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八零糙汉,我靠养猪赢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县长来送电视机 “旁边那是谁?怎么跟他一起说话?” “……是苏安?” 几人瞬间都闭上了嘴,毕竟现在说话,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只见穿着笔挺西装的县长大步走了过来,满脸笑容:“苏同志,你今天也来啦?怎么没提前打招呼,我也好久没去你们厂子了。” 苏安忙站起身来,语气谦逊:“县长,您怎么来了?我就是带孩子来玩玩。” “你这是谦虚!你那饲料厂干得有声有色,乡里都在学,市里前阵子还拿你当典型材料送上去了呢。” 围观的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变得尴尬又复杂。 “我们正想请你去讲讲经验呢,这次来的正巧。”县长笑着一拍手,“你们知道吗?她这小小厂子,现在可是全县重点扶持项目,解决了多少人吃饭问题!” 空气突然安静。 那些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家长,一个个脸涨得通红。 “苏安,我们……我们刚才说话难听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啊……” “对对对,其实我们就是嫉妒你做饭手艺太好……不是别的意思……” “怪我们没眼力,真不是故意的……” 苏安淡淡一笑,手里还拿着一张蛋挞纸巾:“没关系,我也理解,你们只是没见过乡下人也能做成事。” 说完,她把蛋挞递给一个身边的小朋友:“来,尝尝这个,妞妞亲手挑的鸡蛋做的。” 县长站在一旁看得直点头:“你就是有这股子劲儿——踏实、实在,还大气。这不,我今天来就是带点心意的。” 说着,他抬手一挥,身后工作人员抬着一个嵌着包装纸箱的大件慢慢走来。 “这是电视一台,县里奖励你带动农户致富有功,别嫌弃啊!” 现场一片哗然。 孩子们欢呼雀跃,妞妞和小宁眼里都冒出了光,死死拉着苏安的手不撒开。 苏安站在阳光下,身后是炸鸡香气和孩子们的欢笑声,她心里也开心。 由于县长的到来,所有人都对苏安恭恭敬敬。 也一扫小妞和宁宁的自卑。 愉快的几天这就结束了。 等到了晚上,苏安带着电视机一回到村里,消息就像被风扯开的布片,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 “听说了没?苏安带回来一台电视机,还是新的,跟镇里干部家里一样的那种!” “哟,那可了不得,这得多少钱呐?” “听说是县长亲自送的,说她带着村里致富,立大功了!” 本来应该是件光彩事儿,村口却越来越不对劲。 中午饭点刚过,老李就坐在村头石墩上,嘴里叼着牙签,一脸不屑地哼了声:“你们真信啊?县长给她送电视?她一女的,能有多大能耐?说不准就是挣了黑钱买的,顺嘴编个‘奖励’的幌子。” 有人搭腔:“可县长不是亲口说的嘛?” 老李冷笑一声,掀了掀衣襟,“县长谁都不会得罪,她说一套做一套,你们真看不出来?一个女人管厂子还跟男人混在一起,不清不白的……” 话音一落,旁边几个本来不太说话的村民也开始摇头。 “我说呢,她一个月能分那么多钱,早晚得出事。” “是啊,我那天亲戚来村里,说他们那边有人也干饲料厂,从没见厂主住土屋的,苏安那日子可精着呢,肯定有猫腻。” “听说她还让县里的亲戚开了供货公司,说不定回扣都收了一车了。” 流言就像村里的老狗,一听到动静就乱吠起来,不管真假,先吵翻天。 这还不算,老李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人去了隔壁村,说是“串门”,其实是有意在人多嘴杂的集市上散布消息。 “我们村那个女厂长啊,一开始说得多高尚,说啥带我们一起富,结果分红最肥的是她,吃的拿的都有她……你说说,这事公平吗?” “县长来?那也是她故意使劲巴结上的,人家手段高着呢!” 旁边有好事的早就传到镇里、传到别的村,舆论像水漫了起来。 回到村里,苏安刚把电视插上电源,一群人便围了上来,有羡慕的、有惊讶的,还有那种带着探头探脑的意味不明。 “咱家妞妞以后能天天看动画片咯!”有小孩兴奋地拍着手笑。 但大人们却不怎么热情。 “苏安啊,这电视……真是县长送的?” “这牌子可不便宜啊,我看城里都不一定买得起。” 苏安刚要笑着点头,旁边忽然传来一句冷飕飕的话:“要真是奖励的,怎么不见文件?怎么不登报?” 她回头一看,是村里一直跟老李走得近的吴大婶,眼神里明显带着怀疑。 “你可别怪我们多嘴,咱们这穷地儿,哪来这待遇啊?万一真是用厂子的钱买的呢?你是厂长,你说不是,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不是?” 一时间,周围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的闪烁,有的犀利,有的压根没掩饰那点“你最好自个招了”的架势。 苏安面色沉了几分,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敛去。 她把手里的遥控器放下,站起身,一字一句地开口:“电视,是县长当众送的,你们要真不信,我可以请广播站把那天的录音放一遍。” 她环视一圈,语气坚定,“我苏安这几年在村里干的什么,吃了多少苦,谁心里没数?要是我真拿了你们一分钱,你们大可以去镇里告我,别躲在背后说风凉话。” 场面一度安静,谁都没接话。 可老李那边造的谣还在扩散,甚至有人直接给举报到了县里。 反正现在造谣一张嘴,说不定就能捞到什么好处呢。 而万一没有成功,那造谣也没有任何成本,反倒是能够恶心一把苏安。 这件事情又过了几天之后,县里的纪检部门就收到了一封检举信。 由于此事涉及到苏安,这可是县里的大红人,所以接到检举信的人也不敢就此揭过,只能赶快把事情上报给县长。 至于此事的真假,就由县长亲自去查。 总之他们可不想掺和进其中,要不然到最后遭殃的可是他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还清白 第二天,村头的太阳照得刺眼,几只老母鸡在院墙边扒拉着地上的碎玉米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整个村里人都知道,今儿县里要来人查“苏安的问题”。 村口的广播一早就停了,几个闲着没事的老人干脆搬着马扎凑到了苏安家门口,嘴里叼着牙签,眼睛却不时朝屋里张望。 苏安穿了一件深灰色棉布外套,手里还拿着电视机的说明书,像往常一样淡定。 妞妞缩在她身后,抱着一本漫画书,眼神却不停往外瞟。 “妈妈,他们是不是来抓你啊?”小宁皱着眉,小声问。 苏安把他头发揉乱,轻声道:“别瞎想,咱们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话音刚落,一辆白色的公车在村口缓缓停下。 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春游现场公开表彰她的县长。 他的脸色不似之前春游时的和蔼,反而有几分不悦和威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县里的纪检干部,一下车,目光就扫了一圈围观的人群。 “谁举报的,出来说说。”县长站定后,目光沉稳,一字一句地开口。 一瞬间,空气像被拧紧了的水管,咕嘟咕嘟地鼓着气泡,却没人敢吭声。 倒是站在人群边缘的老李,嘴角抽了抽,眼睛偷偷往后躲。 县长目光锋利地扫过去,“老李,你不是一向最关心‘钱花哪去了’这事吗?” “我……我哪敢啊……”老李讪讪笑着,脚步下意识往后退。 “那我来替你说。”县长看也不看他,随手从身后的干部手里接过一张打印好的纸,“这封举报信,说苏安贪污厂子利润,私自收回扣,甚至电视也是买的,挂了县里名头……写得倒是挺清楚。” 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纸,“只可惜没签名。” “不过。”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从兜里掏出另一张信纸,“你们村小学的老师前几天正好收了一张‘感谢信’,笔迹很像。我们特地让书法老师比对过,结果很有意思。” 说着,他将两张纸同时展开。 “苏安同志,请你过来一下。”县长转头看向她,语气终于缓和些。 苏安上前一步,脸上看不出波澜,只是眼神冷静。 她接过信件,仔仔细细看了几遍,随即又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某人。 “吴大婶,”她慢慢开口,“你还记得你去年帮我写‘代办材料’时写错‘发展’这个字,写成‘发嵌’了吗?” 吴大婶脸色瞬间僵住。 苏安把信纸举起来,指着同样的错别字:“你那时候用的还是老款圆珠笔,写字时候有顿笔的习惯。这封举报信里,有五处跟你平时写的一模一样。” 吴大婶张着嘴,喉咙像卡了根刺,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 县长点头:“我们也做了笔迹分析,结果一致。” 人群一片哗然。 “吴大婶,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啊?” “苏安平时帮你那么多,年前还送了你小孙子一盒奶粉……” “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吴大婶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我、我只是听人说的,也没……也没想真害她……” “可你写了信!”苏安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砸在人群心头,“这不是随口一句,这是拿人往死里整。” 吴大婶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是老李教我写的!我不识字,是他说那样写就能让你‘收敛点’!” 老李一听,跳起来反驳:“别胡说!谁看见我让你写的?” “我看见了。”一个年轻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 是村里的一个年轻人,他神色严肃,“你在镇上集市骂苏厂长的时候,我在。” 众人脸色齐变,像有人扇了一巴掌。 县长沉声道:“你们知道,现在捏造举报,要负什么法律责任吗?” 纪检干部上前一步:“老李、吴大婶,请跟我们配合调查。” 老李还想挣扎,一下被按住,整个人灰头土脸。 县长转头看向苏安,语气缓了几分:“苏同志,给你添麻烦了。县里一定严查此类恶意举报,也请你放心,我们相信你。” 苏安点头:“谢谢县长信任。我的厂子开在村里,就是希望大家日子能好一点。可这事,确实让我心寒。” “苏同志——”吴大婶忽然扑过来,“我错了,我当众给你赔礼道歉!” 她一边哭一边磕头,“求你原谅我,我真是一时糊涂,别让他们抓我……” 苏安没有去搀她,只是淡淡道:“不是我让你受罚,是你自己做了该罚的事。” 阳光斜洒下来,人群散去时,苏安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妞妞拉着她的手,小声问:“妈妈,坏人以后还会回来吗?” 苏安摸摸她的头:“回来也不怕,我们不是做错事的那一方。” 这天之后,村子终于安静了几天。 电视机摆在堂屋的角落里,妞妞每天晚饭后最期待的就是坐在小板凳上看动画片。 小宁则更喜欢新闻联播,常常看得一脸认真,仿佛自己就是坐在主席台上的人。 可苏安的眉头始终没松开过。 从早上五点多起床给孩子们做饭,到晚上查看工人送回来的原料清单,日子像一根拉紧的绳子,稍一松手,就可能崩断。 这天晚上,她刚洗完手准备坐下吃口饭,宋秉凛推门进来,满脸疲惫,风尘仆仆。 “你又是一天没吃好吧?”苏安看着他瘦了一圈的脸,忍不住皱眉。 “我这不是来看你来了?”他笑着走进来,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在桌上,“我妈炖了乌鸡汤,让我顺路带过来,说你‘脸色发黄’,不补不行。” 苏安抿嘴一笑:“她是看我像干柴吧。” “你这干柴,一点就着。”宋秉凛半开玩笑,语气却带着关心,“真想帮你省点心。” 苏安没接话,只默默给他添了一碗饭。 吃到一半,宋秉凛忽然停下筷子,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开口:“我说件事,你别生气。” 她一愣:“你说。” “我知道你心软,”宋秉凛顿了顿,“但你也看到这次造谣的事了吧?你现在这身份,能帮的是一时,惹的事却是一辈子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父亲来求 苏安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几秒。 “那你说,我该不该帮?” 宋秉凛眼神一闪,随即柔声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真不该再把自己搭进去。” “可那村比我们以前还穷,地荒着,青壮年都出去打工,剩下老人和孩子……我要真不搭一把,他们可能连下一季的种子钱都出不起。” “这不是你的责任。”宋秉凛语气坚定。 苏安笑了笑:“可他们跪在我面前的样子,和我当年求人借钱时,一模一样。” 屋里沉了一会儿。 外面风刮过门缝,发出细碎的呼呼声。 “我没打算把所有风险都揽过来。”苏安收起碗筷,声音轻却不软。 宋秉凛看着她,喉咙动了动:“你就这么肯定,不会又惹一身麻烦?” 苏安抬头看他,眼神透着一股坚韧,“我不肯定,但我能承担。” 这段时间,苏安忙得脚不沾地。 可有些事,不等她回过头来,就自己找上了门。 那天中午,阳光毒辣,厂里热得像蒸笼。 苏安刚送走一拨技术员,前脚还没迈进办公室,门口就站着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 王春花。 穿得端正,头发也梳得服服帖帖,一只手抱着个食盒,一只手叉在腰上,眼神上下打量着苏安的厂房,嘴角压得死紧,眼里却藏不住一点不甘心。 “哟,你这厂子可真大,比咱镇上饭店都气派。”她语气酸酸的,鼻音格外重。 苏安没接她的话:“你来干什么?” “还能干啥,”王春花把盒子往桌上一放,“听说你现在有本事,县长都亲自送电视,晴晴那孩子最近也想找份正经工作,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她不是在城里吗?”苏安声音淡淡的,神情冷静,“我厂里不缺人,也用不上她。” “哎哟你这话说得,咱们家好歹还有点亲戚关系不是?”王春花挑眉,脸上的笑有些扭曲,“她那年纪,在城里也不好混。你不帮一把,谁帮?” “我厂里来应聘的大学生都有一堆,你要我空出一个岗位,就为了她?”苏安语气不软,目光沉静,“这事,我帮不了。” 王春花脸上的笑像被风刮了,生硬又僵硬:“你现在是个人物了,话也硬气了。你别忘了,当初我家晴晴没抢你啥,是你自己福薄留不住人。” 苏安冷笑一声:“她没抢?那时候她天天往你家跑,换作你是我,你能不疑心?再说了,我跟你儿子的事早断干净了。” 这话一出口,王春花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气得手都抖了:“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王春花。”苏安直视她,声音压得很低,“你要是来骂我,我没空陪你耗;你要是想给你家人找出路,请先学会尊重人。” 屋里一时安静得只剩电扇的嗡嗡声。 王春花咬了咬牙,提着盒子走了,脚步很重。 傍晚,天色将暗,苏安刚送走一个供货商,前院又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苏大淮。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衬衣,裤脚还有泥,脚边是个旧帆布包,手里捧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盒子,神色局促,眼神躲闪。 “小安啊……”他嗓音发哑,“我来看看你。” “进来坐吧。”苏安迟疑了一下,还是让开了门。 她不记得上次父亲来她住的地方是什么时候,印象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在她后妈发火时低头抽烟的中年男人,说话小声、眼神游离,不敢吱声。 “听说你现在厂里挺忙,我不懂这些。”苏大淮摸出那红布包,手指有些发抖地递过来,“我给小爱买了个长命锁,不值钱,就一心意。” 苏安怔了一下,把布包接过,打开。 一枚银光隐隐的长命锁,刻得不精致,边角也有些毛刺,但干干净净,没有瑕疵。 “这……是你买的?”她一时有点不敢相信。 “是。”苏大淮轻轻点了点头,“我攒了一点私房钱,想着也该给你们添个心意。” 苏安的喉咙发紧。 “那个……晴晴的事,那谁今天跟你提了吧?”苏大淮试图笑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她是孩子,心性是有些跳,但工作不好找……你要是能安排个打杂也行,让她自己挣口饭吃……” 苏安低头看着那枚锁,良久没说话。 她不是没记得那些年楚晴晴怎么背地里捣乱,也不是忘了王春花当年在街坊面前怎么骂她。 但眼前这个头发斑白的男人,眼神小心又渴望,和她记忆里的那个胆小父亲重叠,又分明多了几分破碎的倔强。 “行了。”苏安终于出声,声音有些低哑,“她自己来应聘,我不优待也不刁难。” 苏大淮一下红了眼眶,抬手想摸摸她的头,最后又垂了下去。 “谢谢你,小安。” 苏安把盒子放回抽屉里,没再说话,只是起身去厨房添了碗饭。 那碗饭,她没多做一句解释,但手指却紧紧握着那块红布。 那锁,虽然轻,却沉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一早,楚晴晴就到了厂里。 她穿着一身熨得平整的白衬衫,下摆扎进深蓝色工装裤,鞋子干净得一点尘都不沾,头发也扎成了利落的马尾。 刚进厂门时,那些工人都愣了一下——以为是哪家单位派来的新干部。 “晴晴?”苏安看着她递来的应聘表,有点意外,“你真来了。” 楚晴晴点头,眼里有点羞涩:“你不是说过要我自己来应聘吗?我不想再靠别人。” 苏安扫了一眼表格,上面字迹规整,经历平平。 但她点了点头,“后勤正好缺人,你去跟赵姐报到。” “……谢谢你,姐。”楚晴晴轻声说,眼底有些复杂。 苏安顿了顿,语气不重,“在厂里别叫我姐,我不想引人误会。” “好,我懂。”楚晴晴咬了咬唇,点头答应。 头一个月,楚晴晴倒是干得不差。 她准点上班,抢着干活,连油烟机滤网这种脏活都不躲。 苏安本来还有些顾虑,但看她每天汗湿背脊、还抢着清仓库,倒也放心了几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金链子 但很快,苏安察觉到了点不对。 那天中午下班,楚晴晴蹲在食堂后门摘豆角,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隔壁拉货的男人——高大、皮肤黝黑,手上戴着粗金链,一开口就是满口“我兄弟厂子现在月进二十万”。 “他谁啊?”楚晴晴一边低声问身旁女工,一边摘得飞快。 “哦,村西头老秦家儿子,暴发户,那人开了个猪场,三年起步,年年翻倍。听说镇上都想拉他入党。” 楚晴晴听完,嘴角一勾,眼里亮晶晶。 几天后,苏安就接到了她的“请求”。 那天是下班后,厂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楚晴晴抱着一摞库存单,站在她办公室门口。 “有事?”苏安头也没抬,翻着账册。 “那个……我能跟你说点私事吗?” 苏安抬起眼,视线平静。 楚晴晴咬了咬唇,走进来,关上了门,“姐,你能不能帮我牵个线……我想认识秦志强。” 苏安手顿住了,淡淡开口:“你想干嘛?”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不正经,但我这几年在城里打零工,住地下室,吃泡面……太难了。”她声音低下来,嗓音里有一股压抑的急迫,“我就想找个安稳人家,不图啥别的。” 苏安合上账本,声音沉了几分,“你觉得他是‘安稳人家’?” 楚晴晴点头:“人家有钱,有门路,能翻身。” 苏安看着她,沉默几秒,“晴晴,我不拦你想往上爬。但你要清楚,他是什么人——秦家这几年是赚了不少钱,可那人脾气冲、手段硬,打过工人,老婆跑了,儿子送外地了。他不是你这种人能驾驭的。” 楚晴晴脸色一僵,“你意思是……我配不上?” 苏安语气不重,却不容置疑,“我不是瞧不起你,我是提醒你别往火坑里跳。你现在愿意踏实干活,这是正道,别又想着走捷径。” 楚晴晴嘴角抽了下,笑得有点讽刺:“你不也走到了这一步?” “我是一步一脚印走出来的。”苏安目光清明,“你若真想翻身,就别只盯着男人。” 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 楚晴晴低着头,手指死死捏着库存单。好一会儿,她才闷声说:“我知道了。” 她走出去时,背影比刚来那会儿更僵硬了些,脚步却不乱。 苏安坐在桌后,看着她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楚晴晴这次能坚持多久,但至少这一回,她没走捷径。 厂里黄昏时分,落日将长廊照得通红。 苏安刚从车间巡完,满身油墨味,正低头翻着下午送来的账单,一抬头,就看见厂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王春花,楚晴晴。 前者脸色乌青,后者双眼泛红,像刚哭过。 “苏安!”王春花大步冲进来,劈头盖脸一声怒喝,“你良心让狗吃了是不是!” 苏安皱眉,视线微沉:“又怎么了?” “你别装傻!”王春花叉着腰,声音尖利刺耳,“你把晴晴介绍给那什么秦志强,现在人跑了,她一个姑娘家肚子都大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害她!” 苏安一愣,随后眼底浮起了然。 她把账本轻轻合上,语气平淡得像水面结了层薄冰,“你搞清楚,秦志强是她自己想认识的。是她来办公室,求我牵线的。” 楚晴晴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嘴唇紧抿,眼神游移不定。 “我有说让她去贴上人家吗?”苏安语气并不高,却字字压人,“我当时怎么说的?我说那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打过人,老婆跑了,家里乱得很。她非要去,我拦得住?” 王春花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你——你说话咋这么毒?她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 “她都二十五了,还不懂事?”苏安嗤笑一声,“那你们家是不是也该想想,当年她跑到我家抢人时,也没见你们说她‘还小’。” “她那时候根本没抢!”王春花吼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你福薄留不住自己男人,现在倒怪起别人来了!” “是吗?” 苏安站起身,望着楚晴晴,眼神冷静,“那你说说,我当初是不是拦着你别往秦志强那边凑?是不是你自己不听?你现在倒打一耙,我还真是活该吃哑巴亏。” 楚晴晴眼圈通红,身子微微发抖,“我没、我没找你牵线……” 苏安笑了,嘴角微微翘起,冷得像风刮刀,“你真没来求我?要不要我让赵姐来作证?” 楚晴晴低着头,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却一声不吭。 空气像凝固了似的,王春花的气焰一下子被噎住了,脸上挂不住,嘴角不停抽搐。 苏安望着这一对母女,眼里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疲惫。 “我厂不是收留所,也不是情感废墟的收容点。”她语气缓慢,吐字清晰,“我好心给机会,不代表你们能随意赖账。她现在怀孕,是她的选择,不是我的责任。” “你就一点都不心软?她现在这样了,能怎么办!”王春花哭腔都冒出来了,“你小时候也是我养的——” “别拿这话说事。”苏安打断她,眼神冷如霜,“小时候我饿了你们吃肉,我病了你们躲着,现在倒来谈恩情?不觉得可笑吗?” 楚晴晴的眼泪越掉越快,身子缩成了一团,嘴唇哆嗦着,“我、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没想过他会跑……” 苏安看着她,眼神不再锋利,只剩一丝悲凉。 “你想找捷径,想借男人翻身,可你连人都看不清,就敢往里跳。”她声音低下来,却更沉重,“你活该摔一跤。” 空气陷入短暂的寂静。 王春花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指着苏安,嗓子发哑:“你要是今天不管,她要是出点什么事……你也没好果子吃!” “你要真担心她出事,就赶紧带她去医院建档体检,安排个地方住。”苏安冷静得像在说一场无关的事故,“别把责任推给别人,也别把我当替罪羊。” 说完,她转身回到桌边,重新拿起那本账册,像是再不想多看她们一眼。 第一百一十八章 袒护的感动 门口的风吹进来,带起一阵纸页翻动的响声。 王春花眼睛瞪得圆圆的,却没再骂出来,只拉着楚晴晴往外走。楚晴晴头也不回,身影像掉了魂,鞋跟拖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空洞的响。 苏安坐在桌后,手里的笔停了一会儿。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对着空气低语:“我就不该管。” 之后,苏安又继续工作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苏安刚忙完工作,准备离开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苏大淮劈头盖脸的一通怒吼:“你是不是傻啊?!她们那种人你还搭理!” 苏安怔了一下,“爸,你怎么知道?” “我能不知道?王春花那破嘴巴跟谁都嚼,嚼得整个街坊都知道了!”苏大淮的声音气得发颤,“说你介绍人家姑娘去被人搞大肚子了,呸!她好意思说!” 苏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了望远处黑漆漆的天,嘴角微微动了动:“我没搭理。” “你是没搭理,可她们上你厂门口来撒泼了吧?” 苏大淮喘了口气,像是坐在凳子上拍了下大腿,“我就骂了她一句,谁知道晴晴还敢哭着骂你,说你冷血,说你嫉妒她。哈,我说她自己犯蠢去粘那男人,现在还来倒打一耙,她有脸你也不至于让人踩着不吭声!” 苏安鼻头微酸,靠在墙边,声音低了下来:“你骂她做什么,她又不是不倒霉。” “倒霉?她活该!”苏大淮火气未消,“我以前是懦,可现在不管了,谁敢动你一个指头,我就削他一个巴掌!” 苏安笑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轻,却像有人在她心头轻轻拍了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苏大淮轻声嘟囔一句,“别管他们娘俩,你是我女儿,别老拿着自己当外人。” 苏安眼角发热,却没说话。 第二天清早,徐汉海拎着早餐盒站在厂门口,神色凝重。 “你听说了?”苏安打开门看见他,皱了下眉。 “昨天就听见赵姐说了。”徐汉海把保温饭盒递过去,“豆浆不加糖,油条是新炸的。” 苏安接过盒子,“你大早上跑一趟,就为了这?” “不是,”他顿了顿,神情罕见地严肃,“我让我一个老乡去查了秦志强,昨天晚上就把人找出来了。” “找到了?”苏安愣了一下,“他没跑远?” “就在市郊租了间平房,窝着准备撇清干系。”徐汉海冷哼,“我让人拦下来了,赔了点钱。” “赔钱?”苏安眉头一拧,“你掏的?” “不是很多,”他低头,嗓音低沉,“她现在那样,你不想管,我能理解。可你一身事还得扛个烂摊子,我不乐意。” 苏安静了一会儿,声音轻了点,“你没必要为我出头。” “那是我的事。”徐汉海盯着她,“我高兴。” 风一阵吹过,拂起苏安肩边的发丝,她没躲,也没说话。 他又说:“那小子签了协议,拿了钱,彻底断了。以后要是再来找麻烦,我有人收拾他。” 苏安低头捏了捏指尖,像是忍了又忍,才轻声道:“谢谢。” 徐汉海笑了笑,眉眼柔了些:“你别老这样,总想着扛着。你累,我心疼。” 她没接话,只是轻轻点头,眼神柔和了许多。 不远处的车间,有人远远地张望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低声嘀咕:“徐工又来了?” “嗯,还帮忙摆平楚晴晴那档子事了。” “苏厂长真是命好,遇上个实在人。” 有人笑了一下,“她命苦那么多年,也该轮到命好了。” 而楚晴晴就没这么命好了,她这几日没来厂里,也不敢回家,在租住的小屋里哭了三天,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王春花一哭二闹三上吊,非逼她嫁给一个在县里跑运输的离异男人,年近四十,胖得喘气都重。 “他有房有车,还能拿两万彩礼,知足吧!”王春花一边塞嫁衣一边吼,“你还有脸挑人?” 楚晴晴缩在床角,抱着膝盖不吭声,眼神发呆。 她不甘心,不服气,心里乱七八糟地盘着。 最后脑子一热,打扮了一番,穿了条紧身裙,喷了香水,拎着包就去了厂里。 她目标很明确:徐汉海。 他长得高,干净利索,是厂里技术骨干,还为苏安出头、讲义气——更重要的是,他没老婆,没孩子,比那个油腻中年强一百倍。 她就站在车间外,咬着唇轻轻喊:“徐哥,你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徐汉海那天正帮人调试机器,听见声音皱了皱眉,转头看见她穿得艳俗,有些不悦,但还是走过去。 “你说。”他语气平稳,带着点防备。 楚晴晴低头拨着耳边的卷发,试探地笑了下:“你……觉得我怎么样?” 徐汉海眉峰微动,“什么意思?” “我是说……”她咬了咬唇,眼神闪烁,“你要是有对象,能不能考虑我?” 空气静了两秒。 他直直盯着她,语气却格外平静:“你找错人了。” 她脸上的笑顿住,语气硬了几分:“我哪里不好?我就是犯个错,你们干嘛都像我该下地狱一样?” “你做错的不是错那么简单。”徐汉海声音不高,却带着锋利的棱角,“你耍手段,撒谎,利用别人……现在是没人愿意为你兜底,你才想找人拖你上岸?” 楚晴晴脸一下白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不是那个‘谁都行’的救命稻草,”他说完便转身回了车间,连头都没回。 楚晴晴站在原地,风从她脖子灌进衣领,冷得她直打颤。 第二天下午,她独自来到苏安办公室门口。 苏安正看报表,听见敲门抬头一看,眸色淡了下来。 “有事?” 楚晴晴进来,像是鼓了很大勇气,低声道:“我想跟你谈谈。” 苏安靠在椅背上,手指微动,点了点桌面。 “坐吧。” 楚晴晴坐下,垂着头,嗓音很轻:“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也不配来厂里……但我妈逼得太紧了,我快被逼疯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要日子 “所以?”苏安语气平淡,“你就跑去缠徐汉海?” 楚晴晴咬了咬唇,眼眶有些泛红:“我……我只是怕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废了。我真的害怕。” 苏安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没什么起伏:“你当初不怕的时候,怎么不想清楚点?” 楚晴晴“唰”地抬头,泪水终于滚下来:“我知道错了……我那时候以为你冷血,心里只觉得你看不起我。我现在才明白,你不搭理我,是看穿我。” 苏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了一声,“既然你都认栽了,那我也不想再踩你一脚。” “你不该为了逃婚再去拉别人垫背。但你也不该为了几句甜话,断送自己一生。”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场局外的风波。 楚晴晴眼泪滑落,哽咽着开口:“姐姐,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 苏安没有立刻回应。 她看着眼前这个妆花眼肿、狼狈不堪的女孩,忽然想起曾经那个梳双马尾、笑得张扬的楚晴晴。 人要到多狼狈,才肯认输? 她忽然收回视线,淡淡说了一句:“去读书吧。” 楚晴晴抬头,错愕。 “你还年轻。去读点书,去学点本事,别老想着谁能救你。”苏安站起身,顺手拉开抽屉,递了一张夜校的报名表,“想清楚就去,不想就别再找我了。” 楚晴晴接过那张纸,手抖得厉害,半晌才点头,哭着道:“我一定好好学,真的。” 苏安点了点头,神色淡淡地说:“别说给我听,说给你自己听。” 黄昏时分,厂房后的小道上光影斑驳,斜阳将人影拉得很长。 苏安抱着资料刚走出办公室,远远就看见徐汉海靠在老槐树下,手里夹着一根烟,没点,像是等她。 “你怎么还在这?”她语气平静,脚步没停。 徐汉海斜眼看她,露出一点调侃意味的笑:“你这次真是做了件大善事啊。” 苏安没理会他的玩笑,自顾自低头翻着手里的资料:“你不觉得,她早就该学会自己承担了?” “你嘴上说得硬,心倒是软得一塌糊涂。”徐汉海啧了一声,走近了两步,“你就是那种,人家往火坑跳,你扭头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把人拽上来的那种人。” 苏安站住了,眼神却没有看他,而是望向远方泛着橘红的天色,眼底轻轻晃过一点波澜。 “她妈当着我爸的面骂我,说是我害了她闺女。”她声音低缓,像是说着一件久远的事,“我爸第一次站出来护我。” 她轻轻咬了咬牙:“小时候,他从没护过我什么。喝醉了骂,不醉也骂,骂我不是他要的那个儿子。我妈早死,他说是我克的。” 徐汉海沉默,眼神变了变。 “你知道吗?我其实也恨过他。”苏安的声音几乎被风吹散了,“可是人到了一定年纪,发现恨也没用。我做这些,也不全是为了楚晴晴,是为了我爸。” 她缓缓转头看向徐汉海,神色平静得近乎疲惫。 “有些亏欠,是我替他补的。” 徐汉海喉结动了动,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真挺能扛的。” 他抬手想拍拍她的肩,刚靠近半步,忽然有人咳了一声。 “咳。” 两人齐刷刷转头,就见宋秉凛站在路口,神情不悦,眉心微拧,一双眼死死盯着徐汉海那还没收回去的手。 苏安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徐汉海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你怎么来了?”苏安问。 “来看你。”宋秉凛走过来,语气不重,但眼神意味深长地在徐汉海和苏安之间扫了一圈,最后定在苏安身上,语气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醋意,“我是不是来晚了?你们聊得挺投入。” “你别闹。”苏安无奈。 “我不闹。”宋秉凛勾起嘴角,伸手顺理成章地揽住她的肩,低头语气低沉:“但我得提醒某些人,你是我老婆。” 徐汉海干笑两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呃……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图纸没改,我先回车间一趟,先走一步。”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苏安看着他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宋秉凛微微低头,语气温柔:“你总是这样,什么都往心里藏。” 苏安没说话,只是静静靠着他。 他伸手捧起她的脸,轻轻碰了下她额头:“以后有我,我不比谁差,也不会让你再一个人扛。” 苏安看着他,眼中渐渐浮起一点暖意。 宋秉凛牵着苏安的手往家走,步子比平日里快了些。 他眼里含着难得的兴奋,一路上还不时瞄她一眼。 “走这么急干什么?”苏安一边被他拖着走,一边偏头看他。 宋秉凛脚步不停,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你今天就没觉得哪儿不对劲?” 苏安皱了皱眉,略一沉思,随即摇头:“我今天手里三份报表两份流程,还有一堆改图纸的事……有什么不对?” 宋秉凛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意味深长:“你就这么忘了?” “忘了什么?” 他不答,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眼神宠溺:“回去再告诉你。” 苏安翻了个白眼,嘟囔:“神神叨叨的。” 两人刚进家门,还没换鞋,院门就“咚咚”响了两声。 宋秉凛回头,一愣:“我去看看。” 苏安随手把包放下,转身往厨房走:“你去吧,说不定是你妈又送吃的来了。” 可当宋秉凛打开门,却不是熟悉的身影,而是一个穿着整齐、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知青。 “宋厂长!”白菲菲笑得灿烂,一双眼亮晶晶的,“听说今天您……我特地来给您送个礼物。” 她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硬壳小盒子,递过去,语气娇俏:“是我姐姐从南方带回来的,说是香港那边的进口货……我想着,这种场合,您该用得上。” 宋秉凛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儿?” “我打听的嘛!”白菲菲大大方方地回答,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热切。 苏安正好端着两杯茶水走出厨房,看到那领带盒子,脚步顿住了。 第一百二十章 女知青的礼物 苏安的目光在那光滑的丝绸面料上停了一下,眼神微敛。 这款领带她认得,在黑市上至少得卖出三四十块,远超寻常知青的生活开销。 宋秉凛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接话,手悬在半空。 “真贵重啊。”苏安走上前,接过那盒子翻看了下,语气平静,“这香港货,我可舍不得收。” 白菲菲脸色变了变:“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表达一下敬意——” “敬意我收到了,”苏安轻轻一笑,转身去抽屉里拿了些钱,干脆利落地数出四十块,塞进她手里,“你年纪小,钱不容易攒,回去吧。” “苏姐,我真不是——” “拿着吧。”苏安抬眼,神色从容,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不收女同志的贴心礼物。” 白菲菲咬了咬唇,看了宋秉凛一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好讪讪地收起钱,转身离开。 等门一关上,宋秉凛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吃醋了?” 苏安斜睨他一眼:“你别自作多情,我是怕你招来是非。” “是非?”他故意贴近,伸手揽住她的腰,“我看你那眼神,明明是护犊子的狠。” “是,我是护犊子,但我也要跟你道个歉,这个事情的确是我的不对,我忘记你的生日了。” 宋秉凛也不生气,反倒是打趣说:“没关系,谁让咱们苏厂长忙呢。” 苏安白了他一眼,而后便让他先去忙,说是要准备个生日礼物。 既然是给自己的惊喜礼物,宋秉凛也就没有争着去看,而是去了屋里。 厨房里,苏安戴着围裙,眉眼认真地看着烤箱里缓缓鼓起的蛋糕坯,心头有些忐忑也有些懊恼。 刚才还打趣人家,结果才发现——今天是宋秉凛的生日。 她关上烤箱门,转身小声自言自语:“也不提醒一句……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 蛋糕出炉后,她细心地抹上奶油、撒糖珠,最后还用草莓摆了个歪歪扭扭的“凛”字,站在灶台前看了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将就看吧。”她拍了拍手,擦掉额头的细汗。 宋秉凛正坐在沙发上翻阅报纸,听见厨房里窸窣动静不止,侧头望了一眼,眼里满是柔色。 “你忙什么呢?” “闭眼!”苏安端着蛋糕出来,嘴角含笑。 宋秉凛听话地闭上眼,嘴角已经不自觉上扬。 “可以睁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那并不完美却带着浓浓心意的奶油蛋糕,中央那个歪扭的“凛”字让他愣了一下,而后笑得眉眼弯弯。 “你还会做蛋糕?” 苏安哼了一声,把蛋糕摆上桌:“以前在供销社跟老师傅学过一点,凑合过个生日吧,宋大厂长。” 宋秉凛搓了搓手,眸子里盛满柔光:“我得承认,今天过得挺值的。” 他俯身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声音低哑:“谢谢你,老婆。” 两人对坐桌前,点上蜡烛,宋秉凛闭眼许愿,而苏安则托腮静静望着他,心里一阵柔软悄然浮起。 然而就在这温馨片刻的窗外,不远处的巷口,一道纤细的身影正默默站着。 白菲菲拽着帆布袋,眼神落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上,透过薄帘,隐隐看到屋内的光亮和蛋糕上的烛火。 白菲菲咬着嘴唇,眸光落寞。 “你还不死心啊?” 白菲菲心里面想:“人家俩感情好得很,轮不到你插手。” “我……我没想做什么。” “就是……看一眼。” 白菲菲沉默不语,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那晚宋秉凛帮她处理生产上的事,耐心教她画图纸的时候,她就控制不住地喜欢上了他。 可她也清楚,他的眼里,从来都只有苏安。 眼前的光亮,像是她踏不进的温暖天地。 她低头,眼角微微泛红,转身离开时,步子异常轻缓,像是不敢打扰这片热闹。 屋内,宋秉凛刚吹灭蜡烛,抬头就见苏安正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你刚才许什么愿?”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宋秉凛眨眼,一本正经。 苏安看着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忍了笑:“我猜啊……是不是希望老婆别再忘重要日子?” “错。”他挑眉,语气低柔,“我许的是,希望我们过一辈子的纪念日和生日,都在一起。” 苏安心头微颤,脸颊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轻轻伸手,握住他掌心。 但是,白菲菲并没有放弃,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去苏安家里陪两个小朋友。 只见院子里,妞妞正踩着小板凳给花盆浇水,小宁坐在一旁拿着小刷子认真给布娃娃“洗澡”。 白菲菲蹲在水池边,卷着袖子,低头洗着一家子的衣服。 阳光洒在她白净的脸上,衬得她眼角的笑意格外温柔。 “菲菲姐姐,我的袜子不要弄混了哦。”妞妞扯着嗓子提醒。 “好咧,妞妞的袜子有小兔子,我记得。”白菲菲笑着回头,眼里闪着柔光。 小宁抱着娃娃也跑过来:“姐姐,你洗衣服好快,比妈妈还快。” “是吗?”白菲菲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笑了,“那我以后多帮你们洗。” 孩子们咯咯笑着,围着她转,而她,也像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即便只是在边缘。 屋内,柳如烟从窗缝中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等晚上苏安回家的时候,柳如烟急忙凑了过来,把白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而后,她嘱咐道:“你也别怪妈多嘴……这菲菲啊,天天来,干这干那,孩子们也亲她得紧。我年纪大了看人不太会错——她,怕是对秉凛动了心思。” 苏安一愣,手里的茶杯微微晃了一下,茶水险些溅出。 “妈,你什么意思?” 柳如烟拍拍她的手背,语气缓缓:“你啊,工作太忙,没时间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妈不是让你防她,是让你自己把日子过得紧实些。别让外人钻空子。” 苏安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笑,眼神却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 这天午后,白菲菲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苏安清淡的声音: “白知青,等一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哭着跑开 白菲菲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 “嫂子,有事吗?” 苏安没有笑,目光平静:“你来家里帮忙这么多次,我和秉凛都记在心里。但菲菲,有些界限……还是要分清。” 白菲菲的脸色唰地变白,双唇颤了颤:“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宋厂长待我好,我想做点事帮帮你们。” “孩子们亲你,是因为你温柔细心,但你得明白,你是知青,不是我们家的人。”苏安说得不快,却字字分明。 白菲菲的眼圈红了,咬着嘴唇,声音微哑:“你是不是早就讨厌我?” 苏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姑娘,别让一时情绪毁了你自己将来。你还有更远的路。” 白菲菲眼泪终究滑落,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转身跑出了院子。 她跑得急,眼前模糊不清,差点撞上刚刚走回来的宋秉凛。 “菲菲?” 他一把扶住她,看清她满脸泪痕时,眉头紧蹙。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白菲菲摇摇头,抽泣着说不出话,宋秉凛眼神一沉,转头看向屋里。 “你刚刚说了什么?”宋秉凛推门而入,语气不善。 苏安站在桌边,仍未收拾完茶具,听见动静,淡淡道:“我说了应该说的话。” “你是不是误会了她?”他语气不满,“菲菲年纪小,在咱家受了多少照顾,她心里是感恩的。” 苏安抬头,眼神清冽,语气里却透着隐忍的疲倦:“我没有误会她,是你太迟钝。她对你好,是不该的。” 宋秉凛怔了一瞬:“她只是个妹妹。” “可她不这么想。” 屋内陷入沉默。 一片阳光斜照进来,映在苏安冷静的脸上,她没有哭,也没有争,只是把话挑明,不再回避。 “我不是怀疑你,我是不希望咱家变成议论纷纷的地方。你是男人,更该清楚怎么处理。” 宋秉凛眼神一暗,一时无言。 苏安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影响两人的感情,便说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院子里一阵沉默,仿佛空气都凝住了。 白菲菲站在墙角,眼睛红肿,帆布袋拎在手里被她紧紧攥着,指节都泛白。 她没立刻走,而是转头看向院门口,又看了一眼屋里,咬着嘴唇不说话,眼圈一红,泪又掉下来。 旁边的邻居小芳从自家晾衣杆下走过来,见她这模样,忙问了句:“哎哟,白知青,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白菲菲犹豫了一下,鼻子一酸,小声说:“没事……是我不好,嫂子不喜欢我来家里……我以后不来了……” “啥?”小芳一听这话,声音都拔高了,“苏厂长说你啥了?” 白菲菲抹了把眼泪,勉强扯了个笑:“她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别总来,说孩子认生什么的……也许她是对的,我确实太多事了……” 这话一出,围过来的几个女同志顿时议论起来。 “啧,这苏安脾气真冲,人家白知青一个小姑娘,热心肠帮她家干这干那,还要被赶走?谁家媳妇能这么做事啊?” “就是啊,我还听说她最近老跟徐厂长联系,啥事都不往家带,搁谁家男人都得多想。” “你们说她管得这么紧,宋厂长身边那个秘书,不也挺年轻?她咋不说人家别靠近了?” 白菲菲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争的样子,越发显得可怜。 她摇了摇头:“嫂子也不容易……我不该添乱,是我自己没分寸。” 这句话一出,倒更像是点了火,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你还护着她?真傻!” “都说苏安厉害,我看她不是厉害,是心眼多。男人还不是她一个人看得住的?” 院子里一时乱成一团。 屋里,宋秉凛刚洗完手出来,隐约听见外面人声嘈杂。 他蹙起眉,拉开门一看,正见白菲菲站在门口哭着,身边围着几个女同志,个个义愤填膺。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白菲菲一见他出来,眼泪哗地又掉了下来,抬手想擦,又强忍着没动,显得更可怜。 “秉凛哥……嫂子她……她可能是误会我了,我真没别的意思……” 宋秉凛走过去,看着她这模样,心一下子揪紧。 正要说话,那边小芳抢先开口:“宋厂长,你也该说句公道话了!白知青一个女娃子天天上你家帮忙,吃力不讨好,还要被赶出来?现在你们家事是事,她也不是你家长工啊!” “对啊!你是有媳妇,可媳妇也不能这样吧?你家那位最近和徐厂长走得那么近,也没见人说她什么。” 宋秉凛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一阵烦躁:“你们别说了。这是我家的事,轮不到别人评头论足。” 他转头看向白菲菲,语气软了一些:“菲菲,你先回去,外头说什么都不重要,我会处理好的。” 白菲菲眼眶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我听你的。” 她走后,宋秉凛站在原地,拳头暗暗攥紧,脸色阴沉。 屋内,苏安站在窗边,听得一清二楚,脸色也沉了几分。 她没有立刻出去辩解,只是转身,把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杯底轻轻碰了一声。 门一开,宋秉凛走进来,眼神冷沉,关门的动作都有些重。 苏安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声音不大,却透着讥讽。 宋秉凛抬头看她一眼,眉头皱起:“你笑什么?” 她眼神透着点意味不明的趣味:“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白菲菲那点心思,别人看不出来,你也看不出来?” 宋秉凛顿了一下:“你又来了。” “我又来?”苏安靠在沙发背上,抬了抬下巴,“她在人前装乖巧,在人后挑拨离间,现在还装可怜拉了一堆人说我坏话。你不觉得可笑?” “可笑的是你。”宋秉凛冷着脸道:“动不动就怀疑别人。你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惦记我啊?” “惦记你?”苏安轻嗤一声,眼角冷得像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识人不清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她是惦记你这个人,还是惦记你能给她什么?宋厂长的太太这个位置,她倒是看得挺清楚。”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宋秉凛转过身来,语气不耐烦,“她只是想帮忙。再说了,就你这样整天疑神疑鬼的,你真当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苏安盯着他,眼神慢慢冷下来:“哦?我还有问题了?你倒是说说,我哪儿有问题?” 宋秉凛走近一步,语气带着火:“你整天盯着单位那点事盯着那个什么汇报材料,就没想过你家呢?你孩子谁带的?饭谁做的?你家这摊子事你插手了吗?” 苏安一下站起来,动作干脆,眼里像结了冰:“你现在是在怪我?我管孩子叫多管闲事,我管白菲菲叫多心眼,现在我不管了,倒成了我不操心?” “我没说你不操心,”宋秉凛皱着眉头,声音压低,“我是说你心不在家。” 苏安冷笑了一声,手指点了点自己胸口:“好,很好,既然我心不在家,那我就彻底不管了。以后白菲菲愿意来就来,孩子你自己哄,饭你自己做,我干脆搬办公室去住好了,免得在这碍你的眼。” “你别动不动就说这种话!”宋秉凛一拍桌子,声音炸响在屋里。 苏安一怔,随即冷下脸:“那你也别拿话呛我。咱们从前怎么过来的,你不是不知道。我陪你熬项目,扛人情,帮你扯关系,现在说我心不在家?宋秉凛,你良心让狗吃了?” 宋秉凛张了张嘴,眼底闪过一丝懊悔,但话出口还是硬:“我没那个意思……但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转身朝卧室走去,边走边说:“好,那我成全你。以后家里的事,我一概不管——你不是嫌我管得多吗?你爱怎么喘就怎么喘。” “苏安!”宋秉凛喊了一声,却换来卧室门“砰”地一声关死的声音。 屋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死寂。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谁都没有先低头。 但白菲菲却觉得自己得逞了。 第二天傍晚,天色刚暗,院子里还没来得及亮灯。 白菲菲就穿着一身浅粉色连衣裙,提着水果篮,踩着高跟鞋踩进来时,门口的狗冲她叫了两声。 她站在门前,特意理了理头发,嘴角扬着,看上去像个来串门的邻家小妹。 柳如烟正从厨房出来,一眼看到她,脸顿时冷下来:“你怎么又来了?” 白菲菲一愣,脸上的笑有点僵,但还是挤出几分柔顺:“婶子,我来看看孩子们,顺便给您送点水果。” “水果不用,你也不用。”柳如烟冷冷打断她,眼神一寸寸从她脸上扫过去,“我儿媳妇不在家,你上门几次了?你当这家没人管是不是?” 白菲菲笑着没接话,像没听出话里刺似的,把篮子往鞋柜上一放:“我就是看孩子亲,宁宁和妞妞跟我可熟了。” 柳如烟没再说话,脸色更难看,转身就进了屋。 白菲菲在门口站了几秒,轻轻吸了口气,脸上的笑换成了耐心。 她拎着裙摆走到客厅,听见小宁在里屋喊:“妞妞,快躲起来,她又来了!” 随即是一阵脚步声,楼梯“咚咚咚”地响,小孩跑得飞快。 白菲菲笑着追了上去:“哎——小宁、妞妞,我给你们带糖了!你们不是说最喜欢我做的软糖吗?” “才不要你的糖!”妞妞从楼梯口探头,皱着脸,“你骗人!” “就是!”小宁跟着附和,“你是坏人,我妈妈说不能跟你玩!” “我不是坏人。”白菲菲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温柔。 说话间,妞妞就抱着宋小爱过来了。 宋小爱手里还抱着个布熊,白菲菲看到之后就伸手去抱她。 “哎呀小宝,阿姨想死你了,来——” 宋小爱一挣扎,身体一歪,膝盖直接磕在木地板边沿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哎呀哎呀!”白菲菲手忙脚乱地把她抱起来,宋小爱的哭声却越来越大。 楼上传来柳如烟怒气冲冲的声音:“怎么回事!” “孩子磕了。”白菲菲站在原地,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宋小爱,脸色也有点慌。 门口“砰”地一声被推开,苏安穿着还没脱的风衣,头发微乱,一进门就瞥见白菲菲抱着小宝,一屋子的哭声吵得她脑袋都炸了。 “你在干什么!”她冲过去,一把抢过孩子,仔细看了眼膝盖红肿的地方,声音拔高,“你来我家干什么?!谁让你动她的!” 白菲菲刚想解释,苏安“啪”地一巴掌甩过去。 “苏安你疯了!”白菲菲捂着脸后退一步,眼里蓄满眼泪,“我只是来看看孩子——” “你看孩子?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苏安怒得浑身发抖,“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在家,这里就是你能撒欢的地儿?连我女儿你都敢动?”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菲菲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哭腔,“我怎么知道她会磕到……” “你不知道你就别动她!”苏安指着门口,冷声道,“滚出去!立刻!马上!” 这时宋秉凛赶到家,看到屋里一片混乱,柳如烟脸铁青,孩子还在哭,苏安抱着小宝脸色冰冷,而白菲菲则坐在地上眼泪直流。 “你又发什么疯!”他冲着苏安喊。 “我发疯?”苏安抬起头,眼神像刀一样,“你眼睛瞎了吗?你看看你那个白莲花干了什么事!你要是还护着她,你也一块滚出去!” 宋秉凛愣住,白菲菲一边哭一边低声说:“我只是想帮点忙……” “她用不着你帮!”柳如烟冷冷接话,“你给我记住了,别再上门,不然我直接去找你爸妈!” 一片沉默中,只有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宋秉凛终于开口,声音低哑,“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她那点心思呢。” 苏安没说话,只抱紧了宋小爱。 她眼神淡漠,冷得像冬天的雪,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厌恶、疲倦,还有彻底的死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辞退 第二天上午,宋秉凛叫白菲菲到公司会议室,说是谈工作安排。 白菲菲来的时候妆化得特别仔细,嘴角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笑。 “宋厂长,你叫我来,是要跟我说昨天的事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爱我也看了医生了,没事的,真的。” 她凑近一步,语气软到不能再软,眼圈还有点红。 宋秉凛却没看她,只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辞退书,淡声道:“你不用解释了,我已经让人事准备好手续了。” 白菲菲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声音一下拔高:“你要辞退我?你……你是因为苏安打了我?她才是那个动手的人啊!” “我知道你今天要这么说。”宋秉凛终于抬头,眼神清明而冷静,“可你不是孩子他妈,你管不着我的孩子。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没有!我真没有那种心思!”白菲菲声音开始颤抖,整个人慌了神,“宋厂长,我就是太关心你了……我看你一个人那么累,我才想……” “你要真关心我,就不会害我家里鸡飞狗跳。”他打断她,语气不重,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冷,“我不需要这样的‘关心’。” 白菲菲彻底慌了,冲过去一把拉住他衣袖:“你别辞我行不行?我爸妈要是知道我被你开了……我怎么做人?那么多人看着呢!” 她的眼泪一下落了下来,妆花了,脸上都是一片乱。 宋秉凛抽回手,转身往外走:“你要的体面,自己没守住,怨不得别人。” 当天下午,村里就传开了白菲菲被辞退的事。 “听说是宋厂长亲自签的字,她哭着求了半天都没用。” “该,早看她不顺眼了,仗着和宋厂长关系好,谁都不放在眼里。” “之前她去他家那事……你们都知道了吧?这不是自己作的吗。” 人言可畏,尤其是在村里。 白菲菲坐在工位上,脸色苍白。 她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句议论,每一个嘲讽,像一根根针扎进她身上。 她不是没算过后果,但她没想到——这一步来得这么快,也这么绝。 白菲菲真的接受不了这样的后果,回到宿舍之后,她就开始准备自杀。 但却被来找她的村里大娘发现了,直接把她给送到了医院。 医院急诊室的灯冷白刺眼,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儿。 白菲菲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吊瓶,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一副虚弱到极致的样子。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声不吭,但眼角挂着泪。 几个人站在床边,一个劲地叹气。 “哎,这么好的女孩子,就是太敏感了。” “那苏安也太狠了点,哪有当嫂子的这么压人?” 县里也来了两个干部,板着脸,语气带着官腔:“知青是我们分下来的,出了这种事,我们也要追责的。苏同志,您是不是对知青白菲菲同志存在偏见?” 苏安坐在医院长椅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披着件外套,脚边放着一个孩子的小书包,明显是匆忙赶来的。 她扫了一眼那两个干部,站起身,冷笑了一声。 “偏见?”她语速不快,却句句带刺,“她是你们单位派下来的知青,不是我花钱雇来的保姆,自己作出事,现在倒怪我?” 一个干部皱眉:“不管怎么说,白知青现在住院,是因为她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作为当事人之一,你有责任。” “那我倒想问问你们——”苏安往前一步,盯着他们,“她是什么时候成我家人了?我拖着三个孩子过日子,你们没一个人关心过。她跑到我家闹、欺负我孩子、挑拨夫妻关系,现在倒来怪我逼得她轻生?” 她话一出口,病房门口一阵沉默。 另一个干部脸有点挂不住,声音放缓:“这……这件事也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退一步,让大家都好做人。” “我不做人了。”苏安干脆利落,“你们要是真觉得她委屈,那好,把她接回去,让她去你们家做保姆,看你们能不能忍。” 她话一出口,病房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接话。 她冷眼扫了一圈,扯了下嘴角:“我家的门以后不欢迎她,你们要心疼她,就自己把她接走。” 说完,她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脚步毫不拖泥带水。 走廊尽头,一阵风吹过,吹得那几个干部脸色变来变去。 没人再说话,白菲菲在病床上听得一清二楚,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净,眼泪却掉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这一回,自己算是彻底没戏了。 白菲菲出院后没几天,又被安排回了猪场。 县里那边原本还推说给她找个轻松点的活儿,但左问右问,要不就是早有人了,要不就是人家压根儿不愿意接手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这次自杀闹得太大,谁都怕惹麻烦。 最终,只能原地安排。 那天傍晚,苏安提着一小篮菜路过猪场,一眼就看到白菲菲蹲在栏边,拿着铁钩往猪圈里清理。 身上旧衣服被猪屎溅了不少,头发凌乱,脸上沾着灰,却一声不吭,像是认了命。 苏安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别蹲太久,小心腰闪着。” 白菲菲一愣,抬头,眼神复杂,说不出是惊讶还是不好意思,手上动作却慢了下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低着头道:“谢谢。” 苏安嗯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她:“你真想一直干这活儿?” 白菲菲咬唇,眼眶红了一下,强忍着没掉泪:“我……我也没别的地方去了。” 苏安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把菜篮往旁边一放,靠在围栏上,神情有些松动。 “你要真愿意干,那就好好干。我这人是不好伺候,但也不是不讲理的。”她说着,把额前一缕头发撩到耳后,语气缓了些,“你也不容易,我不是没看见。” 白菲菲鼻尖一酸,低声道:“苏厂长,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以前太傻了,对不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周岁宴 苏安摆摆手:“算了,不说那些了。你想留下就留下,我不拦你,但以后别再动那些歪心思。我不在乎你怎么想,但你别伤到孩子,懂?” 白菲菲点点头,眼泪滑了下来,她赶紧背过身去,不想让苏安看到。 她是懂的。 她以为自己可以用一点委屈、一些眼泪赢得什么,结果不过是自讨苦吃。 而现在,她终于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也终于明白,有些喜欢,就只能藏在心底,不声不响,不给别人添麻烦,更不该再让自己狼狈。 她背着手,站在猪圈旁,望着天边那一抹晚霞,轻轻地吸了口气。 宋秉凛的脸在心里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压了下去。 有些事,她可以不提。 能留下,就已经很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很快就到了宋小爱满一岁了。 这天,天刚蒙蒙亮,苏安就起了身,厨房里早已炊烟袅袅。 柳如烟指挥得热火朝天,连宋秉凛都被她从炕头上吼了下来,提着大桶出去挑水。 屋里屋外,人来人往,一下子全村的热闹都集中到了苏安家。 张罗的人不少,围观的更多,连邻村的几家也拖家带口过来了。 “这小爱一眨眼就一岁了,长得真俊!” “可不嘛,随了她娘,那脸蛋儿,跟画儿似的。” “秉凛也有福气,娶了个厉害媳妇。” 苏安应着,笑着,可眼角余光一扫,整个人顿时警觉了几分。 院门口,一个穿着花呢大衣的女人拎着皮包走进来,拖着步子,像是来串门儿的。 苏安脸色微变,轻声问柳如烟:“我姨妈怎么来了?” 柳如烟正拿着勺子搅汤,没抬头:“她昨儿傍晚托人说了声,说想看看你跟孩子,我想着一家人,也就没多想。” “她带礼了吗?”苏安压低声音。 “好像……没见拿东西进来。”柳如烟眉头皱了皱,“应该是太忙忘了。” 苏安冷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姨妈从小就精明得很,这种事“忘了”?不过是不想拿罢了。 果不其然,那边姨妈已经坐到炕沿上,端着一碗鸡汤喝得满嘴流油,还笑着说:“这鸡是真炖透了,等会儿再盛点带上。” 苏安站在屋檐下,怀里抱着小爱,神情淡淡地看着姨妈又端起一碗红烧肉,嘴边还油光锃亮地笑着同村里人说话。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一挑眉,手掌轻轻拍着孩子后背,小爱乖巧地窝在她怀里,时不时扭头看人群,眼神灵动。 姨妈一边夹菜,一边有意无意朝苏安这边看,见她一直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才装出一副亲热模样,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就想抱孩子。 “哎呀,小爱都这么大了,让姨抱抱,看你都不认姨妈了——”她声音带着几分做作的亲昵。 苏安身子微侧,把孩子护在怀里,笑都懒得笑一下:“她认人,不认空嘴亲戚。” 姨妈一愣,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又有点僵硬:“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还这么冲?姨不也是好心来看你们一家嘛,这饭菜不也都是我帮着热的?” “是啊。”苏安点头,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感激,“一边热菜一边往兜里装馒头,也算热心。” 宋秉凛这时凑了上来,手里还擦着刚洗完的手,笑容灿烂:“我刚才和村会计说了,今天来吃饭的账,咱姨妈全包了。大家伙儿别客气,该吃吃,该打包打包,她不差这点。” 姨妈当场愣住,嘴里还含着刚咬一半的鸡腿,一时没咽下去:“我……我什么时候说要请客了?” “你不是刚说嘛,家人之间不计较。”苏安接话,语气懒散,“你也说你亲姨,怎么还能让我们小两口操心?” 周围原本坐着的人听见这话,一个个都乐了,有人故意起哄: “哎哟,苏安你这姨真好,来一趟还请全村吃饭!” “这种亲戚给我来一打行不?” “你们家有福气啊,不光男人能干,连娘家人都大方。” “就是就是,这红烧肉我再来点,谁知道啥时候能再蹭你姨一顿。” 人群一边笑一边举碗添菜,连在厨房忙着的柳如烟都偷偷乐出了声。 姨妈脸色涨得通红,想反驳又找不到借口,眼睛飞快扫过众人,最后咬着牙挤出个笑:“那……那也行,反正大家也不多,我结!结就结!” 苏安扬了扬眉,转身回屋,脚步轻松。宋秉凛则拍拍她姨妈肩膀,声音低下来:“账在我那儿挂着,你一会儿去村口会计那儿付下。” 姨妈笑不出来了,只能点头,硬生生把鸡腿咽了下去。 屋里屋外的热闹继续,可她这顿饭吃得,比谁都堵心。 但苏安一家却十分开心。 第二天午后,院子里晒着被单,几只鸡在地上啄着稻糠,苏安坐在门槛上削苹果,小爱在她腿边拍着地砖玩,小宁和妞妞在树下跳皮筋。 门口突然“咣”一声响,王铁柱气势汹汹推开院门,大步冲了进来,嘴里还嚷着:“苏安!你什么意思?谁让你拿我妈请客那事当真的?你知道我妈昨晚回来怎么说的嘛?” 苏安抬眼看了他一眼,没动,慢条斯理地继续削着苹果:“不是你妈自己说的么?” “亲姨,亲戚一场,主动请客,大家伙都听见了。我还以为你们是真心来道喜的,谁想到——是来蹭饭的啊?” 王铁柱瞪眼:“那账上那么多钱,你以为我家随便掏得起?她又没正式答应,都是你和宋秉凛强推的!今天你得把那钱退回来。” 苏安“咔嚓”一声,把苹果掰成两半,一边递给小爱,一边站起身:“要不我现在出去,把吃饭那几桌一一叫回来,让他们把嘴里那几口菜退给你?我就怕他们吐不出来。” 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火药味。 王铁柱脸色一变,刚想说话,就听到隔壁几个邻居探头探脑凑过来。 “哟,这不是铁柱?来结账来了?” “哈哈哈,昨天吃得最欢的就是他妈,还让人打包几份带回去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挑大粪 “说实话,要不是她开口请客,我都不好意思多添两碗饭……” 议论声此起彼伏,王铁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想拉回点场子,姨妈急匆匆从后面追了进来,嘴里喊着:“别吵了别吵了,全是误会误会……”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王铁柱往旁边拽,小声嘀咕:“你也别这么冲,咱这次来,本来是想说让你苏安帮着安排你进厂子的,你这样一闹,事更难办了。” 苏安冷眼看着他们,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进厂?可以啊,我这正好缺人挖大粪,一天十个小时,冬天也得下水,你要愿意,我明天就跟老宋打个招呼。” “什么?你……”姨妈气得直翻白眼,“你这是成心的吧?” “我可没冤枉你。”苏安语气冷淡,“厂子不是养老院,谁来都得干活。你不想让你儿子吃苦,就别把他往我这儿塞。” 王铁柱一听这活,脸都皱成一团,刚要吼,结果被旁边有人插话打断: “人家安排得挺好啊,铁柱平时不也在外面扛袋子,这活儿正合适。” “可不是,厂里活紧张,还挑三拣四呢。” “还没进去就开始闹,这要真进去了不得翻天?” 苏安忽地冷笑了一声,她记得太清楚了,小时候姨妈把她送到乡下,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没人要的小童工。 五六岁的小孩,冬天手脚冻得通红,还得劈柴、扫院子、喂猪。 “铁柱那事你真不能通融通融?”姨妈又厚着脸皮说道:“你小时候我可没少管你啊。” 苏安脸色一下就冷下来:“是啊,我那时候劈柴砍柴烧水喂猪,天天都想跑。你那会儿就知道用我干活,还骗别人说是我自己愿意的。” 姨妈脸色一下变得僵硬,眼角抽了抽,扯着嘴角干笑:“小孩子嘛,哪能不干点活?” “那现在铁柱三十了,比我当年能干得多,你就别推三阻四的了。”苏安往旁边一让,“他干得了,我这边就有活;干不了,就老老实实回去别来耽误事。” 姨妈开始急了,声音拔高,“我那时候日子不好过,也不是故意让你那么受苦的!” “你不是故意的?”苏安眼睛一眯,语气一下拔高了几分,“你把我锁在柴房里,就因为我吃了你家一口米饭,不让我睡床,要我半夜给你家狗烧水洗脚,这都不算‘故意’?” 她这话一出口,站在墙根晒太阳的几个老婶儿顿时竖起了耳朵,小声嘀咕起来。 姨妈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站那儿半天说不出话。 她想解释,又怕一开口说错了被人抓住把柄,支支吾吾地说:“那时候……唉,那时候不懂事。” 苏安眯着眼看她,冷冷一笑:“你要真不懂事,那就别装懂人情。铁柱来我这儿能干活就留下,不能干就回去啃你那点田。别拿我这当善堂。” “你这孩子……”姨妈脸涨得通红,想发火又不敢,最后只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而后说道:“那就这样吧。” 说完之后,她就离开了。 苏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说不出是畅快还是堵得慌。 宋秉凛多多少少知道苏安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心里一紧,走过去蹲在她跟前。 “你小时候的事,我都听你提过,可越听越气。这种人,早该远着点。” 苏安靠着他肩膀,鼻子一酸,“我要不是还挂着那点血缘,早想不认了。” “她那时候不把你当人看,现在还想来捞好处?”宋秉凛声音沉下来,手在她背上轻拍,“你放心,以后她敢再欺负你,别说你动手,我都替你教训她。” 苏安没吭声,只把头埋进他怀里,像是终于找到一点喘息的地儿。 屋外角落里,王铁柱眼睛里全是阴沉。 他站那儿半天,看着屋里那一对亲密无间的模样,咬了咬牙。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嫁个厂长么?”他嘀咕着,语气酸得能滴出醋来,“小时候谁不是穷光蛋,现下就翘尾巴了?” “我怎么就不行了?”王铁柱一扯脖领子,嘴角抽着,“我说不上媳妇,不是因为没本事,是挑!我不想随便找个丑八怪凑合!” 他盯着屋里苏安和宋秉凛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早晚他们也得有事儿,不可能一辈子这么风光!” 可屋里,苏安和宋秉凛正低声说笑,头贴着头,就连灶火的光都显得温暖柔和。 那些人心里的酸水,再响也冲不散这一屋子的安稳。 王铁柱在猪场干了不到两周,太阳一晒,猪屎一熏,整个人像被扔进泥塘的猫,脸色总带着股子阴郁。 可他倒是一点没收敛,反而开始打听厂里哪个女工单着。 几天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柳春身上。 柳春是包装车间的正式工,家里世代务农,自己却凭着一手巧劲进了厂里。模样不算艳,但耐看,干活利落,人也本分,是车间出了名的“铁姑娘”。 王铁柱第一次见她,是在食堂打饭口,那姑娘头发挽得干净利索,嘴边一抹浅笑,一句“谢谢师傅”,说得灶台那头的大爷都笑眯了眼。 他心里就动了念头。 那天晚上,他去了趟苏安家门口,手插兜,站了半天才咳了一声。 “那个……苏安。” 苏安正抱着小爱喂奶,眼皮都懒得抬:“有事直说。” 王铁柱搓了搓手,语气轻佻中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调皮:“我看你们厂里那柳春不赖,长得清爽,干活也麻利,听说还一直没对象?你跟她熟,帮我搭个线呗。” 苏安慢悠悠地把小爱身上的小毯子盖好,抬头时眼神里透出讶异,又很快被清冷代替:“你看上她了?” “那可不,我这人眼光一向毒。” 王铁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再说了,我这身份、样貌,也不比别人差。” 苏安没说话,起身把孩子哄进屋,又走出来靠在门边,抱着胳膊看他,像在打量什么不值钱的货。 “柳春那样的姑娘,认死理,干干净净地过日子,你别去祸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