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漂亮、忠诚又温顺”的梅斯菲尔绕开了所有的圣殿骑士。
圣座陛下昨天晚上舞会后就不知所踪,大概又在某个地方杀人。梅斯菲尔没空细想。
他像狐狸一样狡黠,就这样溜出了教廷。维德佛尔尼尔冲着他的背影轻轻叫了一声,没让其他任何人注意到。
梅斯菲尔的目的地是一座隐秘的宅邸。
当他来到宅邸门前时,守卫冲他鞠躬,训练有素地朝边上退开。
红发的皇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却难得有些担忧起来。他迅速地窥探了一眼其中的布景,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很雅致的花园,四处都盛开着仪态优美的花卉,大部分是浅色的。
花园的主人还间或种植着一丛丛香草,莳萝鼓起一蓬蓬黄色的小花。在那边上,丁香和鸢尾花柔软地飘摇着,仿佛淡紫色的裙裾,似乎象征着花园的女主人。
维尔特林夫人。
梅斯菲尔已经对她感到好奇了。年轻人翠绿色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摆出谦和有礼又从容不迫的态度,抬脚走进了这座花园。
这里并不大,所以要找一个人,其实很容易——当他看到整座花园光线最好的亭子时,他同时也看到了这位女士。她正倚靠在亭边的柱子上,翻阅着某本书籍。
维尔特林夫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她们这样的上流贵妇人似乎永远青春常驻。
但她身上有种独特的、忧郁的气质。
这种气质渗透进她雪白的皮肤,时髦的黑色鬈发,以及一双紫色的眼眸。她令人感到一种忧郁的、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凋谢的芬芳。
奇怪的是,她似乎真的全神贯注地在读书,直到梅斯菲尔的脚步声很靠近了,她的目光才终于从面前的书页上移开。
“您好。”她点了点头,“梅斯菲尔殿下。”
“向您致意,维尔特林夫人。”梅斯菲尔礼貌地弯腰行礼,“我听说您想要见我。”
他感受到了一股审视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皮肤上。
那并非很有攻击性的目光,就和她这个人一样,神秘又有些古怪。维尔特林夫人的视线从他的头顶,一直移到他的脚尖。然后,又像是得到了她满意的结果,她轻柔地微笑起来,伸出手请梅斯菲尔坐下。
他们并非没有见过面。
当他和丽兹订婚时,他就来访过维尔特林家。但这里并不是维尔特林的宅邸。
那时候他也只是在宴席上隔得远远的,和他这位未婚妻的母亲遥遥地对视了几秒钟。
维尔特林大公就像是历史上任何一个傲慢自大的贵族的翻版,喋喋不休地向他介绍那些古董和画像,对他自己的夫人,他像是介绍一盆精致的观赏花一样一笔带过。
“菲利普应该已经对你说了一些事情。”
“唔。”梅斯菲尔有点尴尬地垂下眼睛,“万分抱歉,是我劝说他们瞒着您。如果说这件事对您来说也造成了坏影响,请相信,我真的觉得非常愧疚……”
“不。”维尔特林夫人轻柔地微笑起来,“我相信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至于你的担忧,我只能说,丽兹最终得到了幸福,不是吗?维尔特林家族的名誉在我眼里并没有那么不容玷污,实际上,它完全不重要。请你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殿下。”
“那么——”
“我想要问一问你,”
她说,“对付阿诺德·西尔维斯特是不是很不容易?”
梅斯菲尔差点原地跳了起来。
他险些惊悸而呛到自己,在那一秒钟,他猛然跳动的心脏重重地砸向地面,随后又差点把年轻人拽到半空中。但他还是不顾天旋地转的思绪,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把自己钉在了原地。
年轻人翠绿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了真诚的困惑,似乎完全不明白面前的贵妇在说些什么。
“您是说圣座陛下。”
他唇角自然而然地挂上了笑意,还有一点微妙的狐疑,“我一直很敬仰他,但他又和我们今天的谈话能有什么关系呢。”
维尔特林夫人倒了一杯茶,推给他。
“菲利普说得对,”
她轻声说,“你确实比他优秀得多。”
“承蒙您的夸奖。”
“面对一个你这样的聪明人,藏着掖着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所以我也就直说了,我清楚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位置,并且猜到你打算做什么。我可以帮助你。”
她睁着苍白的眼眸,目光中却猛然折射出一点触目惊心的光彩,
“我的意思很明确,我打算协助你击败辉光大圣堂这位不可一世的陛下。”
梅斯菲尔的心跳像铺天盖地的雨水一样落下来。眼前的一幕多少有些不真实,像是梦境中会发生的场景。
但维尔特林家的这位女主人实打实地当着他的面,优雅矜持地说出了这样一番石破天惊的话语。
她是认真的吗?
还是圣座陛下忽然发疯给他设置的圈套……
不,距离他上一次这么干已经过去很久了……但谁也说不准……
既然如此,梅斯菲尔也就接过她递过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您对我可能有一些误解,”
他酒红色的发辫晃动着,整座花园都找不到比那更艳丽的花卉,他眼眸弯弯,手肘撑在花园的石桌上,温柔又可亲地回应道。
“……我有什么理由要对付他呢?”
“他杀害了许多人,不间断地排除异己,手段残忍又自私,而且会导致更加数不胜数的糟糕事情发生?”
“不过,他不会对我这么做。”
“殿下,你这么信任他啊。”
维尔特林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么,他实质上架空皇室权力,扶持皇长子哈珀——实际上也就是他的傀儡——上位,主导多起针对皇室或贵族的暗杀,压根不允许任何事情违背他的意志?”
“皇室和我有什么关系?”
梅斯菲尔轻飘飘地笑起来,“您是知道的,我的身份甚至没有被正式承认过。”
维尔特林夫人轻轻地将自己漆黑的头发拨起,露出那双紫色的眼睛:
“但这并不说明你不能赢。”
在梅斯菲尔的笑容中,某些晦暗又危险的情绪微妙地闪烁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他深藏不露的野心,尽管他不是刚刚开始为此做谋划。
他做事习惯小心谨慎,不留痕迹。这是阿诺德教他的。不到确认对方没有威胁的那一步绝不放松警惕。这也是阿诺德教他的。你必须确认最靠近你的人绝对忠诚于你。这还是阿诺德教他的。
他很讨厌这一切,但他在学。
“和您聊天很愉快,”
梅斯菲尔说,“维尔特林夫人,我想我学到了许多东西。”
维尔特林夫人凝视着他,年轻人的绿眼睛像一柄匕首,足够锋利,又足够刺眼。她温和地微笑起来,仿佛方才他们的谈话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寒暄,
“这同样是我的荣幸,我很欢迎你之后再来,和年轻人多说说话对我有好处,丽兹和菲利普也都很欣赏你,梅斯菲尔殿下。你有时候让我想起一个人……”
“您的朋友?”
“不是。不过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梅斯菲尔猛然想起,就在不久前他听过相似的话。
就在不久之前,苏珊·贝尔站在暮色冥冥的树林中,马蹄将花瓣踏进泥土。
他当然一直记着那位雇佣兵女士的委托。
“您说的难道是苏珊·贝尔女士吗?”
说不清这位贵妇人的神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就好像她在此之前,都是一株看似柔弱却危险十足的食肉植物,而在这一刻,她整张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下来。
日光照在她那张苍白的有些过分的脸上,让她显得有血气了一些。
她摇了摇头。
“我刚才说的不是她。不过,这样说来,,殿下,你莫非认识苏珊·贝尔?”
“一礼拜前她和我们同行了一段路。但后来她有急事,就先离开了。”
梅斯菲尔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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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观察着她,“临别时,苏珊·贝尔女士托我代她问候您。谢天谢地,我本来以为不会得到这个机会。”
“而那样的话,我就会错过一个老朋友的关怀,”
维尔特林夫人的笑容中充斥着一些对昔日岁月的怀缅,这让她显得更加真实,而不是那种标准的画像中的贵妇人。她若有所思地停顿了片刻,轻声说,
“或许不能算是朋友。她真的是这么对你说的吗?我还以为她直到现在都对我很生气。”
“怎么会呢?”
梅斯菲尔说,“我想苏珊·贝尔女士当时迫切地想要回首都看一看,主要就是因为您。您和她之前难道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其实也没什么。我决定和维尔特林大公结婚时。她写信骂了我一通,说我要是不回心转意就和我断绝来往。然后我回信给她,说我确实要,并且邀请她来参加婚礼。”
维尔特林夫人凝神看着空中的某一个点,“……那是我们互通的最后一封信件。”
那大概已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维尔特林夫人哂然:“当然。”
她仿佛心血来潮般地问:“殿下,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苏珊·贝尔女士?”
梅斯菲尔想了想,“我小时候就听说过她的故事,相当厉害,基本上是每个孩子都幻想过成为的那种大英雄。据说她捕捉过一头霜龙,而且把它驯服了。实际见面时,我发现她还特别友善,看待人从来不会有偏见。”
维尔特林夫人笑了笑,那是带着骄傲的微笑,仿佛他夸赞的不是苏珊·贝尔,而是她本人。
“不过,”梅斯菲尔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般地说,“她似乎对圣座很信任。”
“噢……”
维尔特林夫人喃喃道,“这其实是个错误。不过也可以理解。”
她用指腹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凝神地想了一会。
随后,她才再次用那双轻柔,并且天然地有些黯淡的紫眼珠凝望着梅斯菲尔:
“我很感激你能给我带来这些消息,殿下。也请你认真考虑我今天说的这些话。”
不知为何,经过刚才的这样一番对话,梅斯菲尔觉得“相信她的话”在他心中的优先级提高了。
他站起来,起身告辞。
维尔特林家的女主人似乎又要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她手头的那本书去了。她今天的所有安排好像就是坐在这样一个小花园里读书。梅斯菲尔走了两步,目光游移到一丛淡紫色的鸢尾花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您的本名吗?”他礼貌地说。
“当然可以,”
维尔特林夫人从书页中抬起眼睛,微笑着,“我婚前用的名字是茱蒂丝·伊利斯。”
*
深夜。
阿诺德还是没有回来。梅斯菲尔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小声地叫着幽灵的名字。
幽灵阿德里安如期而至。
一般来讲,他都待在塔楼里。但偶尔他也可以出来游荡一下。淡蓝色的幽灵看起来有点茫然,但还挺开心的。梅斯菲尔开门见山地问:“你对茱蒂丝·伊利斯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他本以为阿德里安至少要想一会,可是幽灵却很快地做出了反应。
“茱蒂丝·伊利斯,”阿德里安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记得她,她——大家都说她特别漂亮,而且所有人都想要邀请她跳舞。她好像也是阿诺德的朋友。”
真的假的?
阿诺德这种糟糕又扭曲的个性到底哪来这么多的朋友?
或许是看到了梅斯菲尔脸上狐疑的表情,阿德里安结结巴巴地说:“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我现在的记忆不太清晰。不过,我哥哥……阿诺德在学校里真的很受欢迎,和我不一样。他成绩很好,总是拿第一,又是学生首席,大家都想和他做朋友……”
“好啦,好啦,”
梅斯菲尔无奈地说,“我相信,行了吧。”