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透着几分湿冷。
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扈三娘一袭利落的劲装,长发高高束起,眉宇间的英气不减。
她推开房门,正准备如往常一般,去庄内各处巡视一番。
最近这几日,庄子里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父亲扈太公与兄长扈成,似乎都在为那祝家庄的事情暗中不停地商议谋划。
她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七上八下的,预感着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这种感觉让她颇为不宁。
“三姐姐!三姐姐!”
几声稚嫩的呼唤,夹杂着几分焦急,从院外急匆匆地传了进来。
扈三娘凝神循声望去。
为首的小男孩脸蛋通红,一口气跑到她面前。
“三姐姐,陈……陈大哥……他,他让你赶紧过去一趟,说有要事要告诉你!”
扈三娘闻言,秀气的眉头蹙了一下。
陈风?
他竟会主动找自己?
这几日,她确实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去陈风那里的次数。
一方面,父亲那边对于她和陈风的接近,颇为不满。
另一方面,那天夜里陈风那些意有所指的话,也着实让她心中波澜未平,需要些时日好好想个明白。
他素来安静,从不主动惹是生非,今日这般急切地派人来寻她,必然不是寻常小事。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她对着面前几个焦急的孩子说道,声音尽量保持着沉稳。
她不再迟疑,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径直向着西边陈风所住的客房方向走去。
清晨的曦光努力穿透渐渐散去的薄雾,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辉。
还未走到客房门口,扈三娘便远远看见一道身影。
那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前,一动不动。
是陈风。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朴素青衫,身形却愈发显得挺拔。
晨光柔和地勾勒出他清俊得过分的侧脸轮廓,微风吹过,几缕发丝在他额前轻轻晃动。
他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那笑容很干净,有种初春解冻的暖意,温和宁静。
只是他那双显得有些浑浊无神的眼睛,给这份俊逸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缺憾。
即便如此,此刻的他,安静站在那里,也俊逸得让人有些挪不开视线。
扈三娘定了定神,快步走到他面前。
“陈先生,你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陈风微微侧过头,那动作,好似真的看向了她。
“扈小姐,屋里不太方便,还是先进屋说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喜怒。
扈三娘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她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不受控制地骤然一缩!
只见房间的角落里,横七竖八地瘫着四个人!
这几张脸她认得,正是庄内的几个家丁!
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衣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狼狈不堪,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
其中两人的手脚明显受了不轻的伤,软绵绵地瘫在那里,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另外两人则被粗麻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破布条,身体还在不停扭动。
看到这副触目惊心的景象,扈三娘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不用问,定是那祝彪贼心不死,竟然真的敢在扈家庄的地盘上,再次派人来对陈风下这样的黑手! 陈风缓步走进屋内。
“昨夜,这几位朋友,悄无声息地摸进了陈某的房中。”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无奈。
“他们……似乎是想要取走陈某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
那几个被捆着的家丁,听到陈风这番轻描淡写,却又字字诛心的话,吓得是魂飞魄散。
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整啊!
其中一个还能稍微动弹的家丁,连忙拼命挣扎起来。
李合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他拼命地摇头,试图否认。
他们再蠢,也知道杀人未遂这顶大帽子一旦扣在头上,会有什么下场!
“呜呜!不……不是的!绝对不是!”
“我们……我们没想过要杀人啊!绝对没有!”
扈三娘没有立刻去解开他们嘴里堵着的布条。
她的注意力,在陈风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上,和地上那几个狼狈不堪的家丁身上来回打转。
她没有先去追问陈风,他一个双目失明之人,是如何以一敌四,还将这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打成这副凄惨模样的。
这些疑问固然重要,但此刻,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最终盯上了李合。
“说!究竟为什么要对陈先生下手?”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李合被扈三娘这股迫人的气势,压得浑身剧烈一颤。
他心里清楚得很,三小姐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旁边的王陶水更是吓得瘫软在地,恨不得立刻脑袋一歪,就此晕死过去,逃过这一劫。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只能听到那几个家丁粗重慌乱的呼吸声。
陈风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过了好一阵,李合终于彻底扛不住了。
他绝望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支支吾吾道:
“是……是……”
他偷偷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陈风,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是……是祝……祝彪少爷……”
“他……他昨日给了我们一些银子,让让我们哥几个找机会来……来狠狠教训陈先生一顿。”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我们真的没想要陈先生的性命啊!三小姐您要明鉴啊!”
这话音刚一落下,扈三娘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祝彪!
又是这个祝彪!
他竟然胆大包天,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
敢在扈家庄的庄子里面,公然收买扈家的下人,行这等卑鄙龌龊的恶事!
这简直就是没把扈家庄放在眼里!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她的心底窜了上来!
这个祝彪,三番两次挑衅,简直欺人太甚!
这样下去,扈家庄还是扈家庄吗?
想到陈风方才的说辞,再看看地上这几个家丁的惨状,扈三娘哪里还不明白,若非陈风有自保能力,此刻躺在这里的,恐怕就是陈风了!
一想到那种可能,她胸中的怒意便更是翻腾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