但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透着一股贼兮兮的机灵劲儿。 扈三娘与扈成并肩站在一旁,面色冷峻。 “祝贤侄,”扈成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不悦,“你说这贼人,是在我扈家庄左近拿获的?” 祝彪闻言,立刻挺了挺胸膛,仿佛邀功一般。 “正是!”他得意地说道,“小侄今日带人巡查,正好撞见这厮鬼鬼祟祟,在咱们庄子外围探头探脑!”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侄当机立断,便将他拿下了!” 他瞥了一眼扈三娘,眼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炫耀。 “三娘,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独龙冈啊,不太平!” “总有些不知死活的鼠辈,想打咱们的主意!” “有我祝彪在,定保咱们安然无恙!” 扈三娘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目光转向地上那个被捆着的汉子。 “你是什么人?”她开口问道,声音清冽,“为何在我扈家庄附近鬼祟行事?” 那瘦小汉子眼珠一转,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扈三娘子吧?”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英姿飒爽!” “小人……”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卖了个关子,“小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江湖人称——鼓上蚤,时迁的便是!” “什么?” 此言一出,扈三娘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娇躯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鼓上蚤!时迁! 地偷星! 陈风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耳边轰然炸响!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才没有让自己失声惊呼出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巧? 陈风……他竟然真的算准了!连名号都一字不差! 站在她身旁的扈成,也是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难道那瞎子,当真是什么能掐会算,洞悉天机的异人? 祝彪见扈三娘和扈成这般震惊的模样,还以为他们是被这时迁的名头给吓住了。 他更加得意起来,哈哈大笑道: “原来是梁山泊的贼寇!” “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上前一步,指着时迁,对扈三娘道: “三娘,这贼寇交给我处置如何?” “我定将他押回祝家庄,好生炮制一番,看他还敢不敢再来独龙冈撒野!” 扈三娘猛地回过神来,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祝彪,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神情自若的时迁。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冰冷: “祝少庄主真是好本事,区区一个毛贼,也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 “依我看,你若真有能耐,不如去把那梁山泊的头领宋江给抓来。” “那才算得上是天大的功劳!” 说完,她不再理会祝彪那错愕的表情,对扈成道: “大哥,我们走!” 扈成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时迁,又看了一眼扈三娘。 “祝贤侄,这贼人既然是你抓获的,便由你处置吧。” 扈成留下这句话,便与扈三娘一起,快步离开了这片空地。 祝彪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得意渐渐凝固。 他不明白,自己抓了梁山的贼寇,这扈三娘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出言讥讽。 “哼!不识抬举!”祝彪悻悻地骂了一句。 随即,他又狞笑着看向地上的时迁。 “鼓上蚤是吧?落到小爷手里,算你倒霉!” “来人!把他给我带回祝家庄!” …… 扈三娘和扈成一路疾行,直奔扈太公的书房。 “爹!” 两人几乎是同时冲进了书房。 扈太公正在看一份庄内的账目,见儿女这般神色慌张地闯进来,不由得眉头一皱。 “何事如此惊慌?” “爹!”扈三娘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陈先生……陈先生他……他说的是真的!” “鼓上蚤!那个时迁……他真的出现了!” 扈成也急忙接口道:“爹!祝彪今日在庄外抓了个毛贼,那贼人自称是梁山泊的鼓上蚤时迁!” “与陈先生所言,一字不差!” “什么?”扈太公手中的账簿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震惊。 鼓上蚤时迁……地偷星…… 难道,那个瞎子陈风,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之前虽然答应等上几日,但心中其实还是存着几分疑虑。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快!快去请陈先生过来!”扈太公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不,他随即又改口:“不!我们亲自过去!” 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匆匆地赶往陈风所在的客房。 此刻,陈风的客房外,依旧围着几个不愿离去的孩童。 他们正扒着窗户,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着。 “陈大哥在里面做什么呀?” “是不是又在想新的故事了?” 扈太公三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扈太公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 “孩子们,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有要事与陈先生商议。” 孩子们见到庄主来了,不敢再在此处喧闹,纷纷告退。 房门从里面打开。 陈风拄着盲杖,静静地站在门口。 “扈庄主,扈大少爷,扈小姐。”他微微躬身。 扈太公看着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年轻人,心中的感觉复杂到了极点。 之前只当他是个骗子,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陈……陈先生……”扈太公的声音都有些干涩。 未等他说完,一旁的扈成再也按捺不住。 他上前一步,对着陈风深深一揖,语气中充满了焦急:“先生!请救我扈家庄!” 他此刻,对陈风那算命先生的身份,已经再无半分怀疑! 能将贼人的名号都算得分毫不差,这等本事,岂是凡人所能拥有? 那“大劫降临,庄毁人亡”的预言,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陈风面对扈成这般近乎失态的举动,脸上却并无半分得意之色。 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温和地说道: “扈大少爷不必如此。” “事情既然已经提前知晓,那便不算晚,总有应对之法。” 扈太公和扈三娘听了这话,心中的慌乱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先生,请进屋说话。”扈太公连忙道。 几人走进屋内,扈太公看着陈风,语气恭敬了许多:“先生,那地偷星时迁既已出现……” “是否意味着……那大劫,真的要来了?” 陈风点了点头:“不错。” “时迁的出现,便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祝家庄,恐怕……在劫难逃了。” 扈成急道:“那我们扈家庄呢?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陈风微微一笑:“破解之法,谈不上。” “不过,既然提前知晓了此事,我们便可以……顺水推舟。” 他顿了顿,“祝家庄与梁山泊结怨,已是定数。” “我们扈家庄,正好可以借梁山泊之手,彻底除掉祝家庄这个心腹大患!” “借梁山泊的手,除掉祝家庄?”扈太公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这确实是一个大胆,又极具诱惑力的想法! 祝家庄势大,一直压着扈家庄和李家庄。 若是能借梁山之手将其铲除,那独龙冈的格局,必将彻底改变! 只是……与梁山贼寇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其中的风险,也不言而喻。 扈三娘秀眉微蹙,轻声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要与梁山合作?” 陈风摇了摇头:“非是合作,而是……相互利用。” “我们只需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他看向扈成,语气变得郑重了几分: “此事,还需扈大少爷亲自走一趟。” 第一百四十二章:顺水推舟 扈成一愣:“我?去哪里?” 陈风缓缓说道:“水泊梁山,去见他们的头领,及时雨宋公明。” “什么?去见宋江?”扈成失声道。 扈太公和扈三娘也是一脸的错愕。 主动去找梁山贼寇的头领?这……这未免也太冒险了! 陈风却是不慌不忙,继续说道: “扈大少爷此去,并非是要与梁山结盟,而是要向宋江传递一个信息。” “告知他,扈家庄与祝家庄素有嫌隙,并非一路人。” “若梁山攻打祝家庄,我扈家庄……愿保持中立,甚至,可在暗中提供一些便利。”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最重要的一点,扈大少爷一定要想办法,让那宋江,亲自告知他麾下的黑旋风李逵!” “务必让他知晓,攻打祝家庄之时,万万不可侵扰扈家庄分毫!” “因为,扈家庄是梁山的朋友!” “否则,一旦那黑旋风杀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那后果……不堪设想!” 扈太公听完陈风石破天惊的计策,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不仅不帮祝家庄,还要……” “还要暗中助梁山一臂之力?”扈太公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风,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陈风微微一笑,“扈庄主,祝家庄狼子野心,已是路人皆知。” “梁山此番前来,正是扈家庄彻底摆脱这块心腹大患的天赐良机。” “若是错过了,或者选错了战队,只怕我们会十死无生啊。” 扈太公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与梁山贼寇扯上关系,终究是行险之举。 “可是……那梁山之人,毕竟是……”扈成在一旁忍不住开口,脸上带着忧虑。 “是反贼,是朝廷钦犯。”陈风替他把话说完,语气依旧平静。 “但眼下,能解我们燃眉之急的,也只有他们。” “至于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先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才有资格谈以后。” 扈三娘站在一旁,清丽的脸庞上,神色变幻不定。 “爹,大哥,”扈三娘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女儿觉得,陈先生所言,有理。” “祝家庄欺人太甚,若非陈先生点破,我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如今梁山来攻,对我们而言,确是一次机会。” 扈太公看向自己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看向陈风。 “那……依先生之见,等梁山的人马真的打过来,我们具体又该如何做?” 这才是他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一旦梁山大军压境,如何应对,才能既保全自身,又能从中取利。 “扈庄主不必过于担忧,梁山人马此来,首要目标是祝家庄。” “待他们兵临独龙岗下,必然会先行叫阵。”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到时候,那祝彪为了在三小姐面前逞英雄,定然会第一个按捺不住,主动请缨出战。” 扈三娘闻言,秀眉微蹙,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祝彪那副嘴脸,她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那祝彪虽然有些拳脚,但不过是些花架子,如何是梁山好汉的对手?”扈成不屑地说道。 陈风点了点头:“不错,祝彪此番出战,必败无疑。” “届时,三小姐只需在城墙上观战即可,切记,无论战况如何,都不要轻易出手相救。” “为何?”扈三娘不解地问道,“祝家庄虽然可恶,但若见死不救,岂非……” “三小姐,”陈风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此事关乎扈家庄的生死存亡,更关乎三小姐自身的安危,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梁山军中,有一位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此人武艺盖世,枪法出神入化。” “三小姐虽然武艺不凡,但对上林冲,恐怕……胜算不大。” 扈三娘心中一凛。 豹子头林冲的威名,她也曾有所耳闻。 “更何况。”陈风继续说道,“梁山泊中,还有一人,名为矮脚虎王英。” “此人好色成性,品行卑劣,若是三小姐在阵前露面,被他瞧见……” 陈风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扈三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她冰清玉洁,如何能忍受那等腌臢之徒的觊觎? “我明白了。”扈三娘咬了咬下唇,声音坚定,“我不会出手的。” 扈太公和扈成听了陈风的分析,也是暗暗心惊。 尤其是王英之事,若是女儿真的因此遭了毒手,那他们悔之晚矣! “先生所言极是。”扈太公沉声道,“三娘,你务必听从先生的安排。” “以我推算,今夜,梁山极有可能会对祝家庄发动一次突袭。” “祝家庄经营多年,庄内沟壑纵横,陷阱密布,易守难攻。” “梁山初来乍到,不明地利,今夜这一战,他们……定会吃个大亏,死伤惨重。” 扈太公眼睛一亮:“先生是说,梁山今夜会败?” “正是。”陈风肯定地答道,“所以,我们今日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等到明日白天,梁山再次叫阵之时,才是关键。” 他看向扈成:“扈大少爷,此事便要辛苦你一趟了。” “先生尽管吩咐!”扈成抱拳道,他对陈风已是心服口服。 “请大少爷务必在今晚之前,赶到梁山大营,面见宋公明。” “将我们扈家庄的立场,以及方才所说的,关于黑旋风李逵之事,详细告知于他。” “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扈太公点了点头:“好!成儿,此事重大,你速去准备,不得有误!” “是,爹!”扈成领命,转身便匆匆离去,准备马匹干粮。 书房内,只剩下扈太公、扈三娘和陈风三人。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扈太公看着陈风,心中感慨万千。 这个年轻人,仿佛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扈家庄的。 “先生大才,老夫佩服之至。”扈太公由衷地说道。 陈风微微一笑:“庄主过誉了,陈某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夜色降临。 独龙岗下,杀气弥漫。 正如陈风所料,入夜之后,梁山人马果然对祝家庄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扈太公和扈三娘站在庄内的箭楼上,凭高远眺。 只见祝家庄方向火光冲天,隐约可见无数人影在晃动。 战况之激烈,远超他们的想象。 “爹,看来陈先生又算准了。”扈三娘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叹。 扈太公盯着远方升起的烟火。 “此子……当真是神人也!” 激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突然,祝家庄方向传来一阵震天的锣响,紧接着,便是梁山人马溃败的呼喊声。 “快撤!快撤!” 火光中,无数梁山士卒丢盔弃甲,仓皇向后逃窜。 “走吧,三娘,回去歇息吧。”扈太公声音有些疲惫。 今夜发生的一切,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嗯。”扈三娘点了点头,扶着父亲,走下了箭楼。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曦。 陈风早早便起了床,简单洗漱之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衫。 他心里清楚,今日,才是真正决定独龙冈命运的时刻。 与此同时,独龙岗城墙上,扈太公、扈三娘,其他两庄的管事和护卫头领,都已聚集在此。 虽然昨夜梁山败退,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大战前的序曲。 为了独龙冈三庄联盟的颜面,也为了不让祝家庄看出破绽,他们必须做出共同抵御梁山的姿态。 扈三娘一身戎装,更显得英姿飒爽。 她站在父亲身旁,目光却不时地飘向陈风客房的方向。 时间一点点过去,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梁山人马的踪迹。 旌旗招展,人马如潮,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向独龙岗逼近。 大战,一触即发! …… 午后,阳光有些刺眼。 扈家庄内,气氛依旧紧张,但比起清晨,却多了几分诡异的平静。 梁山人马在岗前叫阵一番后,并未立刻发动攻击,而是选择了安营扎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祝家庄那边,祝彪果然如陈风所料,在扈三娘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后,主动出战。 结果自然是惨败而归,若非祝家庄的栾廷玉及时出手相救,恐怕当场就要命丧黄泉。 扈三娘谨记陈风的叮嘱,自始至终,未曾出手。 她此刻,正快步走向陈风的客房。 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向陈风倾诉。 “吱呀——” 客房的门被推开。 陈风正静静地坐在窗边,手中端着一杯清茶,仿佛在凝神倾听着窗外的风声。 听到开门声,他微微侧过头。 “三小姐回来了。”他的声音平静温和,带着一丝了然。 扈三娘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中的千言万语,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快步走到陈风面前,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后怕。 “陈先生!您……您真是神了!” “今日阵前之事,与您所料,分毫不差!” “那祝彪果然……果然不堪一击!” “还有那梁山的林冲,武艺当真高强,若非我听从先生的劝告,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已经表明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陈风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当他确认扈三娘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并未被梁山擒去,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才终于悄然落下。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没事。 “三小姐不必惊慌。”陈风温声道,“一切,皆在陈某预料之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突生变故 扈三娘望着陈风,声音带着几分急促:“陈先生,今日若非你提醒,我……我恐怕真会出手。” 祝彪那厮,平日里在庄内耀武扬威,真到了阵仗之上,不过三五个回合,便已落了下风。 若不是有人及时杀出,他早已成了枪下亡魂。 “先生可知,今日在阵前,是何人救下了那祝彪?”扈三娘忍不住问道。 陈风闻言,眉头微皱。 祝家庄那边,有能力从林冲枪下救人的,除了那个铁棒教师栾廷玉,还能有谁? 他当然不能直接点破,只是沉吟了片刻,缓缓道: “能从万军之中,于阵前救人,此人武艺定然不凡。” “想来,应是祝家庄的刀棒教头吧。” 扈三娘点了点头,“先生所料不差,正是那祝家庄的教师,栾廷玉!”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忌惮,“此人使得一手好铁棒,武艺确实高强。” “今日他救下祝彪之后,那祝彪更是得意忘形,在阵前大放厥词,扬言三日之内,必擒宋江,踏平梁山!” 扈三娘说到此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祝彪是什么货色,她心中清楚得很。 若非栾廷玉,今日怕早已命丧黄泉。 “不过……”扈三娘话锋一转,柳眉微蹙,忧色浮现在俏丽的脸庞上。 “我听闻,那栾廷玉与登州兵马提辖孙立乃是同门师兄弟,交情莫逆。” “栾廷玉在祝家庄受挫,今日更是眼见梁山势大,他恐怕已经修书求援,请那孙立前来助阵了。” “孙立是朝廷命官,若他真的带兵前来……”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担忧,已是不言而喻。 陈风听了,脸上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三小姐不必过于忧虑。” “此事,陈某早已推算过了。” 他微微侧头,那双无神的眼睛仿佛能洞察天机。 “那病尉迟孙立,名头响亮,官威显赫。” “依在下所观星象,此人与梁山泊渊源颇深。” “他此番前来,名为助拳,实则……” 陈风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扈三娘听得心头一紧,追问道:“实则如何?” 陈风嘴角微扬:“实则,恐怕早已是梁山的人了。” “或者说,他此行,另有目的。” “什么?”扈三娘美眸圆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孙立乃是朝廷提辖,他怎会与梁山贼寇同流合污?” “陈先生,此事……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她虽然对陈风的卜算之能已是信了七八分,但这个说法,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陈风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三小姐,天机难测,人心更是复杂。” “是与不是,真与假,明日,或许便可见分晓。” “那孙立,一定会来,而且,他表面上,定会是来帮助栾廷玉,与梁山为敌。” “但他的真正目的,恐怕是为了搭救那几个被困在独龙冈内的梁山头领。” “将他们救出之后,便是他与梁山里应外合,攻破祝家庄之时。” 扈三娘听着陈风这番石破天惊的分析,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风的每一次预测,都精准得令人心惊。 难道这一次,他还会算准吗? “若真如先生所言……”扈三娘喃喃道,声音有些干涩,“那我们扈家庄……” 陈风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三小姐放心。” “此事对扈家庄而言,是祸亦是福。” “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夜色渐深,窗外的风声似乎也温柔了许多。 扈三娘又与陈风聊了几句,大多是关于明日战局的推演。 陈风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不知不觉间,她对陈风,已经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多谢先生指点,三娘明白了。”她起身告辞,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独龙冈三庄再次严阵以待。 果然如陈风所料,那登州提辖孙立,竟真的带着一彪人马,来到了独龙冈。 他打着替师弟栾廷玉助拳的旗号,受到了祝家庄和李家庄的热烈欢迎。 祝朝奉和李应亲自出庄迎接,场面好不热闹。 扈三娘站在箭楼上,远远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孙立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举手之间,自有一股官家威严。 他身旁跟着的,有他的弟弟孙新,弟媳母大虫顾大嫂,还有解珍、解宝兄弟等人。 这些人,无一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看到这般阵仗,扈三娘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 这个孙立,真的是梁山的人? 上午,两军再次在独龙冈前列开阵势。 孙立果然不负众望,他亲自出马,连败梁山数将。 他那精湛的枪法,引得祝家庄和李家庄那边阵阵喝彩。 祝彪更是得意忘形,骑在马上,指着梁山阵中破口大骂,嚣张至极。 梁山那边,军心明显有些动摇。 宋江在阵前连连催促,却也奈何不了孙立的神勇。 栾廷玉见师兄如此威猛,也是精神大振。 他与孙立并马而立,师兄弟二人联手,更是所向披靡。 梁山军阵,竟被他们二人杀得连连后退,隐隐有溃败之势。 扈三娘在箭楼上看得是心惊肉跳。 这孙立,哪里像是梁山的人? 他这分明是在替祝家庄死战啊! 难道……陈先生这次算错了? 战至午后,梁山军马渐渐不支,开始鸣金收兵。 孙立和栾廷玉也不追赶,领着得胜之兵,回到了祝家庄。 祝家庄内,顿时一片欢腾。 祝朝奉大喜,立刻下令大摆筵席,款待孙立一行人,也为今日的大胜庆功。 傍晚时分,祝家庄灯火通明,鼓乐喧天。 祝彪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在酒宴上频频向孙立和栾廷玉敬酒。 “孙提辖,栾教师,今日若非二位力挽狂澜,我祝家庄危矣!” “此番大恩,我祝家庄上下,永世不忘!” 祝朝奉也是满面春风,不住地劝酒。 扈三娘也被邀请参加了这场庆功宴。 她坐在席间强颜欢笑,应付着祝彪时不时的搭讪,只觉得如坐针毡。 如果孙立不是梁山的人,那今晚……会发生什么? 酒过三巡,扈三娘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借口身体不适,起身向祝朝奉告辞。 “祝伯父,小侄女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回庄歇息了。” 祝朝奉正喝得高兴,闻言也不挽留,只是客气道: “既然三侄女身体不适,那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扈三娘提枪,走至门口。 突然,前方闪过一个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正是喝得半醉的祝彪。 “这么晚了,贤妹不妨在我庄上休息,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祝彪眯着醉眼,嘿嘿笑道。 扈三娘秀眉一蹙,冷声道:“祝彪,闪开,我要回庄。” 她对这个草包纨绔,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祝彪却是不以为意,反而凑上前一步,酒气扑面而来。 “贤妹何必如此慌张嘛?”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拉扈三娘的衣袖。 “今日大胜,我爹和孙提辖他们都高兴得很。” “贤妹不如随我回房间,再喝几杯。” 他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扈三娘那玲珑有致的曲线上扫来扫去,眼中的欲望毫不掩饰。 扈三娘俏脸含煞,凤目圆睁,怒视着眼前这个酒气熏天的草包。 “祝彪!我看你是活腻了!”她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最后警告你一次,给我滚开!否则,休怪我手中枪不认人!” 长枪微微一颤,枪尖闪烁着寒光,直指祝彪的咽喉。 空气中弥漫的酒肉味道,似乎都被这股凛冽的杀意冲淡了几分。 祝彪被扈三娘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他仗着酒劲,再加上此处是祝家庄的地盘,心中的色念与傲慢再次占据上风。 他嘿嘿一笑,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醉眼迷离地看着扈三娘。 “贤妹,何必如此动怒?” “你我两家,迟早是一家人,何分彼此?” “今夜月色正好,不如……” 他的话语越来越不堪入耳,那双贪婪的眼睛,仿佛要将扈三娘吞噬。 “再说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扈三娘怒斥,枪尖又递进几分。 祝彪不怒反笑,觉得扈三娘这副模样更是诱人。 “哈哈哈,三娘,你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喜欢!” “这里是我祝家庄的地盘,饶是你再厉害又能怎样?” “你若从了我,我保证你……” “轰——!” 就在祝彪胡言乱语之际,一声巨响猛然从后院方向传来! 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夜空都映得通红! 凄厉的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瞬间打破了宴席的喧嚣。 “怎么回事?” “走水了!后院走水了!” “不好!关押梁山贼寇的地方出事了!” 宴席上的众人顿时大乱,纷纷起身,惊疑不定地望向火光之处。 祝朝奉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快!快去看看!”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孙立眼中寒光一闪,直接将手中酒杯捏碎! “祝朝奉,你的死期到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后有饿狼 孙立暴喝一声,猛地从席间跃起! 他腰间的佩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刀光闪过,直取祝朝奉人头! “噗嗤!” 鲜血飞溅! 祝朝奉那颗肥硕的头颅,带着一丝惊恐,冲天而起! 滚烫的鲜血,喷了旁边几个祝家庄头领满头满脸。 “啊——!” “孙立!你……你反了!” 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到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栾廷玉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请来的师兄,竟然会临阵倒戈! “孙立!为何如此!”栾廷玉悲愤交加,手中铁棒一横,便要上前拼命。 “师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孙立冷笑一声,一脚踢翻宴桌。 他身后的解珍、解宝,也同时发难! 刀光剑影闪过,宴席上顿时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祝家庄的几个核心头领,在猝不及防之下,眨眼间便被斩杀数人! 整个宴会大厅,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扈三娘见此惊天变故,脑中轰然一声,瞬间明白了! 孙立果然反了! 此刻,她再无半分犹豫。 那祝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酒醒了大半,正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惨状。 扈三娘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留情! 她娇叱一声,手中长枪顺势一抖,枪杆横扫。 “砰!” 祝彪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狠狠地抽飞出去! 他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在几丈开外,撞翻了一片桌椅,狼狈不堪。 “噗……”祝彪喷出一口鲜血。 扈三娘看也不看他一眼,提着长枪,转身便要冲出这片混乱之地。 她知道,必须尽快离开! 就在此时,后院方向传来一阵更为嘈杂的脚步声。 “哈哈哈!爷爷们出来啦!” “杀!杀光祝家庄的狗贼!” 只见一群衣衫褴褛,凶相毕露的汉子,挥舞着从祝家庄护卫手中夺来的兵器,从后院冲了出来。 为首一人,身材矮小,面容猥琐,正是那矮脚虎王英! 他一眼就看到了手持长枪,英姿飒爽,正准备离开的扈三娘。 方才扈三娘一枪将祝彪抽飞的那一幕,让他看得双眼放光。 “哇呀呀!好一个标致的小美人儿!” 王英口中发出一声怪叫,那双色眯眯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扈三娘身上。 他舔了舔嘴唇,也顾不上去追杀祝家庄的其他人,提着一把抢来的朴刀, 便径直朝着扈三娘猛扑过来! “小美人儿,别走啊!陪大爷我耍耍!” 扈三娘见状,秀眉紧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认得此人,正是梁山泊中那个臭名昭著的好色之徒,矮脚虎王英!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王英!我扈家庄早已与你梁山宋首领商议妥当!” “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扰!” “你莫非要违背宋首领的将令,在此无理取闹不成?” 她希望搬出宋江的名头,能让这个色中饿鬼有所忌惮。 王英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笑得更加淫邪。 他几步冲到扈三娘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嘿嘿嘿,商量好了?那感情好啊!” 王英上下打量着扈三娘,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既然都商量好了,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嘛!”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小娘子,我看你武艺不凡,容貌更是倾国倾城,不如就跟了我王英吧!” “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做我的压寨夫人,岂不快活?”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毛茸茸的黑手,便要来抓扈三娘的皓腕。 “无耻之徒!找死!” 扈三娘听着这丑陋汉子口中吐出的污言秽语,只觉得一股恶气直冲头顶! 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唰!” 手中长枪如灵蛇出洞,带着凌厉的破风之声,直刺王英胸膛! 这一枪,她含怒而发,没有丝毫留情! 王英没想到这小美人说动手就动手,而且枪法如此迅猛。 他吓了一跳,连忙举起手中的朴刀格挡。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王英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刀杆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手中的朴刀几乎要脱手飞出! 整个人更是被这股大力震得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哎哟!”王英痛呼一声,狼狈不堪。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腾,看向扈三娘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惧,但色心依旧不减。 “好个泼辣的小娘子!老子喜欢!” 扈三娘一枪逼退王英,却并不恋战。 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脱身。 她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庭院,一眼便看到不远处拴着几匹受惊的战马。 好机会! 扈三娘心中一动,脚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如乳燕投林般轻盈掠起。 几个起落见,便来到了那匹黑马近前,飞身上马。 “驾!” 扈三娘双腿一夹马腹,那黑马吃痛,长嘶一声,四蹄翻飞,便要向庄外冲去。 “哪里走!” 王英见美人要跑,急忙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声呼喊。 “小的们,给我拦住她!休要走了那小美人!” 周围几个刚刚冲出来的梁山小喽啰闻声,立刻便要上前阻拦。 扈三娘凤目含威,手中长枪一摆,厉声道:“挡我者死!” 那几个小喽啰被她气势所慑,又见识了她方才一枪掀翻王英的威势, 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就在这片刻的耽搁,扈三娘已经催马冲到了庭院门口。 “美人儿!你跑不掉的!早晚是我王英的人!” 王英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叫着,声音中充满了不甘。 扈三娘充耳不闻,俯身在马背上,手中长枪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将两个企图关闭院门的祝家庄家丁挑飞出去。 黑马长嘶一声,载着她冲出了祝家庄的大门, 眨眼间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庭院内,王英看着扈三娘远去的方向,恨得咬牙切齿。 他摸了摸依旧有些发麻的虎口,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凶光。 “哼!好个烈性的美人儿!” “老子……老子一定要得到你!” “扈家庄?”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心中已然将扈三娘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第一百四十五章:扈太公 扈家庄的书房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三张凝重的脸庞。 扈太公端坐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身旁的扈成,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在不大的书房内来回踱步,脚步声略显沉重。 唯有陈风,依旧静静地坐在客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那个牵动他们心弦的消息。 祝家庄的喧嚣与火光,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依稀能感知一二。 “吱呀——” 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道倩影带着一身夜露踉跄着冲了进来。 正是从祝家庄逃回来的扈三娘。 此刻,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平日里英姿飒爽的俏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三妹!”扈成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扈三娘,声音里满是关切。 “三娘,如何了?”扈太公也霍然起身,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扈三娘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中剧烈的起伏。 她抬起头,看向父亲和兄长,声音急促: “爹!大哥!” “孙立……孙立果然反了!” “祝家庄……祝家庄完了!血流成河,火光冲天,祝朝奉当场就被孙立斩了首级!” 扈太公闻言,身子微微一晃,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 他喃喃道:“果然……果然如陈先生所料……此举,当真是明智之举……” 若非听从陈风的劝告,今晚暂时按兵不动,此刻的扈家庄,恐怕也已卷入那场血腥的杀戮之中。 扈成也是一脸的后怕与庆幸,他紧了紧扶着妹妹的手臂。 “三妹,你没受伤吧?” 扈三娘摇了摇头,嘴唇依旧有些苍白:“我无事,只是……”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语气中那丝未散尽的惊惧与愤怒,让陈风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三小姐,”陈风缓缓开口,“是不是……在祝家庄,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扈太公和扈成闻言,脸上的庆幸之色也渐渐凝固,齐齐看向扈三娘。 他们太了解三娘了,若非遭遇了极大的凶险,否则绝不会是这般神态。 扈三娘娇躯微微一颤,贝齿紧咬下唇,俏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祝家庄大乱之际,那些被孙立等人放出来的梁山贼寇也从后院冲了出来。” “其中一人,便是那梁山泊的好色之徒,矮脚虎王英!” “他见我欲离开,便上前拦阻,口出污秽之言,对我百般调戏!” “若非我奋力反抗,趁乱夺马而逃,恐怕……” “砰!” 扈成怒不可遏,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案几上,坚实的木质桌面竟被他砸出一道浅坑。 “王英匹夫!安敢如此辱我三妹!”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周身散发出骇人的煞气。 “我扈家庄与他梁山井水不犯河水,他竟敢如此!宋江是如何约束手下的!” 扈太公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扈太公怒声道,“这梁山泊,难道真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强盗不成!”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之前祝家庄带来的威胁刚刚消散,转眼间,一头更为凶残的饿狼,便已盯上了他们。 陈风静静地听着,脸上那份惯有的从容,此刻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胸中似乎有一块巨石压着。 难道……难道这便是所谓的天意难违? 天罡地煞的命运轨迹,真的就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真正改变吗? 他成功地帮助扈家庄避开了祝家庄覆灭的漩涡,却未能阻止王英这条色中饿狼的出现。 矮脚虎王英对扈三娘的觊觎,在原本水浒的轨迹中,便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那肮脏的黑手,还是伸向了三娘。 陈风可以想见,以王英那贪婪好色的本性,今日没有得到三娘,日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可如何是好? “宋公明义薄云天,号称及时雨,他定然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扈成怒气难平,在房中来回踱步,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们与梁山早有约定,互不侵犯!大哥此去梁山,那宋江也是亲口应承了的!” “王英此举,分明是违背将令!待我明日便去梁山寻那宋江说理,定要他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此刻,对宋江还抱有一丝幻想,认为这只是王英的个人行为。 陈风闻言,冷笑出声: “交代?”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扈少爷,你太天真了。” “宋公明,或许确实不会公然违背他对扈家庄的承诺,因为他要顾及自己的名声。” “他麾下之人众多,鱼龙混杂,出一个两个不服管教的头领,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也很正常。” “届时,他只需将王英稍加训斥,再假惺惺地向扈家庄赔个不是,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扈成一愣,脸上的怒容微微凝滞:“陈先生,你的意思是……” 陈风微微摇头:“宋江此人,我虽未曾亲见,但从其行事风格来看,绝非简单人物。” “他收拢人心,广纳豪杰,所图甚大。” “在他眼中,女人,很多时候恐怕只是笼络人心、巩固势力的工具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扈太公,语气愈发沉重。 “今日王英对三小姐无礼,宋江或许会轻描淡写地处理。” “但扈家庄的存在,尤其是三小姐这样的绝色女子,对他而言,便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 “他不会直接对扈家庄动武,那有损他的义名。” “但他极有可能会派遣一人前来,向扈庄主说亲。”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的父亲,宋太公。” “以梁山如今的声势,这门亲事,扈庄主……” 陈风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扈太公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幸得扈成眼疾手快,急忙扶住。 联姻!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扈太公的心头。 正如陈风所言,若梁山真的派宋太公前来提亲,他能拒绝吗? 拒绝,便意味着与整个梁山为敌。 以扈家庄目前的实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祝家庄的覆灭,便是前车之鉴。 可若是不拒绝…… 一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要嫁给那猥琐不堪、品行卑劣的矮脚虎王英…… 扈太公的心,便如同被万千钢针攒刺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他宁愿战死,也绝不愿女儿受此屈辱! 书房内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扈三娘站在一旁,听着陈风的分析,那张沾染了风霜的俏脸,愈发苍白。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自然明白陈风话中的含义。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她紧紧包围。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扈成也是脸色铁青,他想要反驳陈风的话,却发现,陈风的每一句分析,都如同冰冷的利刃,剖开了残酷的现实。 让他无从辩驳。 良久,良久。 死一般的寂静,在书房内蔓延。 扈太公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慈爱与痛惜。 仿佛要将女儿的模样,永远镌刻在心底。 他佝偻的腰背,在这一刻,似乎又挺直了几分。 这位在独龙冈上叱咤风云半生的老人,在这一刻,做出了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 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三娘……” 他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扈三娘和扈成同时看向他。 陈风也微微侧过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扈太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扈三娘的脸上,充满了不舍。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三娘,你走吧!” “走得远远地!”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扈三娘美眸圆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您……您说什么?” 扈成也是大惊失色:“爹!不可!三妹走了,我们扈家庄怎么办?” 就连一向镇定的陈风,脸上也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料到,扈太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让扈三娘离开? 在如今这乱世之中,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又能走到哪里去? 纵使她武艺非凡,但这世道是吃人的世道,外面怕是会更危险。 扈太公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如今的扈家庄,已是风雨飘摇,自身难保!” “留下来,你只会遭受更大的屈辱!” “爹宁愿……宁愿扈家庄玉石俱焚,也绝不愿看到你落入那王英之手!” “如果他们来寻你,我们便说你从宴会上未归。” “走!趁着现在梁山立足未稳,还未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我们身上,你立刻就走!” “带着陈先生。” “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回这独龙冈!” 第一百四十六章:神迹 扈太公转向陈风,带着一丝恳求:“陈先生,三娘就拜托你了!” 就在此时,陈风的脑海中,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任务“拯救扈三娘”已完成!】 【任务奖励:改造点3000点,钢本一箱,玮哥一箱,土豆一斤】 陈风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三千改造点,这奖励不可谓不丰厚。 只是……这钢本? 好吧!他确实需要。 至于玮哥,陈风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够硬朗了,应该用不到这东西。 土豆……神器,没什么可说的。 陈风心中腹诽,强忍着吐槽的冲动。 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重要的是,任务完成了! 扈三娘的命运,真的被自己改变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看向扈太公和扈成。 “扈庄主,扈大少爷,请不必如此悲观。” “事情,或许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他看着扈太公和扈成那充满不舍与担忧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 “三小姐的命运,在我看来,已经发生了改变。”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未来的路,只会越走越好。” 扈太公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陈先生,此话……何解?” 他虽然信任陈风,但眼下的局势,实在让他难以乐观。 陈风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 他环顾了一下书房,目光落在一旁高大的书架上。 “扈庄主,可否等在下片刻?” 说着,他也不待扈太公回应,便径直走向那书架之后。 扈太公、扈成、扈三娘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但见陈风举止神秘,也不便追问,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书架之后,陈风立刻在脑海中对系统下令: “系统,兑换龙岩明液!” 【叮!确认兑换“龙岩明液”,消耗改造点1500点。】 【宿主当前剩余改造点:2451点。】 一瓶药液出现在手中,陈风没有犹豫,仰头便将那药液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化作一股奇异的能量,直冲双目。 那熟悉的灼痛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却带着一丝酥麻。 片刻之后,所有的不适感如潮水般退去。 陈风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不再是模糊一片。 烛光,书架的纹理,远处扈家父子担忧的轮廓…… 一切,都清晰无比地映入他的眼帘! 他的眼睛,复明了! 陈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缓缓从书架后走了出来。 当他重新出现在扈家父女面前时,三人几乎同时愣住了。 扈太公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扈成更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扈三娘那双美丽的凤目中,也充满了震惊。 只因,此刻陈风的那双眼睛,再无半分之前的空洞与无神。 那模样,分明是已经恢复了视力! “陈……陈先生,你的眼睛……”扈太公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记得清清楚楚,之前请来的郎中,都断言陈风的眼睛再无复明可能! 可现在……这简直是神迹! 陈风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释然。 “扈庄主,诸位,可还记得在下之前所言?” “只要能助那地彗星平安度过劫难,在下的双眼,便可复明。” 他目光温和地看向扈三娘: “如今,我的眼睛好了。” “这便意味着,三小姐的命运,也确实已经改变了!” “她最大的劫数,已然渡过。” “所以,扈庄主方才让三小姐暂时离开此地,避避风头,确是明智之选。” 扈太公听闻此言,激动得老泪纵横。 他一把抓住陈风的手,声音哽咽:“先生大恩!扈家庄上下,没齿难忘!” 若非陈风,他的女儿,他的扈家庄,此刻还不知是何等凄惨的境地。 扈成也是对着陈风深深一揖:“先生之能,堪比神仙!扈成拜服!” 扈三娘望着陈风那双明亮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她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已坠入深渊,却不想,竟被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只是,想到即将离开家,她的心中又充满了不舍与迷茫。 陈风扶起扈太公,正色道:“扈庄主不必如此。” “眼下虽然祝家庄已灭,但梁山泊的威胁仍在。” “三小姐离开,确实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至于宋江,他既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便极重名声。” “只要扈家庄之后行事低调,不主动去招惹梁山,他断然不会无故寻衅。” “那般做,只会败坏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义名。” “毕竟,攻打祝家庄,他尚有借口,但对付一个并无劣迹的扈家庄,则师出无名。” 扈成眉头微蹙:“可是,那矮脚虎王英……” 一想到此人对妹妹的觊觎,他便怒火中烧。 陈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王英此人,好色卑劣,确实是个麻烦。” “他今日未能得逞,心中定然不甘,或许会想方设法报复,或者前来纠缠。” “但只要三小姐远走高飞,让他寻不到人。” “时间一长,以他那喜新厌旧的性子,说不定也就渐渐淡忘了。” “他未必会一直盯着三小姐不放。” 这番话,陈风说得也有些没底。 王英对扈三娘的执念,在原著中可是相当强烈的。 但眼下,也只能先如此安慰他们,走一步看一步了。 扈太公听着陈风的分析,心中的担忧稍减。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坦然。 “好!就依先生所言!” 他转向扈成:“成儿,速去准备两匹快马,再取些金银细软。” “今夜,便让三娘和陈先生离开!” “是,爹!”扈成领命,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匆而去。 书房内,一时又只剩下扈太公、扈三娘与陈风三人。 气氛有些沉闷。 扈太公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慈爱与不舍。 “三娘啊……”他声音沙哑,“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在外一切小心,莫要轻易相信他人。” “若……若实在无处可去,便寻一处安稳之地,隐姓埋名,平淡度日也好。” 这位老人,此刻心中百味杂陈。 既有对女儿前路的担忧,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只要女儿能逃脱魔爪,他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 扈三娘的眼圈早已红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爹……女儿不孝,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 她跪倒在地,向着扈太公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爹保重身体!女儿……女儿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离别之情,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 如今,却要仓皇远遁,前路未卜。 陈风看着这父女情深的一幕,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他上前扶起扈三娘,轻声道:“三小姐,节哀。” “离别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都安好,总有重逢之日。” 他这话,既是安慰扈三娘,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个时代,太多的身不由己。 不多时,扈成便牵着两匹神骏的黑马,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返回。 “爹,三妹,陈先生,都准备好了。” 扈成将马缰递给陈风一匹,又将包裹递给扈三娘。 “三妹,这里面有些散碎银两和几件换洗衣物,路上省着些用。” “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陈先生。” 他看着妹妹,眼中满是不舍,却强作镇定。 “大哥……”扈三娘接过包裹,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夜色已深,月隐星稀。 扈家庄的后门,悄然打开。 扈太公与扈成,并肩立在门内,目送着即将远行的两人。 寒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衫,也吹动着他们复杂的心绪。 “三小姐,陈某会尽力护你周全。”陈风翻身上马,对扈三娘说道。 扈三娘点了点头,拭去脸颊的泪痕,也利落地跨上马背。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那熟悉的庄院,望了一眼灯火下父亲和兄长模糊的身影。 仿佛要将这一切,都刻在心底。 “爹!大哥!保重!” 她哽咽着说完最后一句,猛地一拉马缰。 “驾!” 两匹快马,如离弦之箭,载着陈风和扈三娘,冲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马蹄声渐行渐远,很快便消逝在夜风里。 扈太公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再也听不见丝毫声响。 他苍老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萧索。 “但愿……三娘此去,平安顺遂……” 一声长叹,融入了无边的夜幕。 夜风凄凄,卷起官道旁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匹快马在月光下疾驰。 身后,扈家庄的灯火早已被浓重的夜色吞没,仿佛只是南柯一梦。 扈三娘伏在马背上,夜风吹乱了她的鬓发,但却吹不散她心中的迷茫与悲戚。 家,回不去了。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陈风。 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陈先生……”她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陈风闻言,勒住马缰,放缓了速度。 他也转过头,看向扈三娘。 方才在书房灯火下,他已然惊叹于她的容貌。 此刻,月华如水,倾泻在她略显苍白的俏脸上,更添了几分清丽与英气。 那双凤目,即使带着未散的惊惶与忧愁,依旧明亮如星。 挺秀的琼鼻,紧抿的红唇。 青丝有几缕被风吹拂,贴在她的脸颊,更显出几分平日难见的柔弱。 她身着劲装,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即使是在逃亡途中,依旧不失飒爽英姿。 陈风的心,蓦地漏跳了一拍。 先前失明之时,他只能通过声音来感知她的存在。 即便那时,他也知道扈三娘是位难得的美人。 可此刻亲眼所见,这份美丽,远超他的想象。 不仅仅是五官的精致,更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英武与娇柔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 他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第一百四十七章:抵达东平 “陈先生?”见陈风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扈三娘又轻唤了一声。 陈风回过神,掩饰般地轻咳一声。 他稳了稳心神,柔声道:“三小姐,如今祝家庄已破,梁山之人想必很快会注意到扈家庄。” “令尊让你离开,确是明智之举。” 他顿了顿,月光下,他的眼神显得格外认真:“我打算前往东平府。” “三小姐若无其他去处,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东平府城池坚固,非是寻常宵小敢于滋扰之地。” “到了那里,再做长远打算,如何?” 扈三娘感受到陈风的视线,那目光清澈直接,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灼热。 与之前失明时的温和不同,此刻陈风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吃掉。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眼前的陈风,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的双眼恢复了光明,整个人似乎也焕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 那张本就俊朗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得轮廓分明,英气勃勃。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深邃,让她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竟忘了回答他的问题。 陈风见她垂眸不语,以为她另有顾虑。 他再次开口,声音愈发温和:“三小姐不必担忧。” “到了东平府,一切有我。” “不仅可以锦衣玉食,而且你的安全也有保障。” 扈三娘猛地回过神,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定了定神,抬起头,迎上陈风的目光。 “东平府……”她轻声重复了一句。 她又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除了扈家庄,她竟无一处可安身。 爹爹让她走得远远的,可一个孤身女子,在这乱世之中,又能走到何处? 跟着陈风…… 她想起这位年轻先生的种种神奇之处,想起他如何预知祝家庄的祸事,甚至……想起他那双复明的眼睛。 此人,深不可测,却又似乎并无恶意。 至少,他是真心在帮助扈家庄,帮助自己。 “我……”扈三娘咬了咬下唇,心中已有了决断。 “陈先生,三娘……三娘信你。” “我随先生去东平府。”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陈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好,那我们便连夜赶路。” “争取明日一早,便能抵达东平府。” “驾!” 两人再次催动马匹,朝着东方,那座繁华的州府疾驰而去。 夜风依旧,但扈三娘的心境,却似乎安定了许多。 身边有了这个男人,前路纵然未知,却仿佛也多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一夜无话。 马蹄声声,伴着星月赶路。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之时,一座雄伟的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三小姐,前面便是东平府了。”陈风指着远处的城郭说道。 扈三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城墙高耸,气势恢宏,远非扈家庄那样的庄寨可比。 即便是清晨,城门口也已经有了稀疏的人影进出。 一夜的奔波,让她略感疲惫,但看到这大城的景象,精神也不由得为之一振。 这就是东平府,自己近期的栖身之所吗? 两人随着人流,顺利进入了东平府城。 城内街道宽阔,店铺林立,行人往来不绝,一派繁华景象。 叫卖声、车马声、说笑声不绝于耳,与独龙冈的乡野气息截然不同。 扈三娘看着这车水马龙的景象,心中既有些新奇,也有些忐忑。 陈风对东平府显然熟门熟路,领着她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住宅区。 最终,在一座看起来颇为雅致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到了,这里便是我在东平府的住处。”陈风翻身下马,对扈三娘说道。 他上前叩响了院门。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在清晨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片刻,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探出来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正是江惜灵。 她一见门外站着的是陈风,眼睛顿时一亮,惊喜地叫道:“陈大哥!你回来啦!” 随即,她又看到了陈风身后的扈三娘,以及两人牵着的马匹,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姐姐!姐姐!潘姐姐!白姐姐!陈大哥回来了!” 江惜灵朝着院内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另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也跑了出来,此人正是江惜玉。 “陈大哥!”江惜玉也是一脸喜色,目光同样在扈三娘身上打了个转。 随着姐妹俩的呼喊,院内很快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潘金莲和白凝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院门口。 “风哥!”潘金莲一见到陈风,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柔喜悦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思念与关切。 白凝依旧是一身素雅的青衣,清冷的容颜在看到陈风的刹那,也明显柔和了许多。 她的目光在陈风身上停留片刻,确认他安然无恙,才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落在了他身旁的扈三娘身上。 “风哥,你可算回来了!这几日……奴家和白姐姐都担心坏了。” 潘金莲走到陈风身边,很自然地想要伸手替他整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 陈风笑着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他的目光扫过潘金莲和白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江惜灵和江惜玉也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着。 “陈大哥,你这次出去好久啊!” “是啊是啊,有没有给我们带好吃的?” 扈三娘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温馨热闹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这院中的女子,个个容貌不俗,气质各异。 那位被唤作潘姐姐的女子,温柔似水,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 那位白姐姐,则清冷如月,却又带着一股英气,似乎……身怀武艺? 还有那两个活泼的小姑娘,显然与陈风极为亲近。 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潘金莲与陈风说了几句,也注意到了沉默不语的扈三娘。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英姿飒爽的陌生女子。 “风哥,这位是……”潘金莲柔声问道。 陈风拉着潘金莲的手,转向扈三娘,又看了看白凝和江家姐妹。 他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朗声介绍道: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位是扈三娘,扈家庄的大小姐。” “三娘,这位是潘金莲,这位是白凝,这两个小丫头是江惜灵和江惜玉。” “以后,三娘便和我们一同住在这里了。” “大家要好生相处。”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四双美目,齐齐落在了扈三娘的身上。 扈三娘迎着众人的目光,心中微微一紧,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脊背。 第一百四十八章:因果缘分 汴梁城,细雨初歇,空气里带着湿润的泥土芬芳和淡淡的花香。 李清照闺房的窗子半开着,清风拂过,吹动了案几上几页摊开的书卷。 她年方二八,眉目如画,一身素雅的襦裙更衬得她气质清灵。 此刻,她正专注地捧着一本新近刊刻的《近贤诗词集》。 这是父亲托人从市面上寻来的,收录了不少当朝名家以及一些崭露头角的新秀之作。 “又是一些老调重弹。”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嘴角微撇。 寻常的应酬唱和,或是些无病呻吟的风花雪月,总让她觉得少了些真情实感。 她的目光在目录上逡巡,忽然,一个略显陌生的名字映入眼帘。 “陈风?字号问渠公子?”她轻声念出,黛眉微蹙。 “东平府人士……” 东平府,她略有耳闻,算不上什么人文鼎盛的大郡。 此人竟能与诸多京中名士并列,想来那些编撰诗集的腐儒们,也不至于昏聩至此。 除非,这陈风确有几分惊世之才。 她心中存了几分好奇,便径直翻到了陈风的诗作部分。 开篇便是那首《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起句倒有几分气势,她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看。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金戈铁马,沙场豪情,写得倒也雄浑。 只是……李清照轻轻放下书卷,端起手边的清茶呷了一口。 “过于直白了些。”她心中暗忖。 “虽有英雄气,却少了些回环婉转的韵味。” 在她看来,这等豪情,男子写来,自然是应有之义,却也难以真正触动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 直到她翻到了下一首。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仅仅一句,李清照的心便轻轻一颤。 暮春的萧瑟,女子慵懒中带着的倦怠与哀愁,扑面而来。 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眼神专注起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泪先流…… 李清照只觉得喉头微微发紧,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 这四个字,写尽了多少欲说还休的悲苦!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孤寂的女子,独立窗前,面对满目疮痍的旧景,心中悲痛万分,却只能任凭泪水无声滑落。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似有一丝转机,一丝对美好的向往。 然而,当她读到最后一句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愁……愁何其多,竟连一叶小舟也承载不起! “砰!” 手中的书卷滑落在案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李清照却浑然未觉,她怔怔地望着书页,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红。 “载不动……许多愁……”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颤抖。 这愁,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强说愁,不是风花雪月的无病呻吟。 这是一种沉甸甸的,深入骨髓的,无处排遣的绝望。 一个男子,如何能将女子这般幽微婉转,又深沉浓烈的心事,描摹得如此入木三分? 她自问也是个诗词高手,平日里所作诗词,亦不乏咏愁之作。 但与这首《武陵春》相比,总觉得……似乎还隔着一层。 “知己……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知我心者?” 李清照的心湖,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能写出这等词句的陈风,究竟是何等样人。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继续往下看。 最后一首,是《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起句便是一股清高孤傲之气。 李清照的眼神亮了起来。 这与《武陵春》的凄婉哀愁,又是截然不同的风骨。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读罢此诗,李清照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那梅花不与群芳争艳,于冰雪中独自坚守,最终却能将清香与春意洒满人间。 这是何等的胸襟与抱负! 一个能写出“载不动许多愁”的细腻男子,竟也有着“散作乾坤万里春”的豪情壮志。 这两首词,一柔一刚,一婉约一豪放,却都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在她脑海中,一个模糊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那问渠公子陈风,定然是一位丰神俊朗,才华横溢的男子。 他有着敏感细腻的心,能体察世间最幽微的情感。 同时,他又有着高洁的品格与远大的志向,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低声呢喃,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白梅般的身影。 “东平府……陈风……” 李清照将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若有机会,她真想见一见这位“问渠公子”。 与他煮酒论诗,谈词唱和,那该是何等快意之事! 只可惜,汴梁与东平府,相隔千里。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又岂能随意远行。 想到此处,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怅然。 这世间,知音难觅。 好不容易从诗词中窥见一位,却又远在天涯。 她轻轻合上书卷,望着窗外那片被雨水洗过的碧空,一时有些失神。 “咚咚咚。”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清照,爹爹能进来吗?”门外传来父亲李格非温和的声音。 李清照连忙收敛心神,起身应道:“爹爹请进。” 房门被推开,李格非走了进来。 他年约四旬,面容儒雅,身着一件寻常的青色袍衫,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喜色。 “清照,在看什么书?这般入神。”李格非笑着问道,目光落在女儿手中的诗集上。 “是新得的《近贤诗词集》,女儿正看到一才子的诗作,觉得颇有新意。”李清照如实回答。 但李格非显然对这些文坛琐事兴趣不大,话锋一转,道:“清照啊,今日爹爹来,是有一件喜事要与你商议。” 李清照心中一紧,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爹爹请讲。”她垂下眼帘,轻声道。 李格非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春景,缓缓开口:“你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前些日子,太学博士赵挺之赵大人,托人向为父提及,他家公子赵明诚,与你年岁相仿,品貌端方,亦是饱读诗书之辈。” 赵明诚? 李清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名字,她似乎听过几回。 据说是京中颇有名气的青年才俊,尤擅金石考据。 只是,她对这些素未谋面之人,向来没什么兴趣。 “赵大人与为父也算同僚,知根知底。”李格非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满意。 “赵公子如今尚未婚配,赵大人对你也是颇为赞赏。” “爹爹的意思是,过几日,寻个机会,让你与赵公子见上一面,彼此相看一番,培养培养情分。” “若是双方都有意,这门亲事,便可定下来了。” 李格非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李清照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培养情分? 她心中冷笑一声。 男女之事,若无两情相悦,如何培养得出真情? 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两个不相干的人,硬生生凑在一起罢了。 她想起了方才读到的那句“载不动许多愁”。 若是嫁给一个自己不爱,也不懂自己的人,那后半生的愁绪,又该用怎样的舴艋舟去承载? “女儿……女儿还小,此事不急。”她低声抗辩,想要反对。 李格非转过身,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的脸色,眉头微皱。 “清照,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赵家门第清贵,赵明诚本人亦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这样的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莫要任性,错过了良缘。” 李清照咬了咬下唇,心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她知道,父亲是为她好。 在这个时代,女子最好的归宿,便是嫁得一个好人家。 可她想要的,并不仅仅是这些。 她渴望的是精神上的契合,是灵魂上的共鸣。 就像她读到陈风的词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爹爹,”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倔强,“女儿以为,婚姻之事,当以情为先。” “若无情意,纵然门当户对,富贵荣华,亦不过是……” “胡闹!”李格非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沉了下来。 “情意?自古多少情意喂了狗。” “爹爹在官场沉浮多年,见过的风浪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这世道,门当户对,家世背景,才是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 “你莫要再多想了,此事爹爹已经替你应下了。” “后日,城外杏花盛开,我已约了赵大人一家同去赏花。” “届时,你与赵公子,便可多亲近亲近。” 李清照的心彻底凉了。 父亲已经打定了主意,她的任何反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看着父亲那张被官场岁月磨砺得有些僵硬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会与她谈论诗文,欣赏她才华的父亲吗? 或许,在他眼中,女儿的才华,终究只是点缀。 真正的价值,还是在于能否为家族联姻,巩固地位。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她淹没。 第一百四十九章:招兵买马 她还能说什么呢? 再争辩下去,只会惹得父亲更加不快。 “女儿……知道了。”她低下头,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认命的疲惫。 李格非见女儿终于不再执拗,脸色缓和了些。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清照,爹爹也是为你好。” “赵明诚那孩子,爹爹见过,确实是个不错的。” “你见了他,或许就改了主意。” “莫要辜负了爹爹的一片苦心。” 李清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近贤诗词集》上。 后日,赏花。 与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在繁花似锦之下,强颜欢笑,培养所谓的情分。 这场景,想来便觉得讽刺。 她的愁,又有谁能懂?又有谁能载动? 李格非又嘱咐了几句,见女儿始终沉默不语,也觉得有些无趣,便转身离开了。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李清照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春风温柔,花香醉人。 只是她的心,却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阴云笼罩,再也寻不到方才读诗时的那份欣喜与激动了。 汴梁城的繁华,此刻在她眼中,也变得索然无味。 她拿起那本诗集,再次翻到陈风的《武陵春》。 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墨字,仿佛能感受到诗人落笔时的那份深情与无奈。 “唉……”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春风里。 陈府。 后院,两道身影交织碰撞。 扈三娘手中一杆银枪,大开大合,迅猛如风。 白凝则手持一柄青锋剑,剑法灵动飘逸,守中有攻,招式精妙。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数十回合,依旧难分高下。 枪影如龙,剑光似雪,看得一旁的潘金莲和江家姐妹眼花缭乱。 “三娘姐姐好枪法!”江惜灵拍着小手,大声喝彩。 江惜玉也连连点头:“白姐姐的剑法也厉害!” 潘金莲则端着一盘新切的西瓜,笑盈盈地看着。 扈三娘虽然初来乍到,但性子爽朗,不似寻常大家闺秀那般扭捏。 白凝外冷内热,对扈三娘的武艺也颇为欣赏。 相处了几天,这小院倒是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热闹与生气。 又斗了片刻,两人枪剑一触即分,各自后退几步,收了招式。 潘金莲连忙上前,将帕子递给两人:“快擦擦汗,歇会儿,尝尝这冰镇的西瓜。” “多谢潘姐姐。”扈三娘接过帕子,嫣然一笑。 几人围坐在石桌旁,吃着西瓜,闲聊着。 扈三娘看着这温馨和睦的景象,心中那份离家的愁绪,也淡了许多。 陈风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院中的一切,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白凝的剑术已非寻常江湖好手可比。 扈三娘更是将门虎女,家学渊源,一身武艺在梁山女性头领中也是顶尖的存在。 这样两个武力值爆表的女子,若只是待在后宅,未免太过可惜。 他的目光在白凝和扈三娘身上流转,心中已有了初步的盘算。 “陈大哥!陈大哥!” 院门外,突然传来江惜灵清脆的呼喊声。 “张公子来了!” 话音未落,张乐辰那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陈兄!陈兄可在?” 陈风闻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迈步迎了出去。 “张公子,何事如此匆忙?” 只见张乐辰快步走进院子,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身后跟着两个健仆,各自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陈兄,你可算回来了!”张乐辰一见陈风,便热情地拱手。 “小弟可是等你多时了!” 他目光扫过院内,看到白凝和扈三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如今的张乐辰,在琉璃生意上历练了一番,见识也长了不少。 “让张公子久等了。”陈风笑道,“快请屋里坐。” 他示意潘金莲看茶,自己则引着张乐辰往正堂走去。 那两个下人将箱子抬进堂屋,发出一声闷响。 光听这声音,便知分量不轻。 “陈兄,这是这个月琉璃窑厂的盈利。”张乐辰指着那两个箱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除去各项开支和预留的周转资金,这是你我分成后,属于陈兄你的那三成。” 他上前一步,亲自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只见箱内码放得整整齐齐,尽是金条和银锭! 饶是陈风早有预料,见到这般景象,也不由得心中一跳。 这琉璃生意,当真是日进斗金! “这个月生意如此之好?”陈风压下心中的惊讶,看向张乐辰。 张乐辰哈哈一笑,得意道:“何止是好!简直是好到爆了!”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潘金莲刚奉上的茶,灌了一大口。 “陈兄,你是不知道啊!” “咱们的琉璃,如今在东平府,乃至周边州府,都是抢手货!” “那些富商大贾,官宦人家,为了几件精美的琉璃器,简直要打破头!” 他眉飞色舞地说道:“我爹动用了些关系,如今,咱们的琉璃,已经卖到京城去了!” “汴梁城的那些达官贵人,王孙公子,见了咱们的琉璃,也是赞不绝口!” “窑厂那边,日夜赶工,都快供不应求了!” 京城? 陈风闻言,眉头微微一挑。 “张府尊在京城的政敌,不会借此机会,给他下绊子吗?”陈风沉声问道。 他深知官场险恶,这等暴利生意,最易引人觊觎。 张乐辰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微微收敛,随即却又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 “陈兄多虑了。” “我爹说了,这琉璃生意要打开京城的销路,就必须用他的名头。” “朝廷里那些魑魅魍魉,见我爹这般大张旗鼓地做生意,只会认为他老人家是想趁着最后这几年,为我多捞些家底。”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他们巴不得我这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呢!” “等我爹哪天真的去了……他们想拿捏我这个没了靠山的纨绔子弟,岂不是易如反掌?” “到时候,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任由他们瓜分?” 陈风听到这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看着张乐辰,“你既然看得如此通透,怎么还这般乐观?” “张府尊若真有个万一,你不就大难临头了吗?” 陈风的语气平静,却将张乐辰强撑的乐观刺破。 张乐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为一声轻叹。 他端起茶杯,眼神有些飘忽:“唉,能享受一日是一日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也没用。”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感激之色: “说起来,还得多谢陈兄和白姑娘。” “白姑娘开的药方,当真是神效!” “家父这些时日服药下来,那多年的风痹之症,已然大为减轻,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前几日,都能下床在院子里稍微走动了。” 张乐辰说到此处,眼中带着一丝激动:“家父还说,改日定要请陈兄和白姑娘过府一叙,当面致谢呢!” “张大人身体好转,那便是天大的好事。”陈风点头笑道。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琉璃窑厂的近况。 “陈兄,那小弟便不多打扰了。”张乐辰起身告辞。 “窑厂那边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我得过去盯着。” “好,张公子慢走。”陈风将他送到门口。 张乐辰离开后,陈风回到堂屋,看着那两个装满金银的箱子,陷入了沉思。 钱,有了! 接下来,便是要将这些金钱,转化为真正的实力。 潘金莲和江家姐妹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没有打扰他的思绪。 院子里,扈三娘似乎也有些累了,被潘金莲拉着回房休息。 陈风沉吟片刻,起身朝着白凝的房间走去。 有些事情,他需要和她商议一下。 白凝不仅武艺高强,心思也缜密,或许能给他一些有用的建议。 “凝儿。”陈风走到白凝房门外,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 陈风推门而入,只见白凝正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手中拿着的并非医书,似乎在写着什么。 见他进来,白凝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他,眼神带着一丝询问。 “军师,何事?” 陈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她刚写下的字迹上。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问道:“在整理药方?” 白凝微微颔首:“嗯,之前给张大人开的方子,我又做了些调整,想看看能否进一步巩固疗效。” 她顿了顿,又道:“方才张公子所言,张大人的病情好转,我也放心了些。” 陈风笑了笑:“凝儿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他话锋一转,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凝儿,我今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白凝见他神色郑重,也收起了手中的纸张,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我想……招募一些人手。”陈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凤鸣涧是时候壮大一下了。” 梁山可是有上万的兵众,相比之下,他凤鸣涧这些可完全不够看。 他看着白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有钱了,有些事情是时候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