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陈风倒也过得颇为清闲自在。
他遵守了与扈太公的约定,轻易不再踏出客房半步,每日里,除了早早活动一下手脚,便是与庄子里的那群孩童们消磨时光。
孩子们依旧喜欢围着他,听他讲那些闻所未闻的奇闻异事。
扈三娘偶尔会远远地看上一眼。
她发现,陈风在孩子们面前,总是那么的耐心,那么的温和。
只是,他口中的地彗星、地偷星,还有那所谓的大劫,依旧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
这几日,庄子里的气氛也有些微妙。
父亲扈太公和兄长扈成,明显加强了庄内的戒备。
这日午后,天气有些阴沉,乌云低垂,不见阳光。
“陈大哥!陈大哥!”
一个小脸跑得通红的孩童,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不……不好了!祝家庄那个坏蛋祝彪,抓……抓了个毛贼!”
另一个孩子也跟着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补充道:
“祝彪……祝彪让人来请三小姐和扈大少爷过去看呢!”
“说是……说是在咱们庄子附近抓到的,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好人!”
陈风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来了!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温和地对那两个孩子说道:
“莫慌,慢慢说。”
“祝彪抓了贼人,与我们何干?为何要请扈小姐和扈大少爷过去?”
那孩童喘匀了气,道:“听……听祝彪的人说,那贼人可能是冲着咱们扈家庄来的!”
“所以才请三小姐和扈大少爷过去辨认一下,看看是不是什么对头派来的探子。”
陈风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原来如此。”
他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你们去玩吧,此事与你们无关。”
……
扈家庄,内院的一处空地上。
此刻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扈家庄的家丁护卫。
祝彪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站在人群中央。
在他脚下,一个身材瘦小,骨瘦如柴的汉子,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
那汉子虽然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但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透着一股贼兮兮的机灵劲儿。
扈三娘与扈成并肩站在一旁,面色冷峻。
“祝贤侄,”扈成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不悦,“你说这贼人,是在我扈家庄左近拿获的?”
祝彪闻言,立刻挺了挺胸膛,仿佛邀功一般。
“正是!”他得意地说道,“小侄今日带人巡查,正好撞见这厮鬼鬼祟祟,在咱们庄子外围探头探脑!”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侄当机立断,便将他拿下了!”
他瞥了一眼扈三娘,眼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炫耀。
“三娘,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独龙冈啊,不太平!”
“总有些不知死活的鼠辈,想打咱们的主意!”
“有我祝彪在,定保咱们安然无恙!”
扈三娘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目光转向地上那个被捆着的汉子。
“你是什么人?”她开口问道,声音清冽,“为何在我扈家庄附近鬼祟行事?”
那瘦小汉子眼珠一转,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扈三娘子吧?”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英姿飒爽!”
“小人……”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卖了个关子,“小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江湖人称——鼓上蚤,时迁的便是!”
“什么?”
此言一出,扈三娘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娇躯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鼓上蚤!时迁!
地偷星!
陈风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耳边轰然炸响!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才没有让自己失声惊呼出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巧?
陈风……他竟然真的算准了!连名号都一字不差!
站在她身旁的扈成,也是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难道那瞎子,当真是什么能掐会算,洞悉天机的异人?
祝彪见扈三娘和扈成这般震惊的模样,还以为他们是被这时迁的名头给吓住了。
他更加得意起来,哈哈大笑道:
“原来是梁山泊的贼寇!”
“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上前一步,指着时迁,对扈三娘道:
“三娘,这贼寇交给我处置如何?”
“我定将他押回祝家庄,好生炮制一番,看他还敢不敢再来独龙冈撒野!”
扈三娘猛地回过神来,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祝彪,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神情自若的时迁。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冰冷:
“祝少庄主真是好本事,区区一个毛贼,也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
“依我看,你若真有能耐,不如去把那梁山泊的头领宋江给抓来。”
“那才算得上是天大的功劳!”
说完,她不再理会祝彪那错愕的表情,对扈成道:
“大哥,我们走!”
扈成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时迁,又看了一眼扈三娘。
“祝贤侄,这贼人既然是你抓获的,便由你处置吧。”
扈成留下这句话,便与扈三娘一起,快步离开了这片空地。
祝彪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得意渐渐凝固。
他不明白,自己抓了梁山的贼寇,这扈三娘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出言讥讽。
“哼!不识抬举!”祝彪悻悻地骂了一句。
随即,他又狞笑着看向地上的时迁。
“鼓上蚤是吧?落到小爷手里,算你倒霉!”
“来人!把他给我带回祝家庄!”
……
扈三娘和扈成一路疾行,直奔扈太公的书房。
“爹!”
两人几乎是同时冲进了书房。
扈太公正在看一份庄内的账目,见儿女这般神色慌张地闯进来,不由得眉头一皱。
“何事如此惊慌?”
“爹!”扈三娘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陈先生……陈先生他……他说的是真的!”
“鼓上蚤!那个时迁……他真的出现了!”
扈成也急忙接口道:“爹!祝彪今日在庄外抓了个毛贼,那贼人自称是梁山泊的鼓上蚤时迁!”
“与陈先生所言,一字不差!”
“什么?”扈太公手中的账簿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震惊。
鼓上蚤时迁……地偷星……
难道,那个瞎子陈风,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之前虽然答应等上几日,但心中其实还是存着几分疑虑。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快!快去请陈先生过来!”扈太公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不,他随即又改口:“不!我们亲自过去!”
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匆匆地赶往陈风所在的客房。
此刻,陈风的客房外,依旧围着几个不愿离去的孩童。
他们正扒着窗户,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着。
“陈大哥在里面做什么呀?”
“是不是又在想新的故事了?”
扈太公三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扈太公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
“孩子们,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有要事与陈先生商议。”
孩子们见到庄主来了,不敢再在此处喧闹,纷纷告退。
房门从里面打开。
陈风拄着盲杖,静静地站在门口。
“扈庄主,扈大少爷,扈小姐。”他微微躬身。
扈太公看着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年轻人,心中的感觉复杂到了极点。
之前只当他是个骗子,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陈……陈先生……”扈太公的声音都有些干涩。
未等他说完,一旁的扈成再也按捺不住。
他上前一步,对着陈风深深一揖,语气中充满了焦急:“先生!请救我扈家庄!”
他此刻,对陈风那算命先生的身份,已经再无半分怀疑!
能将贼人的名号都算得分毫不差,这等本事,岂是凡人所能拥有?
那“大劫降临,庄毁人亡”的预言,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陈风面对扈成这般近乎失态的举动,脸上却并无半分得意之色。
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温和地说道:
“扈大少爷不必如此。”
“事情既然已经提前知晓,那便不算晚,总有应对之法。”
扈太公和扈三娘听了这话,心中的慌乱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先生,请进屋说话。”扈太公连忙道。
几人走进屋内,扈太公看着陈风,语气恭敬了许多:“先生,那地偷星时迁既已出现……”
“是否意味着……那大劫,真的要来了?”
陈风点了点头:“不错。”
“时迁的出现,便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祝家庄,恐怕……在劫难逃了。”
扈成急道:“那我们扈家庄呢?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陈风微微一笑:“破解之法,谈不上。”
“不过,既然提前知晓了此事,我们便可以……顺水推舟。”
他顿了顿,“祝家庄与梁山泊结怨,已是定数。”
“我们扈家庄,正好可以借梁山泊之手,彻底除掉祝家庄这个心腹大患!”
“借梁山泊的手,除掉祝家庄?”扈太公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这确实是一个大胆,又极具诱惑力的想法!
祝家庄势大,一直压着扈家庄和李家庄。
若是能借梁山之手将其铲除,那独龙冈的格局,必将彻底改变!
只是……与梁山贼寇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其中的风险,也不言而喻。
扈三娘秀眉微蹙,轻声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要与梁山合作?”
陈风摇了摇头:“非是合作,而是……相互利用。”
“我们只需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他看向扈成,语气变得郑重了几分:
“此事,还需扈大少爷亲自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