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风吹进来,带起一阵纸页翻动的响声。
王春花眼睛瞪得圆圆的,却没再骂出来,只拉着楚晴晴往外走。楚晴晴头也不回,身影像掉了魂,鞋跟拖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空洞的响。
苏安坐在桌后,手里的笔停了一会儿。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对着空气低语:“我就不该管。”
之后,苏安又继续工作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苏安刚忙完工作,准备离开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苏大淮劈头盖脸的一通怒吼:“你是不是傻啊?!她们那种人你还搭理!”
苏安怔了一下,“爸,你怎么知道?”
“我能不知道?王春花那破嘴巴跟谁都嚼,嚼得整个街坊都知道了!”苏大淮的声音气得发颤,“说你介绍人家姑娘去被人搞大肚子了,呸!她好意思说!”
苏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了望远处黑漆漆的天,嘴角微微动了动:“我没搭理。”
“你是没搭理,可她们上你厂门口来撒泼了吧?”
苏大淮喘了口气,像是坐在凳子上拍了下大腿,“我就骂了她一句,谁知道晴晴还敢哭着骂你,说你冷血,说你嫉妒她。哈,我说她自己犯蠢去粘那男人,现在还来倒打一耙,她有脸你也不至于让人踩着不吭声!”
苏安鼻头微酸,靠在墙边,声音低了下来:“你骂她做什么,她又不是不倒霉。”
“倒霉?她活该!”苏大淮火气未消,“我以前是懦,可现在不管了,谁敢动你一个指头,我就削他一个巴掌!”
苏安笑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轻,却像有人在她心头轻轻拍了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苏大淮轻声嘟囔一句,“别管他们娘俩,你是我女儿,别老拿着自己当外人。”
苏安眼角发热,却没说话。
第二天清早,徐汉海拎着早餐盒站在厂门口,神色凝重。
“你听说了?”苏安打开门看见他,皱了下眉。
“昨天就听见赵姐说了。”徐汉海把保温饭盒递过去,“豆浆不加糖,油条是新炸的。”
苏安接过盒子,“你大早上跑一趟,就为了这?”
“不是,”他顿了顿,神情罕见地严肃,“我让我一个老乡去查了秦志强,昨天晚上就把人找出来了。”
“找到了?”苏安愣了一下,“他没跑远?”
“就在市郊租了间平房,窝着准备撇清干系。”徐汉海冷哼,“我让人拦下来了,赔了点钱。”
“赔钱?”苏安眉头一拧,“你掏的?”
“不是很多,”他低头,嗓音低沉,“她现在那样,你不想管,我能理解。可你一身事还得扛个烂摊子,我不乐意。”
苏安静了一会儿,声音轻了点,“你没必要为我出头。”
“那是我的事。”徐汉海盯着她,“我高兴。”
风一阵吹过,拂起苏安肩边的发丝,她没躲,也没说话。
他又说:“那小子签了协议,拿了钱,彻底断了。以后要是再来找麻烦,我有人收拾他。”
苏安低头捏了捏指尖,像是忍了又忍,才轻声道:“谢谢。”
徐汉海笑了笑,眉眼柔了些:“你别老这样,总想着扛着。你累,我心疼。”
她没接话,只是轻轻点头,眼神柔和了许多。
不远处的车间,有人远远地张望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低声嘀咕:“徐工又来了?”
“嗯,还帮忙摆平楚晴晴那档子事了。”
“苏厂长真是命好,遇上个实在人。”
有人笑了一下,“她命苦那么多年,也该轮到命好了。”
而楚晴晴就没这么命好了,她这几日没来厂里,也不敢回家,在租住的小屋里哭了三天,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王春花一哭二闹三上吊,非逼她嫁给一个在县里跑运输的离异男人,年近四十,胖得喘气都重。
“他有房有车,还能拿两万彩礼,知足吧!”王春花一边塞嫁衣一边吼,“你还有脸挑人?”
楚晴晴缩在床角,抱着膝盖不吭声,眼神发呆。
她不甘心,不服气,心里乱七八糟地盘着。
最后脑子一热,打扮了一番,穿了条紧身裙,喷了香水,拎着包就去了厂里。
她目标很明确:徐汉海。
他长得高,干净利索,是厂里技术骨干,还为苏安出头、讲义气——更重要的是,他没老婆,没孩子,比那个油腻中年强一百倍。
她就站在车间外,咬着唇轻轻喊:“徐哥,你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徐汉海那天正帮人调试机器,听见声音皱了皱眉,转头看见她穿得艳俗,有些不悦,但还是走过去。
“你说。”他语气平稳,带着点防备。
楚晴晴低头拨着耳边的卷发,试探地笑了下:“你……觉得我怎么样?”
徐汉海眉峰微动,“什么意思?”
“我是说……”她咬了咬唇,眼神闪烁,“你要是有对象,能不能考虑我?”
空气静了两秒。
他直直盯着她,语气却格外平静:“你找错人了。”
她脸上的笑顿住,语气硬了几分:“我哪里不好?我就是犯个错,你们干嘛都像我该下地狱一样?”
“你做错的不是错那么简单。”徐汉海声音不高,却带着锋利的棱角,“你耍手段,撒谎,利用别人……现在是没人愿意为你兜底,你才想找人拖你上岸?”
楚晴晴脸一下白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不是那个‘谁都行’的救命稻草,”他说完便转身回了车间,连头都没回。
楚晴晴站在原地,风从她脖子灌进衣领,冷得她直打颤。
第二天下午,她独自来到苏安办公室门口。
苏安正看报表,听见敲门抬头一看,眸色淡了下来。
“有事?”
楚晴晴进来,像是鼓了很大勇气,低声道:“我想跟你谈谈。”
苏安靠在椅背上,手指微动,点了点桌面。
“坐吧。”
楚晴晴坐下,垂着头,嗓音很轻:“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也不配来厂里……但我妈逼得太紧了,我快被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